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3,161 第二十九章每年腊月在临近春节的十几天 2 00:00:03,161 --> 00:00:05,650 里兰花和她的两个孩子总是 3 00:00:05,661 --> 00:00:08,037 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期待着久 4 00:00:08,037 --> 00:00:11,086 离家门的王满银从外面归来外出 5 00:00:11,112 --> 00:00:14,461 逛世界的王满银一年之中很少踏进 6 00:00:14,474 --> 00:00:17,161 家门但他像任何一个中国人一样 7 00:00:17,524 --> 00:00:20,512 每年春节还是要回家来过年的 8 00:00:21,074 --> 00:00:23,986 当然过罢春节不久他屁股一 9 00:00:23,986 --> 00:00:26,675 拍就又四方云游去了他 10 00:00:26,675 --> 00:00:29,600 在外面算是做生意至于生意赔了 11 00:00:29,625 --> 00:00:32,700 还是赚了没有多少人知道东拉河 12 00:00:32,725 --> 00:00:34,962 一条沟里的几个村庄这王满银 13 00:00:34,987 --> 00:00:37,774 倒也算个人物对于一辈子安身立命 14 00:00:37,774 --> 00:00:40,024 于土地的农民来说敢出去逛 15 00:00:40,024 --> 00:00:41,536 门外的人都属于有能耐 16 00:00:41,536 --> 00:00:44,737 的家伙不论怎样这个逛鬼总 17 00:00:44,737 --> 00:00:47,673 还有点人味每年春节回来也知道 18 00:00:47,700 --> 00:00:49,561 给两个孩子买身衣裳或给 19 00:00:49,561 --> 00:00:51,311 他们带点外面的新鲜玩艺 20 00:00:51,875 --> 00:00:54,923 对于孩子来说父亲永远是父亲他们 21 00:00:54,936 --> 00:00:57,899 想念他热爱他盼望他回到他们 22 00:00:57,911 --> 00:01:00,661 身边猫蛋和狗蛋天天等 23 00:01:00,661 --> 00:01:03,548 着过年人家的孩子盼过年是 24 00:01:03,548 --> 00:01:06,250 为了吃好的穿好的为了红火 25 00:01:06,262 --> 00:01:09,424 热闹他们盼过年还有另外的向往 26 00:01:09,787 --> 00:01:11,811 那就是能和自己的父亲 27 00:01:11,912 --> 00:01:14,224 一块呆几天这对缺乏父爱的 28 00:01:14,236 --> 00:01:16,950 孩子来说比吃好穿好和红火 29 00:01:16,962 --> 00:01:19,762 热闹更重要孩子们也渐渐明白 30 00:01:20,111 --> 00:01:22,986 最苦的要数母亲了父亲 31 00:01:23,012 --> 00:01:25,162 一年不在家母亲既忙家里的 32 00:01:25,162 --> 00:01:27,700 事还要到山里去耕种在 33 00:01:27,712 --> 00:01:30,025 通常的情况下她既是他们的 34 00:01:30,037 --> 00:01:33,875 母亲又是他们的父亲尤其是夜晚当 35 00:01:33,875 --> 00:01:36,236 黑暗吞没了世界的时候他们睡 36 00:01:36,236 --> 00:01:38,236 在土炕上总有一种莫名的 37 00:01:38,250 --> 00:01:41,150 恐惧他们多么希望父亲能睡在 38 00:01:41,150 --> 00:01:44,361 身边这样他们就是做个梦心里 39 00:01:44,361 --> 00:01:47,000 也是踏实的他们现在只能像小鸟 40 00:01:47,012 --> 00:01:49,799 一样依偎在母亲的翅膀下他们 41 00:01:49,811 --> 00:01:52,037 已懂得心疼母亲总想让她 42 00:01:52,061 --> 00:01:55,311 因为他们而高兴猫蛋已经十岁在 43 00:01:55,325 --> 00:01:58,375 罐子村小学上二年级她长得像她 44 00:01:58,387 --> 00:02:01,224 姨姨兰香一样标致母亲原来不准备 45 00:02:01,250 --> 00:02:04,061 让她上学因为家里缺少帮手她 46 00:02:04,061 --> 00:02:07,275 已经可以给大人寻长递短尤其是责任制一 47 00:02:07,275 --> 00:02:09,900 开始许多上学的孩子都回家来 48 00:02:09,900 --> 00:02:12,500 了说明上学在农村已不时尚 49 00:02:13,062 --> 00:02:15,925 是呀上几年学还不是回来 50 00:02:15,937 --> 00:02:17,812 劳动她二舅都读完了 51 00:02:17,824 --> 00:02:20,625 高中现在也不得不到黄原去打短工 52 00:02:21,199 --> 00:02:23,750 是大舅硬劝说她母亲让她上学 53 00:02:23,750 --> 00:02:26,211 的猫蛋上了学就知道 54 00:02:26,236 --> 00:02:28,275 要当个好学生她上课为了 55 00:02:28,275 --> 00:02:31,187 让老师表扬坐得端端正正把腰板 56 00:02:31,199 --> 00:02:33,699 都挺疼了因此刚入学四个月 57 00:02:33,875 --> 00:02:36,550 就戴上了红领巾母亲高兴得给 58 00:02:36,550 --> 00:02:38,861 她吃了三颗煮鸡蛋弟弟狗蛋 59 00:02:38,861 --> 00:02:41,637 已经八岁还没有去上学整天跟 60 00:02:41,637 --> 00:02:43,387 妈妈到山里拾柴打猪草 61 00:02:43,650 --> 00:02:46,312 已经担负起了男子汉的责任老天爷 62 00:02:46,336 --> 00:02:48,598 总是长眼睛的它能看见人世间 63 00:02:48,598 --> 00:02:51,199 的苦难让这两个孩子给不幸 64 00:02:51,199 --> 00:02:54,336 的母亲带来莫大的安慰可是作为 65 00:02:54,348 --> 00:02:57,086 一个女人兰花的日子过得多么凄凉 66 00:02:57,086 --> 00:02:59,586 呀除过担当父亲和母亲的 67 00:02:59,611 --> 00:03:02,300 双重责任家里山里辛勤操劳外 68 00:03:02,736 --> 00:03:05,050 她一年中得不到多少男人的抚爱 69 00:03:05,611 --> 00:03:09,211 她三十来岁正是身强体壮之时渴望着 70 00:03:09,236 --> 00:03:12,461 男人的搂抱和亲热但该死的男人 71 00:03:12,574 --> 00:03:14,400 把她一个人丢在家让 72 00:03:14,400 --> 00:03:18,037 她活受罪尤其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在温热 73 00:03:18,037 --> 00:03:20,125 的春夜里她光身子躺在 74 00:03:20,137 --> 00:03:22,348 土炕上牙齿痛苦地咬嚼着 75 00:03:22,361 --> 00:03:24,162 被角翻过身调过身 76 00:03:24,187 --> 00:03:26,637 无法入睡在山里劳动看着 77 00:03:26,662 --> 00:03:29,562 花间草丛中成双成对的蝴蝶她 78 00:03:29,562 --> 00:03:32,025 总要怔怔地发半天呆她 79 00:03:32,025 --> 00:03:35,711 羡慕它们唉死满银呀你 80 00:03:35,711 --> 00:03:37,736 哪怕什么活也不干只要整天 81 00:03:37,750 --> 00:03:40,000 在家里就好了我能吃 82 00:03:40,000 --> 00:03:42,387 下苦让我来侍候你只要 83 00:03:42,400 --> 00:03:44,050 咱们晚上能睡在一个被筒里 84 00:03:44,348 --> 00:03:46,861 罐子村的男人们都知道兰花活受罪 85 00:03:47,437 --> 00:03:49,537 有几个不安生的后生就企图 86 00:03:49,550 --> 00:03:52,775 填补王满银留下的空缺他们有时候寻找 87 00:03:52,775 --> 00:03:55,025 着帮她干点活或者瞅 88 00:03:55,025 --> 00:03:57,111 机会到她家来串门没话 89 00:03:57,111 --> 00:03:59,223 寻话地和她胡扯在山里 90 00:03:59,236 --> 00:04:01,675 劳动时她常能听见不远处 91 00:04:01,675 --> 00:04:04,012 沟坂上传来那种酸溜溜的挑逗 92 00:04:04,012 --> 00:04:07,062 人的信天游人家都是一对对孤零零 93 00:04:07,086 --> 00:04:10,550 撂下你干妹妹亲亲卷心白菜 94 00:04:10,550 --> 00:04:12,925 起黄苔心上的疙瘩谁 95 00:04:12,925 --> 00:04:16,074 给妹妹解亲亲打碗碗花儿 96 00:04:16,074 --> 00:04:17,961 就地地开你把你的白脸 97 00:04:17,987 --> 00:04:21,711 调过来亲亲白格生生脸脸弯 98 00:04:21,711 --> 00:04:23,949 格溜溜眉你是哥哥的心锤 99 00:04:23,949 --> 00:04:27,711 锤亲亲满天星星只有一颗明 100 00:04:28,112 --> 00:04:29,725 前后庄就挑下你一个人 101 00:04:30,286 --> 00:04:33,786 亲亲干石板上的苦菜盼雨淋你 102 00:04:33,786 --> 00:04:36,024 给哥哥半夜里留下个门亲亲 103 00:04:36,250 --> 00:04:38,225 兰花听着酸歌常常臊得 104 00:04:38,250 --> 00:04:40,824 满脸通红她真想破口骂 105 00:04:40,836 --> 00:04:43,274 这些骚情小子但人家又没说明 106 00:04:43,387 --> 00:04:45,149 是给她唱的她凭什么 107 00:04:45,161 --> 00:04:48,350 骂人家呢但是也有人真的 108 00:04:48,475 --> 00:04:51,187 在半夜来敲她的门这时候 109 00:04:51,312 --> 00:04:53,975 她就不客气了为了不吵醒孩子 110 00:04:54,211 --> 00:04:56,086 她穿好衣服溜下炕走到 111 00:04:56,086 --> 00:04:58,262 门背后把这些来敲门的男人 112 00:04:58,375 --> 00:05:01,437 骂得狗血喷头罐子村想来这里借光 113 00:05:01,437 --> 00:05:03,050 的人先后都对她死了 114 00:05:03,050 --> 00:05:07,324 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使这个 115 00:05:07,350 --> 00:05:09,550 没文化的农村妇女对那个二流子 116 00:05:09,562 --> 00:05:12,487 男人保持着不二忠贞只要他没 117 00:05:12,487 --> 00:05:15,237 死她就会等待他回来她 118 00:05:15,237 --> 00:05:17,750 在一年中漫长的日月里辛劳 119 00:05:17,750 --> 00:05:20,449 着忍耐着似乎就是为了在 120 00:05:20,475 --> 00:05:22,937 春节前后和丈夫在一块住几天 121 00:05:23,500 --> 00:05:25,762 几天的亲热也就使她忘记 122 00:05:25,762 --> 00:05:28,461 了一年的苦难她爱这个二流子 123 00:05:28,574 --> 00:05:32,199 还像当初一样深切归根结底这是她 124 00:05:32,199 --> 00:05:34,161 的丈夫也是猫蛋和狗蛋 125 00:05:34,161 --> 00:05:36,850 的父亲呀今年和往年一样一 126 00:05:36,850 --> 00:05:39,562 进入腊月母子三人就开始急切 127 00:05:39,562 --> 00:05:42,062 地等待他们的亲人归来在老 128 00:05:42,062 --> 00:05:44,437 父亲和少安的帮助下兰花今年 129 00:05:44,461 --> 00:05:47,262 在地里收回不少粮食看来下一年里 130 00:05:47,375 --> 00:05:50,562 不会再饿肚子腊月中旬她就做 131 00:05:50,562 --> 00:05:52,411 上了年饭要让一家人过 132 00:05:52,411 --> 00:05:55,199 个好年孩子们不时念叨着父亲 133 00:05:55,600 --> 00:05:57,649 她兴奋得碾米磨面忙个不停 134 00:05:58,000 --> 00:06:00,362 可是一直到快要过春节了王满银 135 00:06:00,387 --> 00:06:03,149 还没有回来两个孩子天天到村 136 00:06:03,149 --> 00:06:05,225 中的公路边等待从黄原那里 137 00:06:05,250 --> 00:06:07,737 开过来的长途汽车每当有车在 138 00:06:07,750 --> 00:06:10,086 路边停下猫蛋和狗蛋就 139 00:06:10,100 --> 00:06:12,750 发疯似的跑过去看是不是父亲回来 140 00:06:12,750 --> 00:06:15,487 了结果一次次都失望地看着 141 00:06:15,500 --> 00:06:18,850 汽车向米家镇那里开走车上下来 142 00:06:18,850 --> 00:06:21,449 的都是别人家的父亲村里所有 143 00:06:21,461 --> 00:06:22,850 在门外的人都回家过 144 00:06:22,850 --> 00:06:25,312 春节唯独他们的父亲没有回来 145 00:06:26,100 --> 00:06:28,612 大年三十那天兰花默默地作好了 146 00:06:28,637 --> 00:06:31,461 四个人的年饭然后怀着最后一线希望 147 00:06:31,750 --> 00:06:33,786 手拉着两个可怜的孩子从 148 00:06:33,786 --> 00:06:36,286 家里出来立在公路边上等待 149 00:06:36,300 --> 00:06:38,750 从黄原开过来的班车村中 150 00:06:38,774 --> 00:06:40,987 已经响起了一片爆竹声到处 151 00:06:41,000 --> 00:06:43,312 都飘散着年茶饭的香味所有 152 00:06:43,312 --> 00:06:44,875 的孩子们都穿上了新 153 00:06:44,875 --> 00:06:47,687 衣服嗷嗷喊叫着沉浸在节日的 154 00:06:47,699 --> 00:06:50,836 欢乐中清冷的寒风中兰花母子 155 00:06:50,850 --> 00:06:52,812 三人相偎着站在公路边 156 00:06:52,812 --> 00:06:55,875 上焦灼地向远方张望黄原的 157 00:06:55,887 --> 00:06:58,562 班车终于开过来了但车没有 158 00:06:58,562 --> 00:07:01,375 在罐子村停刮风一般向米家镇方向 159 00:07:01,375 --> 00:07:03,449 开了过去车里面看来没坐 160 00:07:03,461 --> 00:07:06,786 几个人除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大年三十才 161 00:07:06,786 --> 00:07:09,774 回家呢汽车走了只留下一条 162 00:07:09,798 --> 00:07:12,298 空荡荡的路和路边上三个孤零零 163 00:07:12,298 --> 00:07:14,612 的人猫蛋和狗蛋几乎 164 00:07:14,625 --> 00:07:16,875 一齐哇地哭出了声兰花 165 00:07:16,899 --> 00:07:19,100 尽管被生活操磨得有点麻木但 166 00:07:19,112 --> 00:07:21,687 此刻也忍不住伤心泪水在那张 167 00:07:21,711 --> 00:07:24,125 饱经忧患的脸上淌着她只好 168 00:07:24,137 --> 00:07:26,399 哄儿女说甭哭了咱们到 169 00:07:26,399 --> 00:07:28,199 你外爷爷家去过年兰花拉 170 00:07:28,199 --> 00:07:30,336 着两个孩子回到家里把做好的 171 00:07:30,348 --> 00:07:32,562 年茶饭用笼布一包然后 172 00:07:32,586 --> 00:07:34,348 锁住门母子三人就去 173 00:07:34,348 --> 00:07:36,586 了双水村兰花和孩子门怎能 174 00:07:36,598 --> 00:07:40,361 想到大年三十那天王满银还踯躅在省城 175 00:07:40,375 --> 00:07:43,111 火车站的候车室里他身上的钱 176 00:07:43,223 --> 00:07:46,000 只够吃几碗面条甭说回家 177 00:07:46,236 --> 00:07:48,287 连到黄原的一张汽车票 178 00:07:48,298 --> 00:07:50,986 都买不起这位生意人通常 179 00:07:51,000 --> 00:07:53,437 作不起大买卖因为没有本钱 180 00:07:53,723 --> 00:07:55,711 他一般只倒贩一点猪毛猪鬃 181 00:07:55,824 --> 00:07:59,024 或几张羊皮赚两个钱自己混个 182 00:07:59,048 --> 00:08:02,211 嘴油肚圆就心满意足了在很多情况 183 00:08:02,211 --> 00:08:05,037 下他像一个流浪汉往返流落在 184 00:08:05,062 --> 00:08:07,687 省城和黄原之间的交通上这 185 00:08:07,687 --> 00:08:09,598 条线上的大小城镇都不止 186 00:08:09,598 --> 00:08:12,098 一次留下了这个二流子的足迹他 187 00:08:12,098 --> 00:08:14,250 也认识不少类似他这样的狐朋狗友 188 00:08:14,625 --> 00:08:17,562 有时候嘴巴免不了要吊起来就在 189 00:08:17,574 --> 00:08:19,649 这些同类中混着吃喝点什么 190 00:08:20,211 --> 00:08:23,199 当然他也得随时准备款待嘴巴 191 00:08:23,223 --> 00:08:25,887 吊起来的朋友他从没想到过 192 00:08:26,000 --> 00:08:28,848 要改变他的这种生活方式浪荡的 193 00:08:28,861 --> 00:08:31,274 品质似乎都渗进了他的血液 194 00:08:31,848 --> 00:08:35,000 有时候他记起自己还有老婆孩子 195 00:08:35,375 --> 00:08:38,211 心里忍不住毛乱一阵但二两劣等 196 00:08:38,236 --> 00:08:40,324 烧酒下肚一切就又会忘 197 00:08:40,324 --> 00:08:43,699 得一干二净继续无忧无虑地往返于省城 198 00:08:43,723 --> 00:08:45,750 和黄原的大小城镇做他的 199 00:08:45,774 --> 00:08:49,261 无本生意入冬以后生意更难做了 200 00:08:49,824 --> 00:08:52,473 政策一活大量的农民利用农闲 201 00:08:52,486 --> 00:08:54,848 时节纷纷做起了各种小买卖 202 00:08:55,211 --> 00:08:57,961 使得像王满银这样的专业生意人陷入 203 00:08:57,986 --> 00:09:02,024 困境之中眼看走投无路身上的几个钱也 204 00:09:02,024 --> 00:09:04,899 快吃光的时候他突然听说上海 205 00:09:04,899 --> 00:09:06,848 的木耳价钱很贵一斤能卖 206 00:09:06,848 --> 00:09:10,174 二十多元这信息使王满银萌发了到 207 00:09:10,187 --> 00:09:12,899 上海贩卖一回木耳的念头本地 208 00:09:12,912 --> 00:09:15,586 木耳收价每斤才十来元可以净 209 00:09:15,586 --> 00:09:19,236 赚十多元呢好生意可是想想 210 00:09:19,348 --> 00:09:22,111 他身上剩了四五十块钱只能买几斤 211 00:09:22,125 --> 00:09:25,662 木耳跑一回上海实在划不来他 212 00:09:25,662 --> 00:09:30,024 只好望海而兴叹但天无绝人之路这 213 00:09:30,024 --> 00:09:32,473 一天他在黄原和省城之间的 214 00:09:32,500 --> 00:09:36,074 铜城火车站碰见他丈人村里的金富他 215 00:09:36,074 --> 00:09:38,412 和金富在这一线的各种车站 216 00:09:38,511 --> 00:09:42,799 常常不期而遇王满银明白金富是干什么行当 217 00:09:42,799 --> 00:09:45,875 的知道他身上有钱他于是就 218 00:09:45,899 --> 00:09:49,037 低声下气开口向这个小偷借贩木耳 219 00:09:49,037 --> 00:09:52,386 的钱得多少金富很有气派 220 00:09:52,386 --> 00:09:54,848 地问有个五百来块就 221 00:09:54,848 --> 00:09:58,274 行那太多了我只有一百来块 222 00:09:58,848 --> 00:10:02,461 也行这位小偷慷慨解囊给王满银 223 00:10:02,486 --> 00:10:05,024 借了一百块钱金富有金富的 224 00:10:05,037 --> 00:10:08,761 想法他知道王满银的妻弟孙少安是 225 00:10:08,774 --> 00:10:11,037 双水村的一条好汉和他爸他 226 00:10:11,049 --> 00:10:13,125 二爸的关系也不错和一个 227 00:10:13,136 --> 00:10:17,098 乡邻总比惹一个强再说二流子 228 00:10:17,098 --> 00:10:19,223 王满银还不起账他将来也有 229 00:10:19,223 --> 00:10:21,799 个讨债处据说少安家现在发达 230 00:10:21,799 --> 00:10:23,924 起来了王满银拿了金富的 231 00:10:23,949 --> 00:10:26,875 一百块钱很快托一位生意人朋友买好 232 00:10:26,886 --> 00:10:29,723 木耳就立刻坐车去了上海他 233 00:10:29,723 --> 00:10:31,549 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做生意 234 00:10:31,799 --> 00:10:35,149 除不心怯情绪反倒十分张狂似乎 235 00:10:35,174 --> 00:10:36,937 想象中的钱已经捏在手 236 00:10:36,937 --> 00:10:39,824 里了到上海后他一下子傻 237 00:10:39,824 --> 00:10:42,225 了眼这里木耳价并没有信息 238 00:10:42,250 --> 00:10:44,750 传播得那么高每斤在自由市场 239 00:10:44,750 --> 00:10:47,625 上只能卖十四六元他又没拿 240 00:10:47,636 --> 00:10:50,862 自产证一下火车就被没收了公家 241 00:10:50,875 --> 00:10:53,774 每斤只给开了十三元钱妈的 242 00:10:54,136 --> 00:10:57,024 这可屙下了王满银碰了一鼻子灰 243 00:10:57,437 --> 00:10:59,511 只好仓惶逃出了这个冷酷的 244 00:10:59,524 --> 00:11:02,662 城市他从上海返回省城时像 245 00:11:02,674 --> 00:11:05,862 神差鬼使似的碰巧又在火车站遇见了 246 00:11:05,875 --> 00:11:08,461 金富他只好给小偷还了一百块 247 00:11:08,461 --> 00:11:11,287 债身上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248 00:11:11,850 --> 00:11:14,662 连原来带的几十块钱也大部分贴 249 00:11:14,662 --> 00:11:16,112 进了这趟倒霉的生意中 250 00:11:16,674 --> 00:11:19,162 金富当时念老乡的可怜引他 251 00:11:19,174 --> 00:11:21,037 在街上吃了一顿饭然后 252 00:11:21,049 --> 00:11:22,086 又把他带到自己住的 253 00:11:22,100 --> 00:11:24,725 一个私人开的旅店里两手空空的 254 00:11:24,737 --> 00:11:27,062 王满银跟着这位小偷走进一间 255 00:11:27,086 --> 00:11:29,362 阴暗的小房子金富拉过一条 256 00:11:29,375 --> 00:11:31,725 枕巾把皮鞋擦了擦然后在 257 00:11:31,737 --> 00:11:33,850 洗脸盆里撒了泡尿对王满银 258 00:11:33,850 --> 00:11:36,324 说你做那屁生意能赚 259 00:11:36,324 --> 00:11:39,250 几个钱你干脆跟我学几手票子 260 00:11:39,261 --> 00:11:43,086 有的是王满银畏惧地笑笑说我 261 00:11:43,086 --> 00:11:45,524 怕学不会只要下苦功就能 262 00:11:45,524 --> 00:11:49,475 学会看先练这金富说着 263 00:11:49,687 --> 00:11:52,174 便伸开两只手将突出的中指 264 00:11:52,199 --> 00:11:55,024 和食指连续向砖墙上狠狠戳 265 00:11:55,024 --> 00:11:58,237 去他一边示范一边对王满银说 266 00:11:58,511 --> 00:12:01,662 每天清早起来在吃饭和撒尿之前 267 00:12:01,850 --> 00:12:04,787 练五百下一直练到伸出手时 268 00:12:05,024 --> 00:12:07,687 中指和食指都一般齐这样夹 269 00:12:07,687 --> 00:12:10,937 钱就不会拖泥带水另外弄一袋 270 00:12:10,949 --> 00:12:13,649 豆子每天两只手反复在豆子中 271 00:12:13,662 --> 00:12:17,225 插进插出几百下这些都是基本功 272 00:12:17,799 --> 00:12:19,987 最后才练最难的在开水 273 00:12:19,987 --> 00:12:22,011 里放上一个薄肥皂片两个 274 00:12:22,011 --> 00:12:24,549 指头下去练着把这肥皂片 275 00:12:24,574 --> 00:12:27,574 夹出来因为水烫你速度自然 276 00:12:27,586 --> 00:12:29,562 就快了肥皂片在水里 277 00:12:29,586 --> 00:12:32,037 又光又滑你能夹出来 278 00:12:32,350 --> 00:12:35,049 就说明你的功夫到家了王满银 279 00:12:35,074 --> 00:12:37,149 坐在床边上听得目瞪口呆 280 00:12:37,725 --> 00:12:39,875 他绝对吃不了这苦也没 281 00:12:39,886 --> 00:12:42,586 这个心胆他摇摇头说我怕 282 00:12:42,600 --> 00:12:44,386 没本事吃这碗饭金富一 283 00:12:44,386 --> 00:12:46,424 看王满银对此道不感兴趣也 284 00:12:46,424 --> 00:12:48,750 就对王满银不感兴趣了说我 285 00:12:48,750 --> 00:12:50,750 下午就走呀马上得结房费 286 00:12:51,100 --> 00:12:53,986 这等于下了逐客令王满银只好离开 287 00:12:54,000 --> 00:12:56,662 这个贼窝子重新来到省城的大街上 288 00:12:57,224 --> 00:13:00,649 眼看就要过春节了王满银这会儿心里 289 00:13:00,674 --> 00:13:03,524 倒怪不是滋味往年他总要年前 290 00:13:03,524 --> 00:13:07,049 的十来天赶回家里而且身上也有一点 291 00:13:07,049 --> 00:13:10,261 钱可以给两个孩子买点礼物孩子 292 00:13:10,287 --> 00:13:12,261 是自己的亲骨血他在心里 293 00:13:12,287 --> 00:13:15,312 也亲他们只不过一年中大部分时间 294 00:13:15,412 --> 00:13:18,136 记不得他们的存在只有春节 295 00:13:18,475 --> 00:13:21,823 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父亲可是现在 296 00:13:22,187 --> 00:13:24,562 别说给孩子买点什么连他自己 297 00:13:24,586 --> 00:13:27,024 也没钱回家了王满银在省城 298 00:13:27,024 --> 00:13:29,875 的街道上毫无目的地溜达他也 299 00:13:29,886 --> 00:13:32,037 坐不起公共车在寒风中缩 300 00:13:32,037 --> 00:13:33,875 着脖子从这条街逛到 301 00:13:33,886 --> 00:13:36,111 那条街一直逛到两只脚 302 00:13:36,136 --> 00:13:38,500 又疼又麻才返回到火车站 303 00:13:38,500 --> 00:13:41,700 的候车室他临时歇脚的地方因为 304 00:13:41,725 --> 00:13:46,011 临近春节候车室一天到晚挤得水泄不通他 305 00:13:46,011 --> 00:13:47,950 要等好长时间才能抢到 306 00:13:47,961 --> 00:13:50,475 一个空座位而且一坐下屁股就 307 00:13:50,475 --> 00:13:52,687 不敢离椅子否则很快就被别人 308 00:13:52,700 --> 00:13:55,500 抢占了他就这样在省城一直 309 00:13:55,511 --> 00:13:59,000 滞留到春节他一天只敢到自由市场 310 00:13:59,099 --> 00:14:02,298 买几个馒头充饥有时候他也白 311 00:14:02,298 --> 00:14:03,673 着脸和一位卖菜的 312 00:14:03,687 --> 00:14:06,437 农民死缠赖磨用一分钱买两根 313 00:14:06,450 --> 00:14:09,287 大葱就着馒头吃算是改善一下 314 00:14:09,298 --> 00:14:14,000 伙食大年三十夜晚火车站的候车室一下子清静 315 00:14:14,000 --> 00:14:16,287 下来除过少数像他这样的 316 00:14:16,287 --> 00:14:18,437 人外只有不多一些实在走 317 00:14:18,437 --> 00:14:22,099 不了的旅客这一晚倒好市委书记 318 00:14:22,125 --> 00:14:24,250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亲自推 319 00:14:24,250 --> 00:14:26,450 着煮好的饺子来到候车室慰问 320 00:14:26,461 --> 00:14:29,349 旅客王满银高兴地从市委书记手 321 00:14:29,349 --> 00:14:31,048 里接过一盘热腾腾的大 322 00:14:31,048 --> 00:14:33,336 肉水饺在市委书记给他递 323 00:14:33,336 --> 00:14:35,486 饺子时还有一群记者围着照相 324 00:14:35,700 --> 00:14:37,761 闪光灯晃得他连眼睛也睁 325 00:14:37,761 --> 00:14:39,923 不开他并不知道他和 326 00:14:39,937 --> 00:14:41,787 市委书记的这张照片登在 327 00:14:41,787 --> 00:14:45,524 了第二天晚报的头版上这会儿王满银 328 00:14:45,548 --> 00:14:48,524 不管三七二十一喜得咧开嘴巴端了 329 00:14:48,537 --> 00:14:51,511 一大盘饺子回到一个角落里狼吞虎咽 330 00:14:51,511 --> 00:14:54,062 地吃起来过了一会他 331 00:14:54,062 --> 00:14:56,149 才发现他旁边有位妇女也 332 00:14:56,149 --> 00:14:58,062 端一盘饺子在飞快地吃 333 00:14:58,625 --> 00:15:00,861 这女人吃饺子时还把自己 334 00:15:00,861 --> 00:15:02,662 的一个大提包别在胳膊上 335 00:15:03,223 --> 00:15:06,062 王满银心想她大概把他看成个 336 00:15:06,074 --> 00:15:08,875 小偷了哼我才不是那号 337 00:15:08,875 --> 00:15:11,611 人呢这妇女竟然搭讪着和 338 00:15:11,611 --> 00:15:14,011 他拉起话来口音一听 339 00:15:14,125 --> 00:15:17,149 就是外路人王满银老半天才弄明白 340 00:15:17,549 --> 00:15:19,875 这位妇女是个生意人是从广东 341 00:15:19,886 --> 00:15:22,750 来的同行遇同行倒使两个 342 00:15:22,750 --> 00:15:25,473 人很快成了知音这妇女告诉 343 00:15:25,473 --> 00:15:27,336 他她提包里装的是电子 344 00:15:27,348 --> 00:15:29,687 手表说着便拿出来一只 345 00:15:29,687 --> 00:15:32,261 让王满银看一只卖多少钱 346 00:15:32,824 --> 00:15:35,199 满银惊讶这妇女带这么多手表 347 00:15:35,449 --> 00:15:39,761 看来是个大富翁他想文化革命样板戏红色娘子军 348 00:15:39,761 --> 00:15:41,937 里有个洪常青说是南洋来的 349 00:15:41,961 --> 00:15:45,125 大富翁嗯这女人大概也是从 350 00:15:45,149 --> 00:15:48,024 南洋来的南洋女人告诉他一 351 00:15:48,024 --> 00:15:52,336 只手表卖二十元才二十元王满银顿时 352 00:15:52,348 --> 00:15:54,674 惊讶得张开嘴巴连饺子也忘记 353 00:15:54,687 --> 00:15:57,537 吃了他对南洋女人说要是 354 00:15:57,537 --> 00:15:59,611 在我们那里一只起码能卖 355 00:15:59,636 --> 00:16:02,848 一百多块钱现在南洋女人又惊讶得张开 356 00:16:02,848 --> 00:16:05,399 了嘴巴她说只要一只能卖 357 00:16:05,399 --> 00:16:08,924 五十块给你抽二十块红利王满银本来 358 00:16:08,937 --> 00:16:10,961 没有光气的眼睛一亮把盘子 359 00:16:10,986 --> 00:16:13,824 推到旁边说可惜我身上没 360 00:16:13,824 --> 00:16:16,574 钱要么我一下都买啦唉 361 00:16:16,924 --> 00:16:19,473 我的钱让小偷偷了现在 362 00:16:19,473 --> 00:16:22,223 连路费也没有你要愿意干 363 00:16:22,223 --> 00:16:24,486 跪跟我到黄原去肯定能 364 00:16:24,486 --> 00:16:27,011 卖大价钱一只能卖五十元吗 365 00:16:27,574 --> 00:16:30,111 那女人两只眼睛也闪闪发光了 366 00:16:30,674 --> 00:16:33,348 六十元都能卖出去哩能卖 367 00:16:33,361 --> 00:16:36,449 五十元就行了为什么这表是 368 00:16:36,461 --> 00:16:39,287 香港走私来的是玩具表里面 369 00:16:39,287 --> 00:16:41,774 都是塑料芯那女人冲王银满诡诈 370 00:16:41,774 --> 00:16:44,000 地笑了笑王银满又瞪住 371 00:16:44,000 --> 00:16:46,687 了眼他问那能走多 372 00:16:46,687 --> 00:16:49,836 长时间最长大概半年吧不怕 373 00:16:50,399 --> 00:16:52,250 半年以后谁能找见卖表 374 00:16:52,250 --> 00:16:54,787 的人你愿意明天就跟我 375 00:16:54,787 --> 00:16:57,774 走不过你得先给我买 376 00:16:57,774 --> 00:16:59,750 一张到黄原的汽车票这 377 00:16:59,750 --> 00:17:02,386 女人立刻表示同意这真是狗屎 378 00:17:02,386 --> 00:17:05,461 到头上了交了好运王银满来了 379 00:17:05,461 --> 00:17:08,362 神兴致勃勃地说虽然你是个女 380 00:17:08,362 --> 00:17:10,412 的咱们也就算是拜识了我 381 00:17:10,412 --> 00:17:13,250 就称呼你是干姐干姐 382 00:17:13,811 --> 00:17:16,824 南洋女人一时明白不了王银满解释了 383 00:17:16,836 --> 00:17:19,037 半天那女人就乐意认了这个 384 00:17:19,061 --> 00:17:23,398 非常关系于是大年初一王银满带着他 385 00:17:23,424 --> 00:17:25,799 新结识的伙伴坐汽车回到了 386 00:17:25,811 --> 00:17:28,449 黄原然后这干姐弟俩就在 387 00:17:28,474 --> 00:17:31,224 东关的自由市场上以每只六十五元 388 00:17:31,224 --> 00:17:33,836 的价格开始出售这批香港产 389 00:17:33,836 --> 00:17:36,474 的塑料芯玩具手表第三十章过罢 390 00:17:36,474 --> 00:17:38,824 正月十五的灯节以后农村的节日 391 00:17:38,824 --> 00:17:41,273 气氛就渐渐淡了下来人们又 392 00:17:41,287 --> 00:17:44,574 周而复始地开始了一年的劳作有些 393 00:17:44,599 --> 00:17:46,773 勤快的庄稼人已经往山里送 394 00:17:46,773 --> 00:17:49,336 粪了等惊蛰一过农事就 395 00:17:49,336 --> 00:17:52,787 将繁忙起来兰花和两个孩子作梦 396 00:17:52,811 --> 00:17:55,849 也想不判正月十八王银满突然 397 00:17:55,862 --> 00:17:59,174 回家来了不是他一个人回来还带 398 00:17:59,174 --> 00:18:01,461 着一个操外路口音的女人满银 399 00:18:01,487 --> 00:18:03,799 给妻子解释这是和他一块作 400 00:18:03,799 --> 00:18:06,023 买卖的生意人是从南洋来的 401 00:18:06,586 --> 00:18:08,211 那女人也就嬉笑着对兰花 402 00:18:08,237 --> 00:18:10,299 说了许多话可兰花一句 403 00:18:10,311 --> 00:18:12,824 也没有听懂厚道的兰花并 404 00:18:12,824 --> 00:18:14,636 没有因为丈夫带回个女人就 405 00:18:14,648 --> 00:18:17,023 乱猜想什么她反而高兴地接待 406 00:18:17,023 --> 00:18:18,875 了这位远地来的客人在 407 00:18:18,886 --> 00:18:20,862 这个农村妇人的眼里南洋女人 408 00:18:20,886 --> 00:18:22,961 是个大人物能进她的寒窑 409 00:18:22,974 --> 00:18:25,349 穷舍实在是一件荣幸的事 410 00:18:25,912 --> 00:18:27,537 她热情地把那些留下的年茶 411 00:18:27,561 --> 00:18:30,174 拿出来款待丈夫和这位女宾 412 00:18:30,750 --> 00:18:33,686 兰花和两个孩子兴奋得像重新 413 00:18:33,699 --> 00:18:36,862 过年一样南洋女人从提包里抓 414 00:18:36,862 --> 00:18:39,761 出大把的奶糖撒土坷垃一般撒 415 00:18:39,761 --> 00:18:41,761 在炕席片上让猫蛋和 416 00:18:41,773 --> 00:18:44,574 狗蛋吃王满银让这两个娃娃 417 00:18:44,574 --> 00:18:46,898 学城里人的样叫这女人阿姨 418 00:18:47,474 --> 00:18:49,625 只是阿姨说的话娃娃们一 419 00:18:49,625 --> 00:18:51,824 句也解不开王银满带回 420 00:18:51,836 --> 00:18:54,112 一个外路女人的消息一天内就 421 00:18:54,125 --> 00:18:57,112 传遍了罐子村村中的大人娃娃 422 00:18:57,199 --> 00:18:59,836 就像看西洋镜一般轮番涌进兰花 423 00:18:59,836 --> 00:19:02,250 家那孔破窑洞稀罕地来看 424 00:19:02,362 --> 00:19:04,362 这个说话像绵羊叫唤的女人 425 00:19:05,099 --> 00:19:08,086 看完稀罕以后罐子村的精明人都 426 00:19:08,086 --> 00:19:11,011 不出声地笑了他们知道王银满 427 00:19:11,037 --> 00:19:13,799 和这女人是怎么一回事也有人 428 00:19:13,824 --> 00:19:15,761 羡慕地巴咂着嘴对他们 429 00:19:15,761 --> 00:19:18,211 村这个二流子油然生出一种敬意 430 00:19:18,598 --> 00:19:21,787 哈呀这家伙本事不小竟然挂 431 00:19:21,787 --> 00:19:25,311 回来个外路货不用说兰花立刻成为 432 00:19:25,336 --> 00:19:28,523 全村人同情或耻笑的对象但 433 00:19:28,537 --> 00:19:30,561 这个迟钝女人并没有感觉到这 434 00:19:30,561 --> 00:19:33,186 一切全村人突然挤到她家 435 00:19:33,186 --> 00:19:35,224 来所造成的热闹气氛使她 436 00:19:35,237 --> 00:19:38,023 更加高兴起来觉得她男人受到了 437 00:19:38,048 --> 00:19:40,523 村里人的尊重她和孩子们脸 438 00:19:40,523 --> 00:19:43,162 上也有了光彩直到晚上睡觉的 439 00:19:43,173 --> 00:19:46,586 时候可怜的女人才知道这一切 440 00:19:46,612 --> 00:19:50,450 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晚上兰花忧愁 441 00:19:50,450 --> 00:19:52,474 地把丈夫叫到院子里和 442 00:19:52,474 --> 00:19:54,836 他商量让这位南洋女人睡 443 00:19:54,836 --> 00:19:56,811 在什么地方呢他们家就这么 444 00:19:56,825 --> 00:19:59,023 一孔破窑洞得开口向别人 445 00:19:59,023 --> 00:20:00,825 家借个地方让这女人休息 446 00:20:01,398 --> 00:20:04,474 像样一些的人家他们不敢开口穷家薄业 447 00:20:04,474 --> 00:20:06,950 的人家又怕委屈了客人但 448 00:20:06,961 --> 00:20:09,612 王银满无所谓地说借什么地方呢 449 00:20:10,173 --> 00:20:12,386 就睡在咱们炕上兰花听 450 00:20:12,386 --> 00:20:15,136 满银这么说又惊讶又难受她 451 00:20:15,136 --> 00:20:17,761 一年没见男人这一晚上对她 452 00:20:17,787 --> 00:20:20,125 是多么宝贵呀她问丈夫那 453 00:20:20,125 --> 00:20:22,375 你到什么地方去睡呢王银满 454 00:20:22,400 --> 00:20:24,375 倒惊讶起来我也在家里睡 455 00:20:24,375 --> 00:20:27,936 呀那那什么哩兰花尽管心里 456 00:20:27,950 --> 00:20:30,275 不畅快也只好就这样忍受了 457 00:20:30,836 --> 00:20:33,412 晚上睡觉时兰花本指望这位 458 00:20:33,436 --> 00:20:36,136 尊贵的客人自己能提出异议但 459 00:20:36,136 --> 00:20:38,037 她却心安理得睡在她为她 460 00:20:38,048 --> 00:20:40,473 铺好的被褥里了南洋女人 461 00:20:40,500 --> 00:20:42,598 睡在靠锅头的地方中间隔 462 00:20:42,598 --> 00:20:45,886 着两个孩子兰花紧挨孩子王银满 463 00:20:45,912 --> 00:20:48,086 睡在靠窗户的边上这个 464 00:20:48,098 --> 00:20:51,700 编排还算合理熄灯以后兰花躺 465 00:20:51,700 --> 00:20:54,086 在被窝里胸膛里像塞进去 466 00:20:54,112 --> 00:20:56,561 一把猪鬃她多么希望钻到 467 00:20:56,586 --> 00:20:58,961 丈夫的被窝里去可羞耻心 468 00:20:58,961 --> 00:21:01,275 使她连动也不敢动她 469 00:21:01,275 --> 00:21:03,900 敢怎样呢后炕头睡个生人 470 00:21:04,173 --> 00:21:07,961 稍有动静人家就能听见唉什么 471 00:21:07,961 --> 00:21:09,811 地方来了这么个勾命鬼 472 00:21:09,811 --> 00:21:12,836 呀她躺在黑暗中开始痛恨 473 00:21:12,836 --> 00:21:15,612 起这个女人前半夜她怎么也睡 474 00:21:15,612 --> 00:21:18,436 不着后半夜瞌睡终于压住了 475 00:21:18,461 --> 00:21:21,336 骚动的欲望她睡着了但还 476 00:21:21,336 --> 00:21:24,525 能听见自己的鼾声突然沉睡中 477 00:21:24,525 --> 00:21:26,223 的兰花觉得她的脚被什么 478 00:21:26,250 --> 00:21:29,311 碰了一下她的心立刻缩成一团 479 00:21:29,886 --> 00:21:32,287 黑暗中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丈夫 480 00:21:32,311 --> 00:21:34,112 光身子像狗一样从她脚 481 00:21:34,112 --> 00:21:37,787 底下慢慢往后炕头爬去她牙齿 482 00:21:37,811 --> 00:21:40,237 拼命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喊 483 00:21:40,237 --> 00:21:42,737 出声来她狠狠踹了一脚 484 00:21:42,836 --> 00:21:46,787 那个爬行动物王银满立即调过身子悄悄 485 00:21:46,799 --> 00:21:48,650 摸着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486 00:21:49,223 --> 00:21:51,250 不一会一只求饶的手 487 00:21:51,250 --> 00:21:54,025 伸进她的被窝企图抚摸她 488 00:21:54,574 --> 00:21:56,612 她用指甲在这只手上 489 00:21:56,723 --> 00:21:59,261 狠狠掐了一下那只手像 490 00:21:59,261 --> 00:22:01,525 被蜂蜇一般猛地缩回去了 491 00:22:02,086 --> 00:22:04,625 兰花忍受着煎熬终于等到了窗户 492 00:22:04,625 --> 00:22:07,686 纸发亮她起身穿好衣服没等 493 00:22:07,699 --> 00:22:09,612 孩子睁开眼就一个人溜下 494 00:22:09,612 --> 00:22:12,000 坑出了门她像受伤的 495 00:22:12,011 --> 00:22:14,150 母牛一般几乎是小跑着转到 496 00:22:14,162 --> 00:22:16,375 公路上在黎明中出了寂静 497 00:22:16,375 --> 00:22:19,011 无声的到罐子村向石圪节公社走 498 00:22:19,011 --> 00:22:21,275 去她要向公家告那个不要脸 499 00:22:21,275 --> 00:22:24,098 的南洋女人当兰花气喘吁吁地进 500 00:22:24,098 --> 00:22:26,723 了公社院子的时候公家人刚刚 501 00:22:26,737 --> 00:22:29,574 吃完了早饭公社干部过春节后 502 00:22:29,686 --> 00:22:32,750 大部分还没有回来只有文书和主任 503 00:22:32,775 --> 00:22:36,162 涂治功兰花一进徐治功的办公室就 504 00:22:36,162 --> 00:22:38,049 鼻子一把泪一把向主任 505 00:22:38,061 --> 00:22:40,936 叙说起了她的苦情徐治功几乎 506 00:22:40,949 --> 00:22:43,150 一直笑着听这位农村妇女 507 00:22:43,250 --> 00:22:45,098 说完她的不幸他喷了 508 00:22:45,112 --> 00:22:48,386 一口烟说现在这社会这号 509 00:22:48,386 --> 00:22:50,886 事不算事我们管不了你们连 510 00:22:50,886 --> 00:22:53,324 坏人也不管了兰花瞪着红肿 511 00:22:53,324 --> 00:22:56,125 的眼睛问徐主任那你写 512 00:22:56,125 --> 00:22:58,750 状子告嘛徐主任仍然笑着 513 00:22:58,750 --> 00:23:02,886 说我不识字兰花难住了那 514 00:23:02,886 --> 00:23:04,723 你找个人写嘛你给 515 00:23:04,723 --> 00:23:06,787 我找个人这又不是我的事 516 00:23:07,348 --> 00:23:09,612 徐治功不耐烦地说我把这 517 00:23:09,612 --> 00:23:12,074 号事也管了其它大事谁 518 00:23:12,074 --> 00:23:14,424 管呀你不找个人我 519 00:23:14,424 --> 00:23:16,949 就住在你这里不走创伤 520 00:23:16,949 --> 00:23:20,136 深重的兰花也不顾一切了咦呀 521 00:23:20,549 --> 00:23:22,886 你给我耍起了赖徐治功 522 00:23:22,898 --> 00:23:25,836 叫道我就不走兰花说 523 00:23:25,836 --> 00:23:29,186 完竟然放开声嚎了起来心烦意乱 524 00:23:29,186 --> 00:23:31,561 的徐治功只好把公社文书叫来 525 00:23:31,936 --> 00:23:33,761 对他挤挤眼你去给她 526 00:23:33,761 --> 00:23:36,237 代写个状子文书对主任会意 527 00:23:36,250 --> 00:23:39,287 地点点头便劝说兰花不要哭跟 528 00:23:39,287 --> 00:23:41,987 他到隔壁窑洞写状子兰花立刻 529 00:23:42,000 --> 00:23:44,299 顺从地跟文书别了隔壁接着 530 00:23:44,311 --> 00:23:45,824 又向这位年轻的公家人 531 00:23:45,936 --> 00:23:48,148 叙说了一遍南洋女人和她丈夫 532 00:23:48,148 --> 00:23:51,349 的长长短短不一会徐主任过来 533 00:23:51,349 --> 00:23:54,375 了声色俱厉地对文书说你带 534 00:23:54,375 --> 00:23:57,311 两个民兵立刻到罐子村去把王银满 535 00:23:57,336 --> 00:24:00,336 和那个女人捆到公社来文书马上 536 00:24:00,349 --> 00:24:03,461 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兰花 537 00:24:03,487 --> 00:24:06,011 瞪大眼喊叫说怎连我 538 00:24:06,011 --> 00:24:08,987 男人也绑呀徐治功说怎不 539 00:24:08,987 --> 00:24:11,537 绑你男人这号事主要是 540 00:24:11,561 --> 00:24:14,724 整治男的那不能可怜的女人 541 00:24:14,811 --> 00:24:16,612 叫道我是来叫你们光 542 00:24:16,612 --> 00:24:19,287 把那个女人撵跑徐治功对文书挤 543 00:24:19,287 --> 00:24:22,148 挤眼快去吧把王满银绑紧 544 00:24:22,148 --> 00:24:25,186 些文书一本正经正准备往门外 545 00:24:25,186 --> 00:24:27,750 去兰花一扑起来从文书手 546 00:24:27,750 --> 00:24:31,162 里夺回状子说你们不要去我 547 00:24:31,162 --> 00:24:33,636 不告了她说完便很快 548 00:24:33,648 --> 00:24:36,773 起身出了公社大门徐治功和文书 549 00:24:36,886 --> 00:24:39,287 站在门台阶上张开嘴只是 550 00:24:39,287 --> 00:24:42,049 个笑可怜的兰花出了石圪节 551 00:24:42,273 --> 00:24:44,648 又折转身往家里走她原 552 00:24:44,648 --> 00:24:46,574 指望公家把那个坏女人赶跑就 553 00:24:46,574 --> 00:24:48,773 行了结果公家要把她男人 554 00:24:48,799 --> 00:24:51,461 一齐绑走她舍不得让男人受罪 555 00:24:51,799 --> 00:24:54,375 当她痛不欲生地返回家里后无耻 556 00:24:54,375 --> 00:24:56,949 的丈夫和那个女人正在锅灶上做饭 557 00:24:57,523 --> 00:24:59,724 狗蛋在炕上嚼奶糖猫 558 00:24:59,724 --> 00:25:01,136 蛋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559 00:25:01,436 --> 00:25:03,886 兰花本想扑上去撕那个不要脸 560 00:25:03,898 --> 00:25:07,023 女人的脸但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又使她 561 00:25:07,049 --> 00:25:09,711 放弃了这种打算她一闹一家 562 00:25:09,711 --> 00:25:13,487 人在村里就要臭一辈子她问儿子 563 00:25:13,737 --> 00:25:16,011 你姐姐呢姐姐到外婆家去 564 00:25:16,011 --> 00:25:18,699 了狗蛋津津有味地吃着糖 565 00:25:19,261 --> 00:25:21,136 女儿一个人跑到双水村去干什么 566 00:25:21,136 --> 00:25:21,398 呢 567 00:25:22,099 --> 00:25:24,436 痛苦的兰花脑子已经完全乱了 568 00:25:25,000 --> 00:25:28,048 她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办王银满若无其事 569 00:25:28,048 --> 00:25:29,886 地厚着脸和她说话她也 570 00:25:29,900 --> 00:25:32,011 不搭理一个人走到后窑 571 00:25:32,011 --> 00:25:34,025 掌的黑暗处两只手胡乱地 572 00:25:34,037 --> 00:25:36,237 翻搅着耳朵里塞满了各种 573 00:25:36,261 --> 00:25:38,811 杂乱的声响当她糊里糊涂在一个 574 00:25:38,824 --> 00:25:40,737 角落里翻出一些红绿纸 575 00:25:40,737 --> 00:25:44,250 包时突然怔住她想起这是 576 00:25:44,261 --> 00:25:46,099 几年前满银贩卖剩下的一些 577 00:25:46,112 --> 00:25:49,162 老鼠药当年正是这些药让公社 578 00:25:49,186 --> 00:25:51,011 把他拉到双水村的工地上 579 00:25:51,199 --> 00:25:54,211 劳教了十几天兰花面对着这些小 580 00:25:54,211 --> 00:25:57,336 纸包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这些 581 00:25:57,336 --> 00:25:59,412 药的出现似乎是一种命运的 582 00:25:59,423 --> 00:26:02,000 安排使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死 583 00:26:02,548 --> 00:26:05,186 是呀她真不想活了虽然 584 00:26:05,200 --> 00:26:07,162 她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民但 585 00:26:07,162 --> 00:26:09,211 她也是个人正因为她大字 586 00:26:09,224 --> 00:26:11,273 不识她心中就更容纳不了 587 00:26:11,298 --> 00:26:13,599 如此的事情她不愿让公家拿 588 00:26:13,599 --> 00:26:15,912 法绳把她的男人绑走但 589 00:26:15,912 --> 00:26:18,075 又没能力把那个女人赶走她更 590 00:26:18,075 --> 00:26:19,398 没勇气为这事公开闹一 591 00:26:19,398 --> 00:26:21,898 场这样她的孩子和娘家门 592 00:26:21,898 --> 00:26:23,250 上的人都没脸在这个世界 593 00:26:23,250 --> 00:26:26,223 上活下去了死的念头一刹那间 594 00:26:26,336 --> 00:26:28,250 便占据了她的心她在 595 00:26:28,250 --> 00:26:30,811 黑暗中哆嗦了一下她看见男人 596 00:26:30,836 --> 00:26:33,362 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在说话她 597 00:26:33,362 --> 00:26:35,261 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她 598 00:26:35,261 --> 00:26:37,636 知道那两个人现在装得像 599 00:26:37,650 --> 00:26:40,473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凤凰窝里 600 00:26:40,500 --> 00:26:42,936 钻进来个黑老鸦这个坏女人 601 00:26:43,048 --> 00:26:44,598 已经完全像这个家里的人了 602 00:26:45,150 --> 00:26:47,098 她被她挤在了一边她 603 00:26:47,098 --> 00:26:50,211 半辈子受死受活如今落了这么个下场 604 00:26:50,575 --> 00:26:52,862 她也没脸活了去死呢 605 00:26:53,423 --> 00:26:55,625 她相信人死了以后还能 606 00:26:55,650 --> 00:26:58,700 轮回转世有可能转成人也可能转 607 00:26:58,700 --> 00:27:01,311 成动物不管来世是人还是牲 608 00:27:01,311 --> 00:27:03,548 灵她都还要转生到罐子村来 609 00:27:03,923 --> 00:27:06,000 这里有她的亲骨肉她要来看 610 00:27:06,000 --> 00:27:07,650 她的猫蛋和狗蛋怎个 611 00:27:07,650 --> 00:27:11,025 死法不能死在这个家里不能死 612 00:27:11,025 --> 00:27:13,561 在仇人的面前老鼠药没水 613 00:27:13,586 --> 00:27:16,500 吞咽不下去对到前河湾的水井 614 00:27:16,511 --> 00:27:20,336 边去那里僻静也有水兰花这样 615 00:27:20,336 --> 00:27:21,973 想着就拣了一些绿纸 616 00:27:21,973 --> 00:27:24,211 包的药揣在衣袋里她 617 00:27:24,211 --> 00:27:26,000 喜欢绿纸包而不喜欢红 618 00:27:26,000 --> 00:27:28,473 纸包她从小就喜欢绿颜色 619 00:27:28,711 --> 