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2,937 第一章傍晚当暮色渐渐笼罩了北方 2 00:00:02,961 --> 00:00:05,237 连绵的群山和南方广阔的平原 3 00:00:05,250 --> 00:00:07,875 之后在群山和平原接壤地带的 4 00:00:07,887 --> 00:00:10,387 一条狭长的山沟里陡然间亮 5 00:00:10,387 --> 00:00:13,137 起一片繁星似的灯火这便是铜 6 00:00:13,137 --> 00:00:16,062 城铜城无铜出产的却 7 00:00:16,062 --> 00:00:18,774 是煤这城市没有白天和夜晚 8 00:00:18,786 --> 00:00:21,750 之分它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激动 9 00:00:21,750 --> 00:00:23,800 不安地喧腾着像一锅沸水 10 00:00:24,375 --> 00:00:27,550 此地煤闻名四方这铜城正是 11 00:00:27,562 --> 00:00:30,975 因煤应运而生这里有大西北首屈一指的 12 00:00:31,000 --> 00:00:33,750 煤炭企业所产煤炭不仅满足了 13 00:00:33,774 --> 00:00:35,987 本省工业的需要而且还远销 14 00:00:36,000 --> 00:00:38,962 全国十七个省市正因为这里有煤 15 00:00:39,325 --> 00:00:42,661 气贯长虹的大动脉陇海铁路才不得不岔出 16 00:00:42,673 --> 00:00:44,637 一条支脉拐过本省的中部 17 00:00:44,649 --> 00:00:47,375 平原把它那钢铁触角延伸到 18 00:00:47,399 --> 00:00:51,387 这黑色而火热的心脏来无疑铁路 19 00:00:51,399 --> 00:00:53,673 给鄂尔多斯地区南缘这片荒僻 20 00:00:53,673 --> 00:00:57,225 的土地带来了无限生机同时也 21 00:00:57,237 --> 00:00:59,548 带来了成千上万操各种口音的外地 22 00:00:59,548 --> 00:01:02,850 公民如今杂居在这座煤城的 23 00:01:02,962 --> 00:01:05,250 就有全国二十四个省市籍贯的人 24 00:01:05,575 --> 00:01:07,762 其中以河南人为最多几乎占 25 00:01:07,762 --> 00:01:11,037 了三分之一河南人迁徙大西北的历史 26 00:01:11,150 --> 00:01:13,887 大都开始于一九三八年那次有名的水灾 27 00:01:13,900 --> 00:01:17,111 之后当时他们携儿带女背筐挑担 28 00:01:17,412 --> 00:01:20,861 纷纷从黄泛区逃出来沿着陇海铁路一路 29 00:01:20,875 --> 00:01:23,186 西行踪迹直至新疆的中苏 30 00:01:23,186 --> 00:01:26,212 边界如果没有国界的拦挡河南人 31 00:01:26,236 --> 00:01:29,137 还可以走得更远不过当时 32 00:01:29,150 --> 00:01:31,125 这些灾民大部分都在沿途落了 33 00:01:31,125 --> 00:01:33,150 户至今都已繁衍了两代人 34 00:01:33,150 --> 00:01:35,611 了成了当地的老户河南 35 00:01:35,611 --> 00:01:38,599 人豁达豪爽大都直肠热肚常用 36 00:01:38,625 --> 00:01:40,849 震天价的吼声表达自己的情绪 37 00:01:41,424 --> 00:01:44,250 好斗性但拳脚之争常常不 38 00:01:44,250 --> 00:01:46,900 诉诸国家法律的仲裁多由斗殴 39 00:01:46,912 --> 00:01:49,775 双方自己私了由于他们有着艰难的 40 00:01:49,799 --> 00:01:52,724 生存历程加之大都在铁路和煤矿 41 00:01:52,750 --> 00:01:56,000 干粗活因而形成了既敢山吃海喝 42 00:01:56,224 --> 00:01:59,625 又能勤俭节约的双重生活方式铜城除 43 00:01:59,625 --> 00:02:02,861 过河南人之外从北方黄土高原和 44 00:02:02,875 --> 00:02:05,599 南方平原地区贫困县漫流来的乡民 45 00:02:05,700 --> 00:02:08,387 也是它的重要组成部分自从有了 46 00:02:08,400 --> 00:02:10,611 煤炭业这里就成了中国西部 47 00:02:10,611 --> 00:02:13,449 的阿拉斯加吸引来无数寻找生活出路 48 00:02:13,449 --> 00:02:16,086 的人在这个口音五花八门的联合国 49 00:02:16,086 --> 00:02:19,637 里由于河南人最多因此公众交际 50 00:02:19,650 --> 00:02:22,287 语言一般都用河南话在铜城 51 00:02:22,300 --> 00:02:24,287 生活的各地人都能操几句 52 00:02:24,312 --> 00:02:26,611 河南腔哼几句嗯嗯啊啊的 53 00:02:26,625 --> 00:02:29,812 豫剧这城市四周全是山梁土 54 00:02:29,812 --> 00:02:32,449 峁山上石多土薄不宜 55 00:02:32,449 --> 00:02:35,525 耕用农业人口远比不上黄土高原腹地 56 00:02:35,537 --> 00:02:38,699 稠密更不要说和拥挤不堪的中部平原 57 00:02:38,723 --> 00:02:40,949 相比了因为事农者甚微 58 00:02:41,236 --> 00:02:44,461 加之此地又不缺乏燃料这些山山峁峁 59 00:02:44,574 --> 00:02:46,861 竟然长起了茂密的柴草甚至 60 00:02:46,887 --> 00:02:49,473 还有一些树木梢林显得比黄土高原 61 00:02:49,500 --> 00:02:52,461 其它地方更有风光每当入秋之 62 00:02:52,461 --> 00:02:55,736 时有些山上红叶如火花团锦簇 63 00:02:55,750 --> 00:02:59,037 似的夺人眼目山梁土峁间由于地层 64 00:02:59,050 --> 00:03:02,287 深处挖掘过甚而形成空洞地表时 65 00:03:02,387 --> 00:03:05,387 有下陷令人触目惊心的大裂缝往往 66 00:03:05,387 --> 00:03:07,650 斯破了几架山梁甚至大冒顶 67 00:03:07,750 --> 00:03:10,412 造成整座大山崩塌陷落引起周围 68 00:03:10,437 --> 00:03:12,875 里氏三级左右的地震大山以北 69 00:03:12,900 --> 00:03:15,336 一二百华里处就是黄河它带着 70 00:03:15,361 --> 00:03:18,223 成千上万吨泥沙沉重地喘息着淌 71 00:03:18,223 --> 00:03:20,250 向东方城市在这条狭长的 72 00:03:20,262 --> 00:03:22,537 山沟里只能摆下一条主街 73 00:03:23,098 --> 00:03:25,925 那商店铺面楼房街舍就沿着这 74 00:03:25,925 --> 00:03:29,175 条蜿蜓曲折的街道沿着铁路两侧沿着 75 00:03:29,187 --> 00:03:32,486 那条平时流量不大的七水河鳞次栉比 76 00:03:32,687 --> 00:03:36,262 层层叠叠密集如蜂房蚁巢由南到 77 00:03:36,262 --> 00:03:39,637 北铺排了足有十华里长火车站 78 00:03:39,662 --> 00:03:43,125 位于城市中心一幢长方形的候车室 79 00:03:43,236 --> 00:03:45,324 涂成黄色在这座沾灰 80 00:03:45,348 --> 00:03:48,574 染黑的城市里显得富丽堂皇除 81 00:03:48,574 --> 00:03:51,699 过南郊军民两用的飞机场火车站不大的 82 00:03:51,711 --> 00:03:54,175 广场也许是市内最为开阔的地方 83 00:03:54,175 --> 00:03:57,162 了火车从这里向南穿越绿色 84 00:03:57,162 --> 00:04:00,675 的中部平原五六个小时就可以抵达省城 85 00:04:01,250 --> 00:04:04,025 而向西向东向北都 86 00:04:04,025 --> 00:04:06,650 有公路伸出一直可以通往邻近几个 87 00:04:06,662 --> 00:04:10,537 省份这个火车站每天上下午分别和省城 88 00:04:10,562 --> 00:04:13,662 对开两趟快慢客车其余就全部是 89 00:04:13,662 --> 00:04:16,387 运煤车了从陇海铁路岔出来的 90 00:04:16,411 --> 00:04:18,437 这条支线它的最后一节 91 00:04:18,449 --> 00:04:21,286 铁轨并没有在这个车站终止这 92 00:04:21,286 --> 00:04:23,437 钢铁阶梯又在这里岔出两股 93 00:04:23,737 --> 00:04:26,062 一路爬坡穿洞沿途串起了 94 00:04:26,086 --> 00:04:30,262 东西两面二十多个矿区外地人提起铜城都 95 00:04:30,262 --> 00:04:32,875 知道这是个出煤的地方因此想象 96 00:04:32,987 --> 00:04:35,086 这城市大概到处都堆满了 97 00:04:35,086 --> 00:04:38,812 煤其实铜城边上只有一两个产量 98 00:04:38,824 --> 00:04:41,050 很小的煤矿其余的大矿 99 00:04:41,149 --> 00:04:43,475 都在东西两面那些山沟里当 100 00:04:43,475 --> 00:04:45,824 你沿着铁路支线拐进这些山沟 101 00:04:46,187 --> 00:04:48,411 便会知道那里有着多么庞大的 102 00:04:48,425 --> 00:04:51,350 世界这些相距只有十来里路的煤矿 103 00:04:51,725 --> 00:04:54,550 每个矿区都有上万名工人连同他们 104 00:04:54,550 --> 00:04:56,762 的家属几乎都超过了一个山区 105 00:04:56,774 --> 00:04:59,711 县城的规模密集的人口密集的 106 00:04:59,725 --> 00:05:02,725 房屋高耸的井架隆隆的机声 107 00:05:02,899 --> 00:05:06,086 喧嚣的声浪简直使人难以置信这些 108 00:05:06,112 --> 00:05:07,937 小小的山沟山湾怎么能 109 00:05:07,949 --> 00:05:09,286 承载了如此大负荷 110 00:05:10,100 --> 00:05:13,274 可是你看到的还仅仅是这个 111 00:05:13,274 --> 00:05:15,961 世界的一半它的另一半在大地 112 00:05:15,987 --> 00:05:20,223 几百米深处在那里四通八达的巷道密 113 00:05:20,223 --> 00:05:23,887 如蛛网连接成了另一个世界大巷里矿车 114 00:05:23,899 --> 00:05:29,512 飞奔灯火通明掌子面炮声轰响硝烟弥漫成千上万 115 00:05:29,512 --> 00:05:33,074 的人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轮番在地下作业 116 00:05:33,625 --> 00:05:35,911 他们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用 117 00:05:35,937 --> 00:05:38,512 超强度的体力劳动把诗人们称之 118 00:05:38,512 --> 00:05:40,737 谓黑金的东西从岩石中挖掘 119 00:05:40,750 --> 00:05:43,274 出来倒腾在飞速转动的煤溜子 120 00:05:43,274 --> 00:05:47,112 上于是这黑色的河流就源源不断 121 00:05:47,137 --> 00:05:48,798 从井下流到井上从 122 00:05:48,812 --> 00:05:51,725 地面流上车厢流向远方然后在 123 00:05:51,725 --> 00:05:53,850 某个地方精灵般地变为看不见 124 00:05:53,850 --> 00:05:56,637 的电流使得机器转动起来使得我们 125 00:05:56,637 --> 00:05:59,074 的生活和整个世界都转动起来 126 00:05:59,461 --> 00:06:01,524 当我们在辉煌的灯火下舒适 127 00:06:01,524 --> 00:06:04,074 地工作和学习或搂着女伴 128 00:06:04,100 --> 00:06:07,487 翩翩起舞尽情享受生活的时候的确我们 129 00:06:07,487 --> 00:06:09,562 也许根本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一些 130 00:06:09,586 --> 00:06:11,711 荒凉的山沟里在几百米深处的 131 00:06:11,725 --> 00:06:14,548 地下这些流血流汗黑得只露 132 00:06:14,562 --> 00:06:16,586 两排白牙齿的黑人为我们做 133 00:06:16,586 --> 00:06:19,024 了些什么他们的创造是多么 134 00:06:19,037 --> 00:06:22,736 惊人远的不说仅铜城矿务局三十年 135 00:06:22,736 --> 00:06:25,062 间掘进的巷道就相当于三条 136 00:06:25,074 --> 00:06:27,673 铜城到北京的地下隧道所开采 137 00:06:27,673 --> 00:06:29,762 的煤炭装上三十吨位的火车 138 00:06:29,762 --> 00:06:32,274 皮可以绕地球赤道两圈还多 139 00:06:32,387 --> 00:06:34,336 而每百万吨煤同时要献出 140 00:06:34,361 --> 00:06:38,548 两三条人命啊是的煤矿无异于战场 141 00:06:38,949 --> 00:06:41,187 不伤亡人是不可能的他们对 142 00:06:41,187 --> 00:06:43,625 这一切都视为平常不会组织个 143 00:06:43,625 --> 00:06:46,312 什么报告团在鲜花和锣鼓声中 144 00:06:46,423 --> 00:06:48,812 给世人夺耀他们的功绩更 145 00:06:48,812 --> 00:06:50,649 不会幸运地收到爱慕英雄的少女 146 00:06:50,649 --> 00:06:53,961 们写来的求爱信恰恰相反再 147 00:06:53,961 --> 00:06:55,736 没有比煤矿工人找对象更难 148 00:06:55,736 --> 00:06:59,461 的了但是没有煤我们这个世界 149 00:06:59,574 --> 00:07:02,836 就会半瘫而跛行因此无数 150 00:07:02,836 --> 00:07:05,074 的人一代又一代献身于这个 151 00:07:05,086 --> 00:07:08,625 事业眼下仅我国国营煤矿就有 152 00:07:08,649 --> 00:07:11,574 四百六十多万职工加上他们的家属 153 00:07:11,673 --> 00:07:14,787 已达一千万相当于保加利亚的全国人口 154 00:07:15,348 --> 00:07:17,500 铜城有煤之说在成书于 155 00:07:17,524 --> 00:07:20,287 战国时期的山海经中就有记载 156 00:07:20,848 --> 00:07:24,387 据考古发掘证明早在新石器时期生活 157 00:07:24,387 --> 00:07:26,111 在这里的先民们就已利用 158 00:07:26,137 --> 00:07:28,787 精煤制作煤玉环等装饰品到了 159 00:07:28,800 --> 00:07:32,236 西汉这里竟然用煤冶铁了造物主 160 00:07:32,250 --> 00:07:35,037 看来偏爱铜城这里不仅有煤 161 00:07:35,262 --> 00:07:39,787 还有石灰石陶瓷粘土水泥配料黄土耐火 162 00:07:39,787 --> 00:07:44,149 粘土铝矾土等因为用煤近在咫尺这个城市 163 00:07:44,149 --> 00:07:47,473 的陶瓷水泥和耐火材料的生产业 164 00:07:47,586 --> 00:07:50,836 都颇具规模其中水泥制品在 165 00:07:50,848 --> 00:07:54,287 六十年代不仅为我国之最而且雄居亚洲 166 00:07:54,300 --> 00:07:57,162 之首至于陶瓷业早在唐 167 00:07:57,399 --> 00:08:00,512 宋金元各个时期都已建 168 00:08:00,512 --> 00:08:03,324 有名扬天下的十里窑场铜城 169 00:08:03,336 --> 00:08:07,586 周围甚至还有仰韶龙山商周各个时 170 00:08:07,586 --> 00:08:10,361 斯的文化遗存在商代遗址中 171 00:08:10,473 --> 00:08:13,675 发掘出土的就有鬲盆豆 172 00:08:13,949 --> 00:08:17,574 罐尊毂等陶器这对研究 173 00:08:17,598 --> 00:08:20,736 中部平原的商代文化直至追溯先周 174 00:08:20,736 --> 00:08:22,961 文化的渊源都具有极其重要的 175 00:08:22,986 --> 00:08:26,125 参考价值铜城历史的兴衰变迁 176 00:08:26,486 --> 00:08:28,836 都和煤分不开此地最早 177 00:08:28,836 --> 00:08:31,961 设县制在北魏年间但这个城市 178 00:08:31,986 --> 00:08:34,424 真正的兴起和发展是建国不久 179 00:08:34,424 --> 00:08:38,511 的五十年代初那时中苏关系正处于 180 00:08:38,537 --> 00:08:41,636 密月时期有许多苏联煤炭专家为 181 00:08:41,636 --> 00:08:45,024 这里帮助建矿以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 182 00:08:45,437 --> 00:08:47,636 这些蓝眼睛的老大哥便在中途 183 00:08:47,636 --> 00:08:51,149 撤走了至今在某些矿井的岩壁上 184 00:08:51,424 --> 00:08:53,486 还留存着几个勾起人复杂 185 00:08:53,500 --> 00:08:57,125 情绪的俄文字母顿巴斯现在的铜城 186 00:08:57,149 --> 00:09:00,187 行政建制为市级别相当于一个地区 187 00:09:00,750 --> 00:09:03,336 除过市区本身另外还管辖着 188 00:09:03,361 --> 00:09:07,949 周围两三个县份铜城矿务局是国中之国和市政 189 00:09:07,961 --> 00:09:10,861 当局没有隶属关系级别也与其相等 190 00:09:11,437 --> 00:09:13,524 这两家机关互有所需也互 191 00:09:13,524 --> 00:09:16,199 有所嫌因此关系有和有争 192 00:09:16,437 --> 00:09:19,261 有好有坏要是打起官司往往 193 00:09:19,261 --> 00:09:22,149 得各自的上级机关省政府和煤炭部 194 00:09:22,261 --> 00:09:24,875 来出面调解铜城及其周围的矿区 195 00:09:24,986 --> 00:09:27,875 就是这样一片喧腾不安充满无限活力 196 00:09:27,875 --> 00:09:32,237 的土地它的街道房屋树木甚至 197 00:09:32,250 --> 00:09:34,125 一棵小草都无不打上煤 198 00:09:34,125 --> 00:09:36,636 的印记就连那些小鸟也被 199 00:09:36,662 --> 00:09:39,074 无处不有的煤熏染成了烟灰色 200 00:09:39,386 --> 00:09:41,011 这就是孙少平要来的地方 201 00:09:41,562 --> 00:09:44,662 第二章从黄原起程的时候孙少平和 202 00:09:44,662 --> 00:09:47,162 他同伴都知道他们是属于铜城 203 00:09:47,162 --> 00:09:50,687 矿务局大牙湾煤矿的工人至于大牙湾是个 204 00:09:50,699 --> 00:09:54,199 什么样的地方他们一无所知有一点 205 00:09:54,299 --> 00:09:58,062 他们深信不疑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和 206 00:09:58,062 --> 00:10:00,600 他一块出发的四十来个人全部是 207 00:10:00,600 --> 00:10:03,362 