1 00:00:00,100 --> 00:00:03,649 第十一章短短一天之中的经历使田晓霞 2 00:00:03,673 --> 00:00:08,512 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感情与思绪一直处在沸点 3 00:00:08,811 --> 00:00:10,724 就像身临激流之中任随 4 00:00:10,750 --> 00:00:12,573 翻滚的浪山波谷抛掷推 5 00:00:12,573 --> 00:00:15,936 涌顾不得留意四周万千气象只来得及体验 6 00:00:15,948 --> 00:00:19,137 一种单纯的快感瞧现在她又 7 00:00:19,137 --> 00:00:21,361 怀着无比的新奇与激动在矿 8 00:00:21,361 --> 00:00:23,111 部二层楼的一个单间里换 9 00:00:23,111 --> 00:00:25,387 一身矿工的作衣准备经历一次 10 00:00:25,387 --> 00:00:27,387 井下生活了当她换好 11 00:00:27,387 --> 00:00:31,050 衣服来到隔壁的时候少平宣传部长和 12 00:00:31,062 --> 00:00:33,962 安检员都忍不住笑了晓霞穿 13 00:00:33,962 --> 00:00:36,012 的是男人的作衣衣服太大 14 00:00:36,362 --> 00:00:39,612 极不合身显得像孩子一样她在墙 15 00:00:39,612 --> 00:00:41,375 上的镜子前照了照自己 16 00:00:41,375 --> 00:00:45,500 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时候王世才 17 00:00:45,512 --> 00:00:48,612 赶到了于是他们一行五人 18 00:00:48,712 --> 00:00:51,075 出了矿部大楼走进井口旁的 19 00:00:51,100 --> 00:00:54,475 区队办公室少平和王世才去换作 20 00:00:54,475 --> 00:00:56,673 衣宣传部长去给晓霞领了 21 00:00:56,686 --> 00:00:59,286 一套灯具等上下井的工人们都 22 00:00:59,286 --> 00:01:01,936 完毕以后他们最后一罐来到地下 23 00:01:02,512 --> 00:01:05,349 晓霞立刻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当 24 00:01:05,361 --> 00:01:07,462 走到大巷灯光的尽头踏 25 00:01:07,462 --> 00:01:09,750 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后她不由得 26 00:01:09,775 --> 00:01:12,486 紧紧抓住了少平的衣袖接着便是 27 00:01:12,486 --> 00:01:15,087 过风门爬滑溜的大坡上 28 00:01:15,087 --> 00:01:18,325 绞车道少平一路拉扯着她给她 29 00:01:18,337 --> 00:01:20,436 说明旁边的设备介绍井下的 30 00:01:20,462 --> 00:01:22,974 各种情况她只是一直惊讶地张 31 00:01:22,974 --> 00:01:26,262 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 32 00:01:26,750 --> 00:01:28,887 他们爬进了工作面旁边的回风巷 33 00:01:29,462 --> 00:01:32,337 本来接连通过的那些巷道就已 34 00:01:32,337 --> 00:01:35,387 使她震惊不已而没想到还有 35 00:01:35,387 --> 00:01:38,299 这么令人心惊胆颤的地方她紧紧抓 36 00:01:38,299 --> 00:01:40,337 着少平的手和他一起弯腰 37 00:01:40,349 --> 00:01:44,236 爬过横七竖八的梁柱间这时候她更加 38 00:01:44,250 --> 00:01:45,724 知道她握着的这只手 39 00:01:45,837 --> 00:01:49,137 是多么有力亲切和宝贵热泪不 40 00:01:49,137 --> 00:01:51,599 知什么时候已经和汗水一起在脸 41 00:01:51,599 --> 00:01:53,962 上漫流她也不揩这泪水 42 00:01:54,337 --> 00:01:56,325 黑暗中没有人会看见她在 43 00:01:56,325 --> 00:01:59,587 哭她为她心爱的人哭她现在 44 00:01:59,599 --> 00:02:01,575 才明自他在吃什么样的苦 45 00:02:02,012 --> 00:02:04,099 他所说的沉重究竟是怎么 46 00:02:04,111 --> 00:02:07,099 一回事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掌子面 47 00:02:07,125 --> 00:02:10,425 煤溜子机尾旁边王世才像猴子一般 48 00:02:10,525 --> 00:02:13,211 灵巧地穿过那些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钢梁 49 00:02:13,211 --> 00:02:15,787 铁柱到机头那边让溜子停 50 00:02:15,787 --> 00:02:18,912 下来震耳欲聋的巨大的响声停歇了 51 00:02:19,473 --> 00:02:22,262 他们在这头稍事停留等待王世才 52 00:02:22,275 --> 00:02:24,937 返回掌子面一茬炮刚过 53 00:02:25,223 --> 00:02:27,736 顶棚已经支护好了正在攉煤 54 00:02:27,736 --> 00:02:30,875 的工人也暂时停下来他们知道 55 00:02:30,986 --> 00:02:33,750 这是来参观的人因为班长亲自 56 00:02:33,762 --> 00:02:35,836 带路还跟着矿上的领导和 57 00:02:35,848 --> 00:02:39,375 安检员知道参观的是个大人物安锁子 58 00:02:39,400 --> 00:02:42,037 似乎知道来的是谁不过这 59 00:02:42,037 --> 00:02:45,162 家伙今天倒也没说什么粗话而且把 60 00:02:45,175 --> 00:02:47,000 屁股上开洞的破裤子也穿 61 00:02:47,000 --> 00:02:50,199 上了溜子停下一会后王世才又 62 00:02:50,199 --> 00:02:52,175 像猴子一样从溜槽上爬 63 00:02:52,175 --> 00:02:55,750 过来走吧他有黑暗中招呼 64 00:02:55,762 --> 00:02:58,199 大家说少平几乎是半抱着 65 00:02:58,211 --> 00:03:00,848 晓霞艰难地从溜子槽上爬过 66 00:03:00,861 --> 00:03:03,250 掌子面好不容易来到漏煤眼附近 67 00:03:03,250 --> 00:03:05,361 的井下材料场他们这才 68 00:03:05,361 --> 00:03:08,236 又直起了腰现在晓霞的 69 00:03:08,250 --> 00:03:10,699 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脸黑 70 00:03:10,699 --> 00:03:12,199 得叫人认不出来她是 71 00:03:12,211 --> 00:03:15,137 女的直到现在她还紧张得 72 00:03:15,162 --> 00:03:18,574 没说一句话是的她反应不过来 73 00:03:18,687 --> 00:03:20,537 这就是井下的生活这 74 00:03:20,537 --> 00:03:23,312 就是她亲爱的人长年累月劳动的地方 75 00:03:23,861 --> 00:03:26,625 她眼前只是一片黑色凝固的黑色 76 00:03:26,800 --> 00:03:30,486 流动的黑色旋转的黑色现在已经 77 00:03:30,486 --> 00:03:33,412 是深夜两点钟了按原来说好的 78 00:03:33,711 --> 00:03:37,086 少平不再上井送她那么他们 79 00:03:37,086 --> 00:03:39,762 就要在这儿分手告别就在此刻 80 00:03:40,324 --> 00:03:47,074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时此刻真有一番生离死别 81 00:03:47,074 --> 00:03:50,175 的滋味黑暗中她再一次紧紧 82 00:03:50,175 --> 00:03:52,098 握住了他的手她愿自己 83 00:03:52,098 --> 00:03:53,949 的手永远留在这只手 84 00:03:53,949 --> 00:03:56,650 里而不再放脱我就不再上去 85 00:03:56,650 --> 00:04:00,400 了他说我还要来大牙湾她 86 00:04:00,400 --> 00:04:03,300 说宣传部长和安检员在旁边 87 00:04:03,324 --> 00:04:05,211 等着她他放开了她的 88 00:04:05,211 --> 00:04:07,861 手他和师傅目送着他们离开 89 00:04:07,875 --> 00:04:10,699 材料场一直到巷道拐弯处时 90 00:04:11,000 --> 00:04:12,723 她又回过头来在一片 91 00:04:12,723 --> 00:04:14,949 漆黑中徒劳地寻找他的身影 92 00:04:15,512 --> 00:04:18,237 她看见远处有灯光在晃动她 93 00:04:18,237 --> 00:04:20,625 无力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矿灯摆动 94 00:04:20,625 --> 00:04:24,550 了几下这是最后的告别晓霞不知道自己 95 00:04:24,550 --> 00:04:26,562 是怎样上井的当她洗 96 00:04:26,562 --> 00:04:29,050 完澡回到招待所躺进干燥而 97 00:04:29,062 --> 00:04:31,387 舒适的被窝里就像刚刚从 98 00:04:31,387 --> 00:04:34,237 雷鸣电闪的暴风雨中走回来脑子里 99 00:04:34,262 --> 00:04:37,125 一片空白只有不尽的黑色在眼前 100 00:04:37,137 --> 00:04:40,350 流动着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从 101 00:04:40,350 --> 00:04:42,687 远方的地平线上露脸她就坐进 102 00:04:42,711 --> 00:04:45,461 大牙湾矿那辆唯一的小轿车离开 103 00:04:45,461 --> 00:04:47,925 了这里矿上前来送行的领导 104 00:04:48,036 --> 00:04:50,824 在车窗外挥手道别但她根本 105 00:04:50,824 --> 00:04:53,987 没有在意那几张殷勤的笑脸眼前 106 00:04:54,000 --> 00:04:57,062 流动的仍然是黑色她泪眼矇 107 00:04:57,062 --> 00:05:00,074 眬地告别了大牙湾大牙湾的一切 108 00:05:00,187 --> 00:05:02,475 都深藏在她心中别了 109 00:05:02,737 --> 00:05:05,725 大牙湾我说过我还要回到这里 110 00:05:05,725 --> 00:05:07,862 来这里有我梦中都思念 111 00:05:07,862 --> 00:05:10,911 的那个人任何堂皇的地方怎么 112 00:05:10,911 --> 00:05:13,699 能和这里相比我最喜爱的颜色 113 00:05:13,812 --> 00:05:16,286 也将是黑色黑色是美丽的 114 00:05:16,586 --> 00:05:19,324 它原来是血一般鲜红蕴含着 115 00:05:19,350 --> 00:05:22,012 无穷的炽热耀眼的光明汽车飞驰 116 00:05:22,012 --> 00:05:24,600 过绿色的山野太阳升起来了 117 00:05:24,911 --> 00:05:27,336 山岭上高压线的铁塔一座连着 118 00:05:27,350 --> 00:05:29,437 一座一直排向遥远的天边 119 00:05:29,600 --> 00:05:33,125 像蓝天上展翅腾飞的雁行山坳里 120 00:05:33,461 --> 00:05:35,600 那些相距不远的矿区用黑 121 00:05:35,600 --> 00:05:38,199 灰两种色调在黄土地上涂抹出 122 00:05:38,211 --> 00:05:40,774 它们巨大的图形满载的运煤 123 00:05:40,786 --> 00:05:43,100 专列隆隆地冲上缓坡喷出 124 00:05:43,100 --> 00:05:45,286 的乳白色蒸气淹没了铁道旁的 125 00:05:45,300 --> 00:05:48,262 那些小小的村庄汽车从盘山 126 00:05:48,262 --> 00:05:51,199 路降入沟道视野立刻窄狭 127 00:05:51,199 --> 00:05:54,475 了紧接着就是铜城市区林立的 128 00:05:54,487 --> 00:05:58,074 楼房和耳熟的嘈杂市声晓霞在 129 00:05:58,100 --> 00:06:00,237 铜城南郊飞机场大门前下了车 130 00:06:00,586 --> 00:06:02,286 提起她那只漂亮的皮革包 131 00:06:02,461 --> 00:06:04,411 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就走进 132 00:06:04,437 --> 00:06:08,536 候机室的大厅大厅极其宁静稀稀落落的 133 00:06:08,550 --> 00:06:11,562 旅客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在售货柜 134 00:06:11,562 --> 00:06:15,411 前悠闲地踱来踱去挑挑拣拣买东西有 135 00:06:15,411 --> 00:06:17,036 几个人坐在舒适的皮沙发 136 00:06:17,036 --> 00:06:19,411 里静静地望着大厅天花板上 137 00:06:19,411 --> 00:06:22,425 的枝形吊灯扩音器里放出轻柔 138 00:06:22,425 --> 00:06:24,387 的音乐一位新近走红的女 139 00:06:24,387 --> 00:06:27,286 歌星正用沙哑的嗓子娇声嗲气 140 00:06:27,399 --> 00:06:30,187 唱一首流行歌曲假日里我们多么 141 00:06:30,199 --> 00:06:32,987 愉快朋友们一起来到郊外天上飘 142 00:06:32,987 --> 00:06:34,975 下毛毛细雨淋湿了我的头发 143 00:06:35,100 --> 00:06:38,012 田晓霞竟不知所措地在光洁如镜 144 00:06:38,012 --> 00:06:40,375 的水磨石地板上呆立了片刻 145 00:06:40,949 --> 00:06:43,199 眼前这样的场所本来是她极 146 00:06:43,199 --> 00:06:46,175 熟悉的现在倒有点陌生了她 147 00:06:46,175 --> 00:06:48,250 耳朵里还轰隆隆地响着溜子 148 00:06:48,250 --> 00:06:51,086 的转动声眼前仍然流动和旋转 149 00:06:51,086 --> 00:06:53,512 着一片黑色她在候机室的大厅 150 00:06:53,512 --> 00:06:56,024 里呆立了片刻才慢慢地 151 00:06:56,137 --> 00:06:58,649 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这里太 152 00:06:58,649 --> 00:07:00,887 宁静了静得叫人有点心慌 153 00:07:01,461 --> 00:07:03,699 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来得及 154 00:07:03,725 --> 00:07:06,824 吃点东西她很快走进候机室餐厅 155 00:07:07,399 --> 00:07:09,899 现在她双脚踏上了柔软 156 00:07:09,899 --> 00:07:12,475 的红地毯红地毯不时在她 157 00:07:12,475 --> 00:07:14,798 眼里变为黑色她恍惚地在 158 00:07:14,798 --> 00:07:16,762 柜台上要了一杯热牛奶 159 00:07:16,862 --> 00:07:18,762 和一小块蛋糕然后端到 160 00:07:18,774 --> 00:07:21,375 餐桌上静静地吃起来不一 161 00:07:21,375 --> 00:07:24,149 会透过餐厅的大玻璃窗就看见 162 00:07:24,173 --> 00:07:26,423 省城飞来的客机降落在了停机坪 163 00:07:26,423 --> 00:07:29,137 上机翼在阳光下闪着耀眼 164 00:07:29,137 --> 00:07:32,012 的银辉半小时后她坐着这 165 00:07:32,012 --> 00:07:34,112 架飞机冲上了碧蓝的天空 166 00:07:34,687 --> 00:07:37,836 飞机进入水平飞行以后她解开安全带 167 00:07:38,112 --> 00:07:40,574 侧过脸从舷窗望出去只见 168 00:07:40,586 --> 00:07:43,611 下面一片白云在翻腾在那卷 169 00:07:43,611 --> 00:07:46,149 奔跃的白色浪潮的远方她似乎 170 00:07:46,149 --> 00:07:48,348 看见他从地平线那边向她走 171 00:07:48,348 --> 00:07:51,750 来黝黑的脸庞露出两排整齐坚实 172 00:07:51,750 --> 00:07:54,250 的白牙齿微笑着双脚踩踏 173 00:07:54,274 --> 00:07:56,062 白云彩大步地向她赶来 174 00:07:56,375 --> 00:08:00,173 少平少平她心里默默地呼叫着 175 00:08:00,199 --> 00:08:02,287 他的名字喉咙一直像被什么 176 00:08:02,298 --> 00:08:04,899 堵塞着胸腔里烫伤似的灼热 177 00:08:05,473 --> 00:08:08,162 不到一个小时飞机就在省城西郊 178 00:08:08,162 --> 00:08:10,986 的机场降落了她用手指悄悄 179 00:08:11,000 --> 00:08:13,699 抹去眼角的两颗泪珠提起皮革包 180 00:08:13,812 --> 00:08:17,137 走下舷梯六月灿烂的太阳美好 181 00:08:17,137 --> 00:08:20,111 地照耀着外面的世界候机楼前面巨大的 182 00:08:20,125 --> 00:08:23,223 花坛里五彩缤纷的鲜花如锦似 183 00:08:23,223 --> 00:08:26,625 绣远处都市无尽的建筑群矗立在 184 00:08:26,649 --> 00:08:29,986 绿色的树海之中田晓霞突然看见 185 00:08:30,173 --> 00:08:32,825 在停机坪出口处的铁栏杆后面她 186 00:08:32,825 --> 00:08:34,886 的同事高朗正在人群中向她 187 00:08:34,899 --> 00:08:37,711 招手他显然是专门来接她 188 00:08:37,711 --> 00:08:39,886 的她心头即刻涌上一股 189 00:08:39,912 --> 00:08:42,611 说不清的滋味高朗是和她一起 190 00:08:42,724 --> 00:08:45,699 进省报的他是西北大学中文系 191 00:08:45,699 --> 00:08:48,924 的毕业生由于去年进省报的大学生 192 00:08:49,024 --> 00:08:51,375 就他们两个而且又同时分在 193 00:08:51,375 --> 00:08:53,899 了城市工作组彼此很快就熟悉了 194 00:08:54,461 --> 00:08:57,261 报社向来是个论资排辈的单位他们作为 195 00:08:57,287 --> 00:08:59,774 孙子辈不免和老子辈爷爷辈 196 00:08:59,774 --> 00:09:02,611 们有些撞磕因此两个同辈人 197 00:09:02,611 --> 00:09:05,574 的关系也自然变得亲密起来高朗 198 00:09:05,598 --> 00:09:07,961 知识面宽阔人也不错他们很能 199 00:09:07,986 --> 00:09:11,287 谈在一块只是不久前晓霞敏感地 200 00:09:11,299 --> 00:09:13,674 意识到这家伙对她有点过份的 201 00:09:13,687 --> 00:09:16,787 殷勤似乎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她 202 00:09:16,787 --> 00:09:19,299 向来不是那种狭隘姑娘不愿因此就 203 00:09:19,312 --> 00:09:22,412 伤害一个好人现在也还没必要告诉 204 00:09:22,412 --> 00:09:24,886 他自己有了男朋友如果他真 205 00:09:24,886 --> 00:09:26,386 的要说出什么求爱之类的话 206 00:09:26,750 --> 00:09:29,223 那时她才可以直截了当告诉她和 207 00:09:29,236 --> 00:09:32,812 少平的关系顺便说说高朗的父亲 208 00:09:32,912 --> 00:09:35,223 是这个省会城市的副市长他 209 00:09:35,223 --> 00:09:37,162 爷爷就是中央那位大名鼎鼎的 210 00:09:37,174 --> 00:09:40,761 高老高步杰老汉现在是中纪委常委 211 00:09:41,336 --> 00:09:44,424 这样说来高朗实际上也是原西人 212 00:09:44,611 --> 00:09:47,799 和晓霞是同乡不过他在北京 213 00:09:47,812 --> 00:09:51,024 爷爷膝下长大上大学时才考 214 00:09:51,024 --> 00:09:53,361 到这个城市但他从来没有回过 215 00:09:53,361 --> 00:09:56,949 原西县故乡观念十分淡薄他可以 216 00:09:56,949 --> 00:09:59,736 说是一个完整的北京人晓霞现在 217 00:09:59,736 --> 00:10:01,824 已经和高朗握过了手他们 218 00:10:01,836 --> 00:10:04,049 相跟着出了候机室来到外面的 219 00:10:04,062 --> 00:10:06,537 广场上高朗是带着市政府的 220 00:10:06,549 --> 00:10:08,899 小车来接她的他看来情绪 221 00:10:08,912 --> 00:10:11,037 很高涨似乎专意为接她 222 00:10:11,062 --> 00:10:13,625 而打扮了一下皮凉鞋闪闪发光 223 00:10:14,000 --> 00:10:16,312 笔挺的西裤雪白的短袖衫 224 00:10:16,511 --> 00:10:18,250 脖项里打一条深红色领带 225 00:10:18,824 --> 00:10:21,199 晓霞看他这一身装束忍不住想 226 00:10:21,199 --> 00:10:23,937 笑他几乎像国际旅行社的导游 227 00:10:24,049 --> 00:10:26,986 或高级宾馆的侍应生了小车飞快 228 00:10:26,986 --> 00:10:28,636 地驶出机场内那条足 229 00:10:28,636 --> 00:10:31,223 有五华里长的林荫大道然后加入到 230 00:10:31,250 --> 00:10:33,537 大街上洪流一般的汽车和行人 231 00:10:33,549 --> 00:10:37,399 之中车速慢下来了透过车窗都市 232 00:10:37,424 --> 00:10:40,812 五光十色的景象在缓缓流动两边商店 233 00:10:40,812 --> 00:10:43,424 的大玻璃橱窗中假时装模特儿 234 00:10:43,524 --> 00:10:45,399 带着永远不变的微笑在 235 00:10:45,412 --> 00:10:48,211 机械地作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大街 236 00:10:48,211 --> 00:10:49,949 上行走的人们都已经换上 237 00:10:49,949 --> 00:10:52,799 了夏装浓密的中国槐下姑娘 238 00:10:52,799 --> 00:10:55,774 们五彩斑斓的花裙子飘飘曳曳像 239 00:10:55,787 --> 00:10:59,949 孔雀尾巴一般耀眼夺目四面八方传来录音机 240 00:10:59,961 --> 00:11:02,424 播放的刺耳的流行歌和电子音乐 241 00:11:03,000 --> 00:11:04,799 我算得很准知道你今天 242 00:11:04,812 --> 00:11:08,062 回来而且是坐飞机回来高朗仰靠 243 00:11:08,062 --> 00:11:10,437 在后车座舒适的椅背上用 244 00:11:10,449 --> 00:11:14,237 略带北京土味的普通话说谢谢最近 245 00:11:14,250 --> 00:11:16,399 有什么重要新闻我可是几天没 246 00:11:16,399 --> 00:11:19,961 看报了她岔开了话题国内新闻 247 00:11:19,961 --> 00:11:23,074 嘛总就是那些工农业简报最 248 00:11:23,074 --> 00:11:26,024 重要的新闻是六月十四号世界杯足球赛 249 00:11:26,049 --> 00:11:29,461 开幕式上比利时队以一比零战胜了上届 250 00:11:29,461 --> 00:11:33,312 冠军阿根廷队唉阿根廷算上倒霉透顶 251 00:11:33,312 --> 00:11:36,037 了就在输球的同一天他们 252 00:11:36,049 --> 00:11:39,850 驻马尔维纳斯群岛的军事长官梅嫩德斯将军打 253 00:11:39,850 --> 00:11:43,086 起白旗向英国军队投降了是 254 00:11:43,086 --> 00:11:47,761 吗还有什么重要新闻另外嘛红色高棉 255 00:11:47,862 --> 00:11:50,136 又在磅湛省打死了十几个越军 256 00:11:50,699 --> 00:11:53,162 他们都笑了汽车驶过繁华 257 00:11:53,162 --> 00:11:55,761 的解放大道在鼓楼旁他们熟悉的 258 00:11:55,787 --> 00:11:58,625 黑天鹅酒店前停下来高朗已经在 259 00:11:58,625 --> 00:12:00,787 这里请她吃过两次饭他 260 00:12:00,787 --> 00:12:02,899 看来今天又要在这里款待她了 261 00:12:03,461 --> 00:12:06,586 说实话她现在可没什么兴致在 262 00:12:06,586 --> 00:12:09,524 这里吞咽这顿山珍海味但她不好 263 00:12:09,537 --> 00:12:12,237 拒绝热忱的高朗她隐隐地感到 264 00:12:12,586 --> 00:12:14,237 她是否应该和他进行一次不 265 00:12:14,237 --> 00:12:17,687 很愉快的谈话了当然不是今天她 266 00:12:17,699 --> 00:12:19,636 尽量不使高朗看出她的为难 267 00:12:19,975 --> 00:12:21,961 便和他一块走进了酒店二楼 268 00:12:21,961 --> 00:12:25,362 的雅座又是红地毯杯盏里是 269 00:12:25,375 --> 00:12:28,375 红葡萄酒盘子里是红鲤鱼高朗 270 00:12:28,375 --> 00:12:30,649 的脸泛出兴奋的红光柜台 271 00:12:30,649 --> 00:12:32,761 上播放轻音乐的收录机闪着 272 00:12:32,787 --> 00:12:35,687 红色的讯号可是她眼前却又 273 00:12:35,699 --> 00:12:38,399 流动起排山倒海般的黑色她的 274 00:12:38,399 --> 00:12:40,386 心又回到了远方幽黑的井 275 00:12:40,386 --> 00:12:45,449 下黑色是的黑色黑色之中他和 276 00:12:45,461 --> 00:12:47,350 他的同伴们黑脸上淌着 277 00:12:47,362 --> 00:12:49,112 黑汗正把那黑色的煤 278 00:12:49,112 --> 00:12:50,875 攉到黑色的溜子上但她 279 00:12:50,886 --> 00:12:52,625 现在已经优雅地坐在了这里 280 00:12:52,949 --> 00:12:58,112 品尝着佳肴美味生活生活你的滋味 281 00:12:58,225 --> 00:13:00,362 可不都是香甜的有时会让 282 00:13:00,362 --> 00:13:02,437 人感到那么辛辣和苦涩 283 00:13:03,100 --> 00:13:07,649 你心事重重高朗举起手中的酒杯伸 284 00:13:07,649 --> 00:13:10,099 到她面前一双聪慧的眼睛 285 00:13:10,211 --> 00:13:13,312 热辣辣地盯着她她莞尔一笑拿 286 00:13:13,312 --> 00:13:15,586 起酒杯和他碰了碰阿根廷 287 00:13:15,599 --> 00:13:19,774 失败了说说你的心情怎样高朗问她 288 00:13:20,336 --> 00:13:22,274 似乎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 289 00:13:22,299 --> 00:13:26,236 重大关联其实这只是新闻记者的职业 290 00:13:26,236 --> 00:13:29,674 习性我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经意 291 00:13:29,674 --> 00:13:32,600 地说你知道我喜欢伟大的 292 00:13:32,625 --> 00:13:35,298 撒切尔夫人我佩服她为英国绅士 293 00:13:35,298 --> 00:13:37,586 们的脸面有魄力派出了那 294 00:13:37,586 --> 00:13:40,711 支远征舰队耗费巨额英镑去万里 295 00:13:40,725 --> 00:13:44,412 之外保卫一个荒岛当然在感情上 296 00:13:44,412 --> 00:13:47,125 我为不幸的阿根廷哭泣它那 297 00:13:47,136 --> 00:13:49,548 可怜的篱笆竟然连自家门口的一块 298 00:13:49,562 --> 00:13:52,000 菜地都圈不回来糟糕的是 299 00:13:52,423 --> 00:13:54,975 他们的足球都踢输了比利时 300 00:13:55,000 --> 00:13:57,486 几个后卫像膏药一样贴着马拉多纳 301 00:13:57,861 --> 00:13:59,825 他被踢倒好几次躺在草坪 302 00:13:59,825 --> 00:14:02,700 上爬不起来倒下的不是马拉多纳 303 00:14:03,062 --> 00:14:06,673 是阿根廷这几天那个国家整个地 304 00:14:06,700 --> 00:14:10,548 倒在地上痉挛着能想出来紧接着 305 00:14:10,774 --> 00:14:12,923 便会是议会的混乱政治家和 306 00:14:12,937 --> 00:14:15,750 将军们唾沫星子乱溅互相指责 307 00:14:16,111 --> 00:14:18,923 来咱们为巴西干杯吧祝他们 308 00:14:18,937 --> 00:14:22,125 夺得本届世界杯赛的冠军田晓霞和 309 00:14:22,125 --> 00:14:24,736 她的同行说了许多闲话好久 310 00:14:24,736 --> 00:14:26,486 才吃完了这顿饭她 311 00:14:26,486 --> 00:14:28,649 立刻抢着用自己的钱结 312 00:14:28,649 --> 00:14:30,761 了账高朗对她的执拗很 313 00:14:30,761 --> 00:14:33,875 了解只能无可奈何地使自己反主 314 00:14:33,886 --> 00:14:36,136 为客今晚有一场音乐会 315 00:14:36,437 --> 00:14:39,548 是罗马尼亚国家交响乐团的演出我已经 316 00:14:39,562 --> 00:14:42,261 从市政府搞到了两张票他 317 00:14:42,261 --> 00:14:44,461 用多情男子那种温柔的话调 318 00:14:44,461 --> 00:14:47,062 邀请她我今晚怕去不成了 319 00:14:47,625 --> 00:14:49,037 她对他抱歉地笑了笑 320 00:14:49,599 --> 00:14:51,361 我要到北方工大去看一下我 321 00:14:51,361 --> 00:14:53,937 的妹妹你在工大还有个妹妹 322 00:14:54,511 --> 00:14:56,923 这你可从没说起过高朗 323 00:14:56,950 --> 00:14:59,250 在惊讶中掺杂着极其失望的 324 00:14:59,261 --> 00:15:02,611 情绪晓霞说的是兰香在离开 325 00:15:02,636 --> 00:15:05,336 大牙湾的时候她就想到要去 326 00:15:05,336 --> 00:15:08,187 看一下少平的妹妹是的这也是 327 00:15:08,200 --> 00:15:12,136 她的妹妹第十二章孙兰香在北方工业大学已经 328 00:15:12,149 --> 00:15:14,674 快上完了一个学年我们记得 329 00:15:15,111 --> 00:15:16,861 当兰香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330 00:15:16,875 --> 00:15:19,711 时候她还是一个脸蛋上吊着泪珠 331 00:15:19,711 --> 00:15:22,912 的农村小女孩我们也不会忘记她 332 00:15:22,912 --> 00:15:24,912 提着那个小筐筐怎样用小 333 00:15:24,912 --> 00:15:27,299 手给家里捡拾烧饭的柴禾在 334 00:15:27,312 --> 00:15:30,312 石圪节上初中时她又是怎样忧心如焚 335 00:15:30,312 --> 00:15:32,761 地与父亲和大哥商量自己是否 336 00:15:32,761 --> 00:15:36,699 应该继续念书同样我们也不会忘记上 337 00:15:36,699 --> 00:15:38,787 高中时为了给自己买件短 338 00:15:38,787 --> 00:15:40,611 袖衫她曾怎样瞒着家人 339 00:15:40,636 --> 00:15:43,111 和同学在夜幕遮掩下到医院 340 00:15:43,136 --> 00:15:46,250 打短工的情景现在我们可爱的兰香 341 00:15:46,348 --> 00:15:48,312 已经是令人羡慕的北工大的大学生 342 00:15:48,312 --> 00:15:50,961 了如今当她再一次站在 343 00:15:50,973 --> 00:15:53,412 我们面前的时候简直使我们难以 344 00:15:53,424 --> 00:15:55,261 联想起她就是以前的那个 345 00:15:55,274 --> 00:15:58,549 兰香她已经成长为青年从外表 346 00:15:58,549 --> 00:16:01,274 看已不再存留任何一点农村姑娘 347 00:16:01,274 --> 00:16:04,461 的痕迹一身朴素大方的夏装勾勒 348 00:16:04,461 --> 00:16:07,687 出修长健美的身材发端稍稍烫 349 00:16:07,687 --> 00:16:10,399 过潇洒地从鬓角拢过耳后 350 00:16:10,399 --> 00:16:12,424 的三角区和优美的脖项 351 00:16:12,537 --> 00:16:14,500 像用雪白的大理石雕出似的 352 00:16:14,799 --> 00:16:16,299 每当她挎着那个洗得发白 353 00:16:16,299 --> 00:16:19,537 的黄书包出现在公共场所男生中 354 00:16:19,562 --> 00:16:21,736 即便是纯粹的书呆子也不得不抬 355 00:16:21,736 --> 00:16:23,586 起头望她几眼她成 356 00:16:23,586 --> 00:16:25,787 了大家公认的校花外系有人 357 00:16:25,799 --> 00:16:28,562 传播她是杭州人父母亲都是 358 00:16:28,662 --> 00:16:32,324 上海芭蕾舞团的演员甚至有人说她就 359 00:16:32,324 --> 00:16:34,699 是电影演员孙道临的女儿不到 360 00:16:34,699 --> 00:16:37,086 一年的时间里兰香就完全适应 361 00:16:37,086 --> 00:16:39,461 了大城市的生活这是一件很 362 00:16:39,461 --> 00:16:42,824 自然的事实际上她的天资早已 363 00:16:42,836 --> 00:16:45,261 引导她进入一个更为广大深远的 364 00:16:45,274 --> 00:16:48,424 世界宇宙她的专业就是研究 365 00:16:48,437 --> 00:16:51,287 宇宙脑子里活动的概念超出了 366 00:16:51,312 --> 00:16:54,424 地球的范围什么物质与时空三维 367 00:16:54,424 --> 00:16:59,348 宇宙四维宇宙白矮星黑洞不过现在他们 368 00:16:59,348 --> 00:17:02,250 上的还是基础课要在三年级开始 369 00:17:02,361 --> 00:17:05,875 才进入专业课程的学习当然一些 370 00:17:05,886 --> 00:17:08,886 基础课轻松的人早已在图书馆借阅 371 00:17:08,900 --> 00:17:12,049 许多艰深的理论专著了大学生活 372 00:17:12,162 --> 00:17:14,686 是极有规律的这种规律生活 373 00:17:14,711 --> 00:17:17,174 也适应她她整天钻研的就 374 00:17:17,174 --> 00:17:20,711 是规律早晨六点半校园里响起广播 375 00:17:20,711 --> 00:17:23,686 声后同宿舍上下架子床八个女生 376 00:17:23,787 --> 00:17:26,273 就都纷纷起来大家也不洗脸 377 00:17:26,612 --> 00:17:28,386 穿着运动衣裤到外面跑一圈 378 00:17:28,949 --> 00:17:31,773 约摸六点五十分返回来打仗一般冲进 379 00:17:31,787 --> 00:17:34,561 洗漱间刷牙洗脸一层楼只有两个 380 00:17:34,574 --> 00:17:38,023 水房人很拥挤洗漱完毕换上 381 00:17:38,023 --> 00:17:40,586 衣服就到了七点他们挎上 382 00:17:40,686 --> 00:17:43,386 书包下楼在食堂买一个烧饼或 383 00:17:43,398 --> 00:17:46,199 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横穿过校园 384 00:17:46,199 --> 00:17:48,686 内的中央大道进入西面有门卫的 385 00:17:48,699 --> 00:17:51,549 教学区通常大家先跑到教室 386 00:17:51,662 --> 00:17:54,023 用自己的书包占好座位然后 387 00:17:54,023 --> 00:17:56,037 才到外面的广场上朗读外语 388 00:17:56,612 --> 00:17:59,362 教室是阶梯式课堂坐在后边 389 00:17:59,386 --> 00:18:02,250 听不清老师讲课因此同学们 390 00:18:02,273 --> 00:18:04,237 都想在前面抢先占个有利 391 00:18:04,250 --> 00:18:07,211 位置教室外面的广场其实是个小 392 00:18:07,211 --> 00:18:10,836 花园周围有喷泉假山和廊亭 393 00:18:11,237 --> 00:18:15,349 花朵艳艳绿树婆娑八点钟开始上完 394 00:18:15,375 --> 00:18:18,287 两节课后要换一次教室于是 395 00:18:18,311 --> 00:18:20,023 又有一场争夺座位的紧张 396 00:18:20,037 --> 00:18:23,424 战斗午饭时兰香通常在就近的 397 00:18:23,449 --> 00:18:25,949 学生食堂买一两个馒头和一份 398 00:18:25,974 --> 00:18:29,199 简单的菜一边看书一边吃他们 399 00:18:29,199 --> 00:18:31,750 学校的食堂是高教部表扬过的 400 00:18:31,961 --> 00:18:34,799 主副食花样翻新什么高级菜都有 401 00:18:35,362 --> 00:18:37,799 但所有价钱高的菜兰香都 402 00:18:37,799 --> 00:18:41,049 不敢问津二哥每月给她寄三十块钱 403 00:18:41,324 --> 00:18:44,674 加上十一块助学金勉强可以维持一种简单 404 00:18:44,674 --> 00:18:48,449 的学生生活当然吃饭的时候已经 405 00:18:48,461 --> 00:18:50,898 不像中学时那样男女分成两 406 00:18:50,898 --> 00:18:55,211 大阵营同班同学大都是男女混杂一起有说有笑 407 00:18:55,237 --> 00:18:58,287 一块吃也不同中学时那样不会 408 00:18:58,287 --> 00:18:59,886 因为菜好菜坏就让人 409 00:18:59,886 --> 00:19:02,686 感到高贵或低贱甚至谁买了 410 00:19:02,699 --> 00:19:05,000 一份好菜大家抢着就 411 00:19:05,011 --> 00:19:08,523 瓜分了大学这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 412 00:19:09,086 --> 00:19:10,574 当你一踏进它的大门 413 00:19:10,799 --> 00:19:13,648 便会豁然明白你已经从孩子 414 00:19:13,674 --> 00:19:17,199 变成了大人青春岁月开始了这是 415 00:19:17,199 --> 00:19:19,898 你的黄金年华连空气都像 416 00:19:19,912 --> 00:19:23,699 美酒一般醇香醉人下午一般没有课 417 00:19:24,261 --> 00:19:27,299 兰香和大部分同学一样有时上图书馆 418 00:19:27,586 --> 00:19:30,636 阅览室或到电化教学楼去看电视 419 00:19:30,648 --> 00:19:31,148 教学片 420 00:19:32,099 --> 00:19:34,737 一到星期六下午本市的学生都 421 00:19:34,737 --> 00:19:37,737 