00:27:30,750 因为山里的庄稼树木和草 620 00:27:30,750 --> 00:27:33,049 都是绿的她记起她小时候 621 00:27:33,174 --> 00:27:34,686 也常爱用绿线绳来扎 622 00:27:34,686 --> 00:27:37,400 头发兰花随即调过身从后 623 00:27:37,400 --> 00:27:39,424 窑掌的黑暗中走出来脸色 624 00:27:39,436 --> 00:27:43,199 灰白嘴唇紫黑两只眼睛模模糊糊她 625 00:27:43,199 --> 00:27:44,750 没管锅台边那两个不要脸的 626 00:27:44,750 --> 00:27:47,386 人一直走到前炕边一言不发 627 00:27:47,386 --> 00:27:49,049 地的把狗蛋抱在怀 628 00:27:49,049 --> 00:27:52,436 里接着便出了家门她恍恍惚惚 629 00:27:52,549 --> 00:27:54,487 来到村前的公路边把儿子 630 00:27:54,511 --> 00:27:57,500 放在地上泪水汹涌地从两只 631 00:27:57,511 --> 00:27:59,886 皱纹包围的眼睛里淌出来她 632 00:27:59,886 --> 00:28:01,750 拼命在儿子脸上亲了又 633 00:28:01,750 --> 00:28:04,761 亲然后对他说你到双水村 634 00:28:04,875 --> 00:28:07,125 找你外爷外婆去你不要回来 635 00:28:07,125 --> 00:28:08,686 了狗蛋瞪着一双大 636 00:28:08,686 --> 00:28:11,449 眼睛用两只脏手为母亲揩 637 00:28:11,449 --> 00:28:14,150 去脸上的泪水问她妈妈 638 00:28:14,237 --> 00:28:16,650 你为什么哭你为什么不去外婆 639 00:28:16,650 --> 00:28:19,650 家兰花哽咽着说你先去 640 00:28:19,900 --> 00:28:21,836 妈妈过一阵就来了狗蛋 641 00:28:21,848 --> 00:28:24,674 听妈妈的话就像个大人似的背抄 642 00:28:24,674 --> 00:28:26,711 起两条小胳膊挺着胸脯去 643 00:28:26,711 --> 00:28:30,174 了从罐子村到双水村只有几里路 644 00:28:30,549 --> 00:28:32,136 他常和姐姐相跟着去外爷 645 00:28:32,136 --> 00:28:36,112 家因此一个人上路也不胆怯兰花用 646 00:28:36,112 --> 00:28:38,737 手扶住路边一根电线杆哭着对 647 00:28:38,737 --> 00:28:40,598 远去的儿子喊你靠路边 648 00:28:40,598 --> 00:28:43,949 走不要走路中间操心汽车儿子调 649 00:28:43,949 --> 00:28:46,336 过头向她招招手说噢 650 00:28:46,886 --> 00:28:48,848 当狗蛋的背影完全消失在 651 00:28:48,875 --> 00:28:51,261 公路上后兰花就迈着两条 652 00:28:51,287 --> 00:28:53,699 软绵绵的腿向公路下面的河湾 653 00:28:53,711 --> 00:28:55,775 走去她来到河边的水井 654 00:28:55,775 --> 00:28:58,449 旁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从 655 00:28:58,461 --> 00:29:00,598 衣袋里掏出那几包老鼠药 656 00:29:01,162 --> 00:29:03,275 她立刻感到胸脯上像压了 657 00:29:03,275 --> 00:29:05,237 个什么东西气也出不上来 658 00:29:05,625 --> 00:29:08,136 好像已经把毒药吞咽了似的她 659 00:29:08,136 --> 00:29:10,848 张开嘴巴呼出的气在隆冬 660 00:29:10,848 --> 00:29:13,711 中变成了一团团白雾东拉河 661 00:29:13,737 --> 00:29:15,936 覆盖着厚厚的坚冰水流在 662 00:29:15,949 --> 00:29:18,324 冰层下咕咕地响着山野 663 00:29:18,324 --> 00:29:20,811 里灰漠漠地看不见任何一点活物 664 00:29:21,375 --> 00:29:23,561 寒风吹着尖锐的口哨从沟道 665 00:29:23,561 --> 00:29:25,961 里刮过来把地上枯黄的树叶 666 00:29:25,987 --> 00:29:28,775 和庄稼叶一直扬到半空中天 667 00:29:28,775 --> 00:29:31,936 阴了寒冷中夹带着一种潮湿 668 00:29:32,511 --> 00:29:34,862 看来要有一场雷是呀 669 00:29:35,086 --> 00:29:38,037 应该下雪了她想一个冬天没 670 00:29:38,037 --> 00:29:40,273 见一片雪麦子旱干不说 671 00:29:40,612 --> 00:29:42,862 开春动农怕也没办法下籽种 672 00:29:43,424 --> 00:29:45,523 今年要像去年就好了一年 673 00:29:45,549 --> 00:29:48,287 雨水不断秋夏都是好收成一个 674 00:29:48,299 --> 00:29:49,761 要死的人坐在水井边 675 00:29:49,974 --> 00:29:52,186 手里捏着几包致命的毒药 676 00:29:52,537 --> 00:29:55,574 心里还在盘算着日月和天年这就是我们 677 00:29:55,574 --> 00:29:58,674 的兰花唉可怜的人儿对你 678 00:29:58,674 --> 00:30:01,750 来说好像死是一回事日月天年是 679 00:30:01,761 --> 00:30:04,773 另一回事你也不想想你死 680 00:30:04,773 --> 00:30:07,074 了以后这一切对你又有什么意义 681 00:30:07,648 --> 00:30:09,599 可你不会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682 00:30:10,174 --> 00:30:12,436 因为你相信你死了以后还会 683 00:30:12,449 --> 00:30:15,773 转生到这个世界上来是的你怎 684 00:30:15,773 --> 00:30:17,936 能不再来这个世界呢不管活 685 00:30:17,936 --> 00:30:19,773 在这世界上有多苦但 686 00:30:19,773 --> 00:30:22,500 你总归还是那么爱这世界你 687 00:30:22,500 --> 00:30:25,474 在黄土地上劳动惯了再说你 688 00:30:25,474 --> 00:30:27,199 也舍不得离开亲爱的猫蛋和狗 689 00:30:27,199 --> 00:30:30,537 蛋你还要来看他们哪怕转生成 690 00:30:30,537 --> 00:30:32,474 猪狗也要再和他们生活在 691 00:30:32,474 --> 00:30:34,761 一起兰花将那几包老鼠药打开 692 00:30:34,875 --> 00:30:36,761 把那些灰土一样的药粉倒进 693 00:30:36,761 --> 00:30:39,162 手心里头扬起来瞥了一 694 00:30:39,162 --> 00:30:41,523 眼阴沉沉的天空然后就把药粉 695 00:30:41,549 --> 00:30:43,674 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巴她 696 00:30:43,674 --> 00:30:46,099 用两只手在冰冷的水井中捧 697 00:30:46,099 --> 00:30:48,349 了一掬凉水低下头喝一口 698 00:30:48,674 --> 00:30:51,049 把药粉冲下了肚子现在她 699 00:30:51,049 --> 00:30:52,799 坐在水井边的石头上闭 700 00:30:52,799 --> 00:30:55,412 住眼睛静静地等待死神的来临 701 00:30:55,648 --> 00:30:58,912 第三十一章孙玉厚老两口起床后刚倒罢 702 00:30:58,924 --> 00:31:01,711 尿盆看见他们的外孙女猫蛋突然 703 00:31:01,724 --> 00:31:03,949 推门进来了孩子的两个小 704 00:31:03,949 --> 00:31:06,487 脸蛋冻得通红一见他们就 705 00:31:06,487 --> 00:31:09,049 哭老两口看娃娃这么早一个人 706 00:31:09,074 --> 00:31:11,974 跑到这里来慌得手忙脚乱赶紧 707 00:31:11,987 --> 00:31:13,625 把她抱到热炕上问她 708 00:31:13,636 --> 00:31:15,737 家里出了什么事猫蛋一边 709 00:31:15,737 --> 00:31:18,398 哭一边断断续续给外爷外婆说 710 00:31:18,961 --> 00:31:21,699 老两口半天才弄清楚不成器的 711 00:31:21,711 --> 00:31:24,136 王满银带回来个外路女人逼得 712 00:31:24,148 --> 00:31:26,186 兰花今早上出了家门不知 713 00:31:26,186 --> 00:31:28,125 到什么地方去了这聪敏的 714 00:31:28,136 --> 00:31:30,648 外孙女已经懂些事就一个人 715 00:31:30,674 --> 00:31:33,787 跑出来找他们孙玉厚牙关子咬得 716 00:31:33,811 --> 00:31:37,211 格巴巴价响他想抽锅烟两只手 717 00:31:37,211 --> 00:31:39,523 抖得擦不着火柴少安妈 718 00:31:39,549 --> 00:31:41,737 淌着眼泪问外孙女那你妈 719 00:31:41,737 --> 00:31:42,549 到什么地方去了 720 00:31:43,099 --> 00:31:45,825 猫蛋哭得更伤心了说我 721 00:31:45,825 --> 00:31:48,362 醒来就不见妈妈问我爸爸他 722 00:31:48,362 --> 00:31:52,086 说我妈死了王八羔子孙玉厚狠狠 723 00:31:52,098 --> 00:31:54,061 向脚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对 724 00:31:54,074 --> 00:31:56,037 老伴说你先给娃娃弄点 725 00:31:56,049 --> 00:31:58,836 热乎饭叫我找少安去孙玉厚 726 00:31:58,848 --> 00:32:01,561 说着就急忙出了门老汉 727 00:32:01,574 --> 00:32:03,612 踩着冻得硬梆梆的土地筒 728 00:32:03,612 --> 00:32:05,199 着手匆匆地往少安的新家 729 00:32:05,211 --> 00:32:08,299 那里走一路上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730 00:32:08,311 --> 00:32:10,711 他的不要脸女婿他真想抄 731 00:32:10,711 --> 00:32:13,599 起杀猪刀子跑到罐子村亲手 732 00:32:13,612 --> 00:32:15,750 捅了那个王八蛋但他没脸进 733 00:32:15,750 --> 00:32:18,625 罐子村啊他只能让大儿子去 734 00:32:18,625 --> 00:32:20,961 收拾这局面他现在最担心的 735 00:32:20,961 --> 00:32:23,936 是女儿会不会想不开已经跑到什么 736 00:32:23,936 --> 00:32:26,548 地方去寻了短见少安夫妇也 737 00:32:26,548 --> 00:32:29,849 刚起床孙玉厚一进门就把事态 738 00:32:29,875 --> 00:32:32,237 对儿子说明了孙少安一听这 739 00:32:32,237 --> 00:32:34,112 事愤怒使他的脸涨得 740 00:32:34,112 --> 00:32:36,950 通红他对父亲说我这就 741 00:32:36,950 --> 00:32:39,287 到罐子村去正在烧洗脸水的 742 00:32:39,298 --> 00:32:42,112 秀莲怔了怔对丈夫说你 743 00:32:42,112 --> 00:32:44,398 不是说好今天去县城买制砖 744 00:32:44,398 --> 00:32:47,700 机吗买个屁少安恼怒地 745 00:32:47,723 --> 00:32:50,612 对妻子骂道他生气秀莲这个 746 00:32:50,612 --> 00:32:53,275 时候还提这事秀莲一看 747 00:32:53,298 --> 00:32:55,723 丈夫的脸色吓得再不敢言传 748 00:32:55,723 --> 00:32:58,586 了父子俩即刻出了门当 749 00:32:58,586 --> 00:33:00,761 他们走到公路上时突然看见 750 00:33:00,862 --> 00:33:03,048 远处有一个娃娃正向这里跑 751 00:33:03,048 --> 00:33:06,423 来他们很快认出这是狗蛋两个 752 00:33:06,423 --> 00:33:09,237 人急忙跑着迎前去孙玉厚敞开 753 00:33:09,250 --> 00:33:11,375 老羊皮袄一把将小外孙 754 00:33:11,400 --> 00:33:13,750 搂进怀里问你妈哩 755 00:33:14,311 --> 00:33:16,348 妈妈在路上站着哩过一阵 756 00:33:16,362 --> 00:33:18,461 就来呀狗蛋嘴里噙 757 00:33:18,461 --> 00:33:20,700 着一块奶糖并且还从身上掏 758 00:33:20,700 --> 00:33:23,473 出一块往爷爷嘴巴里塞说 759 00:33:23,711 --> 00:33:26,461 阿姨给的孙玉厚气得把那 760 00:33:26,461 --> 00:33:28,798 块糖扔在了地上狗蛋不 761 00:33:28,798 --> 00:33:31,275 知外爷生什么气一下子哭开 762 00:33:31,275 --> 00:33:34,487 了少安对父亲说你们回家去 763 00:33:34,798 --> 00:33:37,500 让我到罐子村去看看孙少安蹽 764 00:33:37,500 --> 00:33:40,836 开两条长腿心急火燎向罐子村赶去 765 00:33:41,186 --> 00:33:43,098 不多一会头上就热气 766 00:33:43,098 --> 00:33:45,375 大冒从县上参加罢夸 767 00:33:45,375 --> 00:33:48,200 富会回来孙少安就雄心勃勃地开始 768 00:33:48,211 --> 00:33:52,311 筹办上砖瓦厂短短十来天事情已经有 769 00:33:52,311 --> 00:33:55,487 了眉目他放开胆量在公社信用社贷 770 00:33:55,487 --> 00:33:57,912 了七千元款并且雇好一个可以 771 00:33:57,924 --> 00:34:00,400 操作制砖机的河南师傅他 772 00:34:00,412 --> 00:34:02,824 原来准备今天到县城边一个停办 773 00:34:02,824 --> 00:34:04,924 的砖瓦厂买一台300型制 774 00:34:04,924 --> 00:34:07,711 砖机然后就要进行一番大铺排 775 00:34:07,711 --> 00:34:11,362 呀另外除过憨牛村里还有几个 776 00:34:11,362 --> 00:34:13,887 人也愿意来为他干活这些 777 00:34:13,887 --> 00:34:16,925 天他一直在村里石圪节和原西 778 00:34:16,936 --> 00:34:19,987 县城奔波紧张得如同打仗一般他 779 00:34:19,987 --> 00:34:22,974 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当口他姐夫 780 00:34:23,000 --> 00:34:25,025 干下这么个混账事他把 781 00:34:25,025 --> 00:34:28,500 他姐夫恨得咬牙切齿他想起姐姐 782 00:34:28,500 --> 00:34:31,887 的苦情就忍不住泪水盈眶命运对人 783 00:34:31,911 --> 00:34:34,199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姐姐这么好 784 00:34:34,199 --> 00:34:36,074 心肠的人偏偏就碰上这么 785 00:34:36,074 --> 00:34:38,811 个男人呢唉当年他真不该 786 00:34:38,824 --> 00:34:41,900 劝说父亲答应这门亲事孙少安一路 787 00:34:41,900 --> 00:34:44,161 走一路朝前面的公路上张望 788 00:34:44,425 --> 00:34:46,786 看姐姐是不是走过来了只要姐姐 789 00:34:46,811 --> 00:34:50,411 平安无事他想他有办法收拾王满银 790 00:34:50,525 --> 00:34:54,161 和那个女人孙少安一直走到罐子村村头 791 00:34:54,425 --> 00:34:56,849 还没见兰花的踪影他一下子 792 00:34:56,875 --> 00:34:59,311 紧张起来狗蛋不是说他妈过 793 00:34:59,311 --> 00:35:01,875 一阵就到双水村来吗她到 794 00:35:01,887 --> 00:35:04,525 什么地方去了少安当然不会知道 795 00:35:04,925 --> 00:35:07,012 他姐此刻就在公路一面不 796 00:35:07,012 --> 00:35:08,936 远处的河湾里闭住眼等 797 00:35:08,936 --> 00:35:10,961 死少安像一个红了眼的 798 00:35:10,987 --> 00:35:14,074 凶徒一般闯进了姐姐的家门他 799 00:35:14,074 --> 00:35:17,262 进门后发现姐姐不在家王满银正 800 00:35:17,262 --> 00:35:19,786 和一个卷头发的女人吃面条两 801 00:35:19,786 --> 00:35:21,436 人显然被他的凶相唬住 802 00:35:21,436 --> 00:35:23,824 了端着碗立在地上惊恐 803 00:35:23,824 --> 00:35:26,661 地看着他少安问王满银我 804 00:35:26,661 --> 00:35:28,949 姐呢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805 00:35:29,250 --> 00:35:32,650 王满银瞪着眼说少安走前去一 806 00:35:32,650 --> 00:35:34,775 拳打在王满银的脸上一 807 00:35:34,775 --> 00:35:37,637 声惨叫王满银鼻子口里血大淌 808 00:35:38,012 --> 00:35:39,275 手里的碗也被打飞 809 00:35:39,275 --> 00:35:41,574 了面条像虫子一般撒了一身 810 00:35:42,150 --> 00:35:44,324 南洋女人一看事情不妙把碗 811 00:35:44,349 --> 00:35:46,487 往炕上一掼提起那个提包 812 00:35:46,599 --> 00:35:50,036 正准备夺门而出少安眼疾手快一把扯 813 00:35:50,036 --> 00:35:51,775 住她的头发在那张黑瘦 814 00:35:51,775 --> 00:35:53,875 的脸上接连扇了几记耳光 815 00:35:54,211 --> 00:35:56,061 那女人杀猪般尖叫着 816 00:35:56,175 --> 00:35:59,599 拼命挣脱开来大撒腿跑了少安 817 00:35:59,625 --> 00:36:01,637 立刻又调过身一脚把 818 00:36:01,648 --> 00:36:04,599 王满银踢倒在地上王满银鼻子口里流 819 00:36:04,599 --> 00:36:06,824 着血趴在地上抱住头 820 00:36:06,936 --> 00:36:10,375 就是个嚎叫怒气冲冲的孙少安旋风般 821 00:36:10,398 --> 00:36:12,773 出了门开始在罐子村四下里跑 822 00:36:12,773 --> 00:36:15,574 着打问他姐姐的下落罐子村 823 00:36:15,574 --> 00:36:17,824 的人先后都知道了王满银家 824 00:36:17,849 --> 00:36:20,061 发生了什么事又一次纷纷向 825 00:36:20,074 --> 00:36:22,175 