从农村招来的由农民成分 208 00:10:03,475 --> 00:10:06,574 变为工人成分对这些人来说可是 209 00:10:06,574 --> 00:10:10,600 自己人生历史的大转折毫无疑问未来 210 00:10:10,600 --> 00:10:12,961 的一切在他们的想象中都是 211 00:10:12,987 --> 00:10:16,899 光辉灿烂的但是虽然同为农村出身 212 00:10:17,225 --> 00:10:19,711 别人和孙少平的情况却大为不同 213 00:10:20,261 --> 00:10:22,949 在这些人中只有孙少平一个人 214 00:10:23,062 --> 00:10:25,586 是纯粹的农民子弟其他人的 215 00:10:25,600 --> 00:10:28,187 父亲不是公社领导就是县市 216 00:10:28,199 --> 00:10:31,412 部长局长在黄原各地男人在门 217 00:10:31,412 --> 00:10:33,549 外工作而女人在农村劳动的 218 00:10:33,562 --> 00:10:37,362 现象比比皆是中国的政策是子女户籍 219 00:10:37,386 --> 00:10:40,750 跟随母亲因此有些干部虽然当了 220 00:10:40,774 --> 00:10:43,386 县社领导他们的子女依然是 221 00:10:43,412 --> 00:10:47,336 农民成分即使他们大权在握但国家有 222 00:10:47,336 --> 00:10:50,375 政策法规卡着如今不准农村招工 223 00:10:50,375 --> 00:10:53,412 招干这些人只能干着急而没办法 224 00:10:53,975 --> 00:10:57,100 现在好不容易煤矿破例的农村招工当然 225 00:10:57,112 --> 00:10:58,487 就非他们的子弟莫属了 226 00:10:59,049 --> 00:11:00,886 吃煤矿这碗饭并不理想 227 00:11:01,225 --> 00:11:03,487 但好歹是一碗公家饭而 228 00:11:03,500 --> 00:11:05,836 大家都知道公家的饭碗是铁 229 00:11:05,836 --> 00:11:09,399 的再说只要端上这饭碗就 230 00:11:09,399 --> 00:11:12,024 非得在煤矿吃一辈子不行先混 231 00:11:12,037 --> 00:11:14,836 几天罢了调回来另寻出路有的 232 00:11:14,836 --> 00:11:16,812 人自己的子弟刚招工还没有 233 00:11:16,824 --> 00:11:18,961 到矿就开始四处活动着打探 234 00:11:18,961 --> 00:11:21,987 关系了对他们来说孩子到煤矿 235 00:11:22,100 --> 00:11:24,000 那仅仅是去转一圈而已 236 00:11:24,574 --> 00:11:27,000 孙少平就是和这样一群人一同 237 00:11:27,011 --> 00:11:28,011 从黄原起身的 238 00:11:28,100 --> 00:11:30,825 这是九月里的一个早晨天气已经 239 00:11:30,836 --> 00:11:33,149 有了一丝凉意在黄原城还 240 00:11:33,149 --> 00:11:35,875 没有睡醒之前东关这个旅社的院子 241 00:11:35,875 --> 00:11:39,361 里就一片熙熙攘攘了两辆大卡车已经 242 00:11:39,375 --> 00:11:42,649 发动起来这些即将远行的青年纷纷 243 00:11:42,662 --> 00:11:45,211 和前来送行的家人告别然后兴奋 244 00:11:45,211 --> 00:11:47,461 地爬上了前面的空车另外 245 00:11:47,475 --> 00:11:49,312 一辆卡车装载着这些人的 246 00:11:49,336 --> 00:11:51,386 被褥箱子垒得像小山一般 247 00:11:51,386 --> 00:11:54,586 高没有人给少平送行哥哥把 248 00:11:54,586 --> 00:11:56,611 妹妹送到这里后已经返回了 249 00:11:56,625 --> 00:12:00,825 双水村晓霞和兰香金秀都先后走 250 00:12:00,825 --> 00:12:03,662 了省城去投奔新的生活本来 251 00:12:03,687 --> 00:12:05,736 朋友金波说好送他但昨天 252 00:12:05,750 --> 00:12:08,011 单位让他去包头出公差他 253 00:12:08,011 --> 00:12:11,062 刚正式上车不敢耽误工作这没有 254 00:12:11,062 --> 00:12:14,075 什么对于一个已经闯荡过世界的 255 00:12:14,075 --> 00:12:16,548 人来说他并不因此而感到 256 00:12:16,548 --> 00:12:19,412 孤单和难受不他不是刚离 257 00:12:19,412 --> 00:12:22,062 巢的小鸟作第一次飞翔他已经 258 00:12:22,062 --> 00:12:24,062 在风雨中有过艰难的行程 259 00:12:24,625 --> 00:12:27,673 此刻他的确没有因为无人送行而 260 00:12:27,687 --> 00:12:31,111 怅然若失内心反而弥散着欢欣而温馨 261 00:12:31,111 --> 00:12:34,236 的情绪是的无论前面等待他的 262 00:12:34,236 --> 00:12:36,200 是什么他总归又踏上了 263 00:12:36,224 --> 00:12:39,011 人生新的历程他也没什么行李 264 00:12:39,586 --> 00:12:41,636 原来的旧被褥在他一时兴奋 265 00:12:41,636 --> 00:12:44,048 中索性慷慨地送给了可怜的 266 00:12:44,075 --> 00:12:47,461 揽工伙伴萝卜花晓霞送他的 267 00:12:47,575 --> 00:12:49,375 那床新被褥他也给了 268 00:12:49,399 --> 00:12:51,986 上大学的妹妹而只留下一条 269 00:12:52,000 --> 00:12:54,761 床单以作青春的纪念就连 270 00:12:54,787 --> 00:12:57,200 揽工时买的那只大提包他 271 00:12:57,211 --> 00:12:59,673 也让哥哥带回家里了现在 272 00:13:00,048 --> 00:13:01,912 他仍然提着初走黄原时 273 00:13:02,024 --> 00:13:03,950 从老家带出来的那只破 274 00:13:03,950 --> 00:13:06,750 提包这提包比原来更加破烂了 275 00:13:07,024 --> 00:13:08,399 断系带上挽结着几颗 276 00:13:08,412 --> 00:13:11,000 疙瘩提包上面的几块补钉还是 277 00:13:11,011 --> 00:13:13,450 阳沟曹书记的老婆险些成为他 278 00:13:13,450 --> 00:13:15,861 的丈母娘给他缝缀的他的 279 00:13:15,875 --> 00:13:17,761 全部家当都在这只烂黄 280 00:13:17,761 --> 00:13:20,798 提包里装着几件旧衣服几双 281 00:13:20,825 --> 00:13:23,912 破鞋烂袜当然晓霞送他的 282 00:13:23,923 --> 00:13:26,923 床单也在其中叠得整整齐齐用 283 00:13:26,923 --> 00:13:29,886 塑料纸裹着这显然已经不是用品 284 00:13:30,200 --> 00:13:32,524 而是一件纪念品他就提着这 285 00:13:32,524 --> 00:13:35,511 破包激动而悄无声息地从喧哗 286 00:13:35,511 --> 00:13:38,274 的人堆里爬上了卡车汽车 287 00:13:38,299 --> 00:13:40,074 在一片话别声中开出了 288 00:13:40,098 --> 00:13:42,723 东关旅社当汽车穿城而过的 289 00:13:42,723 --> 00:13:46,174 时候夜色还没有褪尽黄原街上 290 00:13:46,199 --> 00:13:49,024 一片寂静只有几个慢跑的老人沿着 291 00:13:49,037 --> 00:13:51,625 人行道踽踽而行连他们的咳嗽 292 00:13:51,625 --> 00:13:54,736 声听起来都是响亮的小南河对面 293 00:13:54,986 --> 00:13:57,824 九级古塔的雄姿在朦胧中影影绰绰 294 00:13:58,211 --> 00:14:01,937 地平线那边已有白光微微泛起少平 295 00:14:01,949 --> 00:14:04,223 两只手扒着车帮环视着这个 296 00:14:04,250 --> 00:14:06,500 亲切的城市眼里再一次含 297 00:14:06,500 --> 00:14:09,812 满了泪水别了黄原我将 298 00:14:09,836 --> 00:14:12,136 永远记着这里的一切你留 299 00:14:12,136 --> 00:14:14,125 在我心间的无论是忧伤还是 300 00:14:14,136 --> 00:14:17,037 欢乐现在或将来对我来说都是 301 00:14:17,049 --> 00:14:20,011 甜密为此我要永远地怀恋你 302 00:14:20,312 --> 00:14:22,886 感谢你南行的汽车在黄土高原 303 00:14:22,912 --> 00:14:24,924 蜿蜒的山路上爬梁跨沟 304 00:14:25,223 --> 00:14:27,711 然后顺着涓涓的溪流沿着滔滔的 305 00:14:27,723 --> 00:14:31,324 大河经过一整天的颠簸突然降落似的 306 00:14:31,424 --> 00:14:33,848 跃下了高原之脊绿色越来越 307 00:14:33,848 --> 00:14:37,524 深暮黑时分汽车终于进入了向往已 308 00:14:37,524 --> 00:14:40,098 久的铜城市区展现在这些人 309 00:14:40,111 --> 00:14:42,274 面前的是一片灿烂的灯火和 310 00:14:42,287 --> 00:14:45,274 大城市那种特有的喧嚣被一整天 311 00:14:45,287 --> 00:14:47,649 颠簸弄得东倒西歪躺卧在车厢 312 00:14:47,649 --> 00:14:50,562 中的青年都纷纷站立起来眼睛 313 00:14:50,562 --> 00:14:52,924 里放射着惊喜的光芒欢呼他们 314 00:14:52,949 --> 00:14:55,486 壮丽的生活目的地但是他们高兴得 315 00:14:55,500 --> 00:14:58,250 太早了他们真正落脚的地方 316 00:14:58,348 --> 00:15:01,549 不是在这里当汽车在火车站广场停下 317 00:15:01,549 --> 00:15:03,861 后许多人立刻收拾起车厢里 318 00:15:03,861 --> 00:15:06,361 的东西但招工的人从驾驶 319 00:15:06,361 --> 00:15:08,750 楼里跳出来对这些兴高采烈的 320 00:15:08,750 --> 00:15:11,537 人喊叫说下车撒泡尿马上 321 00:15:11,537 --> 00:15:14,586 就开车那么他们要去的地方 322 00:15:14,699 --> 00:15:18,500 难道不是这里不是大牙湾煤矿在东面 323 00:15:18,500 --> 00:15:21,324 的山沟里离铜城还有四十华里的 324 00:15:21,336 --> 00:15:24,711 路程这些兴高采烈的人听说还要坐车 325 00:15:24,711 --> 00:15:27,287 走高涨的情绪便跌落了一些 326 00:15:27,861 --> 00:15:30,824 本来在他们的想象中他们要 327 00:15:30,824 --> 00:15:33,261 去的正是这样的一个灯火辉煌的 328 00:15:33,274 --> 00:15:36,586 地方铜城气势非凡的夜景只给他们 329 00:15:36,598 --> 00:15:39,125 留下一闪而过的印象汽车 330 00:15:39,149 --> 00:15:41,437 很快拐进了东面一条幽黑深邃 331 00:15:41,437 --> 00:15:43,912 的山沟里他们甚至连梦寐以求的 332 00:15:43,924 --> 00:15:46,461 火车都没来得及看见只听见它 333 00:15:46,461 --> 00:15:48,112 的一声惊人的长嚎和 334 00:15:48,125 --> 00:15:50,250 车轮在铁轨上铿锵的撞击声 335 00:15:50,549 --> 00:15:51,975 接着就被拉进了这条 336 00:15:52,086 --> 00:15:54,424 与他们家乡别无二致的土山沟一种 337 00:15:54,437 --> 00:15:57,125 不安和惊恐的情绪一霎时使这个 338 00:15:57,136 --> 00:15:59,711 刚才还欢呼雀跃的车厢陷入了一片 339 00:15:59,725 --> 00:16:02,524 深寂黑暗中前面坐着的人 340 00:16:02,524 --> 00:16:05,649 堆中传来几声唏嘘叹息当又 341 00:16:05,649 --> 00:16:08,199 一片灯火出现的时候这些人再 342 00:16:08,199 --> 00:16:10,237 一次从车厢里站起来这片 343 00:16:10,250 --> 00:16:13,586 灯火看起来也很壮观于是大家的 344 00:16:13,600 --> 00:16:16,100 情绪又不由地热烈起来这 345 00:16:16,100 --> 00:16:18,799 的确是一个煤矿但还不是大牙湾 346 00:16:19,375 --> 00:16:22,062 汽车再一次驶入黑暗中人们 347 00:16:22,062 --> 00:16:25,862 的情绪再一次跌落下来接着汽车 348 00:16:25,875 --> 00:16:29,086 又穿过两个矿区在夜间十点钟左右才 349 00:16:29,100 --> 00:16:31,961 驶进大牙湾煤矿从灯火的规模 350 00:16:31,961 --> 00:16:35,774 看大牙湾显然也是个大地方车厢 351 00:16:35,774 --> 00:16:38,737 里顿时活跃起来黑暗中有人用 352 00:16:38,761 --> 00:16:41,662 很有派势的口气说哼看 353 00:16:41,662 --> 00:16:43,511 我们是些什么人他们敢把 354 00:16:43,524 --> 00:16:45,824 我们塞在一个不像样的地方这些 355 00:16:45,850 --> 00:16:47,612 没见过大世面的地方的子弟 356 00:16:48,000 --> 00:16:50,011 脑子里只保留着自己父辈在 357 00:16:50,011 --> 00:16:52,487 乡县的权威印象似乎那权威 358 00:16:52,511 --> 00:16:56,112 一直延伸到这里甚至更遥远的地方汽车 359 00:16:56,125 --> 00:16:59,037 拉着黄土高原这些自命不凡的子弟在 360 00:16:59,049 --> 00:17:00,699 矿部前的一个小土坪上停 361 00:17:00,699 --> 00:17:03,862 下来他们不知道这就是大牙湾 362 00:17:03,862 --> 00:17:06,898 的天安门广场旁边矿部三层楼的 363 00:17:06,912 --> 00:17:09,412 楼壁上挂着一条欢迎新工人 364 00:17:09,436 --> 00:17:13,250 到矿的红布标语同时高音喇叭里 365 00:17:13,362 --> 00:17:15,224 一位女播音员用河南腔的 366 00:17:15,237 --> 00:17:18,561 普通话反复播送一篇欢迎词辉煌 367 00:17:18,561 --> 00:17:21,449 的灯火加上热烈的气氛显出一个 368 00:17:21,474 --> 00:17:24,273 迷人的世界人们的血液沸腾起来 369 00:17:24,273 --> 00:17:28,349 了原来一直听说煤矿如何艰苦看来 370 00:17:28,375 --> 00:17:29,862 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差劲 371 00:17:30,436 --> 00:17:32,924 瞧这不像来到繁华的城市 372 00:17:32,924 --> 00:17:37,049 了吗好地方哪可是当招工 373 00:17:37,049 --> 00:17:39,086 的人把他们领到住宿的地方时 374 00:17:39,487 --> 00:17:41,487 他们热烘烘的头脑才冷了下来 375 00:17:42,061 --> 00:17:44,273 他们寒心地看见几孔砖砌 376 00:17:44,273 --> 00:17:47,936 的破旧的大窑洞里面一无所有地上铺 377 00:17:47,936 --> 00:17:50,112 着常年积下的尘土墙壁被 378 00:17:50,112 --> 00:17:52,261 烟熏成了黑色上面还糊 379 00:17:52,261 --> 00:17:55,174 着鼻涕之类不堪入目的脏物这 380 00:17:55,174 --> 00:17:57,737 就是他们住宿的地方煤矿生活 381 00:17:57,737 --> 00:17:59,912 的严峻性初次展现在了他们的 382 00:17:59,924 --> 00:18:00,412 眼前 383 00:18:01,099 --> 00:18:03,750 在他们还来不及叹息的时候矿 384 00:18:03,750 --> 00:18:05,537 上的劳资调配员便像严厉 385 00:18:05,537 --> 00:18:08,436 的军事教官一般吼叫着让他们 386 00:18:08,436 --> 00:18:11,098 到另外一个地方去背床板扛凳子 387 00:18:11,662 --> 00:18:14,561 是的既然到了煤矿就别打算 388 00:18:14,586 --> 00:18:17,324 让人伺候一切要自己动手背 389 00:18:17,324 --> 00:18:20,199 床板扛凳子算个屁更严厉 390 00:18:20,199 --> 00:18:22,773 的生活还在后边哩一孔 391 00:18:22,787 --> 00:18:25,324 窑洞住十个人大家刚支好 392 00:18:25,324 --> 00:18:28,023 床板劳资调配员便喊叫去吃饭 393 00:18:28,586 --> 00:18:31,386 他们默默无语地相跟成一串来到 394 00:18:31,398 --> 00:18:33,875 食堂一人发一只大老 395 00:18:33,875 --> 00:18:37,750 碗一碗烩菜三个馒头有没有 396 00:18:37,750 --> 00:18:41,125 汤有人问劳资调配员嘴一 397 00:18:41,125 --> 00:18:44,825 撇算是回答得了吧到这里还 398 00:18:44,825 --> 00:18:48,349 讲究什么汤汤水水吃完饭以后这些 399 00:18:48,362 --> 00:18:51,398 情绪复杂的人重新返回宿舍开始 400 00:18:51,412 --> 00:18:56,625 铺床支架箱子现在气氛有所缓和大家 401 00:18:56,648 --> 00:18:59,125 一边拉话一边争着抢占较好的 402 00:18:59,136 --> 00:19:02,537 床位整理安放各自的东西不管条件 403 00:19:02,548 --> 00:19:06,400 怎样总算有了工作嘛现在这些 404 00:19:06,400 --> 00:19:08,500 县领导的子弟们纷纷把包裹 405 00:19:08,500 --> 00:19:11,336 铺盖的彩色塑料布打开每人一大 406 00:19:11,336 --> 00:19:14,586 包被褥都在两套以上整洁簇新 407 00:19:14,586 --> 00:19:16,423 的被褥一铺好后这孔 408 00:19:16,423 --> 00:19:19,612 黑糊糊的大窑洞五颜六色倒有点满室生 409 00:19:19,612 --> 00:19:22,275 辉的样子众人的情绪又随 410 00:19:22,275 --> 00:19:24,862 之高涨起来他们分别打开自己的 411 00:19:24,875 --> 00:19:26,737 皮箱或包铜角的大木箱 412 00:19:27,048 --> 00:19:29,561 一次次夸耀似的把里面的东西取出 413 00:19:29,586 --> 00:19:32,461 又放回只有孙少平一个人沉默 414 00:19:32,461 --> 00:19:34,750 不语他把自己唯一的家当 415 00:19:35,112 --> 00:19:37,086 那只破提包放在屋后 416 00:19:37,200 --> 00:19:38,737 墙角那张没人住的光 417 00:19:38,737 --> 00:19:42,061 床板上直至现在这伙人谁 418 00:19:42,061 --> 00:19:45,200 也没有理睬他是的他太寒酸 419 00:19:45,200 --> 00:19:47,825 了一身旧衣服一只破提包 420 00:19:48,125 --> 00:19:49,862 