回家去了星期天在校的学生 422 00:19:37,848 --> 00:19:39,775 首先洗一周积下的脏衣服 423 00:19:40,112 --> 00:19:42,900 这一天所有学生宿舍的窗口都 424 00:19:42,912 --> 00:19:45,174 挂满了晾晒的衣服像五颜六色 425 00:19:45,174 --> 00:19:48,474 的万国旗一样迎风飘扬有些星期日 426 00:19:48,836 --> 00:19:50,862 兰香也和同宿舍的女生一块 427 00:19:50,875 --> 00:19:53,574 相跟着去市中心买点女孩子的日常 428 00:19:53,586 --> 00:19:57,898 用品星期天也是恋人们的黄道吉日成对成双 429 00:19:57,898 --> 00:20:00,886 的男女纷纷走出校园到野外或 430 00:20:00,898 --> 00:20:02,949 公园里去度过一个甜蜜的日子 431 00:20:03,523 --> 00:20:06,224 恋爱现象常常在第一学期就开始 432 00:20:06,537 --> 00:20:09,673 以后当然会如火如荼地展开学校既 433 00:20:09,673 --> 00:20:12,898 不提倡也不干涉这是明智的 434 00:20:13,298 --> 00:20:16,162 要让这个年龄的男女安分守己那 435 00:20:16,162 --> 00:20:19,662 简直是徒劳的那么我们的兰香 436 00:20:19,773 --> 00:20:22,075 是否也有了这方面的情况说 437 00:20:22,075 --> 00:20:24,811 实话像她这样漂亮出众的姑娘 438 00:20:25,086 --> 00:20:28,423 不知使多少男生神魂颠倒尤其是一些 439 00:20:28,450 --> 00:20:31,349 高年级学生甚至在电影院里厚 440 00:20:31,349 --> 00:20:34,311 着脸皮寻着和她说三道四她 441 00:20:34,311 --> 00:20:36,125 已经接到过好几封外系男生的 442 00:20:36,136 --> 00:20:38,900 求爱信都红着脸悄悄在厕所 443 00:20:38,900 --> 00:20:41,375 时烧了至于班上给她 444 00:20:41,386 --> 00:20:44,500 献殷勤的男生好多但一般说来还都 445 00:20:44,511 --> 00:20:47,775 比较含蓄兰香也不在意这些她 446 00:20:47,775 --> 00:20:50,061 整天沉湎于功课和书中对 447 00:20:50,075 --> 00:20:52,798 这种事都视而不见可她担任班 448 00:20:52,798 --> 00:20:55,223 上的学习委员因此也避免不了 449 00:20:55,336 --> 00:20:58,662 和一些同学打交道这也有好处使 450 00:20:58,662 --> 00:21:01,311 她在其间变得大方多了在 451 00:21:01,325 --> 00:21:03,586 所有班上的男生中间有一个 452 00:21:03,586 --> 00:21:06,298 人她倒不十分反感尽管这个 453 00:21:06,298 --> 00:21:08,250 人也明显地表露出对她 454 00:21:08,261 --> 00:21:10,673 抱有特别的好意这个男生叫 455 00:21:10,686 --> 00:21:14,075 吴仲平虽然听说他是干部子弟但 456 00:21:14,075 --> 00:21:16,923 人很质朴常一身随随便便的衣服 457 00:21:17,500 --> 00:21:20,186 他长得黝黑而挺拔爱好体育 458 00:21:20,436 --> 00:21:23,625 是校足球队的前锋听说吴仲平高考 459 00:21:23,625 --> 00:21:26,086 分数很高原先辅导员让他当 460 00:21:26,086 --> 00:21:28,875 班长但他硬是不当最后没办法 461 00:21:29,136 --> 00:21:31,287 只勉强同意当班上的文体委员 462 00:21:31,848 --> 00:21:34,112 平时这人不多说话但考试 463 00:21:34,136 --> 00:21:36,348 常和她不相上下也是班上的 464 00:21:36,375 --> 00:21:39,325 学习尖子她和吴仲平最初的接触 465 00:21:39,436 --> 00:21:41,299 是在阶梯教室的一次课前 466 00:21:41,862 --> 00:21:44,912 那天上高等数学她在打铃前进 467 00:21:44,912 --> 00:21:47,862 了教室但显然已经来迟了前面的 468 00:21:47,875 --> 00:21:50,086 座位都被人占据她正准备 469 00:21:50,086 --> 00:21:52,412 到教室后边找个座位走道旁边 470 00:21:52,424 --> 00:21:54,287 一位男生把他身边空座位 471 00:21:54,287 --> 00:21:55,949 上的书包拿开并看了 472 00:21:55,949 --> 00:21:58,949 她一眼通常同学们都互相 473 00:21:58,961 --> 00:22:01,636 帮着用书包占座位兰香原估计 474 00:22:01,750 --> 00:22:03,598 这个放书包的座位肯定有了 475 00:22:03,612 --> 00:22:06,500 主人她当时一怔她不由 476 00:22:06,500 --> 00:22:09,074 用眼睛询问这个叫吴仲平的男生 477 00:22:09,473 --> 00:22:12,412 这个座位是否没人他迅速无声 478 00:22:12,412 --> 00:22:14,787 地点点头她便在他旁边坐 479 00:22:14,787 --> 00:22:18,424 下来了事后兰香才发现放在 480 00:22:18,436 --> 00:22:20,412 空椅上的那个书包不是别人 481 00:22:20,412 --> 00:22:24,199 的而是吴仲平本人的那么为什么要 482 00:22:24,199 --> 00:22:26,261 多占一个位子呢给谁占 483 00:22:26,275 --> 00:22:29,848 那个位子别人她最后一个进教室 484 00:22:29,848 --> 00:22:32,525 的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有 485 00:22:32,525 --> 00:22:34,424 了座位她的脸不由红 486 00:22:34,424 --> 00:22:36,799 了她用数学般严密的逻辑 487 00:22:36,799 --> 00:22:39,900 推导出那个座位实际上吴仲平就是 488 00:22:39,912 --> 00:22:42,473 为她而占的兰香内心第一次 489 00:22:42,487 --> 00:22:44,900 泛上一种特别异样的情绪她 490 00:22:44,900 --> 00:22:47,211 一时又难以理清这种心绪究竟 491 00:22:47,211 --> 00:22:49,549 是什么这可不是用逻辑所能 492 00:22:49,549 --> 00:22:52,112 解决的再缜密的逻辑也难以 493 00:22:52,125 --> 00:22:55,612 推断人的微妙心情总之对孙兰香 494 00:22:55,625 --> 00:22:59,037 来说这的确是异乎寻常的一天她 495 00:22:59,037 --> 00:23:01,299 现在还不会想到这一天对她 496 00:23:01,299 --> 00:23:04,186 的一生将意味着什么无论是个人 497 00:23:04,211 --> 00:23:06,973 还是社会许多意义深远的重大事件 498 00:23:07,237 --> 00:23:09,487 往往是从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 499 00:23:09,487 --> 00:23:12,125 的他们绝没想到若干年后 500 00:23:12,412 --> 00:23:15,511 根据中美苏三国政府首脑在日内瓦 501 00:23:15,537 --> 00:23:18,037 达成的协议他们作为夫妻一同乘坐 502 00:23:18,061 --> 00:23:21,424 我国东方号宇宙飞船与苏联和美国 503 00:23:21,424 --> 00:23:23,699 的飞船在太空实现了历史性的 504 00:23:23,711 --> 00:23:26,886 对接轰动了全人类当然这部描写 505 00:23:26,886 --> 00:23:29,750 当代生活的书将不可能叙述这些 506 00:23:29,750 --> 00:23:32,386 属于未来的事件了从那天以后 507 00:23:32,686 --> 00:23:35,799 她和吴仲平就渐渐熟悉起来他们 508 00:23:35,799 --> 00:23:38,086 常常在学校的图书馆和社科书目 509 00:23:38,098 --> 00:23:41,136 阅览室不期而遇同时会很自然地坐 510 00:23:41,136 --> 00:23:44,375 在一块讨论许多问题她很快知道 511 00:23:44,686 --> 00:23:46,711 在班上她只能和这个人 512 00:23:46,811 --> 00:23:49,386 一块讨论课程以外更艰深的学术 513 00:23:49,398 --> 00:23:51,824 问题他们各方面的资质都很 514 00:23:51,824 --> 00:23:54,336 接近完全可以用对方能听懂 515 00:23:54,336 --> 00:23:57,474 的语言对话对于天才来说能在 516 00:23:57,487 --> 00:23:59,974 一个小范围内找到知音那概率 517 00:24:00,000 --> 00:24:03,186 大概如同海中捞针他们立刻建立起一种 518 00:24:03,211 --> 00:24:07,023 宝贵的友谊双方小心翼翼不深究他们 519 00:24:07,037 --> 00:24:09,824 关系的性质也不专意设置阻挡 520 00:24:09,836 --> 00:24:12,523 交流感情和思想的篱笆相互的 521 00:24:12,537 --> 00:24:15,424 交往既诚恳自然又不回避比 522 00:24:15,424 --> 00:24:17,961 别人更亲密一些他们有时一起在 523 00:24:17,961 --> 00:24:21,898 学生食堂吃饭吴仲平显然家境阔绰常 524 00:24:21,898 --> 00:24:24,099 买许多好菜兰香也不客气地 525 00:24:24,125 --> 00:24:26,237 沾他的光要是她先进教室 526 00:24:26,436 --> 00:24:28,000 总会用自己的书包给他 527 00:24:28,011 --> 00:24:30,737 占个座位同学们已逐渐发现 528 00:24:30,836 --> 00:24:32,974 他们两个关系要好但没有人 529 00:24:33,000 --> 00:24:36,612 大惊小怪在班上几乎所有的女生 530 00:24:36,724 --> 00:24:38,299 都分别有比一般人关系更 531 00:24:38,299 --> 00:24:40,287 要好的男生这在大学的 532 00:24:40,299 --> 00:24:43,875 环境是很正常的这种关系最后 533 00:24:43,886 --> 00:24:46,211 也不一定发展为恋爱或婚姻关系 534 00:24:46,773 --> 00:24:50,211 最近几天校园里一片喧闹不是学校 535 00:24:50,237 --> 00:24:52,561 出了什么事而是因为在西班牙 536 00:24:52,574 --> 00:24:55,412 进行的第十二届世界杯足球赛人们纷纷 537 00:24:55,424 --> 00:24:59,686 谈论的是马拉多纳济科苏格拉底普拉蒂 538 00:24:59,686 --> 00:25:03,412 尼薄涅克和闪闪发光的罗西所有 539 00:25:03,412 --> 00:25:06,324 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阳光灿烂 540 00:25:06,737 --> 00:25:09,436 海水蔚蓝的遥远的国度即使在 541 00:25:09,449 --> 00:25:12,737 深夜一切有电视机的公共场所都不时 542 00:25:12,737 --> 00:25:16,362 传来洪水般的呼啸声一般来说许多 543 00:25:16,375 --> 00:25:18,886 女同学也喜欢足球比赛但绝 544 00:25:18,886 --> 00:25:21,662 没有男生们狂热当巴西队被淘汰 545 00:25:21,662 --> 00:25:25,648 出局后许多球迷都互相抱头痛哭这 546 00:25:25,648 --> 00:25:28,386 情景早在预选赛中国队最后一场 547 00:25:28,500 --> 00:25:31,324 在新加坡输给新西兰队而失去出线 548 00:25:31,336 --> 00:25:34,324 机会时也同样有过孙兰香对 549 00:25:34,336 --> 00:25:37,049 这种狂热还有点难以理解来大学 550 00:25:37,061 --> 00:25:39,862 之前在家乡那些土圪里连 551 00:25:39,862 --> 00:25:41,761 肚子都吃不饱谁还关心 552 00:25:41,787 --> 00:25:42,375 这种事呢 553 00:25:43,099 --> 00:25:45,575 但她的朋友吴仲平现在可以这样 554 00:25:45,575 --> 00:25:47,811 称呼他们的关系了却是个十足 555 00:25:47,811 --> 00:25:50,686 的球迷他本人就常踢足球 556 00:25:51,025 --> 00:25:54,049 因此这是很自然的他硬是把 557 00:25:54,061 --> 00:25:56,112 兰香也拉进了这种狂热中 558 00:25:56,674 --> 00:25:59,250 他甚至对她说不喜欢足球 559 00:25:59,362 --> 00:26:01,949 是一种没文化的表现她尽管 560 00:26:01,974 --> 00:26:04,574 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看了几场 561 00:26:04,574 --> 00:26:07,724 后也有点着迷了仲平是内行 562 00:26:08,023 --> 00:26:10,273 在旁边不断给她解释各种比赛 563 00:26:10,273 --> 00:26:12,949 规则和某个球的妙处她费 564 00:26:12,949 --> 00:26:14,836 了好大劲才弄明白怎样 565 00:26:14,836 --> 00:26:17,811 才算越位这一天是星期六晚上 566 00:26:17,836 --> 00:26:21,224 同样有球赛上午上课时许多球迷 567 00:26:21,250 --> 00:26:24,037 就有点心神不宁了中午吃完饭 568 00:26:24,487 --> 00:26:27,250 吴仲平约她晚上到电化教学楼去 569 00:26:27,250 --> 00:26:30,325 看球赛她答应了他平时他们 570 00:26:30,325 --> 00:26:32,386 一般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这 571 00:26:32,386 --> 00:26:34,875 意味着班上就他们俩坐在 572 00:26:34,886 --> 00:26:37,061 外系一群学生中间这和那些 573 00:26:37,086 --> 00:26:38,700 谈恋爱的人在街上看一 574 00:26:38,700 --> 00:26:41,912 场电影有什么差别可是这又 575 00:26:41,912 --> 00:26:44,987 有什么呢兰香回到宿舍后同屋 576 00:26:44,987 --> 00:26:48,298 的人都上床准备睡午觉了这时 577 00:26:48,561 --> 00:26:51,761 有人在敲门她顺手拉开门惊讶 578 00:26:51,761 --> 00:26:54,775 地看见立在门口的竟是田晓霞 579 00:26:55,348 --> 00:26:57,500 尽管那年她二哥请晓霞在 580 00:26:57,511 --> 00:27:00,086 他们家吃羊肉饺子兰香只见过 581 00:27:00,086 --> 00:27:01,961 她一面但她马上就认出了 582 00:27:01,961 --> 00:27:06,061 她姐快进来孙兰香赶忙招呼说 583 00:27:06,625 --> 00:27:08,386 晓霞看见宿舍的人都睡了 584 00:27:08,700 --> 00:27:11,025 就说我不进来了咱们到 585 00:27:11,025 --> 00:27:13,548 外面去说说话兰香看晓霞执意 586 00:27:13,548 --> 00:27:15,936 不进来就穿了件衫子把门 587 00:27:15,950 --> 00:27:19,325 带住和晓霞走出女生宿舍楼来到 588 00:27:19,336 --> 00:27:22,261 操场上后晓霞掏出五十块钱对 589 00:27:22,275 --> 00:27:24,423 兰香说这是你二哥给你捎 590 00:27:24,423 --> 00:27:27,298 的你去我二哥那里啦他 591 00:27:27,298 --> 00:27:30,261 怎样他这个月已经给我寄钱 592 00:27:30,261 --> 00:27:32,775 了怎还捎这么多钱我 593 00:27:32,775 --> 00:27:34,561 刚从你二哥那里回来他都 594 00:27:34,575 --> 00:27:37,423 好着哩晓霞说着又从提包 595 00:27:37,423 --> 00:27:39,336 里拿出一件黑红格子相间的 596 00:27:39,362 --> 00:27:42,000 漂亮裙子说这是我给你买 597 00:27:42,000 --> 00:27:44,200 的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她 598 00:27:44,200 --> 00:27:46,075 抬头亲切地看了看她你 599 00:27:46,075 --> 00:27:48,936 真漂亮兰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600 00:27:49,500 --> 00:27:51,386 一股温暖的热流漫上了 601 00:27:51,412 --> 00:27:53,936 她的心头这不仅是因为她 602 00:27:53,936 --> 00:27:55,936 意外地受到了一种亲切的关怀 603 00:27:56,311 --> 00:27:58,799 而是她立刻意识到这个关怀她的 604 00:27:58,799 --> 00:28:01,537 人和她二哥有着十分深切的感情 605 00:28:02,112 --> 00:28:04,900 我在省报工作我把电话号码留给 606 00:28:04,900 --> 00:28:07,799 你星期天就到我那里来晓霞 607 00:28:07,824 --> 00:28:09,949 从提包里摸出采访本撕下 608 00:28:09,961 --> 00:28:12,186 一页把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609 00:28:12,211 --> 00:28:14,799 写在上面交给了兰香我还 610 00:28:14,811 --> 00:28:17,900 有点事得马上回去有什么事 611 00:28:17,900 --> 00:28:20,436 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和你 612 00:28:20,449 --> 00:28:22,174 二哥一样不要把我当外人 613 00:28:22,737 --> 00:28:24,912 兰香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 614 00:28:24,912 --> 00:28:27,686 什么她挽着晓霞的胳膊一直 615 00:28:27,699 --> 00:28:29,424 把她送到校门外看着 616 00:28:29,424 --> 00:28:32,461 她坐上了公共汽车晓霞姐走后 617 00:28:32,799 --> 00:28:35,436 兰香已经无意回宿舍去睡觉她 618 00:28:35,436 --> 00:28:38,011 心头荡漾着无比欢欣的情绪在 619 00:28:38,025 --> 00:28:40,362 校门外马路对面那一大片蔬菜 620 00:28:40,362 --> 00:28:42,237 地中间的小路上溜达了很 621 00:28:42,237 --> 00:28:45,750 长时间她不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 622 00:28:45,775 --> 00:28:48,275 高耸入云的广插电视转播塔将 623 00:28:48,287 --> 00:28:50,537 自己汹涌的心绪漫散到浩渺的 624 00:28:50,561 --> 00:28:53,612 蓝天之中孙兰香本没有想到吃过 625 00:28:53,612 --> 00:28:56,449 晚饭之后又有人来找她这次 626 00:28:56,449 --> 00:28:58,386 来的是亲爱的秀在这个 627 00:28:58,412 --> 00:29:01,461 大都市里金秀仍然是她最亲的人 628 00:29:02,025 --> 00:29:04,574 每隔一两个星期她们总要见一次 629 00:29:04,574 --> 00:29:07,662 面通常都在星期天医学院离这里 630 00:29:07,674 --> 00:29:10,223 很远中间要换两次车但 631 00:29:10,237 --> 00:29:11,973 两个好朋友好长时不见面 632 00:29:12,287 --> 00:29:14,424 就想得不行嘛秀的个子 633 00:29:14,449 --> 00:29:16,261 还没长高可也不算太 634 00:29:16,261 --> 00:29:19,136 低她一直比兰香显胖娃娃 635 00:29:19,136 --> 00:29:21,750 脸上一对水汪汪的大花眼谁见 636 00:29:21,750 --> 00:29:23,848 了都会喜爱的兰香往往从 637 00:29:23,875 --> 00:29:26,461 秀身上才意识到她们已经不是娃娃 638 00:29:26,461 --> 00:29:28,348 了秀的胸部在雪白的短 639 00:29:28,348 --> 00:29:30,949 袖衫下高高突起一头黑发用 640 00:29:30,949 --> 00:29:32,961 红绸带一束瀑布一般披在 641 00:29:32,973 --> 00:29:35,311 肩后满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642 00:29:35,336 --> 00:29:38,061 和激情今天不是金秀一个人来 643 00:29:38,625 --> 00:29:40,525 她还带着一个显然比她们 644 00:29:40,537 --> 00:29:43,723 年纪大几岁的男青年这是顾养民 645 00:29:44,025 --> 00:29:47,473 也是咱们县的老乡医学院三年级学生 646 00:29:48,037 --> 00:29:50,612 秀向她介绍说我和少平 647 00:29:51,025 --> 00:29:54,412 金波在原西高中是一个班的养民 648 00:29:54,436 --> 00:29:57,037 补充说兰香听说是她二哥 649 00:29:57,061 --> 00:30:00,112 和金波哥的同学又是老乡很快就 650 00:30:00,112 --> 00:30:02,824 和顾养民消除了陌生感她给 651 00:30:02,824 --> 00:30:04,862 他们泡了茶还从箱子里 652 00:30:04,974 --> 00:30:07,186 翻出一些吃的来三个人 653 00:30:07,211 --> 00:30:09,924 很快就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他们共同 654 00:30:09,936 --> 00:30:13,086 上过学的原西中学他们东拉西扯 655 00:30:13,398 --> 00:30:16,125 愉快地谈了故乡的许多事情直到 656 00:30:16,136 --> 00:30:19,148 晚上当吴仲平冒失地闯进宿舍来 657 00:30:19,148 --> 00:30:20,724 叫她去看足球比赛的时候 658 00:30:21,199 --> 00:30:23,511 金秀和顾养民便马上要告辞了 659 00:30:24,074 --> 00:30:25,936 吴仲平一看他搅散了兰香 660 00:30:25,936 --> 00:30:28,674 的客人十分懊悔地先一步 661 00:30:28,699 --> 00:30:31,636 离开了这里兰香挽留不住金秀和 662 00:30:31,648 --> 00:30:34,011 顾养民只好把他们送出了学校 663 00:30:34,586 --> 00:30:36,474 当兰香看着金秀亲热地和 664 00:30:36,487 --> 00:30:38,662 一个男人相跟着渐渐远去的 665 00:30:38,662 --> 00:30:41,648 时候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潮湿 666 00:30:41,648 --> 00:30:44,599 了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 667 00:30:44,625 --> 00:30:47,000 是忧伤还是喜悦的情绪让她 668 00:30:47,011 --> 00:30:49,625 鼻根感到辛辣她一下想起了她 669 00:30:49,636 --> 00:30:51,461 和秀小时候那些丑小鸭式 670 00:30:51,461 --> 00:30:54,761 的日子想不到她们已经悄悄长大现在 671 00:30:54,773 --> 00:30:56,862 竟大方地和一个男人相跟在一起 672 00:30:56,862 --> 00:30:59,811 了兰香调转身迎着清爽的 673 00:30:59,824 --> 00:31:02,949 晚风穿过校园内的中央大道激动地 674 00:31:02,974 --> 00:31:05,924 向电化教学楼走去在那里也有 675 00:31:05,924 --> 00:31:09,148 一个男人在等待着她第十三章每年 676 00:31:09,162 --> 00:31:11,912 一进入农历六月从小暑到大暑这 677 00:31:11,912 --> 00:31:14,936 一段时光是农村中活路最为繁忙 678 00:31:14,936 --> 00:31:18,362 的季节在这些日子里庄稼人常常 679 00:31:18,375 --> 00:31:19,898 累得连腰也直不起来 680 00:31:20,461 --> 00:31:22,724 所有的秋田要连着锄几遍草 681 00:31:23,037 --> 00:31:25,936 同时还要施关键性一次肥料如果错过 682 00:31:25,949 --> 00:31:29,023 节令一年的劳苦就算是白费了 683 00:31:29,586 --> 00:31:32,250 马上就要立秋那时百草结籽 684 00:31:32,412 --> 00:31:35,799 收成好坏已成定局想弥补点什么都 685 00:31:35,799 --> 00:31:39,599 来不及了孙少安和父亲一块起早贪黑把两 686 00:31:39,599 --> 00:31:41,737 家的秋田锄了三遍草施 687 00:31:41,737 --> 00:31:44,299 足了肥料就又赶到罐子村帮助 688 00:31:44,311 --> 00:31:46,724 兰花去锄完了她家的地立秋 689 00:31:46,724 --> 00:31:50,711 之前庄稼活总算松懈了下来孙少安就 690 00:31:50,711 --> 00:31:52,273 像在拳击场上打完了 691 00:31:52,299 --> 00:31:54,836 最后一个回合已经丧失尽了力气 692 00:31:55,412 --> 00:31:58,061 但是更重大的事情正急待他 693 00:31:58,086 --> 00:32:00,523 马上行动他要立即开始扩建他的 694 00:32:00,537 --> 00:32:02,773 砖场这要求他付出更大 695 00:32:02,773 --> 00:32:03,537 的力气才行 696 00:32:04,099 --> 00:32:06,612 从大动农开始到现在他的砖 697 00:32:06,612 --> 00:32:10,400 场就偃旗息鼓了往日双水村南头听 698 00:32:10,400 --> 00:32:12,125 了叫人心乱的喧嚣声已 699 00:32:12,136 --> 00:32:15,511 停歇多时这一段村民们的目光 700 00:32:15,612 --> 00:32:17,487 都移到了北头田海民夫妇的 701 00:32:17,500 --> 00:32:21,148 养鱼场海民的养鱼场看起来一切都顺利 702 00:32:21,487 --> 00:32:23,487 春天投放的鱼苗已长了几寸 703 00:32:23,487 --> 00:32:26,136 长活泼的鱼儿不时跃上水面 704 00:32:26,162 --> 00:32:28,674 吹气吐泡每天吸引许多人前去 705 00:32:28,686 --> 00:32:31,487 看稀罕刘玉升关于这里要出鱼精 706 00:32:31,487 --> 00:32:34,599 的预言至今还没什么迹象村民们 707 00:32:34,625 --> 00:32:37,798 渐渐也忘掉了这种鬼话相反这 708 00:32:37,798 --> 00:32:40,798 海民夫妻作为双水村的新能人已经 709 00:32:40,798 --> 00:32:43,162 在东拉河流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710 00:32:43,737 --> 00:32:46,386 可以料想他们的名声还会更 711 00:32:46,386 --> 00:32:49,511 响亮但双水村的许多人仍然对 712 00:32:49,537 --> 00:32:51,436 孙少安的砖场抱有最大的 713 00:32:51,450 --> 00:32:55,662 期持人人皆知少安是暂时熄火一旦他 714 00:32:55,673 --> 00:32:57,987 重新发动起来就会像雷声一般 715 00:32:58,000 --> 00:33:00,950 轰响更重要的是少安的事业 716 00:33:01,061 --> 00:33:03,200 将不再只是他个人的而与 717 00:33:03,211 --> 00:33:04,773 村中的许多人都有关系 718 00:33:05,086 --> 00:33:06,711 大伙已经在前一队长那里得到 719 00:33:06,724 --> 00:33:08,862 许诺只要他的砖场扩大了 720 00:33:09,136 --> 00:33:10,950 他们就可以去那里干活赚几个 721 00:33:10,973 --> 00:33:14,298 他们急需要的钱现在那些得到 722 00:33:14,311 --> 00:33:16,862 许诺的无能庄稼人都眼巴巴地盼望 723 00:33:16,886 --> 00:33:19,150 村子南头再一次响起轰隆隆的 724 00:33:19,162 --> 00:33:22,586 机器声当初这声音听起来叫 725 00:33:22,586 --> 00:33:26,173 人感到刺耳这阵儿大伙可是迫切 726 00:33:26,173 --> 00:33:28,537 地想听见这非同凡响的声音哩 727 00:33:29,086 --> 00:33:33,086 少安少安你何时才能让大伙眉开眼笑 728 00:33:33,662 --> 00:33:36,500 孙少安完全能理解这些村民的焦急 729 00:33:36,500 --> 00:33:39,950 心情现在人们把仅有一点化肥 730 00:33:40,048 --> 00:33:42,375 全部撒到了秋田中而白露 731 00:33:42,386 --> 00:33:45,000 前后就要种麦子所需要的化肥 732 00:33:45,000 --> 00:33:48,150 钱还没有着落他们把全部希望 733 00:33:48,261 --> 00:33:50,973 都寄托在了他的砖场上可是 734 00:33:51,423 --> 00:33:54,686 要扩建砖场又谈何容易这需要 735 00:33:54,711 --> 00:33:57,061 一大笔钱他卖掉现有设备 736 00:33:57,325 --> 00:33:59,775 加上手头那点积蓄只能凑个 737 00:33:59,798 --> 00:34:02,537 五六千元而仅买一台400型 738 00:34:02,548 --> 00:34:05,525 制砖机就需要九千元连同运费 739 00:34:05,548 --> 00:34:07,836 和提货花费的盘缠少说也 740 00:34:07,836 --> 00:34:11,650 得一万另外扩建烧砖窑和添置 741 00:34:11,673 --> 00:34:14,574 相应的设备没有五六千元就别想 742 00:34:14,599 --> 00:34:18,012 投入生产粗粗一算他至少也 743 00:34:18,012 --> 00:34:20,811 得到银行贷一万块钱的款不容易 744 00:34:20,811 --> 00:34:23,824 啊但孙少安既然雄心已定对 745 00:34:23,824 --> 00:34:25,974 他未来的事业就不会犹豫踌躇 746 00:34:26,536 --> 00:34:28,724 秋田里的大忙乱一结束他 747 00:34:28,724 --> 00:34:31,375 就拖着两条疲惫不堪的腿四处 748 00:34:31,375 --> 00:34:34,724 跑开了经过一番艰难机巧的讨价还价 749 00:34:35,161 --> 00:34:36,811 他把原来那台小型制砖 750 00:34:36,811 --> 00:34:39,349 机卖给了石圪节新开张的砖瓦厂 751 00:34:39,925 --> 00:34:42,362 这台制砖机原价五千左右 752 00:34:42,637 --> 00:34:45,487 他卖了四千五百元机器他已用 753 00:34:45,487 --> 00:34:49,574 了一两年这个卖价已经相当不错接着 754 00:34:49,936 --> 00:34:52,324 孙少安就心急火燎去找他的同学 755 00:34:52,349 --> 00:34:56,286 刘根民根民现在是石圪节乡乡长手中 756 00:34:56,286 --> 00:34:59,949 握有大权老同学对他的支持一如既往 757 00:35:00,525 --> 00:35:03,474 不过他有点遗憾地说你来得 758 00:35:03,487 --> 00:35:06,186 太迟了前不久省上的 759 00:35:06,211 --> 00:35:08,711 山区建设委员会发放了一批无息 760 00:35:08,724 --> 00:35:11,324 有偿投资贷款现在都已经被人 761 00:35:11,336 --> 00:35:14,336 贷光你只能通过农业银行贷机械 762 00:35:14,336 --> 00:35:17,324 设备款月息九厘六这有什么办法 763 00:35:17,324 --> 00:35:20,311 呢怨自己命不好他只能贷 764 00:35:20,336 --> 00:35:23,262 有息贷款当然这么大数字的 765 00:35:23,275 --> 00:35:27,512 款项乡信用社无权批准得要上报县农业银行 766 00:35:28,086 --> 00:35:30,161 根民说他可以给周文龙县长挂 767 00:35:30,161 --> 00:35:32,949 个电话让周县长在县农行通融 768 00:35:32,961 --> 00:35:36,974 一下这样孙少安返回村子就找到管 769 00:35:36,974 --> 00:35:39,925 公章的田海民让他给乡信用社写 770 00:35:39,925 --> 00:35:42,449 一份贷款申请海民说他不会 771 00:35:42,449 --> 00:35:45,025 写少安只好和他一块凑合着 772 00:35:45,211 --> 00:35:47,862 总算写成一份申请书申请石圪节 773 00:35:47,875 --> 00:35:50,875 信用社我村村民孙少安在村上 774 00:35:50,900 --> 00:35:52,612 建有一座砖场由于设备 775 00:35:52,625 --> 00:35:56,349 陈旧产量低经济效益差今年准备增修 776 00:35:56,362 --> 00:35:59,724 设备提高产量因资金周转困难特 777 00:35:59,724 --> 00:36:02,637 向贵社申请代贷款壹万元 778 00:36:02,974 --> 00:36:08,550 希解决为盼此致敬礼双水村村民委员会盖章 779 00:36:08,862 --> 00:36:11,286 孙少安拿着这份贷款申请书又 780 00:36:11,300 --> 00:36:15,061 返回石圪节乡信用社的信贷员告诉他刘 781 00:36:15,061 --> 00:36:16,862 乡长已给他打过招呼因为 782 00:36:16,862 --> 00:36:18,750 他们虽然没按规定去他那里 783 00:36:18,762 --> 00:36:21,911 调查就写好了可行性报告当然 784 00:36:22,273 --> 00:36:26,487 这要上报县农业银行县农行批复后其中 785 00:36:26,512 --> 00:36:29,050 九千元机器款和另外的运费将 786 00:36:29,061 --> 00:36:31,987 转账结算不准提现金钱会直接 787 00:36:32,000 --> 00:36:34,523 汇到河南巩县他可以提剩下 788 00:36:34,523 --> 00:36:39,186 的几百元现金作为零用钱按往常县农行 789 00:36:39,186 --> 00:36:42,612 的审批少说也得半月二十天这 790 00:36:42,612 --> 00:36:45,300 太慢了少安着急地叫道 791 00:36:45,862 --> 00:36:48,411 但没有办法他只能回村去 792 00:36:48,411 --> 00:36:51,023 耐下心等待可是刚过三天 793 00:36:51,286 --> 00:36:53,599 石圪节的信贷员就跑来说他 794 00:36:53,612 --> 00:36:55,786 申请的贷款县农行已经批复了 795 00:36:56,349 --> 00:36:58,586 信贷员惊讶地对少安说自他 796 00:36:58,599 --> 00:37:01,586 当信贷员以来县农行还没有这么快 797 00:37:01,586 --> 00:37:04,362 就批复这么大宗的贷款孙少安心里 798 00:37:04,362 --> 00:37:06,500 明白是根民给周县长打了 799 00:37:06,500 --> 00:37:08,612 电话才如此迅速地解决了他 800 00:37:08,612 --> 00:37:12,125 的问题现在这社会即使办正事 801 00:37:12,398 --> 00:37:15,586 也得走旁门拐道这样一来他就 802 00:37:15,586 --> 00:37:17,898 得立刻动身到河南巩县去提货 803 00:37:17,898 --> 00:37:21,148 了亲爱的秀莲连夜为他出远门而 804 00:37:21,161 --> 00:37:24,500 打点行装到河南去这对少安 805 00:37:24,512 --> 00:37:28,512 来说也是一次非同寻常的经历在此之前 806 00:37:28,762 --> 00:37:31,436 他最远只到过黄原现在 807 00:37:31,862 --> 00:37:33,811 他将不仅走州过县还要 808 00:37:33,811 --> 00:37:36,349 通过本省省城到外省去办 809 00:37:36,362 --> 00:37:39,375 一宗大事过去都是河南人到 810 00:37:39,487 --> 00:37:43,186 他们这带来做生意而现在黄原人 811 00:37:43,211 --> 00:37:44,699 也要涉足那个漂泊者们的 812 00:37:44,711 --> 00:37:47,811 故乡去了中国的大变革使各 813 00:37:47,811 --> 00:37:49,425 省的人都变成了不安生 814 00:37:49,425 --> 00:37:54,500 的河南人如今汽车火车轮船飞机 815 00:37:54,875 --> 00:37:57,887 客员急骤暴满其中很大一部分是 816 00:37:57,898 --> 00:38:00,773 各地的个体户生意人最有趣的是 817 00:38:01,161 --> 00:38:03,561 大多数火车卧铺的软席都被这些 818 00:38:03,561 --> 00:38:05,523 腰里别着大把人民币的生意人 819 00:38:05,550 --> 00:38:08,637 占据了瞧吧这些人穿着粗劣 820 00:38:08,637 --> 00:38:10,612 的西装脖项里挽着结 821 00:38:10,612 --> 00:38:12,849 死蛇一般皱巴巴的领带操着 822 00:38:12,849 --> 00:38:16,186 醋溜普通话蹬着脏皮鞋理直气壮 823 00:38:16,186 --> 00:38:17,836 地踏进了铺红地毯的 824 00:38:17,862 --> 00:38:19,987 软卧房间而把许多身份优越的 825 00:38:20,000 --> 00:38:22,911 老干部挤到了拥挤不堪的硬卧车厢 826 00:38:23,474 --> 00:38:27,536 干部有权但权力有限人民币魔力无边 827 00:38:27,711 --> 00:38:30,750 只要肯出高价二道贩子手里有的 828 00:38:30,750 --> 00:38:34,074 是软铺票至于软铺票如何流入二道贩子 829 00:38:34,086 --> 00:38:37,398 手中普通人只有想象的权力以后这种 830 00:38:37,398 --> 00:38:41,387 局面一直维持到一九八七年铁道部才不得不发 831 00:38:41,387 --> 00:38:43,686 了一个专门文件予以限制因为铁路 832 00:38:43,686 --> 00:38:45,512 上连外宾的软卧都不能保障 833 00:38:45,512 --> 00:38:45,686 了 834 00:38:46,099 --> 00:38:48,773 一九八二年夏天从黄原山区出发的 835 00:38:48,798 --> 00:38:51,987 孙少安还没有这种气派他仍然属于 836 00:38:52,012 --> 00:38:54,987 贫困地区那些痛苦创业者的行列他 837 00:38:54,987 --> 00:38:57,686 的装束在石圪节一带农民中间就算 838 00:38:57,686 --> 00:38:59,811 是很现代了其实仍然是一 839 00:38:59,811 --> 00:39:02,523 副土包子模样他身上装着一点 840 00:39:02,550 --> 00:39:04,974 有限的钱勉强可以去河南打 841 00:39:04,974 --> 00:39:08,211 个来回当然他已经远远不是杰出 842 00:39:08,211 --> 00:39:10,411 的柳青所描写的那种五十年代的 843 00:39:10,436 --> 00:39:13,273 创业者形象到外地办事还背着家里 844 00:39:13,273 --> 00:39:15,786 的馍孙少安甚至很有气魄地 845 