这个破墙烂院涌来有些 826 00:36:22,175 --> 00:36:23,737 人围住少安向他提供 827 00:36:23,750 --> 00:36:26,800 情况有一个老汉说他清早在 828 00:36:26,811 --> 00:36:29,586 对面土坪上拾狗粪曾看见兰花 829 00:36:29,612 --> 00:36:31,836 从公路上下来到河湾里去 830 00:36:31,836 --> 00:36:34,586 了少安就很快和村里的一些 831 00:36:34,586 --> 00:36:37,661 人沿着东拉河边分别去寻找失踪 832 00:36:37,661 --> 00:36:40,523 的兰花人们很快发现了坐在 833 00:36:40,536 --> 00:36:43,186 水井边的兰花少安心疼地把 834 00:36:43,199 --> 00:36:46,425 脸色苍白的姐姐拉起来说你 835 00:36:46,436 --> 00:36:48,536 坐在这儿干啥哩兰花一 836 00:36:48,536 --> 00:36:52,148 见弟弟放声大哭开了说我吃 837 00:36:52,148 --> 00:36:55,762 了老鼠药孙少安大惊失色他泪水模糊 838 00:36:55,762 --> 00:36:57,375 地拉住姐姐的手喊叫说 839 00:36:57,724 --> 00:37:01,000 你真糊涂啊你快说吃 840 00:37:01,000 --> 00:37:03,398 了多长时间了好一阵了 841 00:37:03,824 --> 00:37:06,237 肚子疼不疼不疼就是 842 00:37:06,237 --> 00:37:09,300 恶心快去医院少安拉起姐姐 843 00:37:09,300 --> 00:37:11,387 的两条胳膊将她背在脊背 844 00:37:11,387 --> 00:37:13,699 上跑着蹿上了公路他 845 00:37:13,699 --> 00:37:15,637 把姐姐放在路边自己八叉 846 00:37:15,637 --> 00:37:18,262 开双腿像个强盗似的立 847 00:37:18,262 --> 00:37:21,449 在公路中央准备硬行拦截从米家镇 848 00:37:21,461 --> 00:37:23,786 方向开过来的汽车当一辆 849 00:37:23,786 --> 00:37:25,824 卡车按着刺耳的喇叭开过来 850 00:37:25,824 --> 00:37:28,262 的时候立在公路中央的孙少安 851 00:37:28,362 --> 00:37:31,199 拼命向司机招手汽车在离他 852 00:37:31,211 --> 00:37:33,398 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司机 853 00:37:33,398 --> 00:37:35,387 的脑袋几乎撞在了挡风玻璃 854 00:37:35,387 --> 00:37:37,887 上他脸色煞白跳出驾驶 855 00:37:37,887 --> 00:37:40,925 楼二话没说就伸出手打了孙少安 856 00:37:40,949 --> 00:37:43,512 一记耳光喝骂道你找死 857 00:37:43,512 --> 00:37:45,875 呀刚打了别人耳光的少安 858 00:37:45,974 --> 00:37:47,949 挨了一记耳光后仍然站 859 00:37:47,949 --> 00:37:49,449 着没动他眼里噙着 860 00:37:49,461 --> 00:37:51,862 泪水指了指旁边的兰花对 861 00:37:51,875 --> 00:37:54,074 这位怒气冲冲的司机说我姐姐 862 00:37:54,099 --> 00:37:56,324 刚吃了老鼠药求求师傅把 863 00:37:56,324 --> 00:37:58,648 我们捎到石圪节司机的脸色缓和 864 00:37:58,661 --> 00:38:01,911 下来原来是这他挥挥手让 865 00:38:01,925 --> 00:38:03,074 少安赶快上车 866 00:38:03,099 --> 00:38:05,548 少安把姐姐扶进驾驶楼汽车 867 00:38:05,561 --> 00:38:08,686 便飞一般向石圪节跑去司机有点 868 00:38:08,699 --> 00:38:11,574 不好意思地对少安说刚才实在对不起 869 00:38:11,762 --> 00:38:14,025 少安下意识地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 870 00:38:14,375 --> 00:38:17,686 说这没什么我们还要感谢师傅呢 871 00:38:18,250 --> 00:38:19,824 这位打了人的师傅看来 872 00:38:19,849 --> 00:38:22,625 心肠不错飞快地把汽车开到 873 00:38:22,648 --> 00:38:25,974 石圪节并且绕路把少安姐弟俩一直 874 00:38:25,987 --> 00:38:28,898 送到公社医院的大门口少安来不及 875 00:38:28,911 --> 00:38:30,762 对司机说句感谢话就引着 876 00:38:30,773 --> 00:38:34,211 姐姐赶快向急诊室跑去此时在 877 00:38:34,224 --> 00:38:37,487 罐子村兰花家里王满银已经从地上挣扎 878 00:38:37,487 --> 00:38:39,724 着爬起来他在水瓮里 879 00:38:39,836 --> 00:38:42,224 舀了两马勺凉水把满脸血迹 880 00:38:42,237 --> 00:38:44,862 洗掉又拿笤帚把身上的面条 881 00:38:44,862 --> 00:38:46,862 归干净他在墙上的破 882 00:38:46,862 --> 00:38:48,798 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尊容 883 00:38:49,148 --> 00:38:51,273 左脸肿得像个发面馍院子 884 00:38:51,273 --> 00:38:53,273 里看热闹的大人都四散走 885 00:38:53,273 --> 00:38:55,673 了留下一些娃娃嬉笑着挤在 886 00:38:55,686 --> 00:38:58,375 门口看他的狼狈相但王满银 887 00:38:58,398 --> 00:39:01,311 现在还顾不上疼痛只是懊丧妻弟把 888 00:39:01,311 --> 00:39:03,686 他的财神爷打跑了自从在 889 00:39:03,711 --> 00:39:05,911 省城火车站结识了南洋来的干 890 00:39:05,911 --> 00:39:10,262 姐后王满银一下子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他 891 00:39:10,275 --> 00:39:12,775 带着这女人在黄原自由市场上 892 00:39:12,875 --> 00:39:15,775 偷偷摸摸出售香港产的玩具手表赚 893 00:39:15,775 --> 00:39:19,436 了好几百块钱两个生意人马上也麻糊在 894 00:39:19,436 --> 00:39:21,811 了一起他们白天转着卖表 895 00:39:22,211 --> 00:39:24,125 晚上在东关私人开的旅馆里 896 00:39:24,125 --> 00:39:26,237 包一间房子一个被窝里搂 897 00:39:26,237 --> 00:39:29,349 着睡觉真他妈的这日子过 898 00:39:29,349 --> 00:39:31,798 得比神仙都畅快在一块睡觉 899 00:39:31,798 --> 00:39:34,362 的时候干姐才告诉他这 900 00:39:34,362 --> 00:39:37,500 手表原价一只才几元钱王满银吃惊 901 00:39:37,512 --> 00:39:39,961 之余心想天下哪儿还有这么好的 902 00:39:39,974 --> 00:39:42,836 生意呢两个人于是商量这些表 903 00:39:42,862 --> 00:39:44,824 卖完后他们一块到广州再 904 00:39:44,824 --> 00:39:47,099 多弄一些然后返回来到山区的 905 00:39:47,112 --> 00:39:50,125 小县镇去出售可是没想到有些 906 00:39:50,137 --> 00:39:51,724 买了表的人很快发现了 907 00:39:51,836 --> 00:39:54,000 表芯是塑料的开始查问这 908 00:39:54,000 --> 00:39:56,987 表的来源王满银慌了赶紧引 909 00:39:56,987 --> 00:39:59,387 着这女人离开黄原想回家躲避 910 00:39:59,400 --> 00:40:02,025 几天后再到内蒙古的草地里去 911 00:40:02,036 --> 00:40:05,150 出售剩下的半提包假表唉本来一切 912 00:40:05,150 --> 00:40:07,599 都顺利着哩都怪自己昨天 913 00:40:07,599 --> 00:40:10,375 晚上不安生露了蹄爪事情 914 00:40:10,400 --> 00:40:12,586 也真他妈的怪以前他老婆 915 00:40:12,612 --> 00:40:14,487 要是打起鼾炸弹也炸不 916 00:40:14,487 --> 00:40:18,275 醒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动王满银手指头 917 00:40:18,286 --> 00:40:19,987 戳着破镜子里他自己的 918 00:40:20,000 --> 00:40:23,061 肿脸说都怪你这家伙这个挨 919 00:40:23,061 --> 00:40:24,824 了打的二流子正准备再吃 920 00:40:24,824 --> 00:40:27,112 点什么东西突然有人跑来对 921 00:40:27,112 --> 00:40:29,487 他说兰花吞了老鼠药已经 922 00:40:29,487 --> 00:40:32,161 被拉到石圪节医院去了王满银 923 00:40:32,186 --> 00:40:35,224 顿时吓呆他没想到事情闹 924 00:40:35,224 --> 00:40:39,012 了这么大妈呀这是人命事他 925 00:40:39,012 --> 00:40:41,474 这时才惊恐地想要是老婆死 926 00:40:41,474 --> 00:40:44,324 了怎么办老婆一死他说不定也 927 00:40:44,324 --> 00:40:46,525 要坐禁闭那猫蛋和狗蛋 928 00:40:46,637 --> 00:40:49,025 就没爹妈了王满银两眼一 929 00:40:49,025 --> 00:40:50,750 闭咧开嘴干嚎了一 930 00:40:50,750 --> 00:40:53,112 声连门也没锁就撒开 931 00:40:53,112 --> 00:40:56,237 腿往石圪节跑他一路跑一路 932 00:40:56,250 --> 00:40:58,186 想起两个娃娃也不知到什么 933 00:40:58,186 --> 00:40:59,925 地方去了是不是都跟他妈 934 00:40:59,949 --> 00:41:03,074 喝了老鼠药王满银由于紧张跑 935 00:41:03,074 --> 00:41:04,987 得又太猛半路上腿抽 936 00:41:04,987 --> 00:41:06,987 了筋他就坐在公路上 937 00:41:07,161 --> 00:41:09,800 脱下鞋喊叫着用手把 938 00:41:09,800 --> 00:41:11,675 脚上的老拇指头掰了半天 939 00:41:11,936 --> 00:41:15,012 才又起身继续跑他终于一瘸一拐 940 00:41:15,112 --> 00:41:18,561 闯进了石圪节公社医院他推开急诊室 941 00:41:18,561 --> 00:41:20,750 的门见几个医生正给他 942 00:41:20,750 --> 00:41:23,887 老婆诊断少安见他过来像仇人 943 00:41:23,900 --> 00:41:26,474 一样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王满银 944 00:41:26,500 --> 00:41:28,961 顾不了多少扑在床前见 945 00:41:28,961 --> 00:41:31,061 他老婆还活着就赶紧问她 946 00:41:31,262 --> 00:41:34,036 你吃了哪里的老鼠药所有 947 00:41:34,036 --> 00:41:35,536 的医生都扭过头看这个 948 00:41:35,561 --> 00:41:37,862 鼻青脸肿的人不知他是干什么 949 00:41:37,862 --> 00:41:41,737 的王满银不管这些只管问老婆你 950 00:41:41,737 --> 00:41:43,875 快说嘛吃了哪里的老鼠 951 00:41:43,875 --> 00:41:47,436 药兰花微微合着眼说吃了 952 00:41:47,449 --> 00:41:50,425 咱家里的医生们现在才知道 953 00:41:50,536 --> 00:41:52,949 这家伙是病人的丈夫是你 954 00:41:52,961 --> 00:41:55,487 买的老鼠药王满银急着追问 955 00:41:55,500 --> 00:41:58,074 兰花就是你那年剩下的 956 00:41:58,411 --> 00:42:00,987 兰花回答那你吃的是红 957 00:42:00,987 --> 00:42:03,387 纸包还是绿纸包绿纸 958 00:42:03,387 --> 00:42:06,987 包都是绿的都是绿的嗨 959 00:42:06,987 --> 00:42:10,500 呀王满银一下子跳起来高兴得连 960 00:42:10,500 --> 00:42:13,061 喊带笑对医生们说不要紧 961 00:42:13,625 --> 00:42:16,161 她吃的是假老鼠药所有 962 00:42:16,161 --> 00:42:18,349 的人都瞪住了眼睛王满银 963 00:42:18,375 --> 00:42:20,911 得意地把头一拐说红 964 00:42:20,911 --> 00:42:22,561 纸包的都是真药绿纸 965 00:42:22,561 --> 00:42:25,762 包的都是假的的确是这样当他 966 00:42:25,773 --> 00:42:27,811 从河南人手里买了老鼠药 967 00:42:27,811 --> 00:42:29,724 后自己又用灰土造了些 968 00:42:29,737 --> 00:42:32,599 假的为了区别真假他造的 969 00:42:32,612 --> 00:42:34,925 药都拿绿纸包起来准备 970 00:42:34,936 --> 00:42:36,936 真药给周围的熟人卖假药 971 00:42:36,949 --> 00:42:38,836 给外面的生人卖结果真药 972 00:42:38,862 --> 00:42:40,561 还没贩卖完他就被拉 973 00:42:40,561 --> 00:42:43,262 到双水村劳教去了医生们不管 974 00:42:43,273 --> 00:42:45,637 王满银说什么继续给兰花做诊断 975 00:42:46,199 --> 00:42:49,050 当然最后的结论是她确实没有 976 00:42:49,061 --> 00:42:51,586 中毒这下连兰花也笑了 977 00:42:52,148 --> 00:42:54,237 笑了一下后又哭开了 978 00:42:54,625 --> 00:42:56,523 她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地 979 00:42:56,536 --> 00:42:59,773 哭泣王满银嘴一咧也哭开 980 00:42:59,773 --> 00:43:02,523 了少安跟着医生出了房间去 981 00:43:02,523 --> 00:43:05,362 交诊断手续费不一会兰花 982 00:43:05,387 --> 00:43:07,811 就出院了王满银这会倒又成 983 00:43:07,811 --> 00:43:10,362 了个人对妻弟说你忙 984 00:43:10,362 --> 00:43:12,161 你的去我和你姐相 985 00:43:12,161 --> 00:43:15,023 跟着慢慢回家呀兰花问大弟 986 00:43:15,362 --> 00:43:17,362 猫蛋和狗蛋哩都在 987 00:43:17,375 --> 00:43:20,000 我们那里先让他们住着少安 988 00:43:20,012 --> 00:43:22,324 一看姐姐没什么事也就放心 989 00:43:22,324 --> 00:43:25,500 了说那你先回去我去 990 00:43:25,512 --> 00:43:27,911 对面等米家镇过来的班车到原 991 00:43:27,911 --> 00:43:31,137 西城办点事于是孙少安到石圪节 992 00:43:31,148 --> 00:43:33,186 对面的公路上等车去县城办事 993 00:43:33,300 --> 00:43:36,711 王满银就和兰花起身回罐子村刚 994 00:43:36,711 --> 00:43:40,074 上路兰花头一句话就问那个女人哩 995 00:43:40,625 --> 00:43:42,224 王满银脸上的青疙瘩都发 996 00:43:42,224 --> 00:43:45,000 红了说叫少安打跑了 997 00:43:45,211 --> 00:43:47,550 兰花也不怕路上的人看见一头 998 00:43:47,561 --> 00:43:48,925 扑在她的二流子丈夫的怀 999 00:43:48,925 --> 00:43:51,661 里哭着说再不许你把那 1000 00:43:51,661 --> 00:43:54,425 女妖精引回咱们家王满银胸脯 1001 00:43:54,436 --> 00:43:57,949 一挺保证说再不啦兰花哭着 1002 00:43:57,961 --> 00:44:00,711 用两只拳头在他胸脯上狠狠 1003 00:44:00,724 --> 00:44:02,811 捶了几下直把王满银打得 1004 00:44:02,836 --> 00:44:05,199 倒退了几步这既是恨又是爱 1005 00:44:05,199 --> 00:44:08,375 啊没有办法不论发生了什么事 1006 00:44:08,824 --> 00:44:11,074 这个人还是她的男人也是孩子 1007 00:44:11,074 --> 00:44:13,898 们的父亲王满银现在变得老实起来 1008 00:44:14,349 --> 00:44:15,512 他像一只做错了事的 1009 00:44:15,523 --> 00:44:17,612 小狗恭顺地跟着妻子回了 1010 00:44:17,612 --> 00:44:17,898 家 1011 00:44:18,099 --> 00:44:20,786 回到家里兰花看见丈夫脸肿得 1012 00:44:20,786 --> 00:44:22,923 快把眼睛都遮住了便又 1013 00:44:22,936 --> 00:44:25,449 心疼起他来她自己不顾伤心 1014 00:44:25,474 --> 00:44:27,574 和饥饿先点火烧了点热水 1015 00:44:27,925 --> 00:44:29,637 拿毛巾给丈夫敷在脸上 1016 00:44:29,911 --> 00:44:32,974 第二天兰花又去双水村把猫蛋 1017 00:44:33,000 --> 00:44:35,762 和狗蛋接回家来当然满银 1018 00:44:35,786 --> 00:44:37,436 可没敢跟妻子上丈人家的 1019 00:44:37,436 --> 00:44:39,773 门猫蛋和狗蛋回家以后 1020 00:44:40,224 --> 00:44:42,186 王满银也就把那场风波抛 1021 00:44:42,186 --> 00:44:44,273 在了脑后父爱渐渐在他 1022 00:44:44,273 --> 00:44:47,800 心里复活他接连几天没有出门盘腿 1023 00:44:47,811 --> 00:44:50,423 坐在烂席片土炕上绘声绘色地 1024 00:44:50,536 --> 00:44:52,836 给儿女讲述外面世界的各种见闻 1025 00:44:53,224 --> 00:44:55,311 两个孩子亲热而崇拜地围在他 1026 00:44:55,311 --> 00:44:57,898 身边听得都入了迷兰花 1027 00:44:57,923 --> 00:44:59,811 在锅台上忙着给他们做饭 1028 00:45:00,186 --> 00:45:02,023 时不时泪眼矇眬地瞥一眼 1029 00:45:02,036 --> 00:45:03,387 炕上挤成一堆的父子 1030 00:45:03,387 --> 00:45:05,936 三人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感到过 1031 00:45:06,048 --> 00:45:08,773 像现在这样幸福啊石圪节遇集 1032 00:45:08,773 --> 00:45:11,773 的时候王满银想起自己卖假手表 1033 00:45:11,887 --> 00:45:13,673 还赚了不少钱就引着 1034 00:45:13,686 --> 00:45:15,061 猫蛋和狗蛋赶了一 1035 00:45:15,061 --> 00:45:17,099 回集在集上他见啥 1036 00:45:17,099 --> 00:45:19,186 给儿女买着吃啥他给 1037 00:45:19,186 --> 00:45:20,911 孩子们一人买了一身新 1038 00:45:20,911 --> 00:45:22,612 衣服又给猫蛋买了一个 1039 00:45:22,625 --> 00:45:25,262 书包和一条红领巾给狗蛋买 1040 00:45:25,262 --> 00:45:27,086 了一支手枪和一个警察帽 1041 00:45:27,637 --> 00:45:30,474 最后他还破天荒给妻子扯了 1042 00:45:30,487 --> 00:45:34,173 一身的确凉衣裳哈呀逛鬼王满银 1043 00:45:34,286 --> 00:45:36,911 一下子变得这么规矩就好像太阳从 1044 00:45:36,923 --> 00:45:39,686 西边出来了但没过几天这个 1045 00:45:39,699 --> 00:45:42,911 二流子旧病复发逛性勃起他屁股一 1046 00:45:42,911 --> 00:45:45,449 拍把老婆孩子丢下又跑外面 1047 00:45:45,474 --> 00:45:48,711 浪荡去了第三十二章孙少平没等到过 1048 00:45:48,711 --> 00:45:50,875 正月十五的灯节就又离家走 1049 00:45:50,875 --> 00:45:53,250 了黄原所以他并不知道罐子村 1050 00:45:53,262 --> 00:45:55,436 姐姐家发生的事如果他在 1051 00:45:55,824 --> 00:45:57,974 弟兄两个说不定能把他姐夫和 1052 00:45:57,987 --> 00:46:00,262 那个南洋女人踩死哩他是 1053 00:46:00,286 --> 00:46:02,911 临近春节才回到家里的虽然他 1054 00:46:02,911 --> 00:46:05,150 的户口落在黄原的阳沟队但 1055 00:46:05,161 --> 00:46:07,836 双水村永远是他的家正如一 1056 00:46:07,836 --> 00:46:10,836 棵树枝叶可以任意向天空伸展 1057 00:46:11,150 --> 00:46:13,900 可根总是扎在老地方当然他 1058 00:46:13,900 --> 00:46:16,375 回来并不仅仅是恋念家乡他 1059 00:46:16,387 --> 00:46:18,650 一方面是为了和全家过个团圆年 1060 00:46:18,974 --> 00:46:21,125 另一方面是想为父亲做点什么 1061 00:46:21,125 --> 00:46:24,074 事哥哥已经分家另过光景他 1062 00:46:24,074 --> 00:46:26,650 现在成了这个家庭的主心骨本来 1063 00:46:27,025 --> 00:46:29,786 他刚一到家石圪节公社就邀请 1064 00:46:29,811 --> 00:46:31,686 他作公社春节秧歌队的指导 1065 00:46:32,000 --> 00:46:34,436 他立刻婉言谢绝了他已对红火 1066 00:46:34,449 --> 00:46:37,550 热闹丧失了兴致刚过罢春节 1067 00:46:37,800 --> 00:46:39,599 他就忙着跑出去给家里 1068 00:46:39,625 --> 00:46:41,650 买了一车炭并且把前半年 1069 00:46:41,661 --> 00:46:43,724 用的化肥也买好了这些 1070 00:46:43,737 --> 00:46:46,974 大事父亲没有能力办而哥哥正在 1071 00:46:46,974 --> 00:46:49,900 筹办扩建砖瓦厂也分不出手来 1072 00:46:49,900 --> 00:46:51,724 管他们这面的事这些事 1073 00:46:51,737 --> 00:46:54,262 办完后他就决定很快返回 1074 00:46:54,275 --> 00:46:56,875 黄原去一家人劝说他过罢 1075 00:46:56,900 --> 00:46:58,887 正月十五的灯节再走但他 1076 00:46:58,887 --> 00:47:01,862 坚持立刻就动身他心里着急呀 1077 00:47:02,425 --> 00:47:04,300 给家里置办完必需的东西后 1078 00:47:04,737 --> 00:47:07,186 身上就没几个钱了他要赶快 1079 00:47:07,186 --> 00:47:09,561 到黄原去揽个活干临走 1080 00:47:09,561 --> 00:47:11,286 时他除过留够一张 1081 00:47:11,311 --> 00:47:13,237 去黄原的车票钱外又把 1082 00:47:13,250 --> 00:47:15,987 剩下的钱全给了兰香妹妹 1083 00:47:16,012 --> 00:47:18,661 马上升学需要一笔花费本来他 1084 00:47:18,661 --> 00:47:20,561 想多给她留一点但实在 1085 00:47:20,574 --> 00:47:23,161 没有了家里人并不知道他 1086 00:47:23,161 --> 00:47:25,237 急于返回黄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1087 00:47:25,574 --> 00:47:27,036 他决不能让他们看出他的 1088 00:47:27,050 --> 00:47:30,137 窘迫像往常那样从黄原东关的 1089 00:47:30,150 --> 00:47:33,099 汽车站出来后他几乎又是身无分文了 1090 00:47:33,650 --> 00:47:36,161 他在金波那里把铺盖卷一取 1091 00:47:36,525 --> 00:47:39,686 就来到大桥头熟悉的老地方现在他 1092 00:47:39,686 --> 00:47:43,086 已经很自信知道凭自己年轻力壮很快 1093 00:47:43,086 --> 00:47:45,237 就会被包工头带走的是 1094 00:47:45,237 --> 00:47:47,961 呀他从一切方面看都是一个 1095 00:47:47,987 --> 00:47:50,474 老练而出色的小工了不出 1096 00:47:50,474 --> 00:47:53,286 他所料刚到大桥头不久他 1097 00:47:53,300 --> 00:47:55,336 就被第一个来招工的包工头相中 1098 00:47:55,336 --> 00:47:58,199 了包工头听口音是原西人 1099 00:47:58,762 --> 00:48:02,650 一攀谈没错是原西柳岔公社的叫 1100 00:48:02,675 --> 00:48:06,137 胡永州少平不知道这位包工头的 1101 00:48:06,150 --> 00:48:08,525 弟弟就是原西县夸富会上 1102 00:48:08,625 --> 00:48:10,599 和他哥住一个房间的胡永合 1103 00:48:11,161 --> 00:48:13,500 当然他更不知道神通广大的胡 1104 00:48:13,500 --> 00:48:15,262 氏兄弟在这地区有个大 1105 00:48:15,262 --> 00:48:18,737 靠山他们的表兄弟高凤阁是黄原地委副 1106 00:48:18,737 --> 00:48:21,650 书记因此这两个农村的能人走 1107 00:48:21,650 --> 00:48:23,900 州过县包工做生意气派大得 1108 00:48:23,900 --> 00:48:26,586 很少平和几个揽工汉被 1109 00:48:26,599 --> 00:48:30,311 胡永州带到了南关的工艺美术厂胡永州 1110 00:48:30,336 --> 00:48:32,137 正给这家工厂包建新房 1111 00:48:32,250 --> 00:48:35,425 和职工家属楼厂房主体已经完成 1112 00:48:35,599 --> 00:48:38,262 现在正盖家属楼因为回家过 1113 00:48:38,262 --> 00:48:40,023 春节的揽工汉现在还没 1114 00:48:40,036 --> 00:48:43,273 大批地返回黄原因此胡永州现在只 1115 00:48:43,273 --> 00:48:45,699 招了二十几名工匠先处理宿舍楼 1116 00:48:45,699 --> 00:48:48,686 的地基二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垃圾 1117 00:48:48,686 --> 00:48:51,112 堆旁的大窑洞里好在这窑洞 1118 00:48:51,137 --> 00:48:53,648 有门窗又生着火还不算 1119 00:48:53,661 --> 00:48:56,550 太冷少平几个人到来时这 1120 00:48:56,550 --> 00:48:58,925 窑洞已经挤满了对揽工汉 1121 00:48:58,936 --> 00:49:01,762 来说这里住的条件可以说相当 1122 00:49:01,762 --> 00:49:04,199 不错虽然没床也没炕但 1123 00:49:04,211 --> 00:49:06,800 地上铺一些烂木板可以抵挡潮湿 1124 00:49:06,974 --> 00:49:09,161 少平勉强找了个地方把自己 1125 00:49:09,161 --> 00:49:12,125 的铺盖卷塞下天气冷睡觉挤 1126 00:49:12,125 --> 00:49:14,911 一点还暖和上面几个公家单位的 1127 00:49:14,925 --> 00:49:17,436 垃圾都往这窑旁边倾倒半个 1128 00:49:17,449 --> 00:49:19,824 窗户都已经被埋住光线十分 1129 00:49:19,836 --> 00:49:22,862 暗淡但谁还计较这呢只要 1130 00:49:22,875 --> 00:49:25,425 有活干能赚钱又有个 1131 00:49:25,436 --> 00:49:28,300 安身处这就蛮好少平高兴 1132 00:49:28,300 --> 00:49:30,336 的是以前和他一块做过活 1133 00:49:30,336 --> 00:49:32,724 的萝卜花也在这里两个人已经 1134 00:49:32,724 --> 00:49:35,949 是老相识一见面亲切得很少平 1135 00:49:35,961 --> 00:49:38,523 上工的第二天就是农历正月十五 1136 00:49:39,086 --> 00:49:43,800 到了傍晚黄原城爆竹连天灯火辉煌继春节 1137 00:49:43,824 --> 00:49:46,125 和小年以后人们再一次沉浸在 1138 00:49:46,148 --> 00:49:49,536 节日的气氛中古塔山上彩灯珠串 1139 00:49:49,536 --> 00:49:52,425 般勾勒出九级高塔的轮廓十分 1140 00:49:52,436 --> 00:49:56,612 壮丽黄原体育场举办传统的灯会那里很 1141 00:49:56,612 --> 00:49:57,974 早就响起了激越的锣鼓 1142 00:49:57,974 --> 00:50:00,425 声撩拨得全城的人坐立不安 1143 00:50:01,000 --> 00:50:03,750 本来所有的工匠都约好晚上 1144 00:50:03,762 --> 00:50:06,000 收工后吃完饭一块相跟着 1145 00:50:06,023 --> 00:50:09,300 去体育场看红火但包工头胡永州对 1146 00:50:09,311 --> 00:50:10,911 大伙开了恩买了一大 1147 00:50:10,925 --> 00:50:13,273 塑料桶散酒提到他们窑洞来 1148 00:50:13,523 --> 00:50:16,586 让大伙晚上热闹一下工头并吩咐 1149 00:50:16,699 --> 00:50:18,449 让做饭的小女娃炒了一 1150 00:50:18,449 --> 00:50:21,112 洗脸盆醋溜土豆丝作为下酒菜 1151 00:50:21,675 --> 00:50:24,398 胡永州看来是个包工老手很会抓 1152 00:50:24,398 --> 00:50:27,487 做活的工匠这点酒菜使所有的 1153 00:50:27,487 --> 00:50:29,487 人都没兴致再去体育场了 1154 00:50:30,050 --> 00:50:33,387 晚上二十几个揽工汉围着火炉子 1155 00:50:33,724 --> 00:50:35,637 从塑料桶里把散酒倒 1156 00:50:35,637 --> 00:50:37,349 进一个大黑老碗端起来 1157 00:50:37,375 --> 00:50:39,512 轮着往过喝黑老碗在 1158 00:50:39,512 --> 00:50:42,161 人手中不停地传递着筷子雨点 1159 00:50:42,161 --> 00:50:43,949 般落在放土豆丝的盆子 1160 00:50:43,949 --> 00:50:44,125 里 1161 00:50:45,099 --> 00:50:47,250 连续喝了几轮后许多人都 1162 00:50:47,250 --> 00:50:50,161 有了醉意一个半老汉脸红钢钢地 1163 00:50:50,161 --> 00:50:52,673 说这样干喝没意思咱得要 1164 00:50:52,673 --> 00:50:55,461 唱酒曲轮上谁喝谁就 1165 00:50:55,474 --> 00:50:57,675 先唱一轮子人们兴奋地一 1166 00:50:57,675 --> 00:51:00,487 哇声同意了酒碗正在萝卜花手 1167 00:51:00,487 --> 00:51:03,637 里众人就让他先唱萝卜花把 1168 00:51:03,637 --> 00:51:06,250 黑老碗放在脚边说唱 1169 00:51:06,250 --> 00:51:09,875 就唱穷乐活富忧愁揽工 1170 00:51:09,875 --> 00:51:11,974 的不唱怕干球他说他 1171 00:51:11,974 --> 00:51:16,699 不会酒曲众人说唱什么都可以萝卜花就唱 1172 00:51:16,699 --> 00:51:18,648 了一首往古社会的信天游 1173 00:51:19,224 --> 00:51:21,599 他的嗓音好极了每段歌尾 1174 00:51:21,625 --> 00:51:24,112 还加了一声哽咽格格英英天上 1175 00:51:24,112 --> 00:51:26,474 起白雾没钱才把个人难住 1176 00:51:27,048 --> 00:51:29,336 地绺绺麻绳捆铺盖什么人 1177 00:51:29,362 --> 00:51:31,500 留下个走口外黑老鸹落在 1178 00:51:31,512 --> 00:51:33,836 牛脊梁走哪达都想把妹妹 1179 00:51:33,849 --> 00:51:36,686 捎上套起牛车润上油撂 1180 00:51:36,686 --> 00:51:38,987 不下妹妹哭着走人想地方 1181 00:51:38,987 --> 00:51:41,298 马想槽哥想妹妹想死了 1182 00:51:41,862 --> 00:51:44,500 毛眼眼流泪袄袖袖揩咱穷人 1183 00:51:44,512 --> 00:51:47,237 把命交给天安排叫声妹妹你 1184 00:51:47,250 --> 00:51:50,074 不要怕腊月河冻我就回家萝卜花 1185 00:51:50,086 --> 00:51:52,000 唱完后揽工汉们都 1186 00:51:52,000 --> 00:51:54,150 咧着嘴笑了孙少平坐在 1187 00:51:54,161 --> 00:51:56,548 一个角落里却被这信天游唱 1188 00:51:56,548 --> 00:51:59,449 得心沉甸甸的他真惊叹过去 1189 00:51:59,561 --> 00:52:01,824 那些不识字的农民编出这样 1190 00:52:01,849 --> 00:52:04,375 美妙而深情的歌这不是歌 1191 00:52:04,637 --> 00:52:08,025 是劳动者苦难而深沉的叹息萝卜花 1192 00:52:08,048 --> 00:52:09,625 唱完后喝了一大口 1193 00:52:09,625 --> 00:52:12,436 酒他自己没笑把酒碗递 1194 00:52:12,436 --> 00:52:14,949 到身旁那个瘦老汉的手中瘦 1195 00:52:14,949 --> 00:52:16,762 老汉吃得太多便把羊毛 1196 00:52:16,775 --> 00:52:19,150 裤带往松放了放豁牙漏齿 1197 00:52:19,173 --> 00:52:20,461 唱开了一首戏谑性的 1198 00:52:20,474 --> 00:52:24,036 小曲初唱刘家沟刘家沟又有六十六岁 1199 00:52:24,036 --> 00:52:26,036 的刘老六老六他盖起 1200 00:52:26,061 --> 00:52:29,012 六十六层楼楼上拴了六十六只猴楼下 1201 00:52:29,025 --> 00:52:31,724 拴了六十六头牛牛身上又驮 1202 00:52:31,750 --> 00:52:34,237 六十六担油牛的肯又捎六十六匹 1203 00:52:34,237 --> 00:52:36,561 绸忽然来了个冒失鬼惊 1204 00:52:36,561 --> 00:52:39,262 了牛拉倒楼吓跑猴倒 1205 00:52:39,262 --> 00:52:41,650 了油油了绸又要扶楼 1206 00:52:41,900 --> 00:52:44,500 又要拉牛又要捉猴又要揽 1207 00:52:44,500 --> 00:52:46,586 油又要洗绸哎嗨依呀 1208 00:52:46,586 --> 00:52:48,625 嗨忙坏了我六十六岁的刘 1209 00:52:48,625 --> 00:52:51,911 老六瘦老汉还没唱完众人 1210 00:52:52,012 --> 00:52:53,411 就笑得前伏后仰了 1211 00:52:53,974 --> 00:52:56,086 等老汉尾音一落他对面一个 1212 00:52:56,112 --> 00:52:58,286 二棱小子破开喉咙既像 1213 00:52:58,300 --> 00:53:00,737 喊叫又像唱本地的曲子不 1214 00:53:00,737 --> 00:53:03,224 好听叫咱包头后生也吼上 1215 00:53:03,237 --> 00:53:06,250 两声有人喊叫说还没轮上 1216 00:53:06,250 --> 00:53:09,286 你哩有人说就让这小子吼 1217 00:53:09,286 --> 00:53:11,074 上两声吧要不他嘴里 1218 00:53:11,086 --> 00:53:13,500 痒痒嘛众人都已经喝到了 1219 00:53:13,512 --> 00:53:16,012 八成红着脸手指包头后生的 1220 00:53:16,025 --> 00:53:19,936 嘴巴哄堂大笑这小子也就醉意十足 1221 00:53:19,936 --> 00:53:21,949 地咧开嘴巴唱道六十六的 1222 00:53:21,974 --> 00:53:24,000 老刘六下里分唐僧在 1223 00:53:24,012 --> 00:53:26,911 西天里取真经取回来真经唐僧用 1224 00:53:27,237 --> 00:53:30,074 捅下了乱子都怨孙悟空这 1225 00:53:30,074 --> 00:53:32,012 小子连编带诌还蛮有 1226 00:53:32,012 --> 00:53:34,175 嘴才老碗现在轮到一个 1227 00:53:34,199 --> 00:53:36,150 边乐和边在裤腰里寻 1228 00:53:36,150 --> 00:53:38,387 虱子的匠人手里他额头上 1229 00:53:38,411 --> 00:53:39,699 留着几个火罐拔下的的 1230 00:53:39,711 --> 00:53:42,324 黑印嬉皮笑脸地唱道人穷 1231 00:53:42,324 --> 00:53:44,875 衣衫烂见了朋友告苦难你 1232 00:53:44,875 --> 00:53:46,711 有铜钱给我借上两串啊 1233 00:53:46,711 --> 00:53:50,161 噢唉我有脑畔山干阳湾沙笨 1234 00:53:50,161 --> 00:53:52,586 黄嵩长成椽割成方子锯成 1235 00:53:52,586 --> 00:53:55,675 板走云南下四川卖了钱 1236 00:53:55,675 --> 00:53:57,724 我再给老哥周还这是一首 1237 00:53:57,750 --> 00:53:59,925 地道的酒曲赢得了满窑 1238 00:53:59,936 --> 00:54:02,286 喝采声酒碗在众人手里 1239 00:54:02,311 --> 00:54:05,512 摇摇晃晃地传递着各种调门嗓音一 1240 00:54:05,512 --> 