竟连一床起码的铺盖也 421 00:19:49,862 --> 00:19:52,875 没有在众人鄙视的目光里甚至 422 00:19:52,886 --> 00:19:55,362 含着不解的疑问你这副 423 00:19:55,362 --> 00:19:58,923 样子是凭什么被招工的到现在 424 00:19:59,250 --> 00:20:01,686 少平也有点后悔起来他不该把 425 00:20:01,686 --> 00:20:03,761 那床破被褥送了别人他 426 00:20:03,761 --> 00:20:06,537 当时只想既有了工作一切都 427 00:20:06,537 --> 00:20:08,875 会有办法的没想到他当下 428 00:20:08,900 --> 00:20:12,275 就陷入了困境是呀天气渐渐 429 00:20:12,287 --> 00:20:14,824 冷了没铺盖怎么行呢更 430 00:20:14,824 --> 00:20:17,162 主要的是他现在和这样一群 431 00:20:17,162 --> 00:20:19,436 人住在一起如果在黄原揽 432 00:20:19,436 --> 00:20:22,386 工这也倒没什么大家一样恓惶 433 00:20:22,686 --> 00:20:25,574 他决不会遭受同伙们的讥笑眼下 434 00:20:25,598 --> 00:20:27,949 他只能如此了他身上只剩下 435 00:20:27,949 --> 00:20:31,275 了几块钱他想好在有一身绒衣 436 00:20:31,586 --> 00:20:34,174 光床板上和衣凑合一个来月还是 437 00:20:34,174 --> 00:20:37,336 可以的一月下来只要发了工资 438 00:20:37,625 --> 00:20:39,636 他第一件事就是闹腾一床 439 00:20:39,650 --> 00:20:43,098 铺盖现在同屋的其他人有的在 440 00:20:43,125 --> 00:20:45,824 洗脸刷牙洗漱完毕的已经坐在 441 00:20:45,836 --> 00:20:48,311 床边削苹果吃或者互相递 442 00:20:48,311 --> 00:20:50,237 让带嘴纸烟和冒着泡沫的 443 00:20:50,261 --> 00:20:52,924 啤酒瓶子少平在自己的床边 444 00:20:52,924 --> 00:20:55,412 上木然坐了片刻便走出了 445 00:20:55,525 --> 00:20:57,787 这间闹哄哄的住所一个人来到 446 00:20:57,799 --> 00:21:00,424 外边他立在院子残破的砖墙 447 00:21:00,424 --> 00:21:02,549 边点燃了一支廉价的飞鹤 448 00:21:02,549 --> 00:21:04,737 牌纸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 449 00:21:05,299 --> 00:21:08,250 此刻已经接近午夜整个矿区仍然没有 450 00:21:08,275 --> 00:21:11,586 安静下来密集而璀璨的灯火撒满 451 00:21:11,586 --> 00:21:13,636 了这个山湾从沟底一直 452 00:21:13,650 --> 00:21:16,561 漫上山顶各种陌生而杂乱的声响 453 00:21:16,662 --> 00:21:19,973 从四面八方传来沟对面是一列 454 00:21:19,973 --> 00:21:21,875 列黝黑而模糊的山的剪影 455 00:21:22,449 --> 00:21:25,324 不知为什么一种特别愉快的情绪 456 00:21:25,436 --> 00:21:27,625 油然漫上了他的心头他 457 00:21:27,625 --> 00:21:31,811 想眼下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不久前你 458 00:21:31,824 --> 00:21:33,949 还是一个流浪汉像无根的蓬 459 00:21:33,949 --> 00:21:37,500 丛在人间漂泊现在你已经有 460 00:21:37,500 --> 00:21:40,199 了职业有了住处有了床板 461 00:21:40,586 --> 00:21:43,723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列宁说 462 00:21:44,275 --> 00:21:46,924 嘿嘿一切都会有的他立在 463 00:21:46,949 --> 00:21:48,912 院子砖墙边自己给自己打了 464 00:21:48,924 --> 00:21:50,775 一会气然后便转身回了 465 00:21:50,787 --> 00:21:53,900 宿舍现在所有的人都蒙头 466 00:21:53,900 --> 00:21:56,074 大睡了少平脱下自己的 467 00:21:56,086 --> 00:21:58,723 胶鞋枕着那个破黄提包在 468 00:21:58,723 --> 00:22:01,386 光床板上躺了下来这一夜 469 00:22:01,500 --> 00:22:03,862 他睡得很不踏实各种声响 470 00:22:03,886 --> 00:22:07,275 纷拢着他尤其是深夜里火车汽笛 471 00:22:07,275 --> 00:22:09,836 的鸣叫使他感到新奇而激动 472 00:22:10,412 --> 00:22:13,461 此刻他想起故乡村庄碧水涟涟 473 00:22:13,461 --> 00:22:17,336 的东拉河悠悠飘浮的白云庙坪那里 474 00:22:17,449 --> 00:22:19,674 枣林兴许已经半红山上 475 00:22:19,674 --> 00:22:21,487 的糜谷也应该泛起了黄色 476 00:22:21,761 --> 00:22:23,849 在秋风中飘溢出新鲜的香气 477 00:22:24,412 --> 00:22:26,287 还有万有大叔门前的老槐树 478 00:22:26,511 --> 00:22:27,886 又不知新添了几只喜鹊 479 00:22:27,886 --> 00:22:30,574 窝接着他的思绪又淌回 480 00:22:30,574 --> 00:22:34,412 了黄原古塔山东关大桥头没有门窗的 481 00:22:34,424 --> 00:22:36,699 窑洞躺在麦草中裸体的揽 482 00:22:36,699 --> 00:22:39,250 工汉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同屋的 483 00:22:39,250 --> 00:22:41,773 人顾不上其它先纷纷跑出窑洞 484 00:22:42,125 --> 00:22:45,987 想看看大牙湾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夜晚 485 00:22:45,987 --> 00:22:49,287 灯火造成的辉煌景象消失了太阳 486 00:22:49,287 --> 00:22:51,261 照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大牙湾 487 00:22:51,836 --> 00:22:53,449 人们脸上那点本来就不 488 00:22:53,449 --> 00:22:56,886 多的笑容顿时一扫而光矿区显出了 489 00:22:56,898 --> 00:22:59,662 它的粗放杂乱和单调的面目 490 00:23:00,237 --> 00:23:03,612 这里没有什么鲜花没有什么喷泉林荫道 491 00:23:03,924 --> 00:23:06,237 没有他们所幻想的一切美妙景象 492 00:23:06,811 --> 00:23:09,162 有的只是黑色的煤灰色的建筑 493 00:23:09,612 --> 00:23:11,799 听到的只是各种机械发出的粗野 494 00:23:11,799 --> 00:23:14,162 面嘶哑的声音房层染着 495 00:23:14,174 --> 00:23:17,086 烟灰树叶蒙着煤尘连沟道里 496 00:23:17,086 --> 00:23:19,750 的小河水也是黑的大牙湾的白天 497 00:23:19,773 --> 00:23:23,224 和夜晚看起来完全是两回事在大部分 498 00:23:23,224 --> 00:23:25,686 人都有点灰心的时候孙少平心里 499 00:23:25,711 --> 00:23:28,787 却高兴起来好这地方正和 500 00:23:28,799 --> 00:23:31,174 我的情况统一着哩在孙少平 501 00:23:31,186 --> 00:23:34,023 看来这里的状况比他原来想象 502 00:23:34,023 --> 00:23:36,724 得还要好他没想到矿区会 503 00:23:36,724 --> 00:23:41,199 这么庞大和有气势瞧建筑物密密麻麻 504 00:23:41,224 --> 00:23:44,099 挤满了偌大一个山湾街道商店 505 00:23:44,386 --> 00:23:48,599 机关学校应有尽有雄伟的选煤楼 506 00:23:48,886 --> 00:23:50,924 飞转的天轮山一样的煤 507 00:23:50,924 --> 00:23:53,862 堆还有火车的喧吼就连地上 508 00:23:53,886 --> 00:23:56,162 到处乱扔的破钢烂铁也是 509 00:23:56,174 --> 00:23:59,648 一种富有的表现啊是的在娇生惯养 510 00:23:59,648 --> 00:24:01,898 的人看来这里又脏又黑 511 00:24:02,136 --> 00:24:05,375 没有什么诗情画意但在他看来这 512 00:24:05,375 --> 00:24:07,049 却是一个能创造巨大财富的 513 00:24:07,061 --> 00:24:09,724 地方一个令人振奋的生活大舞台 514 00:24:10,287 --> 00:24:12,811 孙少平的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 515 00:24:13,086 --> 00:24:14,961 因为与此相比较的是他 516 00:24:14,961 --> 00:24:16,636 已经经历过的那些无比艰难的 517 00:24:16,662 --> 00:24:20,436 生活场景第二天上午根据煤矿的惯例 518 00:24:20,599 --> 00:24:24,636 要进行身体复查十点钟左右劳资调配 519 00:24:24,636 --> 00:24:25,936 员带着他们上了一道 520 00:24:25,949 --> 00:24:29,000 小坡穿过铁道来到西面半山腰的 521 00:24:29,023 --> 00:24:33,074 矿医院复查完全按征兵规格进行先 522 00:24:33,074 --> 00:24:36,436 目测然后看骨缝硬伤或是否 523 00:24:36,436 --> 00:24:39,398 有皮肤病有两个人立刻在骨科 524 00:24:39,424 --> 00:24:42,362 和皮肤科打下来了皮肤病绝对不行 525 00:24:42,750 --> 00:24:44,586 因为每天大家要在水池里共 526 00:24:44,586 --> 00:24:44,761 浴 527 00:24:45,099 --> 00:24:47,099 少平顺利地通过一道道关口 528 00:24:47,673 --> 00:24:50,923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渐渐 529 00:24:50,936 --> 00:24:53,750 紧张起来他太珍视这次招工了 530 00:24:54,098 --> 00:24:56,074 这等于是他一生命运的转折 531 00:24:56,650 --> 00:24:58,961 他生怕在这最后的关头出 532 00:24:58,961 --> 00:25:01,398 个什么意外的事正如俗话所 533 00:25:01,398 --> 00:25:05,199 说怕处有鬼本来他的身体棒极 534 00:25:05,199 --> 00:25:07,537 了没一点毛病但这无谓的 535 00:25:07,549 --> 00:25:10,237 紧张情绪终于导致了可怕的灾难 536 00:25:10,586 --> 00:25:12,186 他在血压上被卡住了 537 00:25:12,737 --> 00:25:14,862 量血压时随着女大夫捏皮囊 538 00:25:14,862 --> 00:25:17,000 的响声他的心脏像是要 539 00:25:17,023 --> 00:25:20,086 爆炸一般狂跳不已结果高压竟然 540 00:25:20,099 --> 00:25:23,700 上了一百六十五全部检查完毕后劳资 541 00:25:23,700 --> 00:25:25,461 调配员在医院门诊部的楼道里 542 00:25:25,474 --> 00:25:28,386 宣布身体合格的下午自由安排可以 543 00:25:28,398 --> 00:25:30,599 出去买东西到矿区转一转 544 00:25:30,936 --> 00:25:33,474 身体完全不合格的准备回家血压 545 00:25:33,474 --> 00:25:35,586 高的人明天上午再复查一次 546 00:25:36,023 --> 00:25:38,811 如果还不合格也准备回家回家 547 00:25:39,362 --> 00:25:41,686 这两个字使少平的头轰 548 00:25:41,686 --> 00:25:44,250 地响了一声此刻如果再 549 00:25:44,250 --> 00:25:46,825 量血压谁知道上升到什么程度 550 00:25:47,386 --> 00:25:50,973 他两眼发黑无数纷乱的人头连同这 551 00:25:50,973 --> 00:25:53,261 座楼房都一齐在他面前旋转 552 00:25:53,261 --> 00:25:56,586 起来命运啊多么会捉弄人他 553 00:25:56,586 --> 00:25:59,973 历尽磨难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怎能再回去 554 00:25:59,973 --> 00:26:05,487 呢回到哪里双水村黄原再到东关 555 00:26:05,500 --> 00:26:07,561 那个大桥头的人堆里忧愁 556 00:26:07,561 --> 00:26:10,862 地等待包工头来招他他不知道自己 557 00:26:10,862 --> 00:26:13,525 是怎样走回宿舍的孙少平躺 558 00:26:13,525 --> 00:26:15,575 在光床板上头枕着那个 559 00:26:15,598 --> 00:26:17,987 破提包目光呆滞地望着黑糊糊 560 00:26:17,987 --> 00:26:20,261 的窑顶窑里空无一人 561 00:26:20,650 --> 00:26:23,575 大家都出去转悠去了此刻他 562 00:26:23,575 --> 00:26:25,173 也再听不见外面世界的各种 563 00:26:25,186 --> 00:26:27,848 嘈杂只是无比伤心地躺在这里 564 00:26:28,162 --> 00:26:30,900 眼中旋转着两团泪水他等待 565 00:26:30,900 --> 00:26:33,936 着明天明天将是决定他命运 566 00:26:33,936 --> 00:26:37,173 的最后一次判决如果血压降不下来 567 00:26:37,461 --> 00:26:39,575 他就得提起这个破提包离开 568 00:26:39,586 --> 00:26:43,211 大牙湾那么他又将去哪里有 569 00:26:43,211 --> 00:26:45,598 一点是明确的不能回家去 570 00:26:45,950 --> 00:26:49,261 绝对不能也不能回黄原去既然 571 00:26:49,261 --> 00:26:51,237 已经出来了就不能再北返一 572 00:26:51,237 --> 00:26:55,174 步好马不吃回头草如果他真的被煤矿 573 00:26:55,186 --> 00:26:57,787 辞退他就去铜城谋生揽 574 00:26:57,787 --> 00:27:01,174 工掏粪扫大街都可以他 575 00:27:01,174 --> 00:27:03,924 猛然想到他实际上血压并不高 576 00:27:04,237 --> 00:27:06,650 只是因为心情过于紧张才造成了 577 00:27:06,674 --> 00:27:09,037 如此后果他怎能甘心这样一种 578 00:27:09,061 --> 00:27:12,737 偶然因素就被淘汰呢不他 579 00:27:12,750 --> 00:27:16,275 喊叫说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他 580 00:27:16,275 --> 00:27:18,686 想他决不能这样被动地等待 581 00:27:18,711 --> 00:27:20,949 命运的宰割在这最危险的 582 00:27:20,949 --> 00:27:23,586 时候应该像伟大的贝多芬所说 583 00:27:24,000 --> 00:27:26,549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会 584 00:27:26,650 --> 00:27:29,662 使我完全屈服第三章万般焦灼的 585 00:27:29,674 --> 00:27:32,049 孙少平首先想到了那位量血压 586 00:27:32,049 --> 00:27:35,000 的大夫他想在明天上午复查 587 00:27:35,011 --> 00:27:37,412 之前他一定要先找找这 588 00:27:37,412 --> 00:27:39,961 位决定他命运的女神打问好女 589 00:27:39,961 --> 00:27:42,250 大夫住宿的地方时间已经到了 590 00:27:42,261 --> 00:27:44,961 下午晚饭他只从食堂里带 591 00:27:44,961 --> 00:27:47,824 回两个馒头也无心下咽便匆忙 592 00:27:47,824 --> 00:27:50,086 地从宿舍走出来下了护坡 593 00:27:50,086 --> 00:27:52,424 路那几十个台阶来到矿区中间的 594 00:27:52,436 --> 00:27:54,973 马路上他先到东面矿部那里 595 00:27:54,973 --> 00:27:57,061 的小摊前从身上仅有的 596 00:27:57,086 --> 00:27:59,136 七块钱中拿出五块买了一 597 00:27:59,136 --> 00:28:02,336 网兜苹果然后才折转身向西面 598 00:28:02,336 --> 00:28:04,987 的干部家属楼走去直到现在 599 00:28:05,348 --> 00:28:07,261 孙少平还没想好他找到女 600 00:28:07,261 --> 00:28:09,324 大夫该怎说但买礼物这 601 00:28:09,324 --> 00:28:11,324 一点他一开始就想到了 602 00:28:11,886 --> 00:28:15,061 这是中国人办事的首要条件这几斤 603 00:28:15,074 --> 00:28:18,775 苹果是太微不足道了本来从走后门 604 00:28:18,775 --> 00:28:20,574 的行情看要办这么大的 605 00:28:20,574 --> 00:28:23,287 事送块手表或一辆自行车 606 00:28:23,386 --> 00:28:26,775 也算不了什么只是他身上实在没钱 607 00:28:26,775 --> 00:28:30,324 了不论怎样提几斤苹果总比 608 00:28:30,348 --> 00:28:35,237 赤手空拳强现在又是夜晚了矿区再 609 00:28:35,237 --> 00:28:37,362 一次亮起灿若星河的灯火 610 00:28:37,936 --> 00:28:39,961 沟底里传来了一片模糊的人的 611 00:28:39,973 --> 00:28:42,775 嘈杂声大概是晚场电影就要开映 612 00:28:42,775 --> 00:28:45,136 了女大夫会不会去看电影呢 613 00:28:45,699 --> 00:28:48,912 但愿她没去不过即使去了 614 00:28:49,174 --> 00:28:50,586 他也要立在她家门口 615 00:28:50,699 --> 00:28:52,824 等她回来要是今晚上找不 616 00:28:52,824 --> 00:28:56,211 到她一切就为时过晚了明天早晨八点钟 617 00:28:56,237 --> 00:28:59,362 就要复查孙少平提着那几斤苹果 618 00:28:59,711 --> 00:29:02,612 急行在夜晚凉飕飕的秋风中额头 619 00:29:02,612 --> 00:29:04,886 上冒着热汗他不时撩起布衫 620 00:29:04,898 --> 00:29:07,061 襟子揩一把快进家属区 621 00:29:07,061 --> 00:29:09,112 的路段两旁挤满了卖小吃的 622 00:29:09,125 --> 00:29:12,261 摊贩油烟蒸气混合着飘满街头 623 00:29:12,549 --> 00:29:15,412 吆喝声此起彼伏那些刚上井的 624 00:29:15,436 --> 00:29:17,849 单身矿工正围坐在脏乎乎的小 625 