00:39:15,898 --> 00:39:18,237 在个体商贩那里买了两条高价 846 00:39:18,262 --> 00:39:20,699 红塔山牌香烟以备一路上应酬 847 00:39:21,273 --> 00:39:24,000 他在黄原没有停留他在铜城 848 00:39:24,023 --> 00:39:26,387 也没有停留他甚至在繁华的 849 00:39:26,398 --> 00:39:30,211 省城也没有停留他心急火燎坐罢 850 00:39:30,224 --> 00:39:33,112 汽车又坐火车急迫地向河南 851 00:39:33,125 --> 00:39:35,436 赶去制砖机提不回来 852 00:39:35,786 --> 00:39:39,211 一切都无从谈起再说那是一件 853 00:39:39,237 --> 00:39:42,099 万把块钱的东西啊一点都不敢大意 854 00:39:42,673 --> 00:39:45,536 本来他应该从铜城拐到大牙湾 855 00:39:45,548 --> 00:39:48,148 去看看弟弟或者至少应该在省城 856 00:39:48,173 --> 00:39:50,436 停留一天去看看上大学的妹妹 857 00:39:51,012 --> 00:39:53,275 说实话正是弟弟和妹妹有了 858 00:39:53,286 --> 00:39:55,449 出息才使他对生活更有 859 00:39:55,449 --> 00:39:58,025 了信心以至于激发起更大的雄心 860 00:39:58,048 --> 00:40:00,423 和魄力他很想顺路见见 861 00:40:00,449 --> 00:40:02,949 这两个亲人可又实在耽搁不 862 00:40:02,949 --> 00:40:05,875 起时间看来只能在返回时再 863 00:40:05,875 --> 00:40:08,500 去看望他们了少安是第一次坐 864 00:40:08,500 --> 00:40:10,762 火车他找了一个靠窗户的 865 00:40:10,775 --> 00:40:13,048 座位听着车轮在铁轨上的 866 00:40:13,074 --> 00:40:15,387 铿锵声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867 00:40:15,387 --> 00:40:17,987 绿色无边的中部平原最使他 868 00:40:18,012 --> 00:40:20,137 惊讶不已的是眼前竟连一 869 00:40:20,137 --> 00:40:23,525 座山也看不见了啊啊世界 870 00:40:23,525 --> 00:40:26,012 上还有看不见山的地方列车 871 00:40:26,036 --> 00:40:28,548 喧吼着驶过辽阔的中部平原 872 00:40:28,862 --> 00:40:32,387 在闻名天下的三门峡跨过铁路大桥进入 873 00:40:32,411 --> 00:40:35,650 河南省这里的黄河已经很宽阔了 874 00:40:36,211 --> 00:40:38,887 少安觉得几年前他去山西丈人 875 00:40:38,887 --> 00:40:40,900 家买那头骡子时也曾在 876 00:40:40,911 --> 00:40:43,074 一座大桥上仔细看过黄河 877 00:40:43,637 --> 00:40:46,099 不过那里的黄河水面很窄桥 878 00:40:46,112 --> 00:40:48,612 也没这里长想当年他是 879 00:40:48,625 --> 00:40:50,987 骑着光脊背骡子过桥的而 880 00:40:50,987 --> 00:40:53,000 现在坐着火车跨过了这座 881 00:40:53,025 --> 00:40:56,286 更为壮观的大桥那时过黄河他 882 00:40:56,286 --> 00:40:59,000 是为了买头骡子现在他却 883 00:40:59,000 --> 00:41:00,650 是为自己的砖场买一 884 00:41:00,650 --> 00:41:03,612 台价值近万元的机器孙少安带 885 00:41:03,612 --> 00:41:06,836 着创业者的激情一到河南巩县立刻 886 00:41:06,836 --> 00:41:08,199 就办妥了制砖机的事 887 00:41:08,762 --> 00:41:11,599 等他返回省城算了算时间觉得 888 00:41:11,612 --> 00:41:13,637 制砖机几乎和他同时出发 889 00:41:13,737 --> 00:41:16,836 直达铁路终点铜城因此无法停一来 890 00:41:16,862 --> 00:41:19,061 去看妹妹只好遗憾地即刻向 891 00:41:19,086 --> 00:41:22,211 铜城赶去现在他连到少平 892 00:41:22,224 --> 00:41:23,599 那里走一趟的时间也没有 893 00:41:23,599 --> 00:41:25,875 了从铜城把制砖机运 894 00:41:25,875 --> 00:41:28,661 回双水村需要很快在此地包一 895 00:41:28,661 --> 00:41:32,349 辆专车可是他在铜城人生地不熟到 896 00:41:32,349 --> 00:41:34,836 哪里去包车呢他突然想到了 897 00:41:34,949 --> 00:41:37,936 他们村的金光明听说光明去年就 898 00:41:37,949 --> 00:41:39,862 调到这里当了原西百货 899 00:41:39,875 --> 00:41:42,987 公司驻铜城采购站的站长他费 900 00:41:42,987 --> 00:41:45,474 了好大劲才在劳动饭店找到 901 00:41:45,474 --> 00:41:48,775 了金光明原西的采购站在这里长期 902 00:41:48,786 --> 00:41:51,324 包着两个房间金光明戴一副 903 00:41:51,349 --> 00:41:53,375 金丝边眼镜看来不像个 904 00:41:53,400 --> 00:41:56,250 商业干部倒像个大学讲师他 905 00:41:56,250 --> 00:41:58,699 很热情地接待了少安尽管金 906 00:41:58,699 --> 00:42:00,061 家的人都对他二爸 907 00:42:00,086 --> 00:42:02,974 孙玉亭反感透顶但这几年对他们 908 00:42:02,987 --> 00:42:05,875 一家人还比较尊重这种新关系 909 00:42:05,900 --> 00:42:09,275 最初的建立应该归功于少平我们知道 910 00:42:09,625 --> 00:42:11,561 正是他利用给金光亮家的三 911 00:42:11,561 --> 00:42:14,487 锤补习功课才打破了金孙 912 00:42:14,487 --> 00:42:18,400 两家将近十年的三不政策同村人突然 913 00:42:18,411 --> 00:42:20,887 相逢在异乡倒使两个人都 914 00:42:20,900 --> 00:42:23,599 感到十分亲切当少安向他提出 915 00:42:23,625 --> 00:42:27,186 他的困难后神通广大的金光明二话没说 916 00:42:27,474 --> 00:42:29,536 很快就跑出去给他联系好 917 00:42:29,550 --> 00:42:32,836 一辆车正好金光明高兴地说 918 00:42:33,137 --> 00:42:34,461 我给我哥买好了两箱蜂 919 00:42:34,900 --> 00:42:36,425 还发愁没个熟人捎回去呢 920 00:42:36,987 --> 00:42:39,099 这下咱俩的问题都解决了 921 00:42:39,661 --> 00:42:42,474 那还有啥问题蜂可以直接运 922 00:42:42,474 --> 00:42:46,175 回咱们双水村少安说先还不敢 923 00:42:46,199 --> 00:42:48,199 运回村里你先捎到原 924 00:42:48,199 --> 00:42:50,387 西城我一个熟人家里这人是个 925 00:42:50,411 --> 00:42:52,512 养蜂行家罢了叫我哥到城里 926 00:42:52,512 --> 00:42:54,625 去先学一学再把蜂 927 00:42:54,625 --> 00:42:57,137 运回去你知道我哥没养 928 00:42:57,137 --> 00:42:59,711 过这东西一下运回去他老虎 929 00:42:59,711 --> 00:43:03,148 吃天无法下手光明立刻给原西城他 930 00:43:03,148 --> 00:43:05,461 的熟人写好一封信交给 931 00:43:05,461 --> 00:43:07,925 了孙少安他然后感谢地对少安 932 00:43:07,925 --> 00:43:10,800 说你还是有气派敢弄这么 933 00:43:10,800 --> 00:43:12,911 大的事我哥和我弟弟 934 00:43:13,023 --> 00:43:15,262 虽然生活没什么大困难但钱也 935 00:43:15,262 --> 00:43:17,750 不宽裕买化肥常得我操心 936 00:43:18,311 --> 00:43:21,311 归根结底日子要自己过哩我给 937 00:43:21,324 --> 00:43:23,211 我哥买了两箱蜂弄好了 938 00:43:23,550 --> 00:43:25,625 也是来钱处我弟弟的情况 939 00:43:25,648 --> 00:43:28,362 稍好些听说光辉媳妇在咱们村 940 00:43:28,362 --> 00:43:30,349 的公路边上卖茶饭还有些 941 00:43:30,362 --> 00:43:35,199 收入收入不错少安说当天晚上光明 942 00:43:35,224 --> 00:43:36,800 在另一间房里临时搭 943 00:43:36,800 --> 00:43:38,574 了个铺少安就在这里睡 944 00:43:38,574 --> 00:43:41,411 了第二天他坐在包车的驾驶 945 00:43:41,411 --> 00:43:43,000 楼里拉着他的制砖 946 00:43:43,000 --> 00:43:44,686 机和光明捎给他哥的 947 00:43:44,711 --> 00:43:47,387 两箱子蜂离开了铜城他在 948 00:43:47,398 --> 00:43:50,737 黄原住了一个晚上当天下午他跑 949 00:43:50,737 --> 00:43:53,148 到东关去打问雇用一个烧砖师傅 950 00:43:53,724 --> 00:43:55,224 原来的师傅在他的砖场 951 00:43:55,250 --> 00:43:57,648 关闭后就走了现在他不得不 952 00:43:57,675 --> 00:44:00,362 另雇人烧砖是技术性很强 953 00:44:00,362 --> 00:44:03,425 的活需要有个行家指导哪怕 954 00:44:03,436 --> 00:44:05,023 掏大工钱也得雇个内行 955 00:44:05,023 --> 00:44:08,050 师傅交运的是他很快就找到 956 00:44:08,050 --> 00:44:10,987 了一个人也是个河南人不过 957 00:44:11,487 --> 00:44:13,686 这人说不能马上跟少安起身 958 00:44:13,961 --> 00:44:15,375 得把他手头的瓦盆卖完 959 00:44:15,387 --> 00:44:18,012 才行少安一听说他卖瓦盆 960 00:44:18,300 --> 00:44:21,161 心中不免有些疑问他究竟会不会烧砖 961 00:44:21,737 --> 00:44:23,898 他随即拐弯抹角问了这人一些 962 00:44:23,925 --> 00:44:26,161 烧砖的事河南人倒也说 963 00:44:26,161 --> 00:44:29,987 得头头是道于是少安现场拍板把他 964 00:44:29,987 --> 00:44:32,036 的住址留给了河南人这人 965 00:44:32,050 --> 00:44:34,724 保证说他过几天一定会及时 966 00:44:34,724 --> 00:44:37,324 赶到双水村在黄原顺路办完这 967 00:44:37,324 --> 00:44:40,000 件当紧事第二天少安就回到了 968 00:44:40,012 --> 00:44:42,461 原西他先到城里卸下 969 00:44:42,461 --> 00:44:44,800 了金光亮的蜂箱子然后在中午 970 00:44:44,811 --> 00:44:48,186 前后回到了亲爱的双水村从离开 971 00:44:48,199 --> 00:44:50,574 村子到返回来他一路上只用 972 00:44:50,574 --> 00:44:53,411 了八天他的返回对双水村来说 973 00:44:53,811 --> 00:44:56,949 当然是一件大事尤其是那些企图指靠 974 00:44:56,949 --> 00:44:58,849 他的人一听说他回来了 975 00:44:59,036 --> 00:45:01,449 立刻兴奋地纷纷从金家湾和田家圪 976 00:45:01,675 --> 00:45:04,250 赶到了他的砖场人们笑逐颜开 977 00:45:04,250 --> 00:45:06,523 地抚摸着他买回来的庞然大物 978 00:45:06,911 --> 00:45:09,273 把这钢铁家伙看成是他们共同 979 00:45:09,273 --> 00:45:12,224 的财神爷田五在闹哄哄的人群中 980 00:45:12,336 --> 00:45:15,336 说开了链子嘴孙少安走河南 981 00:45:16,099 --> 00:45:17,911 买回个东西不简单嘴里 982 00:45:17,925 --> 00:45:19,762 吞下泥疙瘩屁股后面就屙 983 00:45:19,762 --> 00:45:22,911 砖众人的热烈情绪使少安深受 984 00:45:22,911 --> 00:45:25,637 感动在生活中因为你而使 985 00:45:25,661 --> 00:45:28,150 周围的人充满希望和欢乐这 986 00:45:28,150 --> 00:45:29,550 会给你带来多大的满足 987 00:45:30,125 --> 00:45:32,862 第十四章几天之后卖瓦盆的河南人 988 00:45:32,887 --> 00:45:35,300 不失前约如期地来到了少安门 989 00:45:35,300 --> 00:45:38,411 上河南师傅一到少安的砖场 990 00:45:38,436 --> 00:45:41,086 就重新开张了他一下子雇用了 991 00:45:41,099 --> 00:45:43,811 村中三十几号人马开始另建四个 992 00:45:43,836 --> 00:45:46,161 大烧砖窑同时开动新买回 993 00:45:46,161 --> 00:45:48,112 的大型制砖机打制砖坯 994 00:45:48,686 --> 00:45:52,012 自实行责任制以来双水村还没有过这么 995 00:45:52,012 --> 00:45:54,762 多人聚在一块劳动村子南头 996 00:45:54,773 --> 00:45:57,349 这个小山湾里机器的吼叫和 997 00:45:57,362 --> 00:45:59,737 喧腾的人声不免叫人想起当年 998 00:45:59,762 --> 00:46:03,362 农业学大寨的场面但今非昔比这里不再 999 00:46:03,362 --> 00:46:06,112 有红旗和高音喇叭而是主要的是 1000 00:46:06,423 --> 00:46:08,949 这砖场属于孙少安个人其他人 1001 00:46:08,974 --> 00:46:10,750 都是来赚他的工资男劳 1002 00:46:10,750 --> 00:46:14,237 一天三元女劳一天一元五角少安的 1003 00:46:14,250 --> 00:46:17,186 媳妇贺秀莲脸上带着出人头地的 1004 00:46:17,199 --> 00:46:20,086 满足既是她丈夫的副统帅又是 1005 00:46:20,099 --> 00:46:22,574 给众人记工的会计所有来这里 1006 00:46:22,586 --> 00:46:25,224 干活的人都是双水村目前的穷人 1007 00:46:25,612 --> 00:46:28,987 有田家圪的也有金家湾的孙少安 1008 00:46:29,012 --> 00:46:31,012 尽量满足了村里所有想来他这里 1009 00:46:31,036 --> 00:46:33,661 赚几个紧用钱的村民有些家户 1010 00:46:33,661 --> 00:46:35,561 的男劳还要忙自家地里的 1011 00:46:35,574 --> 00:46:38,423 农活他就让他们的婆姨和子女 1012 00:46:38,525 --> 00:46:40,387 来上他的工他的行为 1013 00:46:40,411 --> 00:46:44,086 大得人心双水村有许多人为他歌功颂德 1014 00:46:44,650 --> 00:46:46,786 他二妈贺凤英也来了她 1015 00:46:46,786 --> 00:46:49,150 还当着村里的妇女主任只不过这 1016 00:46:49,150 --> 00:46:52,487 职务早成了个名义几年来她 1017 00:46:52,487 --> 00:46:54,887 和她丈夫在村里都没什么工作 1018 00:46:55,000 --> 00:46:57,936 可做那光景依旧过得没棱没沿 1019 00:46:58,336 --> 00:47:00,987 她不得不屈驾来侄儿这里赚几个 1020 00:47:01,012 --> 00:47:03,949 买化肥的钱少安夫妻不好意思叫 1021 00:47:03,961 --> 00:47:05,849 二妈也和众人一样去刨土 1022 00:47:05,862 --> 00:47:07,900 挖泥只好让她帮秀莲在 1023 00:47:07,900 --> 00:47:10,400 家里做饭孙少安搞起这么大摊 1024 00:47:10,400 --> 00:47:12,474 场又雇用了村里这么多人 1025 00:47:12,762 --> 00:47:16,199 在东拉河前后村庄马上传扬开来有些 1026 00:47:16,211 --> 00:47:18,461 邻近村庄没办法的庄稼人也跑 1027 00:47:18,461 --> 00:47:20,224 来想上他的工他赶快 1028 00:47:20,250 --> 00:47:23,161 婉言谢绝了现在这么多人就够 1029 00:47:23,161 --> 00:47:26,086 他心惊胆颤的一月下来光工钱就 1030 00:47:26,086 --> 00:47:29,862 得开两三千块实际上他最多用二十几个 1031 00:47:29,862 --> 00:47:32,211 人就够了只是因为同村人抹不开 1032 00:47:32,224 --> 00:47:34,099 面子才用了如此多的人 1033 00:47:34,461 --> 00:47:36,900 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一种人情 1034 00:47:36,925 --> 00:47:38,974 和道义感而不是他有多 1035 00:47:38,974 --> 00:47:42,250 大经济实力众人在这时当然不能 1036 00:47:42,336 --> 00:47:45,387 像在自己地里干活可以随便晚出早归 1037 00:47:45,675 --> 00:47:48,186 得像以前的生产队一样天明出工 1038 00:47:48,362 --> 00:47:52,099 天黑收工后半晌那些从自己地里早 1039 00:47:52,099 --> 00:47:53,987 归的村民都不由纷纷串 1040 00:47:53,987 --> 00:47:56,012 到这里来蹲在砖场周围 1041 00:47:56,211 --> 00:47:59,000 观看少安的红火场面在这些旁观者 1042 00:47:59,012 --> 00:48:01,474 中间有时也能看见我们的孙玉亭 1043 00:48:01,487 --> 00:48:04,625 同志热爱集体场面似乎是玉亭的 1044 00:48:04,637 --> 00:48:08,012 天性尽管他也知道这场面和 1045 00:48:08,025 --> 00:48:11,661 当年的农田基建大会战屁不相干但几年来 1046 00:48:11,775 --> 00:48:13,836 他终归又看见了一群人凑 1047 00:48:13,836 --> 00:48:16,012 到一块劳动的场面不能不使他 1048 00:48:16,036 --> 00:48:20,362 触景生情唏嘘感叹有时候在这纷乱的 1049 00:48:20,375 --> 00:48:23,561 人头上空他恍惚看见一面面红旗 1050 00:48:23,586 --> 00:48:26,036 在风中招展别了往日那 1051 00:48:26,050 --> 00:48:28,824 火红的岁月孙玉亭蹲在侄儿的 1052 00:48:28,836 --> 00:48:30,686 砖场边吸着从他哥 1053 00:48:30,686 --> 00:48:32,686 烟布袋里挖来的旱烟心绪 1054 00:48:32,686 --> 00:48:35,775 烦乱地思前想后不时用手指头把流 1055 00:48:35,775 --> 00:48:37,387 在嘴唇的清鼻涕抹在他 1056 00:48:37,387 --> 00:48:40,262 的破鞋帮子上世事变了他 1057 00:48:40,275 --> 00:48:42,887 还是一副穷酸相一身破烂衣服 1058 00:48:43,150 --> 00:48:45,262 胸前的钮扣还是缺三掉 1059 00:48:45,262 --> 00:48:48,362 四旱烟照样由他哥供应要不是 1060 00:48:48,387 --> 00:48:50,612 大女儿卫红已长成个懂事姑娘 1061 00:48:51,000 --> 00:48:53,612 相帮这对革命夫妻种地一家五口 1062 00:48:53,612 --> 00:48:56,425 人恐怕连口也糊不住这 