00:54:07,625 首接一首唱着小曲炉 1241 00:54:07,625 --> 00:54:09,411 中的炭火照出一张张 1242 00:54:09,436 --> 00:54:12,237 醉醺醺的面孔窑里弥漫着旱烟 1243 00:54:12,262 --> 00:54:14,849 和脚臭味叫人出气都感到 1244 00:54:14,849 --> 00:54:18,061 困难此时这些漂泊在门外的 1245 00:54:18,074 --> 00:54:20,686 庄稼人已经忘记了劳累和忧愁 1246 00:54:21,262 --> 00:54:23,786 酒精在血液中燃烧着血流 1247 00:54:23,786 --> 00:54:26,074 在燃烧中沸腾着有几个过量 1248 00:54:26,074 --> 00:54:28,025 的家伙已经跑到外面呕吐去 1249 00:54:28,025 --> 00:54:29,987 了窑门突然打开了一道 1250 00:54:29,987 --> 00:54:32,237 缝从那缝隙中伸进一个 1251 00:54:32,262 --> 00:54:34,724 女孩子的脑袋这是为他们做饭的 1252 00:54:34,724 --> 00:54:38,237 小女孩大概只有十五六岁脸色憔悴而 1253 00:54:38,237 --> 00:54:42,536 腊黄看了叫人不由不得心疼谁也不知道 1254 00:54:42,650 --> 00:54:44,836 她是什么地方流落到这个城市的 1255 00:54:45,400 --> 00:54:47,436 小女孩探进头来大概是 1256 00:54:47,436 --> 00:54:50,012 看土豆丝还有没有实际上早已经 1257 00:54:50,012 --> 00:54:51,737 被吃光子连盆底上的 1258 00:54:51,737 --> 00:54:53,311 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1259 00:54:53,875 --> 00:54:55,887 有几个醉鬼看见了她便 1260 00:54:55,887 --> 00:54:58,612 喊再炒上一盆小女孩 1261 00:54:58,637 --> 00:55:01,086 显然对这个场面有点恐惧犹豫着 1262 00:55:01,112 --> 00:55:04,336 不敢进来拿那个洗脸盆少平看出了 1263 00:55:04,362 --> 00:55:06,186 她的难处准备把盆子给她 1264 00:55:06,199 --> 00:55:09,411 送过去但这时候那个包头后生站 1265 00:55:09,411 --> 00:55:12,262 起来醉得东倒西歪往门口走并且 1266 00:55:12,286 --> 00:55:15,599 伸开双臂下流地说干妹子让 1267 00:55:15,599 --> 00:55:18,099 我亲你一下少平忍不住把两只 1268 00:55:18,099 --> 00:55:20,449 拳头捏了起来在这个醉鬼 1269 00:55:20,474 --> 00:55:22,875 通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悄悄伸出 1270 00:55:22,887 --> 00:55:25,036 一条腿把这家伙绊倒在人 1271 00:55:25,036 --> 00:55:27,449 堆时头正好跌进那个洗脸盆 1272 00:55:27,449 --> 00:55:30,250 中弄了一脸肮脏众人在 1273 00:55:30,262 --> 00:55:32,211 哄笑声中把他推到旁边 1274 00:55:32,637 --> 00:55:34,336 他便像死猪一般再也 1275 00:55:34,349 --> 00:55:37,523 爬不起来这当口那个做饭的 1276 00:55:37,523 --> 00:55:39,512 小女孩赶紧调过头跑了 1277 00:55:40,074 --> 00:55:42,262 虽然没有菜看来这塑料桶酒 1278 00:55:42,286 --> 00:55:44,050 喝不完今夜就谁也别 1279 00:55:44,050 --> 00:55:46,411 想安生酒碗继续往过轮 1280 00:55:46,699 --> 00:55:49,324 曲子仍然非唱不行现在这只 1281 00:55:49,324 --> 00:55:51,050 叫人恶心的黑老碗又 1282 00:55:51,061 --> 00:55:53,262 递到少平面前了以前每轮 1283 00:55:53,273 --> 00:55:56,211 过来他不是装着出去小便就是 1284 00:55:56,224 --> 00:55:58,023 起来给炉子加煤躲避着没有 1285 00:55:58,023 --> 00:56:01,436 喝这次看来不行了因为这群醉汉 1286 00:56:01,550 --> 00:56:04,036 发现少平还没醉就要强行灌 1287 00:56:04,036 --> 00:56:07,211 他少平只好准备喝这酒但 1288 00:56:07,224 --> 00:56:09,387 众人还不饶叫他按规矩 1289 00:56:09,387 --> 00:56:12,199 来他只好答应唱一支酒曲 1290 00:56:12,773 --> 00:56:14,648 这曲子是在村里闹秧歌时 1291 00:56:14,773 --> 00:56:17,036 田五教给他的一来我人年轻 1292 00:56:17,398 --> 00:56:19,324 二来我初出门三来我认 1293 00:56:19,324 --> 00:56:21,661 不得一个人啊噢唉好像那 1294 00:56:21,661 --> 00:56:23,661 孤雁落在凤凰群展不开 1295 00:56:23,675 --> 00:56:25,699 翅膀放不开身叫亲朋你们 1296 00:56:25,724 --> 00:56:28,612 多担承担承我们年轻人初出门唱 1297 00:56:28,612 --> 00:56:30,387 完酒曲后他在碗边上 1298 00:56:30,411 --> 00:56:33,112 抿了一点算是应酬过去了但他 1299 00:56:33,112 --> 00:56:36,137 发现塑料桶里还有不少酒心想 1300 00:56:36,161 --> 00:56:38,012 轮到半夜他也非醉不可 1301 00:56:38,375 --> 00:56:40,686 于是假装上厕所从这窑里溜 1302 00:56:40,686 --> 00:56:42,711 出来了他没有再回窑里 1303 00:56:42,711 --> 00:56:46,036 去他一个人转到街道上慢慢溜达 1304 00:56:46,036 --> 00:56:48,250 着消磨时间刚从暖窑里 1305 00:56:48,262 --> 00:56:51,125 出来冷得他直打哆嗦但头脑 1306 00:56:51,148 --> 00:56:54,375 倒一下子清醒了远处锣鼓声和 1307 00:56:54,387 --> 00:56:57,561 嘈杂的人声还没有停歇天特别 1308 00:56:57,561 --> 00:57:00,536 清亮星星和月亮在寒冷的夜空 1309 00:57:00,536 --> 00:57:03,987 中闪烁着惨白的光芒孙少平筒 1310 00:57:03,987 --> 00:57:06,050 着双手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1311 00:57:06,425 --> 00:57:09,324 内心突然涌起一种火辣辣的情绪他 1312 00:57:09,324 --> 00:57:11,974 问自己你难道一辈子就这样生活 1313 00:57:11,987 --> 00:57:14,675 下去吗你最后的归宿在哪里 1314 00:57:15,099 --> 00:57:17,398 是啊眼前的一切都太苦 1315 00:57:17,398 --> 00:57:19,862 了苦倒不怕最主要的是 1316 00:57:20,137 --> 00:57:23,150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流浪的生活而有 1317 00:57:23,150 --> 00:57:26,474 一种稳定性这一切似乎都很渺茫 1318 00:57:27,050 --> 00:57:30,425 双水村他不可能再回去尽管这次离家 1319 00:57:30,425 --> 00:57:33,148 时哥哥又一次劝他一块合伙 1320 00:57:33,148 --> 00:57:37,500 经营砖瓦厂但他还是拒绝了好马不吃回头草 1321 00:57:38,074 --> 00:57:40,987 既然他已经离开了老窝就决心 1322 00:57:40,987 --> 00:57:44,023 在外面的世界闯荡下去要是一辈子呆在 1323 00:57:44,036 --> 00:57:46,273 双水村就是发了家致了富 1324 00:57:46,711 --> 00:57:48,599 他也会有一种人生的失落感 1325 00:57:49,173 --> 00:57:51,523 可是他已经安下户口的阳沟 1326 00:57:51,836 --> 00:57:54,211 对他来说还是个陌生而不相干 1327 00:57:54,211 --> 00:57:57,699 的地方他在那里也许永远不会有立足之地 1328 00:57:58,125 --> 00:58:00,923 他该怎么办他眼下无法回答自己的 1329 00:58:00,936 --> 00:58:04,786 问题只能走着瞧吧他的年龄还 1330 00:58:04,786 --> 00:58:07,262 允许他再等待选择的时机当然 1331 00:58:07,548 --> 00:58:09,523 在他的思想深处退路中的 1332 00:58:09,548 --> 00:58:11,523 最后一道防线大概还是亲爱的 1333 00:58:11,548 --> 00:58:14,849 双水村孙少平一直在黄原街上转了 1334 00:58:14,862 --> 00:58:17,487 很长时间才返回到住地他 1335 00:58:17,500 --> 00:58:18,961 走进垃圾堆旁的那孔破 1336 00:58:18,974 --> 00:58:21,423 窑洞醉鬼们都已经躺在了 1337 00:58:21,436 --> 00:58:24,112 一片黑暗中窑里充满了热烘烘 1338 00:58:24,112 --> 00:58:26,875 的臭气和酒腥味他悄悄 1339 00:58:26,887 --> 00:58:28,711 爬进自己的被窝但很长 1340 00:58:28,711 --> 00:58:32,186 时间仍然没有睡着第三十三章在我们这个 1341 00:58:32,199 --> 00:58:34,661 星球上每天都要发生许多变化 1342 00:58:34,949 --> 00:58:37,599 有人倒霉了有人走运了有人在 1343 00:58:37,612 --> 00:58:40,161 创造历史历史也在成全或抛弃 1344 00:58:40,173 --> 00:58:42,786 某些人每一分钟都有新的 1345 00:58:42,798 --> 00:58:45,699 生命欣喜地降生到这个世界同时 1346 00:58:45,711 --> 00:58:47,237 也把另一些人送进坟墓 1347 00:58:47,811 --> 00:58:52,250 这边万里无云阳光灿烂那边就可能风云骤起 1348 00:58:52,474 --> 00:58:56,474 地裂山崩世界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可是 1349 00:58:56,500 --> 00:58:59,500 对大多数人来说生活的变化是缓慢 1350 00:58:59,500 --> 00:59:02,599 的今天和昨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1351 00:59:03,036 --> 00:59:05,449 明天也可能和今天一样也许人 1352 00:59:05,449 --> 00:59:07,961 一生仅仅有那么一两个辉煌的瞬间 1353 00:59:08,237 --> 00:59:10,762 甚至一生都可能在平淡无奇中度过 1354 00:59:11,150 --> 00:59:14,686 不过细想过来每个人的生活同样 1355 00:59:14,686 --> 00:59:18,074 也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 1356 00:59:18,074 --> 00:59:20,224 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 1357 00:59:20,786 --> 00:59:23,125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的 1358 00:59:23,137 --> 00:59:25,449 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1359 00:59:26,012 --> 00:59:29,824 因此大多数普通人不会像飘飘欲仙的老庄 1360 00:59:30,150 --> 00:59:32,150 时常把自己看作是一粒尘埃 1361 00:59:32,500 --> 00:59:34,625 尽管地球在浩渺的宇宙中也 1362 00:59:34,637 --> 00:59:37,449 只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幸亏人们 1363 00:59:37,474 --> 00:59:40,425 没有都去信奉庄子主义否则这世界 1364 00:59:40,525 --> 00:59:43,262 就会到处充斥着这些看破红尘而 1365 00:59:43,262 --> 00:59:46,311 又自命不凡的家伙普通人时刻都为 1366 00:59:46,311 --> 00:59:48,961 具体的生活而伤神费力尽管在 1367 00:59:48,974 --> 00:59:52,186 某些超凡脱俗的雅士看来这些芸芸众生的 1368 00:59:52,199 --> 00:59:56,137 努力是那么不值一提不必隐瞒孙少平每天 1369 00:59:56,161 --> 00:59:59,211 竭尽全力首先是为了赚回那两块五毛钱 1370 00:59:59,786 --> 01:00:01,536 他要用这钱来维持一个 1371 01:00:01,561 --> 01:00:04,074 漂泊者的起码生活更重要的 1372 01:00:04,074 --> 01:00:06,512 是他要用这钱帮助年迈 1373 01:00:06,512 --> 01:00:09,461 的老人和供养妹妹上学他在 1374 01:00:09,461 --> 01:00:12,411 工地上拼命干活以此证明他 1375 01:00:12,411 --> 01:00:14,737 是个好小工他完全做到了这 1376 01:00:14,737 --> 01:00:16,925 一点现在拿的是小工行 1377 01:00:16,925 --> 01:00:19,811 里的最高工钱去年和萝卜花一块 1378 01:00:19,811 --> 01:00:21,800 上那个工时他曾装得一个 1379 01:00:21,800 --> 01:00:24,400 字也不识现在他又装 1380 01:00:24,400 --> 01:00:27,911 成了个文盲一般说来包工头不喜欢 1381 01:00:27,936 --> 01:00:30,362 要上过学的农村青年念书 1382 01:00:30,362 --> 01:00:32,711 人的吃苦精神总是令人怀疑的 1383 01:00:33,275 --> 01:00:35,599 孙少平已经适应了这个底层社会的 1384 01:00:35,612 --> 01:00:38,612 生活尽管他有香皂和牙具也 1385 01:00:38,625 --> 01:00:40,786 不往出拿不洗脸不洗 1386 01:00:40,786 --> 01:00:43,425 脚更不要说刷牙了吃饭和 1387 01:00:43,436 --> 01:00:45,425 别人一样端着老碗往地上 1388 01:00:45,436 --> 01:00:47,786 一蹲有声有响地往嘴里扒拉 1389 01:00:48,362 --> 01:00:51,112 说话是粗鲁的走路拱着腰 1390 01:00:51,387 --> 01:00:53,474 手背抄起或筒在袖口里 1391 01:00:53,824 --> 01:00:56,925 两条腿故意弄成罗圈形吐痰 1392 01:00:56,949 --> 01:00:59,599 像子弹出膛一般大便完和其他 1393 01:00:59,612 --> 01:01:02,561 工匠一样拿土坷垃当手纸没有人 1394 01:01:02,574 --> 01:01:04,949 看出他是个识字人并且还当 1395 01:01:04,949 --> 01:01:07,449 过先生呢虽然少平看起来成了 1396 01:01:07,449 --> 01:01:10,286 一个地道的外出谋生的庄稼人但 1397 01:01:10,286 --> 01:01:11,887 有一点他却没能做到 1398 01:01:12,161 --> 01:01:14,400 就是在晚上睡觉时常常失 1399 01:01:14,400 --> 01:01:17,536 眼这是文化人典型的毛病好在别人 1400 01:01:17,550 --> 01:01:20,050 一躺下就拉起了呼噜谁 1401 01:01:20,050 --> 01:01:21,887 知道他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 1402 01:01:21,887 --> 01:01:24,711 呢如果大伙知道有一个人晚上 1403 01:01:24,711 --> 01:01:26,387 睡不着觉就像对一个 1404 01:01:26,387 --> 01:01:28,050 不吃肥肉的人一样会感到 1405 01:01:28,074 --> 01:01:31,800 不可思议是的劳筋损骨熬苦一天以后 1406 01:01:32,061 --> 01:01:35,762 孙少平也常常难以入眠而且在静静的夜晚 1407 01:01:36,086 --> 01:01:38,012 一躺进黑暗中他的思绪 1408 01:01:38,036 --> 01:01:40,786 反而更活跃了有时候他也想 1409 01:01:40,786 --> 01:01:43,349 一些具体的事但大多数情况下 1410 01:01:43,449 --> 01:01:45,974 思想是漫无边际的像没有河床的 1411 01:01:45,987 --> 01:01:48,911 洪水在泛滥又像五光十色的光环 1412 01:01:49,012 --> 01:01:52,012 交叉重叠在一起这些散乱的思绪 1413 01:01:52,125 --> 01:01:53,398 一直要带进他的梦中 1414 01:01:53,949 --> 01:01:56,686 当然不踏实的睡眠并不影响 1415 01:01:56,686 --> 01:01:59,750 他第二天的劳动他终究年轻体力 1416 01:01:59,762 --> 01:02:02,724 像拉圆的弓弦那般饱满转眼间 1417 01:02:02,987 --> 01:02:07,425 一个月过去了清明之前天气转暖大地 1418 01:02:07,436 --> 01:02:11,112 差不多完全解冻黄原河岸边的柳枝已经 1419 01:02:11,125 --> 01:02:13,925 萌生起招惹人的绿意周围山野 1420 01:02:13,925 --> 01:02:16,148 里向阳的坡坂上青草的 1421 01:02:16,161 --> 01:02:19,436 嫩芽顶破潮润的地皮准备出头露面 1422 01:02:19,436 --> 01:02:22,211 了在工艺厂的工地上干活的 1423 01:02:22,211 --> 01:02:24,737 人已经穿不住棉衣一上工便 1424 01:02:24,750 --> 01:02:27,637 脱下撂在了一边现在宿舍 1425 01:02:27,637 --> 01:02:30,474 楼起了第一层楼板安好后开始 1426 01:02:30,487 --> 01:02:33,625 砌第二层的屋墙少平的工作是 1427 01:02:33,625 --> 01:02:35,012 把浇过水的湿砖用 1428 01:02:35,012 --> 01:02:36,936 手一块块往二层上扔这 1429 01:02:36,949 --> 01:02:38,586 需要多么大的臂力和耐力啊 1430 01:02:39,148 --> 01:02:40,737 这无疑是小工行里最苦 1431 01:02:40,737 --> 01:02:42,849 的活可是他应该干这活 1432 01:02:43,112 --> 01:02:44,211 因为他拿的是这一行 1433 01:02:44,211 --> 01:02:46,800 的高工资这工地站场监工的 1434 01:02:46,824 --> 01:02:49,474 是包工头胡永州的一个侄子他年龄 1435 01:02:49,487 --> 01:02:51,349 不大倒跟上他叔叔学得 1436 01:02:51,362 --> 01:02:53,925 