00:29:17,849 --> 00:29:20,211 桌旁吃着喝着挥舞着 626 00:29:20,224 --> 00:29:23,586 胳膊在猜拳喝令家属区相对来说 627 00:29:23,612 --> 00:29:26,436 是宁静的一幢幢四层楼房 628 00:29:26,537 --> 00:29:29,199 排列得错落有致从那些亮着灯火 629 00:29:29,199 --> 00:29:32,699 的窗口传出中央电视台播音员赵忠祥浑厚的 630 00:29:32,711 --> 00:29:35,974 声音新闻联播已近尾声时间约摸 631 00:29:36,000 --> 00:29:38,674 快到七点半了他找到了八号楼 632 00:29:39,250 --> 00:29:42,099 他从四单元黑暗的楼道里拾级而上 633 00:29:42,674 --> 00:29:44,074 他神经绷得像拉满的 634 00:29:44,086 --> 00:29:47,787 弓弦由于没吃饭上楼时两腿 635 00:29:47,799 --> 00:29:50,737 很绵软黑暗中他竟然在二楼 636 00:29:50,737 --> 00:29:53,461 的水泥台阶上绊倒了肋骨间 637 00:29:53,487 --> 00:29:55,924 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疼得他 638 00:29:55,924 --> 00:29:58,648 几乎要喊出声来他顾不了什么 639 00:29:59,023 --> 00:30:01,273 挣扎着爬起来用衣服揩了 640 00:30:01,287 --> 00:30:04,237 揩苹果上的灰土现在他立 641 00:30:04,237 --> 00:30:06,424 在三楼右边的门口了这就 642 00:30:06,424 --> 00:30:08,211 是那位女大夫的家他 643 00:30:08,211 --> 00:30:11,011 的心脏再一次狂跳起来他立 644 00:30:11,011 --> 00:30:13,949 在这门口停留了片刻等待急促 645 00:30:13,949 --> 00:30:18,625 的呼吸趋于平缓此刻他口干舌燥心情 646 00:30:18,648 --> 00:30:22,174 万分沉重人啊在这个世界上 647 00:30:22,174 --> 00:30:24,987 要活下去有多么艰难他终于 648 00:30:25,011 --> 00:30:27,773 轻轻叩响了门板好一阵功夫 649 00:30:28,074 --> 00:30:30,148 门才打开一条缝从里面探 650 00:30:30,148 --> 00:30:33,136 出来半个脑袋正是女大夫你找 651 00:30:33,136 --> 00:30:36,186 谁她板起脸问她当然 652 00:30:36,186 --> 00:30:38,974 不会认出他是谁我我就 653 00:30:38,987 --> 00:30:42,162 找你少平拘谨地回答尽量使 654 00:30:42,162 --> 00:30:46,023 自己的声音充满谦卑什么事我 655 00:30:46,412 --> 00:30:48,737 他一时不知该怎说有事 656 00:30:48,737 --> 00:30:51,011 等明天上班到医院来找女 657 00:30:51,011 --> 00:30:54,037 大夫说着就准备关门了少平 658 00:30:54,049 --> 00:30:56,037 一急便把手插在门缝里 659 00:30:56,500 --> 00:30:58,412 使这扇即将关闭的门不得不 660 00:30:58,424 --> 00:31:01,250 停下来我有点事想和你 661 00:31:01,250 --> 00:31:04,523 说一下他哀求说女大夫有点 662 00:31:04,523 --> 00:31:07,987 生气不过她只好把他放进 663 00:31:08,000 --> 00:31:10,074 屋来他跟着她进了边 664 00:31:10,074 --> 00:31:12,011 上的一间房子另一间 665 00:31:12,011 --> 00:31:14,023 房子传来一个男人和小女孩的 666 00:31:14,037 --> 00:31:16,211 说话声大概是大夫的丈夫和 667 00:31:16,224 --> 00:31:20,049 孩子他们正在看电视什么事女 668 00:31:20,049 --> 00:31:22,699 大夫直截了当问从她的脸上 669 00:31:22,724 --> 00:31:25,886 神色看显然对这种打扰烦透顶了 670 00:31:26,099 --> 00:31:28,825 孙少平立在地上手里难堪地 671 00:31:28,936 --> 00:31:31,875 提着那几斤苹果说就是 672 00:31:31,886 --> 00:31:34,924 我的血压问题血压怎这几颗 673 00:31:34,936 --> 00:31:37,650 苹果给你的娃娃放下少平先 674 00:31:37,662 --> 00:31:40,261 不再说血压把那几斤苹果放 675 00:31:40,261 --> 00:31:43,311 在了茶几上你这是干什么有 676 00:31:43,311 --> 00:31:46,162 啥事你说你坐女大夫 677 00:31:46,174 --> 00:31:49,049 态度仍然生硬但比刚才稍有缓和 678 00:31:49,625 --> 00:31:52,136 孙少平看出不是这几颗苹果起了 679 00:31:52,136 --> 00:31:54,511 作用而是因为他那一副可怜 680 00:31:54,511 --> 00:31:57,125 相才使得女大夫不得不勉强请 681 00:31:57,125 --> 00:32:00,037 他坐下女大夫说着自己已经 682 00:32:00,048 --> 00:32:02,673 坐在了藤椅里好你坐下 683 00:32:02,673 --> 00:32:04,787 就好这说明你准备听我 684 00:32:04,787 --> 00:32:07,648 说下去了少平没有坐他在 685 00:32:07,662 --> 00:32:09,836 灯光下看见他刚才跌了那 686 00:32:09,836 --> 00:32:11,625 一跤也忘了拍一拍 687 00:32:11,987 --> 00:32:14,523 浑身沾满灰土他怎能坐进 688 00:32:14,548 --> 00:32:16,836 大夫家干净的沙发里呢他 689 00:32:16,836 --> 00:32:19,250 就这样立在地上开口说我 690 00:32:19,250 --> 00:32:21,586 叫孙少平是刚从黄原新招来 691 00:32:21,586 --> 00:32:24,261 的工人复查身体时本来我血压 692 00:32:24,261 --> 00:32:26,923 不高但由于心情紧张高压上 693 00:32:26,923 --> 00:32:29,386 了一百六十五这是你为我量的 694 00:32:29,636 --> 00:32:33,862 噢女大夫似乎有所记忆当然你 695 00:32:33,862 --> 00:32:36,150 说的这种情况是有的正因为 696 00:32:36,162 --> 00:32:38,200 这样我们才对血压不合格的 697 00:32:38,200 --> 00:32:41,625 人还要进行第二次复查那可是最后一次 698 00:32:41,636 --> 00:32:46,061 复查了少平叫道是最后一次了女 699 00:32:46,061 --> 00:32:48,761 大夫平静地说如果还不合格 700 00:32:48,761 --> 00:32:52,662 呢当然要退回原地不我不 701 00:32:52,662 --> 00:32:56,048 回去少平冲动地大声叫起来眼 702 00:32:56,048 --> 00:32:59,686 里已经旋转着泪水这时女大夫 703 00:32:59,686 --> 00:33:01,487 的丈夫在门口探进头看 704 00:33:01,487 --> 00:33:03,375 了看生气地白了少平一 705 00:33:03,375 --> 00:33:06,037 眼然后把门啪地带住了女 706 00:33:06,037 --> 00:33:08,662 大夫本人现在只是带着惊讶的 707 00:33:08,673 --> 00:33:10,662 神色望着他她说不出 708 00:33:10,673 --> 00:33:12,737 什么来她显然被他这一 709 00:33:12,737 --> 00:33:15,086 声哈姆雷特式的悲怆的喊叫所 710 00:33:15,086 --> 00:33:18,686 震慑少平自己也知道失礼了赶忙 711 00:33:18,700 --> 00:33:21,537 轻声说对不起他用手掌揩去 712 00:33:21,561 --> 00:33:23,886 额头的汗水又把手上的汗水 713 00:33:23,987 --> 00:33:25,987 揩在胸前的衣襟上他 714 00:33:26,000 --> 00:33:28,875 哀求说大夫你一定要帮助我 715 00:33:29,112 --> 00:33:31,950 不要把我打发回去我知道我 716 00:33:31,950 --> 00:33:33,200 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 717 00:33:33,200 --> 00:33:35,436 里你将决定我的生活道路 718 00:33:35,900 --> 00:33:39,598 决定我的一生这是千真万确的你 719 00:33:39,612 --> 00:33:42,237 原来是干什么的女大夫突然问 720 00:33:42,799 --> 00:33:44,875 揽工在黄原揽了好长 721 00:33:44,875 --> 00:33:47,961 时间的工上过学没有上 722 00:33:47,961 --> 00:33:51,098 过高中毕业在农村教过书 723 00:33:51,662 --> 00:33:56,574 当过教师嗯那你大夫我 724 00:33:56,574 --> 00:33:58,625 一时难以说清我的一切我 725 00:33:58,625 --> 00:34:02,136 家几辈子都是农民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 726 00:34:02,711 --> 00:34:04,924 煤矿虽然苦一些但我不怕这 727 00:34:04,924 --> 00:34:07,473 地方苦我多么希望能在这里 728 00:34:07,487 --> 00:34:09,911 劳动听说有的人下几回井 729 00:34:09,936 --> 00:34:13,375 就跑了我不会大夫你要 730 00:34:13,387 --> 00:34:16,525 知道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要 731 00:34:16,525 --> 00:34:18,661 相信我的血压一点都不高 732 00:34:19,050 --> 00:34:20,849 说不定是你的血压计出了毛病 733 00:34:21,137 --> 00:34:24,150 血压计怎会出毛病呢女大夫嘴角 734 00:34:24,150 --> 00:34:26,224 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这一 735 00:34:26,224 --> 00:34:29,036 丝笑意对少平来说就像阴霾 736 00:34:29,036 --> 00:34:32,186 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太阳的光芒你 737 00:34:32,186 --> 00:34:34,387 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 738 00:34:34,949 --> 00:34:38,000 明天复查时你不要紧张万一再 739 00:34:38,000 --> 00:34:40,949 紧张呢女大夫这次完全被他 740 00:34:40,949 --> 00:34:42,961 的话逗笑了她从藤椅里 741 00:34:42,974 --> 00:34:45,449 站起来在茶几上提起那几斤 742 00:34:45,461 --> 00:34:47,836 苹果一边往他手里递一边 743 00:34:47,836 --> 00:34:50,862 说你把东西带走明早复查 744 00:34:50,862 --> 00:34:53,061 前一小时你试着喝点醋 745 00:34:53,324 --> 00:34:55,911 孙少平一怔他猛地转过身 746 00:34:56,137 --> 00:34:58,675 没有接苹果急速地走出了房子 747 00:34:59,250 --> 00:35:01,762 他不愿让大夫看见他夺眶而出的 748 00:35:01,775 --> 00:35:05,411 泪水他在心里说好人谢谢你 749 00:35:05,974 --> 00:35:08,875 他绊绊磕磕下了楼道重新回到马路 750 00:35:08,875 --> 00:35:11,875 上他解开上衣的钮扣让秋夜 751 00:35:11,875 --> 00:35:15,150 的凉风吹拂他热烘烘的胸脯现在 752 00:35:15,150 --> 00:35:17,275 他脑子里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753 00:35:17,849 --> 00:35:20,525 他只记着一个字醋他 754 00:35:20,525 --> 00:35:23,237 立刻来到矿部前但看见所有店铺 755 00:35:23,237 --> 00:35:25,161 的门都关了他发愁地 756 00:35:25,186 --> 00:35:27,400 立在马路边不知到何处去 757 00:35:27,411 --> 00:35:31,561 买点醋晚上必须搞到明早上七点钟就要 758 00:35:31,561 --> 00:35:33,862 喝而那时商店的门还不会 759 00:35:33,862 --> 00:35:36,036 开呢他抬头望了望山坡 760 00:35:36,036 --> 00:35:39,311 上密麻麻的灯火突然想他能不能 761 00:35:39,311 --> 00:35:41,449 到矿工的家户里去买一两毛钱 762 00:35:41,449 --> 00:35:44,137 的醋呢这样想的时候他 763 00:35:44,137 --> 00:35:46,750 的两条腿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山坡 764 00:35:46,750 --> 00:35:48,811 上的灯火处走去了在 765 00:35:48,836 --> 00:35:51,099 大牙湾煤矿能住进这层楼 766 00:35:51,099 --> 00:35:54,648 的只能是干部和双职工大部分矿工 767 00:35:54,648 --> 00:35:57,224 的老婆和孩子都是黑户连户口 768 00:35:57,237 --> 00:35:59,175 也没有怎有资格住公家的 769 00:35:59,186 --> 00:36:02,375 房子呢说实话矿工太苦了 770 00:36:02,925 --> 00:36:05,436 如果身边没有老婆孩子那他们的 771 00:36:05,436 --> 00:36:08,474 日子简直难以熬过在潮湿阴冷 772 00:36:08,474 --> 00:36:10,561 的地层深处在黑暗的掌子面 773 00:36:10,561 --> 00:36:13,699 上他们之所以能够日复一日日日拼命 774 00:36:13,724 --> 00:36:16,661 八九个小时就因为地面上有一个温暖 775 00:36:16,686 --> 00:36:19,625 而安乐的家老婆和孩子这 776 00:36:19,625 --> 00:36:22,836 才是他们真正的太阳永远温暖地 777 00:36:22,862 --> 00:36:26,012 照耀着他们的生活因此他们把 778 00:36:26,036 --> 00:36:28,387 家属的户口都扔在农村在 779 00:36:28,398 --> 00:36:31,000 矿区周围随便搭个窝棚或在 780 00:36:31,000 --> 00:36:33,625 山崖上戳几孔小窑洞把老婆孩子 781 00:36:33,637 --> 00:36:35,675 接过来用自己的苦力养活着 782 00:36:35,686 --> 00:36:38,112 他们而同时也使自己能经常 783 00:36:38,125 --> 00:36:40,237 沐浴在亲人们的温情和关切 784 00:36:40,250 --> 00:36:43,925 之中这样在整个矿区周围的山山洼洼 785 00:36:44,137 --> 00:36:46,875 沟沟渠渠就建立起一片又一片的 786 00:36:46,898 --> 00:36:49,800 黑户区一般人都是同乡人挤在一块 787 00:36:50,224 --> 00:36:53,125 口音生活习俗都相同有个事 788 00:36:53,148 --> 00:36:56,362 可以互帮因此就形成了河南区 789 00:36:56,536 --> 00:37:00,061 山东区和黄土高原中部平原等各地的 790 00:37:00,086 --> 00:37:04,500 黑户区一般说来河南人住宿比较讲究即使 791 00:37:04,512 --> 00:37:06,925 几座低矮的茅草房院落也收拾得 792 00:37:06,949 --> 00:37:09,786 干干净净墙壁都刷成白的似乎 793 00:37:09,811 --> 00:37:12,648 专门和煤作对比色不仅大牙湾 794 00:37:13,050 --> 00:37:15,237 铜城所有的煤矿都布满了这样 795 00:37:15,237 --> 00:37:19,425 的黑户区孙少平现在走进的正是大牙湾 796 00:37:19,425 --> 00:37:22,474 的河南区他穿过铁路上了一 797 00:37:22,474 --> 00:37:24,800 道小山坡随意走进一个小院子 798 00:37:25,262 --> 00:37:27,336 他想不到以后会和这小院 799 00:37:27,436 --> 00:37:29,949 结下那么深的不解之缘这院落 800 00:37:29,974 --> 00:37:32,262 连同三四个小房子都可以说是 801 00:37:32,286 --> 00:37:34,737 袖珍形的房子只有一人多 802 00:37:34,737 --> 00:37:37,324 高如果伸出手臂就可以随便在 803 00:37:37,324 --> 00:37:39,773 房顶上拿放东西那上面就 804 00:37:39,773 --> 00:37:42,061 是搁着许多日用杂物你找 805 00:37:42,061 --> 00:37:45,137 谁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806 00:37:45,237 --> 00:37:46,936 歪着头在院子里问他 807 00:37:47,500 --> 00:37:49,949 少平蹲下来先笑嘻嘻地位住他 808 00:37:49,949 --> 00:37:52,300 的小胖手问你叫什么 809 00:37:52,311 --> 00:37:52,875 名字呀 810 00:37:53,099 --> 00:37:56,250 我叫明明王明明听孩子的口音 811 00:37:56,625 --> 00:38:00,625 少平知道这是一家河南人这时一 812 00:38:00,625 --> 00:38:02,737 位三十大几的男人从屋里走 813 00:38:02,737 --> 00:38:05,661 出来惊奇地打量着他显然弄 814 00:38:05,661 --> 00:38:07,925 不明白一个陌生人来他家干什么 815 00:38:08,500 --> 00:38:10,762 这人脸色有点白是一种缺乏 816 00:38:10,773 --> 00:38:13,474 日晒的那种没有血色的白他 817 00:38:13,474 --> 00:38:16,762 背驼得厉害镶着两颗金牙从 818 00:38:16,762 --> 00:38:19,311 他高的身材轮廓看年轻时 819 00:38:19,336 --> 00:38:21,974 一定是个很展拓的后生少平凭 820 00:38:22,000 --> 00:38:24,836 直观判断他的驼背和那两颗 821 00:38:24,862 --> 00:38:26,949 假门牙都是煤矿留给他的纪念 822 00:38:27,523 --> 00:38:29,836 你找谁他用很地道的 823 00:38:29,849 --> 00:38:33,099 河南话疑惑地问少平少平从 824 00:38:33,099 --> 00:38:36,849 地上站起来说王大哥能不能在 825 00:38:36,849 --> 00:38:39,224 你家买一两毛钱的醋他之所以 826 00:38:39,250 --> 00:38:42,262 这么直截了当是因为他看出这是一个 827 00:38:42,286 --> 00:38:45,849 普通劳动者的家庭不必转弯抹角他从 828 00:38:45,875 --> 00:38:48,250 孩子嘴里知道他姓王买 829 00:38:48,250 --> 00:38:51,737 醋在我家里买醋河南大哥 830 00:38:51,737 --> 00:38:53,824 咧着假牙的嘴忍不住笑了 831 00:38:54,387 --> 00:38:56,974 