1063 00:48:56,425 --> 00:48:59,050 不凤英现在也只好投在资本主义 1064 00:48:59,061 --> 00:49:02,637 门下赚几个下眼钱玉亭不仅光景 1065 00:49:02,650 --> 00:49:05,336 没变其它爱好也没变他 1066 00:49:05,336 --> 00:49:07,711 一直不间断地到小学教师金成 1067 00:49:07,724 --> 00:49:09,711 那里取来报纸抢着赶天黑 1068 00:49:09,724 --> 00:49:11,750 看完晚上他点不起灯 1069 00:49:12,125 --> 00:49:15,086 如此关心政治的人至少在东拉河 1070 00:49:15,099 --> 00:49:18,286 一带的农村实属罕见由于玉亭 1071 00:49:18,311 --> 00:49:21,561 经常看报因此在任何时候都很 1072 00:49:21,561 --> 00:49:24,112 了解目前形势当侄儿扩建后的 1073 00:49:24,125 --> 00:49:25,911 砖场装起第一窑砖坯的 1074 00:49:25,911 --> 00:49:28,650 时候对目前形势很了解的孙玉亭 1075 00:49:28,849 --> 00:49:31,086 忍不住给侄儿出了个点子他 1076 00:49:31,086 --> 00:49:33,875 对少安说目前报纸上正宣传 1077 00:49:33,898 --> 00:49:36,224 帮穷扶贫的万元户哩你比 1078 00:49:36,224 --> 00:49:37,711 他们报纸上宣扬的那些人都 1079 00:49:37,711 --> 00:49:41,762 突出因此你要叫人知道你 1080 00:49:41,762 --> 00:49:45,074 的光荣事迹哩怎咱自己给 1081 00:49:45,086 --> 00:49:48,387 报纸上写稿子表扬自己少安笑 1082 00:49:48,387 --> 00:49:50,862 着对一本正经的二爸说还要 1083 00:49:50,875 --> 00:49:54,099 咱自己写只要你闹腾一番他 1084 00:49:54,112 --> 00:49:56,561 上面的人抢着报道哩孙玉亭 1085 00:49:56,561 --> 00:49:58,550 嘴一撇惊奇办大事业的 1086 00:49:58,561 --> 00:50:01,862 侄儿竟然如此缺乏政治头脑你说 1087 00:50:01,862 --> 00:50:04,362 怎闹腾哩少安仍不明白他 1088 00:50:04,375 --> 00:50:07,349 二爸的意思嗨这有什么 1089 00:50:07,349 --> 00:50:09,500 难的你干脆弄个隆重的 1090 00:50:09,523 --> 00:50:11,773 点火仪式给乡上和县上的 1091 00:50:11,786 --> 00:50:14,099 机关发出请贴让他们都来 1092 00:50:14,099 --> 00:50:17,411 参加你破费一点钱办几桌酒席 1093 00:50:17,811 --> 00:50:19,887 晚上再包一场电影把气氛 1094 00:50:19,911 --> 00:50:22,523 造得轰轰烈烈你现在又不是出 1095 00:50:22,523 --> 00:50:25,175 不起这两个钱再说钱是 1096 00:50:25,186 --> 00:50:28,273 小事关键是个政治影响你既然要 1097 00:50:28,300 --> 00:50:31,125 刮风下雨为什么不先来个吼雷打闪 1098 00:50:31,699 --> 00:50:34,512 你连光荣都不会光荣孙玉亭说 1099 00:50:34,512 --> 00:50:37,786 到兴头上竟然居高临下指教开了侄儿 1100 00:50:38,336 --> 00:50:40,086 二爸的一番话倒使少安 1101 00:50:40,112 --> 00:50:43,811 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破败的革命老前辈 1102 00:50:43,836 --> 00:50:45,637 现在还保持着这么高昂的政治 1103 00:50:45,648 --> 00:50:49,661 激情吃惊之余少安才细细思量他 1104 00:50:49,675 --> 00:50:51,849 二爸这个提示说不定还有些意思 1105 00:50:51,849 --> 00:50:55,262 哩说老实话在此之前他可 1106 00:50:55,273 --> 00:50:57,637 从没往这方面想因为村中 1107 00:50:57,661 --> 00:50:59,012 许多人缺钱花而求到 1108 00:50:59,012 --> 00:51:01,262 他门上他也诚心想帮助 1109 00:51:01,273 --> 00:51:03,512 这些人这才促使他扩建了 1110 00:51:03,523 --> 00:51:05,711 砖场既然如今事情到了这 1111 00:51:05,711 --> 00:51:08,148 一步按二爸说的宣扬 1112 00:51:08,161 --> 00:51:10,824 一下又有什么不好孙家已经 1113 00:51:10,849 --> 00:51:13,936 晦气了几辈子利用这机会冲冲晦气 1114 00:51:13,961 --> 00:51:16,750 也值得另外那年他冒充了 1115 00:51:16,762 --> 00:51:19,550 一回冒尖户心里很不美气总 1116 00:51:19,550 --> 00:51:22,099 想堂堂正正在世人面前光荣一回 1117 00:51:22,487 --> 00:51:25,898 好现在这也许正是个机会不过 1118 00:51:26,300 --> 00:51:29,125 他又盘算人家上面的干部会不会 1119 00:51:29,137 --> 00:51:31,536 接受他一个老百姓的邀请来参加 1120 00:51:31,561 --> 00:51:32,411 这样一个仪式呢 1121 00:51:33,099 --> 00:51:34,336 当他吱唔着对二爸 1122 00:51:34,362 --> 00:51:37,525 提出这个疑问后孙玉亭立刻胸有成竹地 1123 00:51:37,525 --> 00:51:40,500 说没问题上面正打着灯笼 1124 00:51:40,612 --> 00:51:42,987 寻找这号先进典型哩出了 1125 00:51:43,000 --> 00:51:46,512 这号典型也是他们的成绩不怕 1126 00:51:47,074 --> 00:51:49,099 这事如果你情愿就交给我 1127 00:51:49,099 --> 00:51:52,449 来办准保落不了空孙少安被 1128 00:51:52,449 --> 00:51:54,711 他二爸煽得心火缭乱他 1129 00:51:54,711 --> 00:51:57,849 即刻去征求内当家的意见秀莲满心 1130 00:51:57,849 --> 00:52:01,311 支持说二爸这主意好过 1131 00:52:01,311 --> 00:52:03,387 了事情你还能认识上面的 1132 00:52:03,398 --> 00:52:06,773 干部以后也好办事秀莲把孙玉亭 1133 00:52:06,786 --> 00:52:08,423 策划的政治活动说成了过 1134 00:52:08,423 --> 00:52:11,474 事情就像农村办婚嫁喜事一样 1135 00:52:11,875 --> 00:52:15,586 尽管说法不同基本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少安 1136 00:52:15,612 --> 00:52:18,536 放话以后孙玉亭立刻紧张地行动起来 1137 00:52:18,849 --> 00:52:21,324 他就像当年帮助田福堂闹革命一样 1138 00:52:21,648 --> 00:52:23,023 趿拉着一双缀麻绳的 1139 00:52:23,036 --> 00:52:26,186 破鞋兴奋地前后村乱跑连自家 1140 00:52:26,199 --> 00:52:27,574 地里的活都不干了撂 1141 00:52:27,574 --> 00:52:30,173 给了他的大女儿卫红孙玉亭 1142 00:52:30,199 --> 00:52:32,250 先张罗着在自家土炕的破 1143 00:52:32,250 --> 00:52:34,711 席片下找出了几张春节写对联 1144 00:52:34,737 --> 00:52:36,686 剩下的红纸让凤英剪了 1145 00:52:36,699 --> 00:52:39,036 一叠请柬由他亲自用毛笔 1146 00:52:39,150 --> 00:52:41,586 填写好邀请的单位和人名接着 1147 00:52:41,586 --> 00:52:44,298 就火烧屁股一般蹿到了乡上因为 1148 00:52:44,311 --> 00:52:47,512 乡长刘根民是少安的同学少安自己 1149 00:52:47,536 --> 00:52:50,275 不好意思去就把这些事全权交给 1150 00:52:50,298 --> 00:52:52,900 二爸去执行我们真没有想到 1151 00:52:53,349 --> 00:52:55,686 玉亭在新形势下仍然可以发挥 1152 00:52:55,686 --> 00:52:58,923 自己的特长我们更想不到他这次 1153 00:52:58,949 --> 00:53:02,887 竟然利用这特长为资本主义鸣锣击鼓无论如何 1154 00:53:03,324 --> 00:53:06,650 这孙玉亭还是孙玉亭虽说政治不同以往 1155 00:53:07,000 --> 00:53:09,887 但革命热情未减半分当孙玉亭 1156 00:53:09,887 --> 00:53:12,849 给乡长送上请柬并眉飞色舞描绘 1157 00:53:12,849 --> 00:53:14,262 了他将为侄儿设计的点火 1158 00:53:14,262 --> 00:53:17,750 仪式后刘根民也有点激动了乡长 1159 00:53:17,775 --> 00:53:21,036 恍然大悟地说是呀少安的确是 1160 00:53:21,048 --> 00:53:24,436 咱们石圪节乡的好典型这样玉亭 1161 00:53:24,449 --> 00:53:25,923 你把给县上的请柬放下 1162 00:53:26,211 --> 00:53:28,487 我现在就给周县长打个电话争取 1163 00:53:28,500 --> 00:53:30,324 让县上最少来个乡镇企业局 1164 00:53:30,324 --> 00:53:33,487 的副局长参加这个点火仪式孙玉亭 1165 00:53:33,512 --> 00:53:35,400 眼巴巴地看着刘乡长给周 1166 00:53:35,400 --> 00:53:38,750 县长打完电话刘根民放下话筒咧 1167 00:53:38,750 --> 00:53:40,525 开嘴笑着说你回去给 1168 00:53:40,536 --> 00:53:43,250 少安传话到时周县长要亲自 1169 00:53:43,250 --> 00:53:44,911 来参加他砖场的点火仪式 1170 00:53:44,911 --> 00:53:48,400 哩孙玉亭惊得目瞪口呆兴奋得使 1171 00:53:48,400 --> 00:53:50,887 他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他 1172 00:53:50,887 --> 00:53:53,186 趿拉起破鞋就往回跑一路上 1173 00:53:53,211 --> 00:53:56,161 绊了好几个马趴啊啊县长也 1174 00:53:56,161 --> 00:53:58,824 要来孙少安一听事情闹了 1175 00:53:58,836 --> 00:54:01,987 这么大心里又高兴又焦急高兴 1176 00:54:01,987 --> 00:54:03,824 的是他似乎真的成了 1177 00:54:03,824 --> 00:54:05,762 个人物连县长也要来上 1178 00:54:05,775 --> 00:54:08,461 他的门焦急的是他怎样 1179 00:54:08,461 --> 00:54:11,800 才能把这个仪式搞好千万不敢闹 1180 00:54:11,800 --> 00:54:14,186 出什么笑话来少安和妻子一 1181 00:54:14,186 --> 00:54:16,000 商量便把在他这里做工的 1182 00:54:16,025 --> 00:54:18,211 婆姨女子都抽出来在他二 1183 00:54:18,211 --> 00:54:20,824 妈和秀莲共同指挥下碾米磨面 1184 00:54:21,050 --> 00:54:25,211 紧急准备待客的茶饭与此同时玉亭马不停蹄 1185 00:54:25,211 --> 00:54:26,750 地跑着乡上联系好一 1186 00:54:26,750 --> 00:54:29,362 场电影准备点火仪式结束后的 1187 00:54:29,387 --> 00:54:33,125 当天晚上放映临近点火的头一天秀莲 1188 00:54:33,137 --> 00:54:34,750 喂肥的那头猪也在他们 1189 00:54:34,775 --> 00:54:36,449 新家的院畔上被宰 1190 00:54:36,449 --> 00:54:39,175 倒了这消息一时三刻就传遍了 1191 00:54:39,186 --> 00:54:43,500 全村几天来双水村大人娃娃都早就 1192 00:54:43,512 --> 00:54:46,061 议论着孙少安的点火仪式热心地 1193 00:54:46,061 --> 00:54:48,612 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天终于 1194 00:54:48,625 --> 00:54:51,824 来临了双水村又一次沉浸在节目 1195 00:54:51,824 --> 00:54:54,650 般的气氛中许多庄稼人今天都 1196 00:54:54,661 --> 00:54:57,900 不再出山纷纷赶到村子南头孙少安新建 1197 00:54:57,900 --> 00:55:00,474 的院落及其新建的砖场准备 1198 00:55:00,487 --> 00:55:03,637 观看这新时代的新把戏孙玉亭凭借 1199 00:55:03,661 --> 00:55:05,936 丰富的想象力用一把破扫帚 1200 00:55:06,050 --> 00:55:08,036 做好了一个火把并且浇了一 1201 00:55:08,036 --> 00:55:10,436 瓶煤油以便在那个庄严的时刻 1202 00:55:10,536 --> 00:55:14,650 点燃炉火中午前后石圪节原武装专干 1203 00:55:14,949 --> 00:55:17,775 现任副乡长杨高虎率领乡上所有 1204 00:55:17,786 --> 00:55:19,737 在机关的干部先一步赶到 1205 00:55:19,737 --> 00:55:23,949 了双水村高虎不是生人当年双水村搞 1206 00:55:23,949 --> 00:55:26,186 农田基建大会战时他就是副 1207 00:55:26,186 --> 00:55:29,900 总指挥并且曾协助公社主任徐治功镇压 1208 00:55:29,900 --> 00:55:32,786 过孙玉亭和王彩娥麻糊事件引起的 1209 00:55:32,800 --> 00:55:35,199 那场大动乱两年前还来 1210 00:55:35,199 --> 00:55:39,474 这里搞过生产责任制高虎一到撇下其他 1211 00:55:39,474 --> 00:55:42,461 人自己先抓紧时间上庙坪山打 1212 00:55:42,461 --> 00:55:44,836 了一会山鸡这是他永远的爱好 1213 00:55:45,400 --> 00:55:47,512 与杨副乡长一起到来的还有 1214 00:55:47,525 --> 00:55:50,099 乡上的电影放映队他们已经动手 1215 00:55:50,099 --> 00:55:51,862 在砖场的空地上撑起 1216 00:55:51,875 --> 00:55:54,586 一面雪白的幕帐乡长刘根民还 1217 00:55:54,586 --> 00:55:57,161 没有到他此刻正在石圪节对面的 1218 00:55:57,175 --> 00:55:59,086 公路上等候从原西县来的 1219 00:55:59,112 --> 00:56:02,724 周县长根民刚给县政府办公室挂了电话 1220 00:56:03,061 --> 00:56:05,637 说周县长和几个部局长以及 1221 00:56:05,648 --> 00:56:08,273 县委的通讯干事已经坐面包车出发 1222 00:56:08,273 --> 00:56:12,273 了下午两三点钟孙少安的砖场周围聚 1223 00:56:12,273 --> 00:56:14,661 起了黑鸦鸦一片人群村 1224 00:56:14,661 --> 00:56:17,137 中大部分人都赶到了这里加上 1225 00:56:17,161 --> 00:56:19,586 过路的外地村民和乡下干部足 1226 00:56:19,586 --> 00:56:23,224 有二三百人四点钟左右从南面开来 1227 00:56:23,224 --> 00:56:25,536 的一辆面包车停在少安家院子 1228 00:56:25,550 --> 00:56:28,000 下面的公路上刘根民先从车 1229 00:56:28,000 --> 00:56:30,750 里跳出来紧跟着一些提黑人 1230 00:56:30,762 --> 00:56:32,686 造革皮包的大干部一个接一个 1231 00:56:32,711 --> 00:56:35,262 出了车门孙少安一直撵到车 1232 00:56:35,262 --> 00:56:38,375 门口去迎接乡县领导当刘根民 1233 00:56:38,398 --> 00:56:40,875 把少安介绍给周文龙时县长握住 1234 00:56:40,887 --> 00:56:43,250 他的手先大大赞扬了一番 1235 00:56:43,250 --> 00:56:46,523 他帮扶贫困户的可贵精神相隔几年 1236 00:56:46,898 --> 00:56:49,375 周文龙的变化也让我们大为惊讶 1237 00:56:49,936 --> 00:56:53,000 想起几年前他在柳岔公社搞那 1238 00:56:53,000 --> 00:56:57,099 一套极左做法至今还令人不寒而栗生活 1239 00:56:57,112 --> 00:56:59,425 和时代的浪涛渐渐冲刷掉他 1240 00:56:59,436 --> 00:57:01,786 身上的那些革命火药味使他 1241 00:57:01,800 --> 00:57:05,099 看起来成熟多了省党校学习两年毕业 1242 00:57:05,099 --> 00:57:07,762 后他先是任原西县革委会的常务 1243 00:57:07,773 --> 00:57:11,436 副主任我们记得为此田福军曾和 1244 00:57:11,449 --> 00:57:14,875 张有智有过一次艰难的谈话党政分开 1245 00:57:14,875 --> 00:57:17,148 后文龙就担任了县长职务 1246 00:57:18,099 --> 00:57:21,036 外界并不知道县委书记一直和 1247 00:57:21,048 --> 00:57:23,586 周文龙闹矛盾凭过去对这两个 1248 00:57:23,586 --> 00:57:26,211 人的印象人们一般会认为有智 1249 00:57:26,224 --> 00:57:29,536 同志肯定是正确的可是说实话 1250 00:57:29,862 --> 00:57:32,300 原西县这几年的工作主要是周文龙 1251 00:57:32,324 --> 00:57:34,949 在扑腾着搞他有文化有 1252 00:57:34,961 --> 00:57:38,036 专业知识接受新思想快又能吃 1253 00:57:38,036 --> 00:57:40,574 下苦经常在全县各个地方跑 1254 00:57:41,137 --> 00:57:43,750 而令人费解的是有智这两年 1255 00:57:43,849 --> 00:57:46,686 精神状态越来越消沉动不动就跑到 1256 00:57:46,711 --> 00:57:48,836 老中医顾健翎那里开一大包 1257 00:57:48,849 --> 00:57:52,023 补药工作能推就推权力不该 1258 00:57:52,023 --> 00:57:54,637 抓的也抓住不放而文龙 1259 00:57:54,661 --> 00:57:57,199 由于自己过去犯过错误只能忍受 1260 00:57:57,224 --> 00:58:00,599 和迁就县委书记这一切所作所为这 1261 00:58:00,599 --> 00:58:03,161 两个人先后发生的变化应该提醒 1262 00:58:03,161 --> 00:58:05,523 我们不能老是用一种眼光来看待 1263 00:58:05,523 --> 00:58:08,762 人不要以为一个人一时正确就认为 1264 00:58:08,762 --> 00:58:11,625 他永远正确也不要因为一个人犯过 1265 00:58:11,625 --> 00:58:14,523 错误就断定他永远不可再加入 1266 00:58:14,548 --> 00:58:17,949 优秀者的队伍道理是如此简单事实 1267 00:58:17,974 --> 00:58:20,500 又不断在佐证可是生活中用不 1268 00:58:20,500 --> 00:58:22,336 变的眼光看待人的现象却 1269 00:58:22,336 --> 00:58:25,324 是常常存在的幸亏田福军不是这种 1270 00:58:25,324 --> 00:58:27,936 人因此才不抱偏见甚至不计 1271 00:58:27,961 --> 00:58:30,699 个人恩怨而重用了这个曾经竭力 1272 00:58:30,711 --> 00:58:33,500 反对过他的人现在周文龙进 1273 00:58:33,500 --> 00:58:36,036 了少安家他开始热诚地详细 