街上的门市部关了少平解释说 832 00:38:57,536 --> 00:39:00,836 但实际上还没有说清楚王师傅 833 00:39:00,949 --> 00:39:04,625 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时屋里又 834 00:39:04,637 --> 00:39:06,974 走出一位妇女那个叫明明的孩子 835 00:39:06,987 --> 00:39:09,525 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喊叫说 836 00:39:09,849 --> 00:39:13,061 妈妈这个叔叔要喝醋他是不是醉 837 00:39:13,061 --> 00:39:16,574 了这女人小声对男人嘟囔她 838 00:39:16,586 --> 00:39:19,387 看起来比丈夫要年轻七八岁身体 839 00:39:19,400 --> 00:39:21,961 苗条而丰满口音也是浓重的 840 00:39:21,974 --> 00:39:25,199 河南腔少平脸涨得通红不得不 841 00:39:25,211 --> 00:39:28,125 结结巴巴向这家人说明了原委他 842 00:39:28,125 --> 00:39:31,824 说完后这两口子都仰起头哈哈大笑 843 00:39:31,824 --> 00:39:35,586 了走进屋去坐王师傅过来 844 00:39:35,599 --> 00:39:37,775 拉住他的胳膊河南人最大 845 00:39:37,775 --> 00:39:40,112 的秉性就是乐于帮助有难处 846 00:39:40,112 --> 00:39:42,875 的人而且豪爽好客把上门的 847 00:39:42,887 --> 00:39:46,036 陌生人很快就弄成了老相识王 848 00:39:46,036 --> 00:39:48,661 师傅夫妇先不说醋的事竟然 849 00:39:48,673 --> 00:39:51,099 把他拉到了饭桌旁女人麻利 850 00:39:51,099 --> 00:39:53,237 地拿出一盘花生豆和一 851 00:39:53,237 --> 00:39:56,125 碟腌鸡蛋王师傅已经把白酒 852 00:39:56,125 --> 00:39:58,836 倒起两大杯兄弟先喝一 853 00:39:58,836 --> 00:40:02,175 杯少平还没反应过来河南师傅 854 00:40:02,286 --> 00:40:04,887 已经把酒杯举到了他面前他 855 00:40:04,900 --> 00:40:07,237 满怀感动地举起酒杯在王师傅 856 00:40:07,237 --> 00:40:08,875 的酒杯上碰了碰抿了 857 00:40:08,887 --> 00:40:12,275 一小口一时三刻这夫妻俩热忱地 858 00:40:12,286 --> 00:40:14,625 问了他的许多情况小明明 859 00:40:14,637 --> 00:40:16,074 已经坐在他怀里玩上了 860 00:40:16,637 --> 00:40:18,711 过了好一会少平喝完了那 861 00:40:18,711 --> 00:40:20,900 杯酒说他得回去睡个 862 00:40:20,911 --> 00:40:23,500 好觉以便明早上过关就拿起 863 00:40:23,512 --> 00:40:25,137 王师傅妻子给他装好的 864 00:40:25,150 --> 00:40:27,536 半瓶子醋和这家好心人告辞了 865 00:40:28,086 --> 00:40:31,675 至于醋钱还再能启齿吗孙少平 866 00:40:31,686 --> 00:40:33,887 手里提着醋瓶一个人 867 00:40:33,900 --> 00:40:37,125 静静地沿着铁路往回走现在 868 00:40:37,461 --> 00:40:40,050 他面对满山遍野的灯火对这里的 869 00:40:40,061 --> 00:40:43,061 一切更加充满了无比亲切的感情 870 00:40:43,637 --> 00:40:46,199 只要有人的地方世界就不会是 871 00:40:46,211 --> 00:40:49,436 冰冷的他不由再一次思想我们 872 00:40:49,449 --> 00:40:52,161 活在人世间最为珍视的应该是 873 00:40:52,175 --> 00:40:58,925 什么金钱权力荣誉是的有这些东西 874 00:40:59,036 --> 00:41:02,250 也并不坏但是没有什么东西 875 00:41:02,362 --> 00:41:04,987 能比得上温暖的人情更为珍贵 876 00:41:05,262 --> 00:41:08,012 你感受到的生活的真正美好 877 00:41:08,286 --> 00:41:10,786 莫过于这一点了他回到宿舍 878 00:41:11,125 --> 00:41:13,724 吞咽了那两个冷馒头便 879 00:41:13,737 --> 00:41:15,387 带着复杂的思绪躺在了 880 00:41:15,411 --> 00:41:19,112 光床板上第二天一大早一声火车 881 00:41:19,224 --> 00:41:21,961 汽车笛的吼叫惊醒了他他 882 00:41:21,961 --> 00:41:23,987 立刻跳下床匆忙地洗了一 883 00:41:23,987 --> 00:41:26,449 把脸就从床底下取出那 884 00:41:26,449 --> 00:41:29,262 瓶山西老陈醋来他像服毒药 885 00:41:29,275 --> 00:41:31,487 一般闭住眼灌了几大口 886 00:41:31,811 --> 00:41:34,224 酸得浑身像打摆子似的哆嗦了 887 00:41:34,237 --> 00:41:37,050 好一阵他感到胃里像倒 888 00:41:37,050 --> 00:41:39,074 进了一盆炭火烧灼般地 889 00:41:39,086 --> 00:41:40,836 刺疼他一只手捂着 890 00:41:40,849 --> 00:41:44,161 胸口满头大汗出了宿舍弓着腰 891 00:41:44,286 --> 00:41:47,387 爬上一道土坡穿过铁道向矿医院 892 00:41:47,400 --> 00:41:50,250 走去他来到医院时医生们 893 00:41:50,262 --> 00:41:52,711 还没有上班他就蹲在砖墙 894 00:41:52,724 --> 00:41:55,711 边上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那个决定 895 00:41:55,824 --> 00:41:58,875 他命运的时刻心跳又加快了 896 00:41:59,436 --> 00:42:02,012 为了平静一些他强迫自己用一种 897 00:42:02,025 --> 00:42:04,550 悠闲的心情观察医院周围的环境 898 00:42:05,125 --> 00:42:07,811 这院子是长方形的有几棵泡桐 899 00:42:07,824 --> 00:42:10,875 和杨树一个残破的小花坛里面 900 00:42:10,887 --> 00:42:13,273 没有花只栽着几棵低矮的 901 00:42:13,286 --> 00:42:16,773 冬青冬青也没有修剪长得披头散发 902 00:42:17,349 --> 00:42:19,461 花坛旁有一棵也许是整个 903 00:42:19,474 --> 00:42:22,586 矿区唯一的垂柳这婀娜身姿和 904 00:42:22,599 --> 00:42:25,500 煤矿的环境很不协调在相距 905 00:42:25,512 --> 00:42:27,561 很远的两棵杨树之间配着 906 00:42:27,574 --> 00:42:30,237 一根尼龙绳上面晾晒着医院白色 907 00:42:30,237 --> 00:42:33,625 的床单和工作服院子的背后是 908 00:42:33,637 --> 00:42:37,286 黄土山院墙外的坡下是铁路有 909 00:42:37,286 --> 00:42:40,349 一家私人照相馆从低矮的砖墙上 910 00:42:40,449 --> 00:42:44,099 平视出去东边是气势磅礴的矿区西边 911 00:42:44,112 --> 00:42:46,461 就是干部家属楼楼顶上立着 912 00:42:46,474 --> 00:42:50,036 桅林似的自制电视天线八点钟复查 913 00:42:50,050 --> 00:42:53,398 终于开始了这次比较简单身体哪 914 00:42:53,398 --> 00:42:55,862 科不行就只查哪科和 915 00:42:55,875 --> 00:42:58,387 少平一块查血压的一共四个 916 00:42:58,387 --> 00:43:01,286 人他排在最后一位查验 917 00:43:01,286 --> 00:43:02,936 的有两位大夫一位是 918 00:43:02,936 --> 00:43:05,099 男的另一位就是那个 919 00:43:05,112 --> 00:43:07,898 女大夫前面三个很快查完了 920 00:43:08,461 --> 00:43:10,737 其中有一个血压还没有降下来 921 00:43:11,050 --> 00:43:13,224 哭着走了这是一位从 922 00:43:13,237 --> 00:43:17,186 中部平原农村来的青年现在少平惊恐 923 00:43:17,186 --> 00:43:19,000 地坐在小凳上了女 924 00:43:19,000 --> 00:43:21,599 大夫板着脸没有一丝认识他 925 00:43:21,599 --> 00:43:24,336 的表示她把连接血压计的橡皮 926 00:43:24,349 --> 00:43:26,449 带子箍在了他的光胳膊 927 00:43:26,449 --> 00:43:29,300 上他像忍受疼痛一般咬紧了 928 00:43:29,311 --> 00:43:32,112 牙关女大夫捏皮囊的声音听 929 00:43:32,112 --> 00:43:35,474 起来像夏日里打雷一般惊心动魄雷声 930 00:43:35,487 --> 00:43:38,461 停息了鼓胀的胳膊随着气流的 931 00:43:38,474 --> 00:43:41,675 外泄而渐渐松弛下来女大夫盯 932 00:43:41,675 --> 00:43:44,036 着血压计他盯着女大夫的 933 00:43:44,036 --> 00:43:47,061 脸那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微笑 934 00:43:47,637 --> 00:43:50,324 接着他听见她说降下来了 935 00:43:50,887 --> 00:43:55,273 低压八十高压一百二一刹那间孙少平竟呆 936 00:43:55,273 --> 00:43:57,300 住了你还坐着干啥 937 00:43:57,862 --> 00:44:00,561 你合格了女大夫笑着对 938 00:44:00,561 --> 00:44:03,612 他点点头然后拉开抽屉把昨夜 939 00:44:03,625 --> 00:44:05,449 他装苹果的网兜塞在他 940 00:44:05,461 --> 00:44:08,273 手里他向她投去无限感激 941 00:44:08,273 --> 00:44:11,000 的一瞥声音有点沙哑地问我 942 00:44:11,000 --> 00:44:14,224 到哪里去报到不用由我们向 943 00:44:14,250 --> 00:44:17,224 劳资科通知他大踏步地走出医院的 944 00:44:17,237 --> 00:44:20,800 楼道来到院子里此刻他就像 945 00:44:20,811 --> 00:44:23,061 揽工时把脊背上一块沉重的 946 00:44:23,074 --> 00:44:25,512 石头扔在了场地直起腰 947 00:44:25,512 --> 00:44:29,250 向深秋的蓝天长长吐出一口气噢 948 00:44:29,574 --> 00:44:33,161 现在他才属于大牙湾或者说大牙湾 949 00:44:33,175 --> 00:44:34,862 已经属于他了第四章 950 00:44:35,099 --> 00:44:37,824 嗯都是好身体我还没顾 951 00:44:37,824 --> 00:44:39,237 上到你们住的地方去串门 952 00:44:39,586 --> 00:44:42,262 据说你们都是些洋小子什么头油啦 953 00:44:42,637 --> 00:44:45,036 镜子啦床铺打扮得像结婚一样 954 00:44:45,599 --> 00:44:47,800 我看过不了几天你们那点 955 00:44:47,811 --> 00:44:49,699 洋血就会放了还听说 956 00:44:49,699 --> 00:44:53,012 你们文化程度都不高低不是初中就是 957 00:44:53,023 --> 00:44:56,250 高中不过识字不识字球都不 958 00:44:56,250 --> 00:44:58,199 顶井下黑得什么也看 959 00:44:58,199 --> 00:45:01,737 不见你们在老子手下干活不准耍奸 960 00:45:01,750 --> 00:45:04,762 溜滑要按规章制度来把你们的 961 00:45:04,762 --> 00:45:06,724 球脑蛋子和胳膊腿都自个 962 00:45:06,737 --> 00:45:09,387 招呼好听说你们都是什么部长局长 963 00:45:09,387 --> 00:45:11,262 的儿子可井下的钢梁铁 964 00:45:11,262 --> 00:45:13,648 柱石头炭疙瘩不怕你爸把 965 00:45:13,648 --> 00:45:15,536 你小子做死就做死了 966 00:45:16,099 --> 00:45:19,398 干活时不要急躁放平和一些咱们 967 00:45:19,411 --> 00:45:22,311 这个矿还能开采一百年不光足够 968 00:45:22,324 --> 00:45:24,036 我和你们挖一辈子就连你们 969 00:45:24,036 --> 00:45:26,387 的儿孙也够挖你们看见了 970 00:45:26,673 --> 00:45:29,798 咱们采煤五区是个有功劳的区队这 971 00:45:29,798 --> 00:45:31,875 不墙上锦旗都挂满了 972 00:45:32,436 --> 00:45:35,324 其实还有几块哩不知哪龟 973 00:45:35,336 --> 00:45:37,586 子孙拿回家叫老婆做了枕头 974 00:45:37,875 --> 00:45:41,061 这都是好绸缎你们年轻煤矿不是 975 00:45:41,074 --> 00:45:44,000 没前途就拿我雷汉义来说球 976 00:45:44,012 --> 00:45:46,500 大字不识一个刚到煤矿时 977 00:45:46,612 --> 00:45:48,487 连个组织也不带可如今 978 00:45:48,512 --> 00:45:50,298 是党员官还熬了这么大 979 00:45:50,862 --> 00:45:53,750 好好干前面是谁你把带 980 00:45:53,750 --> 00:45:55,487 把烟给老子也抽一支 981 00:45:55,849 --> 00:45:58,900 甭光你自己抽这是采煤五区副 982 00:45:58,900 --> 00:46:01,474 区长他正在区队学习室的班 983 00:46:01,474 --> 00:46:03,099 前会上对分到本区的 984 00:46:03,125 --> 00:46:06,262 新工人致欢迎词孙少平坐在 985 00:46:06,286 --> 00:46:08,400 低矮的长条铁凳上和一群 986 00:46:08,423 --> 00:46:10,750 新老工人挤在一起学习室 987 00:46:10,775 --> 00:46:13,137 烟雾大罩新工人都瞪大 988 00:46:13,137 --> 00:46:16,186 眼睛惊恐地听雷区长讲话老 989 00:46:16,186 --> 00:46:18,199 工人们谁也不听正抓紧 990 00:46:18,199 --> 00:46:20,586 时间在下井前过烟瘾他们 991 00:46:20,599 --> 00:46:23,762 一边抽烟一边说笑屋子里一片嗡嗡 992 00:46:23,762 --> 00:46:26,512 声雷区长从前面一个老工人 993 00:46:26,625 --> 00:46:27,824 手里要过一支带嘴 994 00:46:27,824 --> 00:46:30,199 纸烟点着吸了几口然后让 995 00:46:30,224 --> 00:46:32,936 区队办事员点新工人的名字点 996 00:46:32,936 --> 00:46:34,923 到谁谁就站起来答个 997 00:46:34,923 --> 00:46:38,000 到点完名雷区长继续讲话 998 00:46:38,561 --> 00:46:41,574 世事不一样了你们的名字也 999 00:46:41,574 --> 00:46:43,050 和我们这些隔辈人叫得 1000 00:46:43,061 --> 00:46:46,824 不一样什么文军少平永生 1001 00:46:47,237 --> 00:46:49,512 永生是叫对了来煤矿都 1002 00:46:49,512 --> 00:46:52,487 想活还没叫短命的有没有 1003 00:46:52,500 --> 00:46:55,574 结过婚的站起来有两三个 1004 00:46:55,586 --> 00:46:57,811 新工人红着脸从人堆 1005 00:46:57,811 --> 00:47:01,275 里立起来嘿嘿娃娃们你们想 1006 00:47:01,275 --> 00:47:03,512 老婆的日子在后边哩学习室 1007 00:47:03,536 --> 00:47:05,474 嗡一声都笑了那几个 1008 00:47:05,500 --> 00:47:07,349 结过婚的新工人赶忙坐 1009 00:47:07,349 --> 00:47:09,186 在铁凳上低倾下头 1010 00:47:09,737 --> 00:47:12,637 不要紧等挣下两个票票土崖上 1011 00:47:12,637 --> 00:47:14,300 戳几个窑窑就把你们的 1012 00:47:14,311 --> 00:47:16,650 花骨朵接来吧我还要说第二点 1013 00:47:17,050 --> 00:47:19,311 雷区长正要往下说有几个老 1014 00:47:19,311 --> 00:47:21,411 工人已经站起来走过去在区长 1015 00:47:21,411 --> 00:47:22,974 的光头上不恭敬地摸了 1016 00:47:22,974 --> 00:47:25,987 摸说对了不要再放屁了 1017 00:47:26,536 --> 00:47:28,800 雷区长咧开大嘴笑着从 1018 00:47:28,800 --> 00:47:31,711 台子上退下来会议也随之结束 1019 00:47:31,711 --> 00:47:34,036 了这就是煤矿生活最初的 1020 00:47:34,050 --> 00:47:36,586 一课在以后紧接着的日子里 1021 00:47:36,925 --> 00:47:39,362 矿上先组织新工人集中学习 1022 00:47:39,724 --> 00:47:42,324 由矿上和区队的工程师技术员 1023 00:47:42,525 --> 00:47:44,387 分别讲井下的生产和安全 1024 00:47:44,387 --> 00:47:47,762 常识另外工会还来全面介绍了 1025 00:47:47,786 --> 00:47:51,000 这个矿的情况十天以后他们第一次 1026 00:47:51,025 --> 00:47:54,411 下井参观这一天新工人们 1027 00:47:54,525 --> 00:47:57,561 都有点莫名地激动在此之前他们 1028 00:47:57,561 --> 00:47:59,750 的工作衣作衣箱和矿灯都 1029 00:47:59,750 --> 00:48:02,025 已经分好了在浴池换衣服 1030 00:48:02,025 --> 00:48:04,625 的作衣柜前大伙说笑着穿 1031 00:48:04,625 --> 00:48:06,925 上了簇新的蓝色的工作服脖 1032 00:48:06,925 --> 00:48:08,637 项里围上了雪白的毛巾 1033 00:48:09,211 --> 00:48:11,224 每个人的屁股上都吊着电池 1034 00:48:11,224 --> 00:48:13,800 盒子矿灯明晃晃地别在钢盔 1035 00:48:13,811 --> 00:48:15,949 似的矿帽上就像新演员 1036 00:48:15,974 --> 00:48:18,500 第一次出台有的人甚至拿出小 1037 00:48:18,500 --> 00:48:21,500 圆镜端详着自己的英武风貌一切 1038 00:48:21,512 --> 00:48:24,150 看起来都像电影电视里的矿工一样 1039 00:48:24,250 --> 00:48:27,336 整洁潇洒出现了第一件不妙的事 1040 00:48:27,699 --> 00:48:30,661 一律不准带烟火尽管大家在学习 1041 00:48:30,661 --> 00:48:32,425 时就知道了这一点但 1042 00:48:32,436 --> 00:48:35,586 此刻仍然有点愕然这些人穿戴完毕 1043 00:48:35,762 --> 00:48:38,025 就在区队领导和安全检查员的 1044 00:48:38,025 --> 00:48:40,836 带领下通过连接浴池的一条长长 1045 00:48:40,836 --> 00:48:44,186 的暗道蜂涌着来到井口一个老头 1046 00:48:44,211 --> 00:48:46,699 又分别在众人身上摸一遍看 1047 00:48:46,711 --> 00:48:49,650 是不是有人违章带了烟火少平是 1048 00:48:49,661 --> 00:48:52,250 第三罐下井的他走进那个黑色 1049 00:48:52,250 --> 00:48:54,887 的钢铁罐笼心中充满了无比的 1050 00:48:54,898 --> 00:48:58,750 新奇感他将要经历一个全新的世界对 1051 00:48:58,750 --> 00:49:02,074 他来说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随着 1052 00:49:02,086 --> 00:49:04,411 井口旁一声清脆的电铃声 1053 00:49:04,675 --> 00:49:07,574 铁罐笼滑下了井口阳光消失 1054 00:49:07,574 --> 00:49:10,487 了罐笼黑暗中坠向地层深处 1055 00:49:11,050 --> 00:49:13,137 所有的人都紧紧抓着铁栏杆 1056 00:49:13,711 --> 00:49:16,224 谁都不再说话听见的只是紧张 1057 00:49:16,224 --> 00:49:18,786 的喘气声和凹凸不平的井壁上 1058 00:49:18,898 --> 00:49:21,574 哗哗的淌水声恐惧使得一 1059 00:49:21,574 --> 00:49:23,675 颗颗年轻的心都提到了嗓门眼 1060 00:49:23,675 --> 00:49:27,000 上一分多钟罐笼才慢慢地落在 1061 00:49:27,000 --> 00:49:30,161 了井底难以想象的景象立刻展现在 1062 00:49:30,186 --> 00:49:35,974 他们眼前灯火铁轨矿车管道线路材料 1063 00:49:36,273 --> 00:49:38,836 房屋各种声响和回音纷乱地混 1064 00:49:38,836 --> 00:49:41,887 搅在一起一个令人眼花缭乱不可思议的 1065 00:49:41,898 --> 00:49:44,487 世界所有来到井下的新工人 1066 00:49:44,586 --> 00:49:48,411 一个个都静无声息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 1067 00:49:48,411 --> 00:49:51,411 的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将要 1068 00:49:51,436 --> 00:49:55,487 长年累月工作的地方一旦身临其境他们才 1069 00:49:55,487 --> 00:49:58,711 知道一切都不是幻想中的真正 1070 00:49:58,724 --> 00:50:01,750 严峻的还在后面他们即刻被 1071 00:50:01,762 --> 00:50:04,523 带进大巷道沿着铁轨向没有 1072 00:50:04,523 --> 00:50:07,375 尽头的远处走去地上尽是污水 1073 00:50:07,387 --> 00:50:10,449 泥浆不时有人马趴惯倒什么 1074 00:50:10,449 --> 00:50:12,324 地方传来一股屎尿的臭味 1075 00:50:12,898 --> 00:50:15,648 走出长长的一段路后巷道里 1076 00:50:15,675 --> 00:50:18,161 已经没有了灯光安检员从岸 1077 00:50:18,161 --> 00:50:20,086 壁上用肩膀接连扛开了 1078 00:50:20,099 --> 00:50:22,474 两扇沉重的风门把他们带进 1079 00:50:22,474 --> 00:50:26,349 了一个拐巷一片寂静一片黑暗 1080 00:50:26,925 --> 00:50:28,724 只有各自头上矿灯的一星 1081 00:50:28,724 --> 00:50:31,925 豆光勉强照出脚下的路这完全 1082 00:50:31,925 --> 00:50:35,324 像远离人世间的另一个世界当阿姆斯特朗 1083 00:50:35,349 --> 00:50:37,398 第一脚踏上月球的时候他 1084 00:50:37,398 --> 00:50:40,800 感受也许莫过于此接连跋涉一百米左右 1085 00:50:40,800 --> 00:50:42,862 的四道很陡的绞车坡然后 1086 00:50:42,862 --> 00:50:44,362 再拐进一个更小的坑道 1087 00:50:44,936 --> 00:50:48,461 这时人已经不能直立了各种钢梁 1088 00:50:48,461 --> 00:50:51,436 铁柱横七竖八支撑着煤壁顶棚 1089 00:50:52,012 --> 00:50:54,500 不时有沙沙岩土煤渣从头顶上 1090 00:50:54,523 --> 00:50:57,961 漏下来整个大地似乎都摇摇欲坠 1091 00:50:58,099 --> 00:51:01,000 这时候所有行进中的新工人都 1092 00:51:01,012 --> 00:51:02,862 不由惊恐地互相拉起了 1093 00:51:02,862 --> 00:51:04,936 手或者一个牵着一个的衣角 1094 00:51:05,512 --> 00:51:07,762 严酷的环境一刹那间便粉碎了 1095 00:51:07,775 --> 00:51:11,099 那些优越者的清高和孤傲他们明白 1096 00:51:11,411 --> 00:51:13,836 在这里没有人和人之间的互相 1097 00:51:13,836 --> 00:51:17,161 帮助是无法生存的而煤矿工人 1098 00:51:17,186 --> 00:51:19,512 伟大的友爱精神也正是这样建立 1099 00:51:19,512 --> 00:51:22,637 起来的现在他们终于到了掌子 1100 00:51:22,637 --> 00:51:25,023 面上这里刚放完头茬炮 1101 00:51:25,336 --> 00:51:28,387 硝烟还没有散尽煤溜子隆隆地 1102 00:51:28,398 --> 00:51:31,324 转动着斧子工正在挂梁攉 1103 00:51:31,324 --> 00:51:33,398 煤工紧张地抱着一百多斤钢梁铁 1104 00:51:33,398 --> 00:51:35,211 柱抱着荆笆和搪采 1105 00:51:35,211 --> 00:51:38,250 棍几乎挣命般地操作顶梁上 1106 00:51:38,574 --> 00:51:41,773 破碎的矸石哗哗往下掉钢梁 1107 00:51:41,773 --> 00:51:44,286 铁柱被大地压得吱吱嚓嚓 1108 00:51:44,286 --> 00:51:48,173 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天啊这是 1109 00:51:48,186 --> 00:51:52,824 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工作危险紧张让 1110 00:51:52,824 --> 00:51:54,786 人连气也透不过来光 1111 00:51:54,786 --> 00:51:56,824 看一看这场面就使人 1112 00:51:56,824 --> 00:52:01,375 不寒而粟他们一个个狼狈不堪四肢着地爬过柱 1113 00:52:01,375 --> 00:52:03,586 林横立的掌子面许多人 1114 00:52:03,612 --> 00:52:05,637 丢盔撂甲矿帽不时碰落 1115 00:52:05,637 --> 00:52:07,574 在煤堆中慌乱得半天摸 1116 00:52:07,574 --> 00:52:09,987 不着熬到上井以后大部分 1117 00:52:09,987 --> 00:52:12,650 人都绷着脸情绪颓败地通过暗道 1118 00:52:12,824 --> 00:52:14,887 在矿灯房交了灯具去浴池 1119 00:52:14,887 --> 00:52:18,074 洗澡换衣服那身刚才还干干净净 1120 00:52:18,074 --> 00:52:20,349 的工作衣现在却像从垃圾堆 1121 00:52:20,349 --> 00:52:23,112 里捡出来似的白净的脸庞都 1122 00:52:23,112 --> 00:52:25,375 变成了古戏里的包公尽管 1123 00:52:25,400 --> 00:52:28,250 这次参观弄得众人心绪纷乱但 1124 00:52:28,250 --> 00:52:30,311 这对他们是必要的他们应该 1125 00:52:30,336 --> 00:52:33,536 尽早知道这就是煤矿这里需要 1126 00:52:33,536 --> 00:52:37,336 的是吃苦耐劳勇敢和无畏的 1127 00:52:37,362 --> 00:52:40,586 牺牲精神这不是弱者的职业要 1128 00:52:40,586 --> 00:52:42,074 的是吃钢咬铁的男子汉 1129 00:52:42,650 --> 00:52:46,400 回到宿舍以后少平看见那些一直咋咋唬唬 1130 00:52:46,400 --> 00:52:48,824 的干部子弟们此刻都变得随和 1131 00:52:48,836 --> 00:52:50,961 起来有人开始给他递上了 1132 00:52:50,974 --> 00:52:54,298 纸烟两个钟头的井下生活就击 1133 00:52:54,298 --> 00:52:55,849 碎了横在贫富者之间的那 1134 00:52:55,849 --> 00:52:59,036 堵大墙大部分人直至现在还 1135 00:52:59,036 --> 00:53:01,661 都脸色苍白有个可怜的家伙 1136 00:53:01,775 --> 00:53:03,375 已经趴在缎被子上哭开 1137 00:53:03,375 --> 00:53:06,286 了少平的心情是平静的因为 1138 00:53:06,286 --> 00:53:07,974 他一开始就没把一切想 1139 00:53:07,974 --> 00:53:11,000 的很好说实话在他看来 1140 00:53:11,099 --> 00:53:13,887 井下的生活也是严酷的和 1141 00:53:13,900 --> 00:53:15,775 别人不同的是他已经有过 1142 00:53:15,786 --> 00:53:18,525 一些吃苦受罪的经历因此对这 1143 00:53:18,525 --> 00:53:20,949 一点在精神上还是能够承受 1144 00:53:20,949 --> 00:53:23,786 的是啊他脊背上被石块 1145 00:53:23,811 --> 00:53:25,911 压烂的伤疤现在还隐隐作 1146 00:53:25,911 --> 00:53:28,500 疼他更多的是看到这里好 1147 00:53:28,500 --> 00:53:30,949 的一面不愁吃不愁穿 1148 00:53:31,262 --> 00:53:35,250 工资高而且是正式工人第二天新 1149 00:53:35,250 --> 00:53:38,061 工人都参加了考试试题很简单 1150 00:53:38,411 --> 00:53:41,612 比如什么叫柱子瓦斯高了征兆 1151 00:53:41,625 --> 00:53:44,012 有哪些瓦斯对矿井的危害是 1152 00:53:44,012 --> 00:53:46,686 什么等等还有一道发挥题让 1153 00:53:46,686 --> 00:53:49,336 自己谈谈如何为煤矿做出贡献 1154 00:53:49,661 --> 00:53:52,112 所有这些考题学习时都反复讲 1155 00:53:52,112 --> 00:53:54,086 过有些准备离矿不干的 1156 00:53:54,086 --> 00:53:56,237 人以为等上了好机会故意 1157 00:53:56,262 --> 00:53:58,762 胡答一通心想考试过不了 1158 00:53:58,762 --> 00:54:00,949 关正好有借口逃出这该死 1159 00:54:00,949 --> 00:54:03,536 的地方这样回去也能给父 1160 00:54:03,536 --> 00:54:05,974 母亲大人和朋友们有个交待总 1161 00:54:05,974 --> 00:54:09,650 比偷跑回去强是呀父母扯旗放炮 1162 00:54:09,650 --> 00:54:12,675 走后门把他们送来家乡年轻的朋友们 1163 00:54:12,786 --> 00:54:14,724 又热烈祝贺他们正式被招了 1164 00:54:14,724 --> 00:54:17,612 工怎好意思偷跑回家呢好 1165 00:54:18,125 --> 00:54:20,699 考试得个零蛋最好什么叫柱子 1166 00:54:21,275 --> 00:54:24,911 柱子就是拐杖但是两天后矿部 1167 00:54:24,925 --> 00:54:27,125 大门前张榜公布所有的人都 1168 00:54:27,125 --> 00:54:29,699 被录取了而且成绩竟然都在 1169 00:54:29,724 --> 00:54:33,050 七十分以上孙少平却以一百分的满分 1170 00:54:33,074 --> 00:54:35,750 名列榜首他也许是唯一认真对待这 1171 00:54:35,750 --> 00:54:38,387 场考试的在正式下井之前 1172 00:54:38,661 --> 00:54:40,550 全矿招收的新工人中跑 1173 00:54:40,550 --> 00:54:43,300 了二十多人少平宿舍里也 1174 00:54:43,311 --> 00:54:45,786 跑了一个但大部分人没有跑 1175 00:54:46,349 --> 00:54:48,137 到了这个年龄人就有了 1176 00:54:48,150 --> 00:54:51,036 自尊心再艰难也得强打起 1177 00:54:51,036 --> 00:54:54,550 精神准备承受人生最初的考验下 1178 00:54:54,550 --> 00:54:56,637 井干活这一天在区队例行的 1179 00:54:56,661 --> 00:54:59,237 班前会上少平意外地和那 1180 00:54:59,237 --> 00:55:00,811 晚给他半瓶醋的王师傅 1181 00:55:00,925 --> 00:55:03,699 坐在了一条板凳上现在他知道 1182 00:55:03,811 --> 00:55:06,461 师傅叫王世才是全区出名的 1183 00:55:06,474 --> 00:55:10,086 斧子工采煤一班班长更巧的是他 1184 00:55:10,086 --> 00:55:11,987 就分在了一班而且就 1185 00:55:11,987 --> 00:55:14,500 给王师傅当徒弟能作为班长 1186 00:55:14,500 --> 00:55:17,175 的徒弟多半是因为他考试考 1187 00:55:17,175 --> 00:55:20,237 了第一名这使少平异常高兴他 1188 00:55:20,237 --> 00:55:22,686 不仅和王师已经熟识同时知道他 1189 00:55:22,686 --> 00:55:24,911 是个很好的人一个新工人 1190 00:55:24,911 --> 00:55:26,800 初到井下干活遇个好 1191 00:55:26,800 --> 00:55:30,125 师傅多么重要啊可是跟王师傅 1192 00:55:30,125 --> 00:55:32,425 的另一个徒弟却是一个粗鲁不堪 1193 00:55:32,425 --> 00:55:35,762 的家伙他叫安锁子是前几年招收 1194 00:55:35,762 --> 00:55:39,211 的工人因此在少平面前也是老资格 1195 00:55:39,211 --> 00:55:41,911 了在掌子面上每班都 1196 00:55:41,911 --> 00:55:44,211 有七八个煤茬斧子工就是 1197 00:55:44,224 --> 00:55:46,436 茬长一股两个攉煤工跟 1198 00:55:46,449 --> 00:55:48,737 一个斧子工每当一茬炮放 1199 00:55:48,737 --> 00:55:51,487 完就要赶紧挂茬支棚这 1200 00:55:51,500 --> 00:55:54,425 千钧一发的时刻动作要闪电般快 1201 00:55:54,786 --> 00:55:58,686 否则引起冒顶后果就会不堪设想这时 1202 00:55:58,711 --> 00:56:01,161 通常都是班长一声呼喊人们就 1203 00:56:01,161 --> 00:56:03,936 从回风巷冲进了掌子面头 1204 00:56:03,936 --> 00:56:06,273 上矸石岩土哗哗跌落着斧子 1205 00:56:06,273 --> 00:56:08,500 工抱起沉重的钢梁迅速挂 1206 00:56:08,500 --> 00:56:11,012 在旧茬上同时攉煤工像 1207 00:56:11,023 --> 00:56:13,474 手术室给主刀大夫递器械的护士 1208 00:56:13,724 --> 00:56:15,512 紧张而飞快地把绷顶的 1209 00:56:15,536 --> 00:56:16,898 荆笆和搪采棍递给 1210 00:56:16,911 --> 00:56:19,949 师傅还要腾出手见缝插针刨开煤堆 1211 00:56:20,125 --> 00:56:23,211 寻找底板栽起钢柱升起柱蕊 1212 00:56:23,461 --> 00:56:25,836 扣住梁茬以便让师傅在最 1213 00:56:25,836 --> 00:56:27,849 短的时间里把柱子叭一 1214 00:56:27,849 --> 00:56:30,211 斧头锁住所有这一切都在 1215 00:56:30,224 --> 00:56:32,586 紧张而无声地进行气氛的确像 1216 00:56:32,612 --> 00:56:35,250 抢救垂危病人的手术室不同的只是 1217 00:56:35,262 --> 00:56:37,512 他们手中的器械都在一百斤以上 1218 00:56:38,086 --> 00:56:40,612 更困难的是在这密匝匝乱糟糟 1219 00:56:40,612 --> 00:56:43,974 的梁柱煤堆下面危险的暗藏杀机 1220 00:56:43,974 --> 00:56:47,074 的煤溜子还在疯狂地转动着在 1221 00:56:47,086 --> 00:56:50,487 紧张快速沉重的劳动中人们在 1222 00:56:50,512 --> 00:56:52,349 低矮的巷道里连腰也直 1223 00:56:52,349 --> 00:56:54,898 不起来东躲西避倒腾一百多斤 1224 00:56:54,911 --> 00:56:57,211 重的钢铁家伙大都在身体失去 1225 00:56:57,211 --> 00:56:59,762 平衡的状态下进行而且稍有不慎 1226 00:56:59,875 --> 00:57:02,500 踩在残暴无情的溜子上瞬息间 1227 00:57:02,523 --> 00:57:03,750 就会被拉扯成一堆肉 1228 00:57:03,750 --> 00:57:06,336 泥只有将破碎的空棚架好 1229 00:57:06,625 --> 00:57:10,186 安全才有了保障这时候班长们一般 1230 00:57:10,199 --> 00:57:12,199 都蹲下休息了攉煤工这 1231 00:57:12,199 --> 00:57:14,148 才操起大铁锨把炸下来 1232 00:57:14,148 --> 00:57:16,237 的煤往溜子上攉一班三茬 1233 00:57:16,237 --> 00:57:18,599 炮每茬炮过后都要进行 1234 00:57:18,625 --> 00:57:20,686 这样一番拼命一天的时间就在 1235 00:57:20,699 --> 00:57:23,050 这样紧张而繁重的劳动中缓慢 1236 00:57:23,050 --> 00:57:26,436 地流过一般情况下八小时很难结束 1237 00:57:26,449 --> 00:57:29,586 工作常常得干十来个小时才能上井 1238 00:57:30,099 --> 00:57:32,625 每当一茬炮过后支架完顶棚 1239 00:57:32,936 --> 00:57:34,474 茬长们躺在黑暗中休息 1240 00:57:34,474 --> 00:57:37,275 的时候王世才不休息总是操起 1241 00:57:37,286 --> 00:57:39,900 铁掀帮助少平和安锁子攉煤 1242 00:57:40,461 --> 00:57:44,362 在井下王世才很少说话作为班长 1243 00:57:44,637 --> 00:57:47,436 他只是发出一些简短的指令那 1244 00:57:47,436 --> 00:57:50,036 声音是低沉的也是不容违抗的 1245 00:57:50,599 --> 00:57:53,061 安锁子是个又高又粗的壮汉 1246 00:57:53,637 --> 00:57:56,362 劲很大但不很灵巧作为 1247 00:57:56,375 --> 00:57:59,625 老资格虽说也是攉煤工但完全可以 1248 00:57:59,737 --> 00:58:03,536 对少平指手划脚而且不时恶作剧似的捉弄 1249 00:58:03,548 --> 00:58:06,512 少平比如他在什么地方拉了 1250 00:58:06,523 --> 00:58:08,811 一泡屎便哄着让少平 1251 00:58:08,836 --> 00:58:11,000 去那地方找啥东西结果让 1252 00:58:11,000 --> 00:58:14,112 少平抓两把屎安锁子乐得露出 1253 00:58:14,125 --> 00:58:17,324 两排白牙大笑众人也跟着大笑 1254 00:58:17,898 --> 00:58:20,036 在井下让你抓两把屎 1255 00:58:20,148 --> 00:58:23,173 实在算不了什么事假如安锁子捉弄的 1256 00:58:23,173 --> 00:58:26,074 是王世才他会笑着把两手 1257 00:58:26,074 --> 00:58:27,898 屎都抹在安锁子的脸上 1258 00:58:28,461 --> 00:58:30,625 少平只能默默地在煤墙上 1259 00:58:30,724 --> 00:58:33,561 抹掉手上的屎不知不觉一个月 1260 00:58:33,574 --> 00:58:38,411 过去了十一月初铜城地区落了第一场雪这 1261 00:58:38,411 --> 00:58:41,362 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少平上井后欣喜 1262 00:58:41,362 --> 00:58:44,625 地看见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雪花 1263 00:58:44,650 --> 00:58:47,849 仍然在纷纷扬扬飘飞着大地上流布 1264 00:58:47,849 --> 00:58:50,887 着微微暖意昨夜十二点下井时 1265 00:58:51,173 --> 00:58:53,661 天空还是星疏月朗一片乌蓝 1266 00:58:54,048 --> 00:58:56,061 想不到现在竟成了这样一个晶莹 1267 00:58:56,086 --> 00:58:59,349 洁白的世界他心情愉快地沉浸 1268 00:58:59,349 --> 00:59:02,750 在这一片美丽之中今天还是一件 1269 00:59:02,775 --> 00:59:04,887 值得高兴的事他要第一次领 1270 00:59:04,887 --> 00:59:07,298 工资了在浴池洗完澡后 1271 00:59:07,650 --> 00:59:09,887 他便直奔旁边二楼的区队办公室 1272 00:59:10,461 --> 00:59:12,262 他已经在心里算好自己的 1273 00:59:12,275 --> 00:59:14,775 工资只有他和另外两个农村来 1274 00:59:14,775 --> 00:59:16,650 的新工人在一月中上了满 1275 00:59:16,650 --> 00:59:19,673 班他们是四级工加上入坑 1276 00:59:19,673 --> 00:59:23,262 费月工资以能领一百三十元好 1277 00:59:23,262 --> 00:59:25,400 大一笔钱啊他进入本 1278 00:59:25,400 --> 00:59:28,286 区队办公室后看见房子里已经涌 1279 00:59:28,286 --> 00:59:31,099 满了人人不要排队由自己 1280 00:59:31,099 --> 00:59:33,311 的私章在办事员的桌子上排队 1281 00:59:33,887 --> 00:59:35,936 少平把自己的章子放在桌 1282 00:59:35,936 --> 00:59:38,375 上的那一条长蛇阵后面然后看 1283 00:59:38,375 --> 00:59:40,775 着办事员不断用剪子剪开一 1284 00:59:40,775 --> 00:59:43,224 捆捆新票子的封条前面有 1285 00:59:43,224 --> 00:59:46,025 两个新工人一个领了十八元一个 1286 00:59:46,036 --> 00:59:48,336 领了二十元蹲在旁边的雷 1287 00:59:48,336 --> 00:59:50,512 区长对他们说你们这月吃 1288 00:59:50,512 --> 00:59:53,425 球呀不好好下井裤衩都 1289 00:59:53,425 --> 00:59:55,512 要卖得吃了甭看矿井 1290 00:59:55,536 --> 00:59:58,086 是黑口口很公正钻得 1291 00:59:58,099 --> 01:00:00,025 多了钱就多在地面上 1292 01:00:00,025 --> 01:00:02,286 瞎逛球毛都没一根不 1293 01:00:02,286 --> 01:00:04,936 上工就是你爸当矿长也是这 1294 01:00:04,936 --> 01:00:07,949 两个钱那两个新工人垂着脑袋 1295 01:00:08,061 --> 01:00:11,925 悄悄退出了人群这时办事员拿起 1296 01:00:11,949 --> 01:00:13,824 少平的章子在工资表上压 1297 01:00:13,824 --> 01:00:15,512 了一下便给他扔过来一 1298 01:00:15,512 --> 01:00:18,061 摞子钱少平连点也没点 1299 01:00:18,362 --> 01:00:20,175 揣在怀里就走出了区队 1300 01:00:20,186 --> 01:00:24,750 办公室穿过楼道来到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 1301 01:00:24,862 --> 01:00:26,987 像无数只白蝴蝶在天地间 1302 01:00:27,000 --> 01:00:30,786 飞舞矿区的黑色无踪无影和周围山野 1303 01:00:30,900 --> 01:00:33,862 连成一片银白往日喧嚣的大牙湾 1304 01:00:33,887 --> 01:00:36,186 宁静下来充满了某种肃穆的 1305 01:00:36,199 --> 01:00:39,237 气氛孙少平踏着松软的荒雪 1306 01:00:39,500 --> 01:00:42,362 穿过马路径直走向那个他早已 1307 01:00:42,375 --> 01:00:45,461 打算过的地方他来到邮政所他 1308 01:00:45,461 --> 01:00:47,750 是来寄钱的除留够本月 1309 01:00:47,762 --> 01:00:49,675 伙食和买一床铺盖的钱 1310 01:00:49,675 --> 01:00:52,349 外他还剩五十元他要把 1311 01:00:52,362 --> 01:00:54,786 这钱寄给父亲这是一个庄严 1312 01:00:54,786 --> 01:00:58,224 的时刻是的这是他正式参加工作 1313 01:00:58,224 --> 01:01:00,849 后第一个月的工资他能想象 1314 01:01:00,849 --> 01:01:03,961 来这张汇款单出现在双水村将 1315 01:01:03,974 --> 01:01:07,375 意味着什么他似乎看见父亲是怎样 1316 01:01:07,474 --> 01:01:09,550 捏着那张纸片走进了石圪节 1317 01:01:09,550 --> 01:01:12,949 邮政所墨绿色的大门第五章经过漫长的 1318 01:01:12,961 --> 01:01:16,400 冬天和短暂的春天荒凉的黄土高原 1319 01:01:16,500 --> 01:01:18,786 又渐渐进入了它一年中最为 1320 01:01:18,800 --> 01:01:22,786 美好的季节五月初立夏前后山野里 1321 01:01:22,786 --> 01:01:25,675 的草木大部分都发芽出叶连绵 1322 01:01:25,675 --> 01:01:27,824 的山峦染上了一片片鲜绿 1323 01:01:27,836 --> 01:01:31,286 嫩青太阳开始有了热力暖洋洋地 1324 01:01:31,311 --> 01:01:34,300 照耀着广袤的大地河流水泊清澈 1325 01:01:34,311 --> 01:01:36,987 碧澄映照出初夏的蓝天和 1326 01:01:37,000 --> 01:01:40,862 蓝天上悠悠的白云彩一九八二年整个 1327 01:01:40,875 --> 01:01:44,512 黄土高原全部实行了生产责任制这块 1328 01:01:44,536 --> 01:01:47,286 饱经沧桑的古老土地进入了它新 1329 01:01:47,286 --> 01:01:50,311 的历史时期各种政权机构也由 1330 01:01:50,336 --> 01:01:53,411 多年来一元化的革命委员会演变成了党政 1331 01:01:53,411 --> 01:01:56,224 分家的局面县以上重建了人大 1332 01:01:56,449 --> 01:02:00,000 和党委政府一起被俗称为三套班子 1333 01:02:00,574 --> 01:02:04,000 举世闻名的人民公社先后被乡政府所取代 1334 01:02:04,561 --> 01:02:06,887 革命留下的许多遗产正逐渐在 1335 01:02:06,887 --> 01:02:10,862 生活中销声匿迹双水村在外观上看 1336 01:02:10,862 --> 01:02:13,425 不出有多大变化山还是 1337 01:02:13,436 --> 01:02:15,523 原来的山人还是原来的人 1338 01:02:15,875 --> 01:02:18,112 东拉河依旧唱着它不倦的歌谣 1339 01:02:18,224 --> 01:02:22,050 淌过这个平凡的村庄但是双水村的确 1340 01:02:22,050 --> 01:02:24,224 不是原来的双水村了它的变化 1341 01:02:24,250 --> 01:02:26,375 有的能感觉到也有感觉不到 1342 01:02:26,375 --> 01:02:29,411 的一个最显著的变化是大部分 1343 01:02:29,411 --> 01:02:32,125 人再不为吃饭而熬煎了仅 1344 01:02:32,125 --> 01:02:34,599 此一点就不能不使人百感交集 1345 01:02:34,599 --> 01:02:37,936 地喊道天啊如今对大部分 1346 01:02:37,949 --> 01:02:42,050 人家来说玉米面馍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有些 1347 01:02:42,074 --> 01:02:45,523 门道的人家不仅白面就是大米也 1348 01:02:45,536 --> 01:02:47,961 不再是什么稀罕之物个别农户 1349 01:02:47,961 --> 01:02:50,862 的存粮据本村一些观察家估计 1350 01:02:51,161 --> 01:02:53,925 远远超过了旧社会老地主金光亮他 1351 01:02:53,925 --> 01:02:57,523 爸金家湾前二队长金俊武就是其中之一 1352 01:02:58,099 --> 01:03:00,911 需要提醒诸位的是这一切变化 1353 01:03:01,023 --> 01:03:03,349 都是在短短一两年中发生的要 1354 01:03:03,349 --> 01:03:06,711 知道我们曾几十年鸣雷击鼓搞农业也 1355 01:03:06,711 --> 01:03:09,411 没有能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可是 1356 01:03:09,737 --> 01:03:11,824 随之也出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 1357 01:03:11,836 --> 01:03:14,750 情况最突出的问题是大部分人 1358 01:03:14,773 --> 01:03:17,911 缺钱花说实话眼下人们对 1359 01:03:17,936 --> 01:03:21,086 新政策是否久长心中还存在着 1360 01:03:21,099 --> 01:03:24,137 疑问那么趁现在手脚放活之 1361 01:03:24,137 --> 01:03:27,250 时赶快狠收几年粮食为了多 1362 01:03:27,250 --> 01:03:30,036 打粮大部分农民都对土地实行 1363 01:03:30,036 --> 01:03:32,675 了掠夺式耕种谁也不再给土地 1364 01:03:32,675 --> 01:03:36,762 施有机肥料过去为了抢担公社机关 1365 01:03:36,786 --> 01:03:38,661 和县城的公共厕所里的茅粪 1366 01:03:38,925 --> 01:03:42,737 常常酿成各地农民的武斗现在城里 1367 01:03:42,762 --> 01:03:46,324 大小厕所的粪便都无人问津公家不得不 1368 01:03:46,336 --> 01:03:49,699 掏钱雇人清理粮食要高产当然 1369 01:03:49,711 --> 01:03:52,262 上化肥最足劲可买化肥 1370 01:03:52,286 --> 01:03:54,961 需要钱一年两料庄稼得要 1371 01:03:54,961 --> 01:03:55,925 多少化肥呀 1372 01:03:56,099 --> 01:03:59,224 当然除过买化肥还有许多用钱 1373 01:03:59,237 --> 01:04:01,862 之处一家一户耕作坏了 1374 01:04:01,875 --> 01:04:05,012 农具要自己添置牲畜不蹬劲 1375 01:04:05,112 --> 01:04:07,199 需要换个好使役的也需 1376 01:04:07,224 --> 01:04:11,824 二三百元另外市场一开放洪水一样泛滥 1377 01:04:11,824 --> 01:04:13,875 的各种东西也若人眼谗 1378 01:04:14,436 --> 01:04:16,875 旁的不说石圪节街上一排 1379 01:04:16,875 --> 01:04:20,186 排花花绿绿的时髦衣裳儿女媳妇们 1380 01:04:20,211 --> 01:04:22,074 赶集上会想买一身你不 1381 01:04:22,074 --> 01:04:24,762 给钱行吗钱啊成了 1382 01:04:24,773 --> 01:04:26,862 庄稼人经常挂在嘴上的一个 1383 01:04:26,875 --> 01:04:30,262 字眼为了买化肥为了买牲畜农具 1384 01:04:30,599 --> 01:04:32,961 为了给儿女们买一两身时新衣裳 1385 01:04:33,324 --> 01:04:35,711 为了像邻居一样添置一件新时代的 1386 01:04:35,737 --> 01:04:38,148 小玩艺庄稼人不得不又把囤 1387 01:04:38,148 --> 01:04:40,099 里积攒下的粮食扛到石圪节 1388 01:04:40,099 --> 01:04:43,387 的自由市场上去卖掉俗话说这山 1389 01:04:43,387 --> 01:04:47,061 望见那山高的确在农村人们 1390 01:04:47,074 --> 01:04:48,974 在刚吃饱饭之后就又 1391 01:04:48,987 --> 01:04:52,561 有点不满足了老百姓纷纷寻思怎样 1392 01:04:52,574 --> 01:04:55,112 才能把日子过得红火一些这 1393 01:04:55,112 --> 01:04:58,012 心理极其正常追求更好的生活 1394 01:04:58,125 --> 01:05:00,911 是人的本性对大部分农民来说 1395 01:05:01,211 --> 01:05:03,637 只要土地由自己耕种多收获一些 1396 01:05:03,650 --> 01:05:06,423 粮食是不成问题的这是祖传的 1397 01:05:06,449 --> 01:05:09,561 专业和本领他们信心十足但要 1398 01:05:09,561 --> 01:05:12,887 在土地之外再打点别的主意那 1399 01:05:12,887 --> 01:05:15,536 就不是什么容易事了但无论如何 1400 01:05:15,811 --> 01:05:17,949 只靠在石圪节上去卖一点粮食 1401 01:05:18,224 --> 01:05:21,048 土豆旱烟叶或靠一年出售一 1402 01:05:21,048 --> 01:05:22,923 头老婆喂养的肥猪就想把 1403 01:05:22,949 --> 01:05:26,298 光景日月过好那实在是妄想这 1404 01:05:26,298 --> 01:05:28,849 一点收入通常连化肥都买不 1405 01:05:28,849 --> 01:05:33,250 回来芝麻盐黑豆酱张三李四不一样 1406 01:05:33,811 --> 01:05:36,048 农村也有个把踢飞脚的家伙 1407 01:05:36,436 --> 01:05:39,224 早已不靠土地吃饭了他们做生意 1408 01:05:39,548 --> 01:05:42,500 跑买卖搞副业人民币在手里哗哗 1409 01:05:42,500 --> 01:05:44,411 响爱得众人眼睛都红了 1410 01:05:44,961 --> 01:05:47,349 这双水村出现的第一个能人就是 1411 01:05:47,375 --> 01:05:49,911 孙少安他已经用机器办起了 1412 01:05:49,936 --> 01:05:52,699 砖瓦窑并且第一家在村里修整了 1413 01:05:52,711 --> 01:05:56,387 一院新地方紧接着书记田福堂不甘人 1414 01:05:56,387 --> 01:05:58,286 后跑到原西城里当起 1415 01:05:58,298 --> 01:06:01,336 包工头只是因为儿女的急躁事加重 1416 01:06:01,336 --> 01:06:03,637 了他的肺气肿最近才不得不咳嗽 1417 01:06:03,637 --> 01:06:06,612 气喘地回来了副书记金俊山他 1418 01:06:06,612 --> 01:06:08,911 现在还兼任了村长买了十几只 1419 01:06:08,936 --> 01:06:11,699 好山羊和教书的儿子金成合伙 1420 01:06:11,711 --> 01:06:14,762 喂养去年秋天就去石圪节的机关卖 1421 01:06:14,762 --> 01:06:18,050 上了羊奶据说收入很可观唉 1422 01:06:18,411 --> 01:06:21,811 说来说去有能耐的人什么时候也有能耐 1423 01:06:22,387 --> 01:06:25,186 瞧现在双水村又一个有能耐的 1424 01:06:25,186 --> 01:06:27,936 人竟然要挖塘养鱼了这 1425 01:06:27,936 --> 01:06:31,900 人是大队支委田海民三十五岁的田海民 1426 01:06:32,086 --> 01:06:35,987 在庄稼行里属平庸之辈多年来他 1427 01:06:36,000 --> 01:06:38,949 一直是大队会计很少出山劳动靠 1428 01:06:38,961 --> 01:06:42,436 拨拉算盘珠子月月下来都是满工加之 1429 01:06:42,449 --> 01:06:45,500 他岳父在米家镇公私合营门市部卖货 1430 01:06:45,811 --> 01:06:48,936 家底厚实三五十块钱的常支援他媳妇 1431 01:06:48,949 --> 01:06:51,862 银花又出身于经营者家庭很会 1432 01:06:51,875 --> 01:06:55,237 计算因此小两口的光景一直在村里 1433 01:06:55,250 --> 01:06:59,387 拔尖土地分开以后虽说海民种庄稼不行 1434 01:06:59,699 --> 01:07:02,300 家道也没有衰败下来但也没什么 1435 01:07:02,311 --> 01:07:05,436 发展孙少安等人的发迹其他人 1436 01:07:05,461 --> 01:07:08,862 看见眼红海民两口子也不例外这 1437 01:07:08,862 --> 01:07:11,536 对精明夫妇日夜思量看能不能在 1438 01:07:11,550 --> 01:07:14,375 土地之外另寻一条出路他们有 1439 01:07:14,375 --> 01:07:18,425 一千多块存款在农村是个了不起的数字这些 1440 01:07:18,425 --> 01:07:20,625 钱搞大事业不行但弄个 1441 01:07:20,650 --> 01:07:23,887 小打小闹的资金还是足够的当海民 1442 01:07:23,887 --> 01:07:25,525 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回一本 1443 01:07:25,550 --> 01:07:27,875 养鱼的小册子后夫妻俩在灯 1444 01:07:27,875 --> 01:07:29,699 下头挨着头直看了一夜 1445 01:07:30,275 --> 01:07:33,750 他们立刻兴奋地决定得干脆挖 1446 01:07:33,750 --> 01:07:37,599 个池塘养鱼黄土高原山乡圪的农民 1447 01:07:37,836 --> 01:07:41,186 从来没有吃鱼的习惯别说吃了许多 1448 01:07:41,186 --> 01:07:42,675 人连这玩艺儿见也没 1449 01:07:42,675 --> 01:07:46,550 见过听说海民两口子要养鱼双水村 1450 01:07:46,550 --> 01:07:50,125 的人大为震惊哈呀这小子看 