1274 00:58:36,036 --> 00:58:38,574 询问少安的砖场情况并不时 1275 00:58:38,586 --> 00:58:41,375 和县上有关的部局长商讨全县 1276 00:58:41,387 --> 00:58:44,436 范围内怎样发展蓬勃兴起的乡镇企业 1277 00:58:44,612 --> 00:58:47,086 半个钟头以后这一群上面来的领导人 1278 00:58:47,199 --> 00:58:49,250 就在孙少安的陪同下向他 1279 00:58:49,250 --> 00:58:51,599 的砖场走去孙玉亭拖着 1280 00:58:51,612 --> 00:58:53,923 烂鞋脸上带着消失了 1281 00:58:53,949 --> 00:58:56,862 几年的狂热手忙脚乱地在前面引路 1282 00:58:57,436 --> 00:58:59,512 同一个时刻在少安家的两个 1283 00:58:59,512 --> 00:59:01,711 边窑里妇女们正忙乱地 1284 00:59:01,737 --> 00:59:04,875 准备饭菜菜刀在案板上叮叮咣咣直 1285 00:59:04,875 --> 00:59:07,811 响一旦点火仪式结束就要开始吃 1286 00:59:07,824 --> 00:59:10,637 庆贺饭这顿饭招待的可不是 1287 00:59:10,650 --> 00:59:13,349 一般人做饭的妇女们脸上 1288 00:59:13,362 --> 00:59:16,061 都带着某种紧张神色像 1289 00:59:16,061 --> 00:59:18,324 是在操持敬神的祭品为了 1290 00:59:18,324 --> 00:59:20,836 使领导们吃饭时凉快些田五 1291 00:59:20,849 --> 00:59:22,786 和几个人把村里借来的 1292 00:59:22,798 --> 00:59:25,112 几张饭桌支架在了院子背阴的 1293 00:59:25,137 --> 00:59:28,137 凉崖根下现在以周县长 1294 00:59:28,150 --> 00:59:31,574 为首的一群领导已经来到砖场上人群 1295 00:59:31,599 --> 00:59:34,425 立刻拥挤着包围了这些领导纷纷 1296 00:59:34,436 --> 00:59:37,561 观看大干部究竟是个什么样老百姓能 1297 00:59:37,561 --> 00:59:39,387 这么近看一回县长也不是 1298 00:59:39,387 --> 00:59:41,512 一件容易事这将是他们一生 1299 00:59:41,512 --> 00:59:44,862 中的重大经历双水村我们所熟悉 1300 00:59:44,862 --> 00:59:47,061 的那些人物大部分都在这里露 1301 00:59:47,061 --> 00:59:49,974 了脸即使像金俊武这样矜持自尊 1302 00:59:49,974 --> 00:59:52,487 的人也经不住如此场面的诱惑 1303 00:59:52,824 --> 00:59:54,637 站在人群中张着惊愕的 1304 00:59:54,650 --> 00:59:58,175 嘴巴观看这气势非凡的一幕可是 1305 00:59:58,625 --> 01:00:01,324 令人奇怪的是我们在人群中 1306 01:00:01,436 --> 01:00:04,175 没有发现孙玉厚老汉少安他爸到 1307 01:00:04,175 --> 01:00:06,711 哪里去了他儿子这样体面排场 1308 01:00:06,711 --> 01:00:09,099 的大喜事他怎么能不来跟着 1309 01:00:09,112 --> 01:00:12,086 荣耀一回呢孙玉厚老汉现在就 1310 01:00:12,086 --> 01:00:14,125 在东拉河对面山上他的玉米地 1311 01:00:14,125 --> 01:00:16,750 里此刻老汉一个人心不在焉地锄 1312 01:00:16,750 --> 01:00:18,824 庄稼似乎和河这面的事 1313 01:00:18,936 --> 01:00:22,500 毫不相干玉厚老汉今天一早就出山了 1314 01:00:23,050 --> 01:00:24,786 他只让少安妈过去帮儿媳妇 1315 01:00:24,811 --> 01:00:27,650 去操劳他自己不想参与儿子红火 1316 01:00:27,661 --> 01:00:30,512 热闹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不 1317 01:00:30,512 --> 01:00:32,586 为儿子的壮举而感到高兴和 1318 01:00:32,599 --> 01:00:36,112 荣耀相反他心中一直有种莫名的 1319 01:00:36,125 --> 01:00:39,000 惧怕和担忧他说不清楚他 1320 01:00:39,000 --> 01:00:41,086 惧怕和担忧的倒底是什么 1321 01:00:41,650 --> 01:00:44,050 总之即使全中国的人都为 1322 01:00:44,061 --> 01:00:46,974 他的儿子欢呼孙玉厚老汉也永远 1323 01:00:46,987 --> 01:00:50,161 心怀这种惧怕和担忧啊当然他 1324 01:00:50,161 --> 01:00:52,775 今天实际上也无心做活只是到这里 1325 01:00:52,775 --> 01:00:55,036 来躲避某种在他看来类似 1326 01:00:55,061 --> 01:00:57,800 灾祸一般的事件他不时把锄 1327 01:00:57,824 --> 01:00:59,625 撂到地里蹲在地畔上 1328 01:00:59,625 --> 01:01:01,875 的玉米林中忧心忡忡地看着 1329 01:01:01,887 --> 01:01:04,025 对面那片乱得像马蜂窝似的 1330 01:01:04,036 --> 01:01:06,074 人群和那块高悬在人头上 1331 01:01:06,074 --> 01:01:08,211 的耍电影的白布帐在这 1332 01:01:08,211 --> 01:01:11,012 全村欢腾喜庆的日子里蹲在这里的 1333 01:01:11,012 --> 01:01:12,724 他简直就像个不吉祥的 1334 01:01:12,737 --> 01:01:15,750 怪物而老汉自己瞅着对面人群头 1335 01:01:15,750 --> 01:01:17,675 上的那块白布也奇怪地 1336 01:01:17,686 --> 01:01:19,911 联想起丧事上的孝布他 1337 01:01:19,911 --> 01:01:22,000 嘴里吸了一口凉气浑身打 1338 01:01:22,000 --> 01:01:24,786 了一个寒颤这时在东拉河这面 1339 01:01:24,811 --> 01:01:27,949 人头攒动的场地上孙玉亭一脸庄严 1340 01:01:27,974 --> 01:01:29,987 点燃了他那把破扫帚交给 1341 01:01:29,987 --> 01:01:32,400 了侄儿一股呛人的煤油味 1342 01:01:32,500 --> 01:01:35,625 弥漫在空气之中孙少安尊敬地将 1343 01:01:35,625 --> 01:01:39,112 火把又传递给周县长县长满面笑容 1344 01:01:39,211 --> 01:01:41,273 走到烧砖窑口点燃了炉火 1345 01:01:41,849 --> 01:01:44,237 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片喧哗声 1346 01:01:44,786 --> 01:01:48,349 干部们举起胳膊使劲鼓掌整个点火 1347 01:01:48,349 --> 01:01:51,637 过程的形式倒像是召开奥林匹克运动会 1348 01:01:52,211 --> 01:01:56,586 接下来村乡县各级领导先后都即席 1349 01:01:56,599 --> 01:01:59,349 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当然都是表彰 1350 01:01:59,375 --> 01:02:02,362 孙少安和贺秀莲的等最后讲话的 1351 01:02:02,387 --> 01:02:05,137 周县长话音一落孙玉亭就指挥 1352 01:02:05,137 --> 01:02:08,661 人放开了炮一霎时噼噼叭叭的炮声 1353 01:02:09,036 --> 01:02:11,675 人群的喧闹声加上熊熊的炉火 1354 01:02:11,887 --> 01:02:13,875 飘飞的硝烟和乱脚淌起 1355 01:02:13,875 --> 01:02:16,175 的黄尘把这个点火仪式的热闹 1356 01:02:16,186 --> 01:02:19,262 气氛推向了高潮我们发现刚才代表 1357 01:02:19,286 --> 01:02:21,961 双水村致词的是羊奶喝得红光满面 1358 01:02:21,961 --> 01:02:24,586 的金俊山他已成了奶羊专业户 1359 01:02:25,161 --> 01:02:27,387 那么有这么多上级领导光临的 1360 01:02:27,411 --> 01:02:30,586 大好场面而且就在双水村村里的 1361 01:02:30,599 --> 01:02:34,161 党支书田福堂岂能不在这里露脸呢当然 1362 01:02:34,586 --> 01:02:36,811 我们也知道他一直和孙少安有 1363 01:02:36,811 --> 01:02:40,512 隔阂但是福堂向来是个精明的政治家 1364 01:02:40,824 --> 01:02:43,061 他不会因脸皮就连大场面 1365 01:02:43,148 --> 01:02:45,824 都不顾他终归还是双水村的一把手 1366 01:02:45,824 --> 01:02:49,387 嘛第十五章在孙少安砖场的点火仪式 1367 01:02:49,411 --> 01:02:52,224 闹翻了双水村的时候田福堂正一个 1368 01:02:52,224 --> 01:02:53,887 人躺在他家院墙外那个 1369 01:02:53,911 --> 01:02:57,349 破碾盘上无声无息地晒太阳他 1370 01:02:57,349 --> 01:03:00,686 的状况看起来十分令人震惊福堂的 1371 01:03:00,699 --> 01:03:03,523 身体是完全垮了他瘦得 1372 01:03:03,523 --> 01:03:05,550 像一根干柴棒原来合身的 1373 01:03:05,561 --> 01:03:08,773 衣服如今显得袍褂一般宽松脸色 1374 01:03:08,773 --> 01:03:10,523 苍白不说还蒙着一层 1375 01:03:10,536 --> 01:03:13,425 灰暗多时没刮剃的胡须乱糟糟地 1376 01:03:13,436 --> 01:03:15,686 脸上围了一圈碾盘旁边 1377 01:03:15,686 --> 01:03:17,800 的土地上吐下一堆肮脏 1378 01:03:17,800 --> 01:03:20,112 的粘痰他半闭着眼睛 1379 01:03:20,387 --> 01:03:22,523 蜷曲在这个早年间就废弃的 1380 01:03:22,550 --> 01:03:24,398 破碾盘上一动也不动 1381 01:03:24,961 --> 01:03:26,574 如果不是那干瘪的胸脯还在 1382 01:03:26,586 --> 01:03:29,336 起伏我们会以为他不再是个活人 1383 01:03:30,099 --> 01:03:32,824 夏日的阳光热烘烘地照耀着大地 1384 01:03:33,398 --> 01:03:35,923 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都巴不得躲到 1385 01:03:35,949 --> 01:03:38,936 阴凉地方去而田福堂却专意在 1386 01:03:38,936 --> 01:03:41,762 这里晒太阳只有这毒辣辣的阳光 1387 01:03:41,887 --> 01:03:44,211 和热烫烫的石碾盘才能使 1388 01:03:44,211 --> 01:03:46,237 他冰凉干瘦的身体得到某种 1389 01:03:46,250 --> 01:03:49,036 抚慰他感谢夏天的阳光给他 1390 01:03:49,036 --> 01:03:51,637 带来了温暖他没福气在这 1391 01:03:51,648 --> 01:03:54,699 破碾盘上长时间安静地闭目养神 1392 01:03:55,273 --> 01:03:58,023 过个一时半刻猛烈的咳嗽就像 1393 01:03:58,036 --> 01:04:00,375 风暴一般把他掀起来使他 1394 01:04:00,387 --> 01:04:02,411 不得不可怜地趴在碾盘边上 1395 01:04:02,599 --> 01:04:05,186 在呕吐似的哇哇声中把粘 1396 01:04:05,186 --> 01:04:08,324 痰鼻涕连同泪水一齐甩在旁边 1397 01:04:08,324 --> 01:04:10,699 的土地上这种折磨是可怕的 1398 01:04:10,824 --> 01:04:12,849 每一次都像要把五脏六腑从 1399 01:04:12,862 --> 01:04:15,961 胸膛里掏出来咳嗽完毕他像 1400 01:04:15,987 --> 01:04:18,211 白痴那样发半天呆才又躺倒 1401 01:04:18,224 --> 01:04:20,586 在碾盘上享受一会难得的 1402 01:04:20,612 --> 01:04:24,987 安宁时光我们没有料到当年双水村或者 1403 01:04:24,987 --> 01:04:27,949 说整个石圪节一带的风云人物如今已 1404 01:04:27,949 --> 01:04:29,762 成了这副样子在这样的 1405 01:04:29,762 --> 01:04:32,811 时候我们不能不对他寄于深切 1406 01:04:32,811 --> 01:04:36,500 的同情我们猜想这位曾经立志 1407 01:04:36,512 --> 01:04:38,637 要成为永贵式人物的农民政治家 1408 01:04:38,987 --> 01:04:41,237 此刻内心中也大概为自己而 1409 01:04:41,237 --> 01:04:44,150 悲哀他不知是否明白他日趋 1410 01:04:44,161 --> 01:04:48,099 衰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福堂你 1411 01:04:48,099 --> 01:04:50,199 此刻蜷曲在这里像被抛弃了 1412 01:04:50,199 --> 01:04:53,211 的孤儿是的大伙能看得出来 1413 01:04:53,548 --> 01:04:55,824 你早已对双水村的公务不再那么 1414 01:04:55,836 --> 01:04:58,936 热心但从根本上说是双水村的 1415 01:04:58,961 --> 01:05:01,061 公众事务不再热心于你的指导 1416 01:05:01,061 --> 01:05:03,298 了你现在只能孤独地躺卧 1417 01:05:03,311 --> 01:05:05,586 在这里反刍你往日吞咽下去的 1418 01:05:05,586 --> 01:05:09,599 东西的确对田福堂来说现在没有什么 1419 01:05:09,599 --> 01:05:11,673 地方比这个破碾盘更使他 1420 01:05:11,699 --> 01:05:14,637 感到亲切躺在这里他起码能 1421 01:05:14,637 --> 01:05:17,686 获得片刻的安宁寻找安宁就像 1422 01:05:17,699 --> 01:05:20,637 当年寻找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成了他 1423 01:05:20,661 --> 01:05:22,686 今天的愿望他身下的这个 1424 01:05:22,711 --> 01:05:25,762 破碾盘像一张天然床铺滚石 1425 01:05:25,786 --> 01:05:27,536 年经月久在上面碾出的 1426 01:05:27,548 --> 01:05:30,375 凹槽刚好使他的瘦身板蜷曲 1427 01:05:30,375 --> 01:05:33,137 于其间躺在这个石头凹槽里 1428 01:05:33,474 --> 01:05:36,262 就像躺在摇篮一般舒适和妥贴 1429 01:05:36,836 --> 01:05:38,650 看得出来他身下这破 1430 01:05:38,650 --> 01:05:41,349 碾盘曾是一块上好的石头琢 1431 01:05:41,349 --> 01:05:43,961 打而成石色湛蓝如水 1432 01:05:44,311 --> 01:05:46,637 不含任何一点杂质从那一 1433 01:05:46,637 --> 01:05:49,336 圈碾出的深槽判断这碾盘 1434 01:05:49,436 --> 01:05:52,237 已很有一些历史了大概是滚石 1435 01:05:52,262 --> 01:05:54,311 直把一边碾断一块之后这 1436 01:05:54,311 --> 01:05:57,237 碾盘才寿终正寝结束了它的使命 1437 01:05:57,487 --> 01:06:01,262 被搬迁在院墙之外想不到它现在 1438 01:06:01,375 --> 01:06:02,599 又被主人派上了新的 1439 01:06:02,612 --> 01:06:05,824 用场福堂自己也说不清这碾盘的 1440 01:06:05,836 --> 01:06:08,875 历史在他记事的时候他们家用 1441 01:06:08,875 --> 01:06:10,824 的就是这块碾盘据他 1442 01:06:10,849 --> 01:06:13,000 早已死去的父亲说他也不 1443 01:06:13,000 --> 01:06:15,637 知道这碾盘最早在什么时候使用的 1444 01:06:16,199 --> 01:06:18,849 那么其历史最少可以追溯到福堂 1445 01:06:18,862 --> 01:06:22,637 爷爷的手里不过关于这块碾盘福堂 1446 01:06:22,650 --> 01:06:25,836 还记得四七年国民党军队进攻到这里 1447 01:06:26,150 --> 01:06:28,474 胡宗南将军的士兵曾在这碾盘 1448 01:06:28,474 --> 01:06:30,137 上用美国人的面粉烙过 1449 01:06:30,150 --> 01:06:32,786 饼子这件事是后来听他 1450 01:06:32,786 --> 01:06:36,012 爷爷说的那时他二十一岁和父母 1451 01:06:36,025 --> 01:06:37,650 都跑到哭咽河后沟的山崖 1452 01:06:37,650 --> 01:06:40,637 窑躲避战乱爷爷和奶奶死活不 1453 01:06:40,637 --> 01:06:44,211 走他们非要留下看家不行记得老奶奶 1454 01:06:44,237 --> 01:06:45,737 还用灶里的炉灰把脸 1455 01:06:45,750 --> 01:06:48,000 抹得看了叫人恶心她 1456 01:06:48,000 --> 01:06:51,250 怕白军欺负听爷爷说那些军队 1457 01:06:51,275 --> 01:06:53,175 就在这碾盘下烧起火在 1458 01:06:53,186 --> 01:06:55,474 上面烙了一整天洋面饼子还给 1459 01:06:55,487 --> 01:06:57,911 爷爷吃过几块当这些士兵用 1460 01:06:57,925 --> 01:06:59,487 他们家的尿盆盛菜时 1461 01:06:59,836 --> 01:07:02,875 爷爷对他们说这是尿盆结果 1462 01:07:03,000 --> 01:07:05,036 一个戴大盖帽的军官扇了他 1463 01:07:05,050 --> 01:07:07,762 一记耳光吼叫道老子还没 1464 01:07:07,762 --> 01:07:11,211 吃饭你就要盆十几年前这块 1465 01:07:11,224 --> 01:07:12,811 碾盘终于在他手里用坏 1466 01:07:12,811 --> 01:07:15,000 了碾盘的一边掉了一大块 1467 01:07:15,436 --> 01:07:17,887 也许这碾盘的毁坏应该由胡宗南 1468 01:07:17,900 --> 01:07:21,186 将军负责碾盘坏了后福堂只好 1469 01:07:21,199 --> 01:07:23,550 把它搬弃到现在这地方另外 1470 01:07:23,561 --> 01:07:25,324 又请米家镇的石匠打了块 1471 01:07:25,336 --> 01:07:28,000 新的原来的滚石仍然可以用 1472 01:07:28,349 --> 01:07:30,250 他现在用的碾子是新旧 1473 01:07:30,262 --> 01:07:32,737 配套而成自从他的身体彻底 1474 01:07:32,750 --> 01:07:35,599 垮掉以后这块当年丢弃在这里 1475 01:07:35,599 --> 01:07:37,449 的破碾盘就成了他生活 1476 01:07:37,449 --> 01:07:39,925 中的重要伙伴他本人的境况 1477 01:07:40,036 --> 01:07:42,349 似乎和这破碾盘差不多也是被 1478 01:07:42,375 --> 01:07:44,637 丢弃在这里的在白天悠长的 1479 01:07:44,637 --> 01:07:47,112 日子里只要有太阳他就一直 1480 01:07:47,125 --> 01:07:49,786 躺在这碾盘上即使冬天外面 1481 01:07:49,800 --> 01:07:52,000 天气稍微暖和一些他也要拿 1482 01:07:52,000 --> 01:07:54,074 块狗皮褥子垫到上面长久 1483 01:07:54,074 --> 01:07:56,586 地仰卧在这里此刻一轮咳嗽 1484 01:07:56,612 --> 01:07:58,436 刚刚平息他发了一会呆 1485 01:07:58,773 --> 01:08:00,786 便又躺在了碾盘上他 1486 01:08:00,786 --> 01:08:03,036 半闭着眼睛在阳光热烘烘的 1487 01:08:03,050 --> 01:08:05,661 烤晒下似乎进入了一种无意识 1488 01:08:05,675 --> 01:08:09,974 状态其实在他瘦弱胸脯下面心潮 1489 01:08:09,987 --> 01:08:12,387 却在滚滚不息地涌动着外 1490 01:08:12,387 --> 01:08:15,061 动内静外静内动永远 1491 01:08:15,061 --> 01:08:18,675 如此只要咳嗽平息思绪接着便会 1492 01:08:18,698 --> 01:08:22,550 活跃起来现有翻来覆去思考的不再是 1493 01:08:22,573 --> 01:08:25,537 革命运动而是自己儿女的事在 1494 01:08:25,550 --> 01:08:27,875 很大程度上他正是被家庭 1495 01:08:27,899 --> 01:08:30,175 接二连三的灾难彻底击倒在这块 1496 01:08:30,198 --> 01:08:33,412 破碾盘上的当润生突然提出要 1497 01:08:33,412 --> 01:08:35,350 和一个有孩子的寡妇成亲时 1498 01:08:35,686 --> 01:08:38,362 他就对这打击招架不住了在此 1499 01:08:38,362 --> 01:08:41,149 之前女儿和女婿的不幸婚姻已经 1500 01:08:41,149 --> 01:08:44,662 使他痛苦不堪紧接着如同当空响 1501 01:08:44,662 --> 01:08:46,886 了一声炸雷他的女婿双 1502 01:08:46,886 --> 01:08:49,698 腿被汽车砸断女儿重新回到 1503 01:08:49,725 --> 01:08:51,586 废物般的女婿身边并没有给 1504 01:08:51,586 --> 01:08:54,186 他带来什么安慰尽管盼望他们和好 1505 01:08:54,300 --> 01:08:56,886 一直是他最大的心愿润叶最终 1506 01:08:56,899 --> 01:08:59,186 和一个残废在一块过日子这还 1507 01:08:59,198 --> 01:09:02,612 不如当初就和李向前一刀两断他知道 1508 01:09:03,024 --> 01:09:05,448 对于他的女儿来说真正的灾难 1509 01:09:05,448 --> 01:09:09,050 才正式开始了对田福堂来说灾难 1510 01:09:09,073 --> 01:09:11,300 绝不仅来自女儿女婿最使他 1511 01:09:11,311 --> 01:09:14,100 老两口痛心的是他们视为掌上明珠的 1512 01:09:14,112 --> 01:09:16,936 儿子竟然鬼迷心窍一心要和远路上 1513 01:09:16,948 --> 01:09:20,537 那个该死的寡妇结亲他们好说歪说就是 1514 01:09:20,537 --> 01:09:23,162 说不转这小子结果不知 1515 01:09:23,175 --> 01:09:25,186 是真的神经出了问题还是 1516 01:09:25,211 --> 01:09:29,500 装疯卖傻这润生整天哭哭笑笑东转西游 1517 01:09:29,725 --> 01:09:31,274 几乎快成了死去的田二的 1518 01:09:31,287 --> 01:09:34,948 接班人更为可怕的是儿子在前几天 1519 01:09:34,975 --> 01:09:36,886 终于跑了他给他妈留话 1520 01:09:36,886 --> 01:09:39,175 说他要去找那个寡妇而且 1521 01:09:39,198 --> 01:09:42,375 永远不再回这个家来命运啊如此 1522 01:09:42,386 --> 01:09:45,862 残酷无情这叫他老两口怎样在这 1523 01:09:45,862 --> 01:09:48,162 世界上活下去呢他如今躺 1524 01:09:48,162 --> 01:09:50,774 在这里尽管嘴里还出气但 1525 01:09:50,787 --> 01:09:53,198 确实像死人一般他活过了 1526 01:09:53,211 --> 01:09:55,573 今天而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1527 01:09:56,100 --> 01:09:58,712 田福堂不是不知道孙少安今天要大 1528 01:09:58,712 --> 01:10:01,962 耍一回排场昨天孙玉亭还趿 1529 01:10:01,962 --> 01:10:03,337 拉着当年送给他的那双 1530 01:10:03,337 --> 01:10:06,237 破鞋来到这碾盘前请他今天 1531 01:10:06,237 --> 01:10:09,686 去出席哩去你的蛋老子 1532 01:10:09,698 --> 01:10:12,136 现在这摊场有什么心思去 1533 01:10:12,136 --> 01:10:14,487 赶你们的红火热闹但玉亭溅 1534 01:10:14,487 --> 01:10:17,198 着唾沫星子不屈不挠地要他代表 1535 01:10:17,225 --> 01:10:20,475 双水村党支部为他侄儿致祝词他连 1536 01:10:20,487 --> 01:10:23,149 眼皮也没往起抬说我 1537 01:10:23,149 --> 01:10:25,886 病成这个样子怎去你是不是 1538 01:10:25,912 --> 01:10:28,149 眼睛瞎得看不见了你叫 1539 01:10:28,173 --> 01:10:30,862 金俊山去你终归是咱村里的 1540 01:10:30,875 --> 01:10:34,662 一把手玉亭继续打劝他一把手是个 1541 01:10:34,662 --> 01:10:37,074 屁我现在只剩一把干骨头 1542 01:10:37,074 --> 01:10:39,074 了他厌恶地对他的前 1543 01:10:39,074 --> 01:10:41,686 助手说县上的周县长要 1544 01:10:41,686 --> 01:10:44,798 亲自来出席哩孙玉亭又提醒他 1545 01:10:45,362 --> 01:10:47,737 我没见过县长我家里地委 1546 01:10:47,737 --> 01:10:50,173 书记都有你赶快拍县长的 1547 01:10:50,186 --> 01:10:52,311 马屁去吧看他能不能把你 1548 01:10:52,324 --> 01:10:55,112 也提拔一下他恶毒地挖苦孙玉亭 1549 01:10:55,112 --> 01:10:58,761 说孙玉亭不敢和他顶嘴只好悻悻然 1550 01:10:58,774 --> 01:11:02,599 走了田福堂知道在这种时候你 1551 01:11:02,599 --> 01:11:05,074 把孙玉亭骂成个龟子孙他 1552 01:11:05,074 --> 01:11:07,987 也不在乎他现在什么也不顾只顾 1553 01:11:08,011 --> 01:11:09,561 跑烂鞋地张这宗喜事 1554 01:11:10,136 --> 01:11:12,511 他会趿拉着烂鞋一时三刻 1555 01:11:12,537 --> 01:11:14,862 就趟过东拉河兴奋地出现在 1556 01:11:14,886 --> 01:11:19,024 金俊山的院子里狗改不了吃屎田福堂在心里 1557 01:11:19,048 --> 01:11:23,037 骂孙玉亭但说来奇怪田福堂虽然不愿 1558 01:11:23,037 --> 01:11:25,349 去出席孙少安的点火仪式并且把 1559 01:11:25,349 --> 01:11:27,386 孙玉亭臭骂了一通但他对 1560 01:11:27,399 --> 01:11:29,875 玉亭来请他去代表双水村致词 1561 01:11:29,974 --> 01:11:33,212 这一点倒还满意哼不管 1562 01:11:33,212 --> 01:11:36,298 怎说我田福堂还是村里的首要人物 1563 01:11:36,862 --> 01:11:40,112 这号事不管你们情不情愿还 1564 01:11:40,112 --> 01:11:42,011 得来请我我不去才 1565 01:11:42,011 --> 01:11:44,625 轮你金俊山哩甭看你金俊山 1566 01:11:44,649 --> 01:11:47,662 成了双水村的总理任何时候都是 1567 01:11:47,673 --> 01:11:52,000 共产党领导一切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也 1568 01:11:52,011 --> 01:11:54,212 翻不出如来佛掌甭看你们 1569 01:11:54,412 --> 01:11:56,362 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 1570 01:11:56,375 --> 01:11:59,524 思索正是因为内心活动过于激烈才 1571 01:11:59,524 --> 01:12:02,423 使这次咳嗽提前到来了田福堂把 1572 01:12:02,436 --> 01:12:04,186 一堆粘痰和鼻涕甩在 1573 01:12:04,198 --> 01:12:07,175 旁边的地上呻吟着重新躺进 1574 01:12:07,198 --> 01:12:10,448 破碾盘的凹槽里唉心强 1575 01:12:10,448 --> 01:12:12,750 命不强呀要是家里不出 1576 01:12:12,774 --> 01:12:15,250 这么多灾害他的身体也许不至于 1577 01:12:15,261 --> 01:12:18,336 垮下来那双水村这阵儿头一个红火 1578 01:12:18,336 --> 01:12:21,524 人说不定还是他田福堂孙少安办了 1579 01:12:21,524 --> 01:12:23,724 个砖场他田福堂就办个 1580 01:12:23,737 --> 01:12:27,487 铁厂让你们瞧瞧不过从内心说 1581 01:12:27,711 --> 01:12:30,112 他对孙玉厚的大小子还是佩服的 1582 01:12:30,675 --> 01:12:33,561 这小子气魄就是不小敢到 1583 01:12:33,573 --> 01:12:36,086 银行贷万把块钱还雇用了村中 1584 01:12:36,112 --> 01:12:39,250 几十号人马弄起了砖场现在 1585 01:12:39,612 --> 01:12:42,198 又请来县长雷鸣击鼓搞什么 1586 01:12:42,224 --> 01:12:46,573 点火仪式田福堂承认在农村这孙少安 1587 01:12:46,599 --> 01:12:49,198 就是个人才他由此也自然想起 1588 01:12:49,198 --> 01:12:51,086 了当年少安和润叶的那些 1589 01:12:51,099 --> 01:12:55,287 瓜葛唉现在这小子扬眉吐气前后沟 1590 01:12:55,311 --> 01:12:57,224 踩得地皮响而他可怜的 1591 01:12:57,237 --> 01:12:59,311 女儿却和一个残废人生活在 1592 01:12:59,311 --> 01:13:02,461 一起对于少安和润叶最终没有成亲 1593 01:13:02,761 --> 01:13:05,349 田福堂即使现在也无半点懊悔之 1594 01:13:05,349 --> 01:13:08,925 意女儿的不幸是另一回事而 1595 01:13:08,936 --> 01:13:10,987 决不是说她没有和孙玉厚的 1596 01:13:11,000 --> 01:13:15,000 儿子结婚孙少安再飞黄腾达也是个泥腿 1597 01:13:15,011 --> 01:13:17,612 把子他有文化的女儿应该找 1598 01:13:17,612 --> 01:13:19,823 个吃官饭的丈夫当然不是缺胳膊 1599 01:13:19,823 --> 01:13:22,961 少腿的眼下他对孙少安最大 1600 01:13:22,961 --> 01:13:25,662 的心病倒不在于他发财而是 1601 01:13:25,662 --> 01:13:28,750 他强烈地意识到双水村的公众逐渐 1602 01:13:28,761 --> 01:13:31,511 被这小子吸引过去了孙少安现在 1603 01:13:31,524 --> 01:13:33,649 尽管连个党员也不是但几乎 1604 01:13:33,662 --> 01:13:35,737 已经成了村中的领袖某 1605 01:13:35,737 --> 01:13:38,800 一天双水村的权力是否要落入这 1606 01:13:38,800 --> 01:13:41,698 家伙的手中田福堂虽然已不再热心 1607 01:13:41,724 --> 01:13:44,537 双水村的公众事务农村的官现在 1608 01:13:44,550 --> 01:13:46,511 也没什么权力但他只要还在 1609 01:13:46,524 --> 01:13:48,774 出气就不准备把党支部书记的 1610 01:13:48,787 --> 01:13:51,399 职务交给别人对田福堂这样的人 1611 01:13:51,412 --> 01:13:54,936 来说权力即便是象征性地存在也是 1612 01:13:54,961 --> 01:13:58,175 极其重要的活着时权力是最好 1613 01:13:58,175 --> 01:14:01,500 的精神食粮死去时权力也是最好 1614 01:14:01,500 --> 01:14:04,050 的安魂曲他害怕的是他要 1615 01:14:04,061 --> 01:14:06,412 眼睁睁看着把权力交到别人 1616 01:14:06,425 --> 01:14:08,862 手里不他哪怕躺在这 1617 01:14:08,862 --> 01:14:12,475 破碾盘上不再起来双水村党支部书记的 1618 01:14:12,586 --> 01:14:16,186 职位他决不放弃哼不管你们活得 1619 01:14:16,186 --> 01:14:19,448 如何美气如何红火热闹但我仍然 1620 01:14:19,448 --> 01:14:22,537 是管你们的田福堂咳嗽一阵子又 1621 01:14:22,550 --> 01:14:25,500 不由自主地乱想一阵子太阳已经西斜 1622 01:14:25,500 --> 01:14:28,436 了田家圪后面大山的阴影像 1623 01:14:28,436 --> 01:14:30,149 一只怪鸟的巨翅渐渐 1624 01:14:30,162 --> 01:14:33,225 从山坡上铺展下来田福堂的心情 1625 01:14:33,250 --> 01:14:35,136 也暗淡了他就像一只 1626 01:14:35,162 --> 01:14:38,350 毫无抵抗能力的小鸡怀着恐惧等待 1627 01:14:38,362 --> 01:14:40,362 那黑色的翅膀将他笼罩和 1628 01:14:40,375 --> 01:14:43,300 吞没他挣扎着从破碾盘上 1629 01:14:43,323 --> 01:14:45,774 欠起身子看见有许多人正 1630 01:14:45,787 --> 01:14:47,787 纷纷从南面的公路上走出来 1631 01:14:48,050 --> 01:14:51,100 大声喧哗着有的蹚过东拉河向 1632 01:14:51,112 --> 01:14:54,100 金家湾走去有的在田家圪四散 1633 01:14:54,112 --> 01:14:56,675 开走回各自的家中田福堂知道 1634 01:14:56,800 --> 01:14:58,800 这些人是刚看罢孙少安砖场 1635 01:14:58,800 --> 01:15:01,561 的点火仪式那个荣耀的铺排场面 1636 01:15:01,662 --> 01:15:04,524 大概已经结束了田福堂忍不住从多 1637 01:15:04,524 --> 01:15:07,875 痰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他感叹 1638 01:15:07,899 --> 01:15:10,636 历史的飞转流逝感叹生活巨大 1639 01:15:10,649 --> 01:15:13,899 迅疾的演变是呀想当年 1640 01:15:14,100 --> 01:15:16,987 在双水村这个舞台上他田福堂一直 1641 01:15:16,987 --> 01:15:20,675 是主角而现在是别人在扮演 1642 01:15:20,698 --> 01:15:23,800 这个角色了他年老多病一个 1643 01:15:23,800 --> 01:15:25,961 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成了 1644 01:15:25,975 --> 01:15:29,636 生活中一名无足轻重的观众这时候 1645 01:15:29,836 --> 01:15:32,362 像往常一样老伴胳膊窝里夹 1646 01:15:32,362 --> 01:15:34,086 着他的夹袄从大门外的 1647 01:15:34,112 --> 01:15:36,698 院墙根下向他走来只有 1648 01:15:36,711 --> 01:15:38,948 这个人不会抛弃他她用那 1649 01:15:38,948 --> 01:15:41,612 永远的感情给予他温暖和关怀 1650 01:15:42,000 --> 01:15:44,725 田福堂眼里不由盈满泪水他 1651 01:15:44,737 --> 01:15:47,561 伤心地看见无尽的煎熬和岁月 1652 01:15:47,561 --> 01:15:49,537 的操磨亲爱的娃他妈满 1653 01:15:49,537 --> 01:15:52,761 脸皱纹头发也已灰白他知道 1654 01:15:53,175 --> 01:15:55,600 几天来她为出走的儿子几乎 1655 01:15:55,612 --> 01:15:59,261 夜夜在流泪现在田福堂不再考虑其它 1656 01:15:59,261 --> 01:16:01,925 事又一次为不成器的润生痛苦 1657 01:16:01,925 --> 01:16:05,362 得浑身发抖他老两口终于未能挽回 1658 01:16:05,386 --> 01:16:07,811 最后的局面眼巴巴地看着儿子 1659 01:16:07,836 --> 01:16:09,975 离开了这个家寻找他那个花 1660 01:16:09,975 --> 01:16:12,787 妈妈去了而今只丢下他们 1661 01:16:12,800 --> 01:16:15,175 老两口守在这空荡荡的院落里 1662 01:16:15,737 --> 01:16:17,886 这和埋进坟墓有什么区别 1663 01:16:18,100 --> 01:16:20,798 田福堂一想起儿子便涌上一腔 1664 01:16:20,811 --> 01:16:23,899 愤慨他爱润生但又恨他 1665 01:16:24,462 --> 01:16:26,849 他之所以恨他是因为他辜负 1666 01:16:26,849 --> 01:16:29,274 了他对他的爱瞧他 1667 01:16:29,274 --> 01:16:31,274 竟然甩下自己的父母亲寻找 1668 01:16:31,287 --> 01:16:34,912 一个寡妇去了哼你说你 1669 01:16:34,912 --> 01:16:37,112 不回这个家了就是你小子 1670 01:16:37,125 --> 01:16:38,823 回来老子也要把你打出 1671 01:16:38,850 --> 01:16:41,225 这个家门你把田家的门风败坏 1672 01:16:41,237 --> 01:16:44,100 完了你这个败家子老伴走到他 1673 01:16:44,100 --> 01:16:47,011 面前把夹袄披在他身上说 1674 01:16:47,362 --> 01:16:50,199 太阳快落了回家里去等 1675 01:16:50,199 --> 01:16:52,975 一会再操心凉了她忧愁 1676 01:16:52,975 --> 01:16:56,011 地看着他死不了她犹豫 1677 01:16:56,011 --> 01:16:58,712 了一下对他说你是不是出去 1678 01:16:58,725 --> 01:17:00,962 寻一寻咱润生不知道娃娃 1679 01:17:01,375 --> 01:17:03,274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撩起 1680 01:17:03,287 --> 01:17:06,024 围裙只是个揩眼泪我才不 1681 01:17:06,024 --> 01:17:08,475 寻他哩他活着死了都 1682 01:17:08,475 --> 01:17:11,324 和我没相干你不要急你 1683 01:17:11,324 --> 01:17:13,100 就当咱一辈子没生养过儿子 1684 01:17:13,673 --> 01:17:16,662 田福堂说着一阵猛烈的咳嗽使 1685 01:17:16,662 --> 01:17:18,612 他一个马趴跌倒在破碾盘边 1686 01:17:18,612 --> 01:17:20,561 上他感到喉咙里吐出来的 1687 01:17:20,587 --> 01:17:23,875 不是痰而是血老伴赶紧跪在 1688 01:17:23,875 --> 01:17:25,899 他身边哆嗦着抱住了他 1689 01:17:26,462 --> 01:17:29,112 等咳嗽平息下来后这两个孤苦 1690 01:17:29,112 --> 01:17:31,136 的老人竟然在这个破碾盘上 1691 01:17:31,162 --> 01:17:34,412 抱在一起出声地痛哭起来太阳 1692 01:17:34,436 --> 01:17:37,099 在群山中沉落了无边的昏暗 1693 01:17:37,112 --> 01:17:38,886 刹那间便笼罩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