1451 01:07:50,125 --> 01:07:51,849 别人发了财急得胡跳 1452 01:07:51,849 --> 01:07:56,112 弹哩鱼谁吃那东西其实 1453 01:07:56,525 --> 01:07:58,387 这初中毕业的夫妻俩是有 1454 01:07:58,387 --> 01:08:00,550 远见的正因为这里的人不 1455 01:08:00,550 --> 01:08:03,561 爱吃鱼因此本地很少有人养鱼 1456 01:08:04,137 --> 01:08:08,074 但不是没有吃鱼的逢年过节时海民曾 1457 01:08:08,086 --> 01:08:10,750 目睹过原西城的干部市民怎样 1458 01:08:10,762 --> 01:08:13,086 排着长队在副食门市上 1459 01:08:13,186 --> 01:08:14,724 争买外地进回来的那点 1460 01:08:14,737 --> 01:08:17,823 冻鱼是的他们将不指望在 1461 01:08:17,836 --> 01:08:20,487 农村销售他们的产品而是准备卖给 1462 01:08:20,511 --> 01:08:23,886 城里的人的现在这社会四面八方 1463 01:08:23,912 --> 01:08:26,448 门户大开原西城里天南海北的 1464 01:08:26,448 --> 01:08:29,662 人都来吃鱼的人有的是海民已经 1465 01:08:29,662 --> 01:08:32,636 在城里打探过好几个饭馆都提出 1466 01:08:33,024 --> 01:08:35,675 只要他有鱼有多少尽管往 1467 01:08:35,675 --> 01:08:38,323 那儿拿由于海民是村里的支委 1468 01:08:38,625 --> 01:08:40,737 因此很顺利地征得田福堂和 1469 01:08:40,750 --> 01:08:43,737 金俊山的同意以每年交三十六块钱的 1470 01:08:43,761 --> 01:08:47,050 微不足道的代价在村子北头东拉河岸边 1471 01:08:47,162 --> 01:08:49,237 搞到了三亩六分荒草地就准备 1472 01:08:49,250 --> 01:08:52,037 在这里挖养鱼池了这一天下午 1473 01:08:52,461 --> 01:08:54,899 以每小时十二元租来的石圪节农机站 1474 01:08:54,899 --> 01:08:57,386 的推土机就喧吼着开到这 1475 01:08:57,386 --> 01:09:00,362 片荒草地上开始了引人注目的挖掘 1476 01:09:00,362 --> 01:09:03,586 工作推土机巨大的轰鸣声再一次 1477 01:09:03,600 --> 01:09:06,300 震撼了这个古老的村庄许多干 1478 01:09:06,300 --> 01:09:07,961 毕活的庄稼人和放了学 1479 01:09:07,961 --> 01:09:10,725 的孩子们都前呼后拥赶到这地方 1480 01:09:10,737 --> 01:09:14,000 来看热闹顺便提一提这里正是 1481 01:09:14,011 --> 01:09:16,000 那年双水村偷水拦坝的 1482 01:09:16,011 --> 01:09:18,625 地方相信诸位对六年前的那 1483 01:09:18,625 --> 01:09:22,800 场悲喜剧依然记忆犹新的唉时光流逝 1484 01:09:22,800 --> 01:09:25,125 得多快当年在这里命丧 1485 01:09:25,125 --> 01:09:28,836 黄泉的金俊斌坟头早已被青草覆盖而 1486 01:09:28,850 --> 01:09:30,886 人间的生活却照样的在这里 1487 01:09:30,912 --> 01:09:34,125 轰轰烈烈地进行着双水村立刻被搅动 1488 01:09:34,125 --> 01:09:38,500 得纷纷乱乱现在村子南头孙少安的制 1489 01:09:38,500 --> 01:09:41,550 砖机隆隆价响动烧砖窑上空 1490 01:09:41,550 --> 01:09:44,175 黑烟大冒村子北头这田 1491 01:09:44,175 --> 01:09:46,211 海民租来的推土机又在喧天 1492 01:09:46,225 --> 01:09:49,375 吼地搅得满天黄尘飞扬双水村 1493 01:09:49,375 --> 01:09:51,100 啊你是一个永远不肯安静的 1494 01:09:51,112 --> 01:09:54,686 世界往日是田福堂和孙玉亭这些人 1495 01:09:54,787 --> 01:09:58,336 在此翻云覆雨而现在又是孙少安和田海民 1496 01:09:58,350 --> 01:10:00,073 这些人在大显身手啰 1497 01:10:00,100 --> 01:10:03,250 双水村的那些手头紧巴的庄稼人无限 1498 01:10:03,261 --> 01:10:05,936 感慨地立在推土机周围观看这 1499 01:10:05,936 --> 01:10:08,625 钢铁动物怎样在荒地上拱出一个 1500 01:10:08,625 --> 01:10:11,011 大坑来他们羡慕和眼红有 1501 01:10:11,011 --> 01:10:13,399 能力折腾的人听一些见多识广的 1502 01:10:13,399 --> 01:10:15,311 人议论这土坑里捞出来 1503 01:10:15,311 --> 01:10:16,787 的将是一把又一把 1504 01:10:16,787 --> 01:10:19,899 的人民币啊他们自己只有眼红的 1505 01:10:19,899 --> 01:10:23,125 份他们折腾不起一来手头没有 1506 01:10:23,136 --> 01:10:25,561 本钱二来也没魄力到公家门 1507 01:10:25,561 --> 01:10:29,662 上去贷款再说就是有钱有魄力大字 1508 01:10:29,686 --> 01:10:32,337 不识一个哪来的技能弄 1509 01:10:32,337 --> 01:10:35,600 不好还得倒赔钱看来他们只能 1510 01:10:35,600 --> 01:10:38,199 在土地上戳牛屁股啰可是 1511 01:10:38,612 --> 01:10:40,837 他们委实穷得心慌啊在观看 1512 01:10:40,862 --> 01:10:43,311 田海民非凡壮举的人堆里还有 1513 01:10:43,311 --> 01:10:45,725 他爸田万有和他四爸田万江 1514 01:10:46,298 --> 01:10:48,298 田四田五老兄弟俩蹲在一起 1515 01:10:48,649 --> 01:10:50,511 在人堆里只抽旱烟不 1516 01:10:50,511 --> 01:10:53,737 说话如果这是另外的人家村中 1517 01:10:53,850 --> 01:10:56,511 首席艺术家田五马上会给众人编 1518 01:10:56,511 --> 01:10:59,250 出一段逗笑的链子嘴来现在 1519 01:10:59,662 --> 01:11:01,311 他蹲在这里却是一副 1520 01:11:01,337 --> 01:11:04,250 平时少有的沉思面孔田五有他 1521 01:11:04,250 --> 01:11:06,912 的愁肠他明年就满六十岁了 1522 01:11:07,274 --> 01:11:10,287 家里还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儿他 1523 01:11:10,298 --> 01:11:12,112 这把年纪一个人有山里 1524 01:11:12,125 --> 01:11:15,237 挣命勉强能糊住四张嘴手头 1525 01:11:15,250 --> 01:11:17,261 紧巴得连化肥也买不回来 1526 01:11:17,811 --> 01:11:19,923 两个女娃娃都大了穿不起 1527 01:11:19,936 --> 01:11:22,324 一件像样的衣服经常破衣连身 1528 01:11:22,899 --> 01:11:24,561 别看他常在人面前是一个 1529 01:11:24,587 --> 01:11:26,787 热闹人其实一个人在山里 1530 01:11:26,811 --> 01:11:29,636 唱完一段子信天游便由不得抱头痛哭 1531 01:11:29,649 --> 01:11:32,899 一场海民不管他不是儿子不想 1532 01:11:32,899 --> 01:11:35,962 管是儿媳妇不让儿子管蹲 1533 01:11:35,962 --> 01:11:38,412 在旁边的他哥田万江日子过 1534 01:11:38,412 --> 01:11:40,673 得比他还恓惶田四的三个 1535 01:11:40,673 --> 01:11:43,548 儿子都另过了光景一个个老实巴脚 1536 01:11:43,787 --> 01:11:45,787 都拉着一窝儿女根本不可能 1537 01:11:45,811 --> 01:11:48,224 照顾他们老两口穷得连口锅 1538 01:11:48,250 --> 01:11:49,923 也买不起一直用一只 1539 01:11:49,949 --> 01:11:52,625 漏水的破锅做饭老弟兄俩 1540 01:11:52,649 --> 01:11:55,024 听说海民要挖池养鱼就凑 1541 01:11:55,024 --> 01:11:57,074 到一块拉谈过看能不能在 1542 01:11:57,087 --> 01:11:59,074 海民这里入个股他们一没 1543 01:11:59,087 --> 01:12:02,250 资金二没技术但粗笨活可以 1544 01:12:02,261 --> 01:12:05,298 全包在他们身上他们估计尽管 1545 01:12:05,311 --> 01:12:08,198 儿媳妇银花看不见他们的死活但 1546 01:12:08,211 --> 01:12:10,787 他们干重活拿个小头也许她 1547 01:12:10,787 --> 01:12:13,875 能同意现在他们还没有向海民 1548 01:12:13,875 --> 01:12:16,750 提这事不过他们此刻热心地 1549 01:12:16,774 --> 01:12:19,425 蹲在这里心里上倒觉得这 1550 01:12:19,425 --> 01:12:21,500 事好像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听 1551 01:12:21,500 --> 01:12:24,000 着推土机的吼叫声心里怪激动 1552 01:12:24,550 --> 01:12:27,686 两天以后鱼池已经挖好了海民 1553 01:12:27,698 --> 01:12:30,099 两口子正紧张地做放水前的 1554 01:12:30,112 --> 01:12:33,149 工作据那本小册子介绍放鱼苗 1555 01:12:33,149 --> 01:12:36,399 前要用白灰对鱼池消毒一亩 1556 01:12:36,425 --> 01:12:38,948 放六百斤生石灰再泼一层大粪 1557 01:12:39,198 --> 01:12:41,625 用犁耕一遍这样既能消毒 1558 01:12:41,800 --> 01:12:44,811 又能生微生物这天上午田 1559 01:12:44,823 --> 01:12:47,162 五田四乘银花不在工地两 1560 01:12:47,162 --> 01:12:49,300 兄弟就结伴来找海民向他 1561 01:12:49,300 --> 01:12:51,925 提出了他们的建议海民当时没有 1562 01:12:51,936 --> 01:12:55,024 拒绝只是为难地对两位父老说 1563 01:12:55,311 --> 01:12:56,936 这要征得他媳妇的同意 1564 01:12:57,511 --> 01:13:00,425 海民的家事由银花掌管他只能 1565 01:13:00,436 --> 01:13:02,112 把这一点不害臊地向 1566 01:13:02,125 --> 01:13:05,261 两位老人当面表明两位老人也知道 1567 01:13:05,261 --> 01:13:08,024 这是事实只好等待海民去请示他 1568 01:13:08,024 --> 01:13:11,336 媳妇当天晚上海民就到父亲家 1569 01:13:11,336 --> 01:13:13,599 来了他告诉等待消息的父亲 1570 01:13:13,625 --> 01:13:15,662 和四爸银花不同意他们来 1571 01:13:15,662 --> 01:13:19,162 干活田四田五一时瞪住眼睛不 1572 01:13:19,162 --> 01:13:21,711 知该说什么田五发了半天呆 1573 01:13:22,061 --> 01:13:24,649 长叹一口气说我和你四爸 1574 01:13:24,761 --> 01:13:26,774 等于去给你们揽工你们都 1575 01:13:26,774 --> 01:13:29,737 不要你们比旧社会的地主都残酷 1576 01:13:30,300 --> 01:13:31,573 我和你妈吞糠咽菜 1577 01:13:31,686 --> 01:13:34,612 把你拉扯大如今我们不行了你 1578 01:13:34,612 --> 01:13:36,461 连我们的一点死活也看不见 1579 01:13:37,024 --> 01:13:39,237 你还算个人吗田五数落 1580 01:13:39,250 --> 01:13:42,000 儿子的时候田四一直低垂着苍 1581 01:13:42,000 --> 01:13:44,724 头海民是弟弟的儿子他无权 1582 01:13:44,750 --> 01:13:48,573 数落人家前一队饲养员此刻只能承认 1583 01:13:48,686 --> 01:13:51,198 现实的打击是一件自然的事 1584 01:13:51,750 --> 01:13:53,448 田海民无言地接受了父亲的 1585 01:13:53,474 --> 01:13:55,436 一顿责骂然后又无言地 1586 01:13:55,461 --> 01:13:57,300 退出了这个把他养育大的 1587 01:13:57,323 --> 01:13:59,448 破窑洞他在黑暗的村道 1588 01:13:59,448 --> 01:14:01,711 上回家的时候眼里噙满 1589 01:14:01,711 --> 01:14:05,073 了泪水唉海民不是不知道两 1590 01:14:05,073 --> 01:14:07,948 家老人的苦情但他无法说服自己 1591 01:14:07,948 --> 01:14:11,037 的女人没办法呀他要和 1592 01:14:11,050 --> 01:14:13,586 这女人一块生活一块过光景日月 1593 01:14:13,936 --> 01:14:16,448 如果和银花闹翻除不能解决老人 1594 01:14:16,448 --> 01:14:18,375 们的问题他自己的光景也 1595 01:14:18,375 --> 01:14:21,000 要烂包他无法在老人面前 1596 01:14:21,112 --> 01:14:23,886 为自己的难肠辩解他盘算 1597 01:14:24,000 --> 01:14:26,073 只能在自己赚下钱后背着 1598 01:14:26,086 --> 01:14:28,975 银花偷偷给他们帮扶一点此外便 1599 01:14:28,987 --> 01:14:31,886 束手无策了一个男人活到这种地步 1600 01:14:32,250 --> 01:14:34,711 那痛苦也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 1601 01:14:35,274 --> 01:14:38,350 第二天受到生活和感情双重打击的 1602 01:14:38,362 --> 01:14:41,636 田五在公众面前仍然扮演了他 1603 01:14:41,636 --> 01:14:44,537 那惯常的乐天派的角色在神仙山 1604 01:14:44,550 --> 01:14:47,050 那里他仍然神仙般快活地唱 1605 01:14:47,050 --> 01:14:49,399 他的信天游至于唱完后哭 1606 01:14:49,399 --> 01:14:51,636 没哭我们就不知晓了过 1607 01:14:51,636 --> 01:14:53,261 了没多久又起了意外的 1608 01:14:53,274 --> 01:14:56,625 风波海民家的隔墙邻居刘玉升突然 1609 01:14:56,636 --> 01:14:58,936 传出了一个可怕的预言这位 1610 01:14:58,961 --> 01:15:02,362 先知先觉的神汉危言耸听地散布说在 1611 01:15:02,375 --> 01:15:05,336 田海民的养鱼池里将要诞生一条鱼精 1612 01:15:05,912 --> 01:15:08,524 说这鱼精必定要在双水村殃害 1613 01:15:08,524 --> 01:15:11,649 人和牲灵而且以后还要在外地 1614 01:15:11,649 --> 01:15:14,487 去作怪哩一些迷信的村民立刻 1615 01:15:14,500 --> 01:15:17,425 开始诅咒海民和银花有的人并且 1616 01:15:17,436 --> 01:15:20,237 扬言要给鱼池里撒毒药本来 1617 01:15:20,250 --> 01:15:22,750 情绪十分高昂的海民夫妇被这 1618 01:15:22,750 --> 01:15:24,461 谣言气得连饭也吃不 1619 01:15:24,461 --> 01:15:27,086 下去他们惹不起这位自称 1620 01:15:27,100 --> 01:15:30,073 掌握全村人生死命运的神汉但 1621 01:15:30,086 --> 01:15:33,686 他们也决不放弃养鱼他们已经花费七百元 1622 01:15:33,698 --> 01:15:36,987 资金了与此同时田五因生儿子的 1623 01:15:36,987 --> 01:15:39,287 气竟然用荒诞的手法编了 1624 01:15:39,300 --> 01:15:41,925 一段链子嘴使刘玉升的谣言变为 1625 01:15:41,948 --> 01:15:44,037 戏谑性的艺术在村子里传播 1626 01:15:44,050 --> 01:15:48,323 开来双水村有能人能不过银花和海民 1627 01:15:48,899 --> 01:15:51,261 东拉河边挖土坑要在里面养 1628 01:15:51,261 --> 01:15:54,237 鱼精鱼精鳖精蛤蟆精先 1629 01:15:54,237 --> 01:15:56,362 吃牲灵后吃人吃完 1630 01:15:56,375 --> 01:15:58,323 这村吃那村一路吃到 1631 01:15:58,350 --> 01:16:00,811 原西城原西城里乱了营 1632 01:16:01,211 --> 01:16:05,237 男女老少争逃命急坏县长周文龙请求 1633 01:16:05,250 --> 01:16:08,675 黄原快出兵地委书记田福军拿起 1634 01:16:08,675 --> 01:16:13,250 电话发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连夜开进原西城 1635 01:16:13,811 --> 01:16:15,686 进得城来眼大瞪报告 1636 01:16:15,698 --> 01:16:17,875 上级无敌情原来鱼精没吃 1637 01:16:17,875 --> 01:16:19,600 人后被人把鱼吃尽 1638 01:16:20,162 --> 01:16:22,323 吃完鱼头吃鱼尾只剩 1639 01:16:22,336 --> 01:16:23,225 一堆白葛针 1640 01:16:24,100 --> 01:16:25,912 当链子嘴在村里传开后 1641 01:16:26,311 --> 01:16:29,324 田五却后悔极了唉他怎 1642 01:16:29,324 --> 01:16:31,649 能给自己的儿子编排笑话他 1643 01:16:31,649 --> 01:16:34,712 太过份儿子光景烂包了对 1644 01:16:34,712 --> 01:16:38,125 他有什么好处再说这样能解决了他 1645 01:16:38,136 --> 01:16:40,787 自家的困难吗链子嘴没人 1646 01:16:40,800 --> 01:16:43,837 给稿费这一天田四又一脸 1647 01:16:43,850 --> 01:16:46,500 愁苦找到田五对弟弟说咱们再 1648 01:16:46,500 --> 01:16:48,399 去找找少安看能不能到他 1649 01:16:48,399 --> 01:16:50,625 的砖场打一段零工要不 1650 01:16:50,962 --> 01:16:53,350 秋天种麦子的化肥都没钱买 1651 01:16:53,561 --> 01:16:55,587 田五一想也觉得可以去碰碰 1652 01:16:55,587 --> 01:16:58,850 运气少安人虽年轻但为人做事 1653 01:16:58,875 --> 01:17:01,199 都很宽厚说不定能同情他们的 1654 01:17:01,212 --> 01:17:04,199 处境哩这样穷困无路的兄弟 1655 01:17:04,199 --> 01:17:06,298 俩就准备麻缠他们的老队长 1656 01:17:06,311 --> 01:17:06,673 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