有模有样嘴里叼根黑棒卷烟 1437 01:02:54,137 --> 01:02:57,898 四处转悠着从早到晚不离工地指手划脚 1438 01:02:58,137 --> 01:03:01,786 吆吆喝喝胡永州本人一般每天只来转 1439 01:03:01,786 --> 01:03:04,311 一转就不见了踪影他同时 1440 01:03:04,311 --> 01:03:06,887 包好几个工程要四下里跑着指挥 1441 01:03:07,461 --> 01:03:09,061 晚上他是回这里来住的 1442 01:03:09,625 --> 01:03:12,036 胡永州和他侄子分别住在工地 1443 01:03:12,036 --> 01:03:14,137 旁厂方腾出来的闲窑里 1444 01:03:14,699 --> 01:03:17,224 紧挨着的是灶房做饭的除 1445 01:03:17,224 --> 01:03:19,000 过那个雇来的小女孩还有 1446 01:03:19,012 --> 01:03:21,224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也是胡永州的 1447 01:03:21,237 --> 01:03:24,186 亲戚这老汉和胡永州的侄子住 1448 01:03:24,186 --> 01:03:25,911 在了一孔窑里那个小 1449 01:03:25,911 --> 01:03:28,336 女孩晚上就单独在灶房里睡觉 1450 01:03:28,911 --> 01:03:31,449 其他工匠在这里吃完晚饭就 1451 01:03:31,461 --> 01:03:32,936 回到坡下那个垃圾堆旁的 1452 01:03:32,961 --> 01:03:33,711 窑洞里去了 1453 01:03:34,099 --> 01:03:36,411 工程大忙以后需要的人也多 1454 01:03:36,411 --> 01:03:39,798 了胡永州陆续从东关大桥头又招 1455 01:03:39,798 --> 01:03:41,923 回一些工匠同时也打发走了 1456 01:03:41,923 --> 01:03:44,487 几个干活不行的人人手一多 1457 01:03:44,699 --> 01:03:46,400 一老一小两个做饭的就 1458 01:03:46,411 --> 01:03:49,050 应付不过来他们光做饭还可以 1459 01:03:49,436 --> 01:03:52,036 但那个老汉还兼管采买大筐 1460 01:03:52,036 --> 01:03:54,125 的土豆和白菜五十斤一袋的 1461 01:03:54,137 --> 01:03:57,023 面粉老汉一个人拿不动胡永州 1462 01:03:57,050 --> 01:03:59,911 突然决定由少平帮助老汉出去采买 1463 01:03:59,911 --> 01:04:03,262 东西对于工匠们来说这是个轻松 1464 01:04:03,262 --> 01:04:06,911 活人人巴不得去干但胡永州念少平 1465 01:04:07,012 --> 01:04:08,911 是一个县的老乡把这好 1466 01:04:08,911 --> 01:04:11,487 差事交给了他少平就像被 1467 01:04:11,512 --> 01:04:14,012 提拔了一样高兴他现在每天只 1468 01:04:14,012 --> 01:04:16,711 在工地上干半天活另外半天 1469 01:04:16,836 --> 01:04:18,862 就和做饭的老汉一块到街上 1470 01:04:18,875 --> 01:04:21,811 去采买东西一天下来感觉当然比 1471 01:04:21,811 --> 01:04:24,548 过去轻松多了活路稍微一轻松 1472 01:04:24,849 --> 01:04:27,423 他突然渴望能看点什么书算 1473 01:04:27,423 --> 01:04:29,250 一算他又很长时间没 1474 01:04:29,250 --> 01:04:31,362 见书的面了正月里返回 1475 01:04:31,375 --> 01:04:33,349 黄原到现在他也没有去找 1476 01:04:33,375 --> 01:04:36,012 田晓霞借书因为他一直装个文盲 1477 01:04:36,262 --> 01:04:39,036 借回来书也没办法看再说 1478 01:04:39,436 --> 01:04:42,536 他口袋里空空如也想专心干活积攒 1479 01:04:42,548 --> 01:04:44,961 一点钱好给家里和县城的 1480 01:04:44,974 --> 01:04:47,411 妹妹寄根本没心思想其它的 1481 01:04:47,411 --> 01:04:50,461 事就是现在他也不能暴露他 1482 01:04:50,461 --> 01:04:52,811 的文盲身份正因为他是个只 1483 01:04:52,811 --> 01:04:55,599 会卖力气的文盲包工头才信任他 1484 01:04:55,974 --> 01:04:58,574 让他去干采购工作要是胡永州 1485 01:04:58,586 --> 01:05:00,750 知道他是个学生出身的人又在 1486 01:05:00,762 --> 01:05:02,612 他这里清闲得看起了书 1487 01:05:02,974 --> 01:05:05,186 说不定马上会把他打发走他 1488 01:05:05,199 --> 01:05:08,762 舍不得离开这个工程啊一天赚两块半工钱 1489 01:05:08,775 --> 01:05:11,512 不说现在还不要像其他工匠 1490 01:05:11,612 --> 01:05:14,161 一天顶到头地出死力但读书 1491 01:05:14,161 --> 01:05:17,275 的愿望一下子变得如此强烈使他 1492 01:05:17,286 --> 01:05:20,824 简直无法克制他思谋能不能找个 1493 01:05:20,836 --> 01:05:22,949 办法既能读书又不让人 1494 01:05:22,949 --> 01:05:26,625 发现呢只有一个途径较为可靠那 1495 01:05:26,625 --> 01:05:28,461 就是他晚上能单独睡在 1496 01:05:28,474 --> 01:05:31,775 一个地方主意终于有了他准备和 1497 01:05:31,786 --> 01:05:34,699 胡永州说一说让包工头同意自己 1498 01:05:34,711 --> 01:05:35,824 住在刚盖起的那一层 1499 01:05:35,836 --> 01:05:38,548 楼房里虽然那楼房还正在施工 1500 01:05:38,798 --> 01:05:40,811 新起的一层既没安门窗 1501 01:05:41,000 --> 01:05:43,550 更不可能生火但现在天气已经转 1502 01:05:43,550 --> 01:05:46,211 暖可以凑合就是冷一些也不要紧 1503 01:05:46,525 --> 01:05:48,849 只要一个人住着能看书就行了 1504 01:05:49,411 --> 01:05:51,586 胡永州并不反对他挪地方住 1505 01:05:52,012 --> 01:05:54,211 只要你小子不怕冷就是愿意住 1506 01:05:54,211 --> 01:05:56,074 在野场地里和我胡永州也 1507 01:05:56,074 --> 01:05:59,025 不相干孙少平搬到没门窗的楼房 1508 01:05:59,025 --> 01:06:02,224 后才想起这里晚上没灯他 1509 01:06:02,224 --> 01:06:04,750 就在外出采购东西的时候捎带 1510 01:06:04,750 --> 01:06:07,262 着给自己买了一些蜡烛条件 1511 01:06:07,275 --> 01:06:09,737 一具备他就打算到晓霞那里 1512 01:06:09,849 --> 01:06:12,686 去借几本书回来过罢清明节 1513 01:06:12,836 --> 01:06:15,175 少平在一个星期六的傍晚破例拿 1514 01:06:15,175 --> 01:06:17,711 出牙具和香皂偷偷到小南河里 1515 01:06:17,737 --> 01:06:19,775 洗刷了一番又换上自己的 1516 01:06:19,786 --> 01:06:21,949 那身礼服就满有精神地 1517 01:06:22,061 --> 01:06:25,061 去地委找田晓霞在地委田福军的 1518 01:06:25,074 --> 01:06:28,211 办公室和晓霞相会后她又高兴 1519 01:06:28,237 --> 01:06:30,137 又抱怨地问他为什么这么长 1520 01:06:30,137 --> 01:06:33,262 时间不来找她少平吞吞吐吐解释 1521 01:06:33,262 --> 01:06:36,512 了半天一段时间没见晓霞少平 1522 01:06:36,512 --> 01:06:38,686 吃惊地发现她的个码似乎 1523 01:06:38,699 --> 01:06:40,586 蹿高了一大截他一时 1524 01:06:40,599 --> 01:06:42,961 粗心没有留意她换了一双 1525 01:06:42,987 --> 01:06:46,336 高跟鞋两个人像往常那样一块吃了 1526 01:06:46,362 --> 01:06:48,436 晓霞从大灶上买回来的饭菜 1527 01:06:48,824 --> 01:06:51,711 接着热烈地议论了许多话题临走 1528 01:06:51,711 --> 01:06:54,099 时晓霞给他找了一本艾特玛 1529 01:06:54,099 --> 01:06:57,237 托夫的白轮船她告诉他这是 1530 01:06:57,237 --> 01:06:59,449 她很喜欢的一本书是前几年 1531 01:06:59,474 --> 01:07:02,074 内部发行的父亲买回来后她 1532 01:07:02,074 --> 01:07:04,775 看完就偷偷地占为己有了少平 1533 01:07:04,786 --> 01:07:07,262 打开书见书前有任犊写 1534 01:07:07,262 --> 01:07:10,811 的一篇批判性序言晓霞说那 1535 01:07:10,824 --> 01:07:14,824 畜生全是胡说八道不值得理睬少平 1536 01:07:14,849 --> 01:07:17,099 很快和晓霞告辞了既然这本 1537 01:07:17,099 --> 01:07:19,599 书他的导师如此推崇他就 1538 01:07:19,625 --> 01:07:22,375 迫不及待地想读它回到新居以后 1539 01:07:22,375 --> 01:07:24,449 他点亮蜡烛就躺在墙角 1540 01:07:24,474 --> 01:07:26,025 麦秸草上的那一堆破 1541 01:07:26,025 --> 01:07:28,750 被褥里马上开始读这本小说 1542 01:07:29,311 --> 01:07:32,025 周围一片寂静人们都已经沉沉地 1543 01:07:32,036 --> 01:07:34,737 入睡了带着凉意的晚风从 1544 01:07:34,750 --> 01:07:37,161 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摇曳着 1545 01:07:37,186 --> 01:07:40,286 豆粒般的烛光孙少平一开始就 1546 01:07:40,286 --> 01:07:42,250 被这本书吸引住了那个 1547 01:07:42,262 --> 01:07:44,000 被父母抛弃的小男孩的忧伤 1548 01:07:44,000 --> 01:07:46,599 的童年那个善良而屡遭厄运 1549 01:07:46,599 --> 01:07:49,625 的莫蒙爷爷那个凶残丑恶而又 1550 01:07:49,650 --> 01:07:52,586 冥顽不化的阿洛斯古尔以及美丽的长角鹿 1551 01:07:52,586 --> 01:07:55,086 母和古老而富有传奇色彩的 1552 01:07:55,112 --> 01:07:57,536 吉尔吉斯人的生活这一切都使 1553 01:07:57,550 --> 01:08:00,175 少平的心剧烈地颤动着当 1554 01:08:00,175 --> 01:08:02,137 最后那孩子一颗晶莹的心 1555 01:08:02,250 --> 01:08:04,599 被现实中的丑恶所摧毁像 1556 01:08:04,599 --> 01:08:06,561 鱼一样永远地消失在冰冷的 1557 01:08:06,574 --> 01:08:09,250 河水中之后泪水已经模糊了他 1558 01:08:09,250 --> 01:08:11,512 的眼睛他用哽咽的音调喃喃 1559 01:08:11,512 --> 01:08:13,375 地念完了作者在最后所 1560 01:08:13,375 --> 01:08:15,949 说的那些沉痛而感人肺腑的话 1561 01:08:16,311 --> 01:08:18,500 这时天已经微微地亮出了 1562 01:08:18,511 --> 01:08:21,274 白色他吹灭蜡烛出了这个 1563 01:08:21,300 --> 01:08:23,311 没安门窗的房子他站在 1564 01:08:23,311 --> 01:08:26,287 院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上 1565 01:08:26,649 --> 01:08:29,186 肿胀的眼睛张望着依然在熟睡 1566 01:08:29,186 --> 01:08:32,136 中的城市各种建筑物模糊的轮廓 1567 01:08:32,237 --> 01:08:34,875 隐匿在一片广漠的寂寥之中他 1568 01:08:34,875 --> 01:08:37,136 突然感到了一片荒凉的孤独他 1569 01:08:37,149 --> 01:08:39,112 希望天能快些大亮太阳 1570 01:08:39,136 --> 01:08:41,511 快快从古塔山后面露出少女般 1571 01:08:41,511 --> 01:08:44,323 的笑脸大街上重新挤满了人群 1572 01:08:44,561 --> 01:08:46,836 他很想立刻能找到田晓霞和 1573 01:08:46,836 --> 01:08:49,550 她说些什么总之他澎湃的 1574 01:08:49,561 --> 01:08:53,086 心潮一时难以平静下来本来这本 1575 01:08:53,086 --> 01:08:54,925 书他准备在一个星期内看完 1576 01:08:55,211 --> 01:08:57,737 想不到一个晚上就看完了他只能 1577 01:08:57,750 --> 01:09:00,612 等到星期六才可以找晓霞平时她 1578 01:09:00,612 --> 01:09:04,475 不回家来星期六好不容易到了这 1579 01:09:04,475 --> 01:09:07,000 天下午他耐到收工就匆匆 1580 01:09:07,000 --> 01:09:09,024 地拿了那本白轮船到 1581 01:09:09,037 --> 01:09:11,774 地委去找她他见到晓霞后 1582 01:09:12,073 --> 01:09:14,311 一时倒不想说什么了他本来 1583 01:09:14,336 --> 01:09:15,862 急切地想和她谈论看过 1584 01:09:15,862 --> 01:09:17,787 的书但他又感到自己很难 1585 01:09:17,787 --> 01:09:20,300 说清楚这本书更多的是 1586 01:09:20,412 --> 01:09:22,573 引起他情绪上的大波动一个 1587 01:09:22,573 --> 01:09:24,198 人是很难把自己的情绪说 1588 01:09:24,198 --> 01:09:27,136 明白的真的这是一种无法用 1589 01:09:27,162 --> 01:09:29,850 语言概述的感受因为它太巨大 1590 01:09:29,948 --> 01:09:32,787 太复杂了田晓霞看出了这本 1591 01:09:32,787 --> 01:09:35,375 书给孙少平带来的震动她自己 1592 01:09:35,375 --> 01:09:38,086 也曾被它强烈地感染过她 1593 01:09:38,100 --> 01:09:40,698 高兴的是少平和她一样理解 1594 01:09:40,725 --> 01:09:43,211 并喜欢这本书吃完下午饭 1595 01:09:43,612 --> 01:09:45,875 晓霞突然提议他们一块去爬一次 1596 01:09:45,886 --> 01:09:49,561 麻雀山这正合少平的心意于是 1597 01:09:49,948 --> 01:09:52,300 两个人一同相跟着出了地委 1598 01:09:52,311 --> 01:09:54,211 大门向麻雀山走去 1599 01:09:55,100 --> 01:09:58,875 走在路上的时候少平才有点拘束起来和 1600 01:09:58,886 --> 01:10:00,923 晓霞一块呆在房子里说话他 1601 01:10:00,923 --> 01:10:03,974 觉得很自然可是两个人一块相跟 1602 01:10:03,974 --> 01:10:06,300 到野外去溜达他就感到情调 1603 01:10:06,323 --> 01:10:09,875 有点太温馨不过这种温馨是任何 1604 01:10:09,875 --> 01:10:13,125 一个青年男子都不会反感的麻雀山 1605 01:10:13,149 --> 01:10:15,399 就在地委的后面他们顺着一 1606 01:10:15,399 --> 01:10:18,162 道缓坡慢慢向山上走快 1607 01:10:18,162 --> 01:10:20,850 到山顶时晓霞顽皮地离开路径 1608 01:10:21,037 --> 01:10:23,912 专意在一些荒地里行走少平就愉快 1609 01:10:23,912 --> 01:10:25,774 地迁就她的任性紧撵着 1610 01:10:25,774 --> 01:10:27,912 她在没有路的地方向上攀 1611 01:10:27,912 --> 01:10:30,412 行一道土塄坎挡住了 1612 01:10:30,423 --> 01:10:33,311 去路少平敏捷地一扑就跳 1613 01:10:33,311 --> 01:10:36,261 上去了晓霞立在塄坎下笑 1614 01:10:36,261 --> 01:10:38,324 着摇了摇头然后向他伸出 1615 01:10:38,337 --> 01:10:40,100 一只手要让他拉她 1616 01:10:40,662 --> 01:10:43,712 少平顿时有点慌乱脸红得像水萝卜 1617 01:10:43,725 --> 01:10:45,875 一样晓霞被他的窘态逗得 1618 01:10:45,875 --> 01:10:48,548 大笑手却固执地伸着非 1619 01:10:48,548 --> 01:10:51,074 让他拉不行少平只好伸出一 1620 01:10:51,074 --> 01:10:52,750 只颤抖的手把她拉上 1621 01:10:52,750 --> 01:10:55,074 了土塄坎这是他第一次拉一个 1622 01:10:55,087 --> 01:10:57,087 姑娘的手他感到自己的那 1623 01:10:57,087 --> 01:11:00,099 条胳膊僵硬得像条棍子手掌 1624 01:11:00,112 --> 01:11:02,237 如同被烧红的铁烫过一般 1625 01:11:02,811 --> 01:11:05,462 到山顶了两个人在一个斜坡 1626 01:11:05,462 --> 01:11:08,862 上坐下来黄原城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1627 01:11:09,436 --> 01:11:11,923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像忙碌的 1628 01:11:11,936 --> 01:11:15,250 蚁群他们的背后太阳正在沉落 1629 01:11:15,824 --> 01:11:18,125 对面的九级古塔在夕阳中闪耀 1630 01:11:18,125 --> 01:11:20,750 着光辉看起来似乎像发射架上 1631 01:11:20,750 --> 01:11:23,824 的一枚巨型火箭格外雄伟初春 1632 01:11:23,849 --> 01:11:26,474 蓝色的黄原河将城市分割成两半 1633 01:11:26,474 --> 01:11:29,886 后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的群山深谷之中 1634 01:11:30,149 --> 01:11:33,074 两个人先顾不上说话惊奇而兴奋 1635 01:11:33,074 --> 01:11:35,636 地观赏夕阳晚照中的大自然景象 1636 01:11:36,212 --> 01:11:39,274 城市渐渐沉浸在阴暗中景物开始 1637 01:11:39,274 --> 01:11:42,524 模糊起来黄原河上新老两座大桥 1638 01:11:42,636 --> 01:11:45,787 首先亮起了灯火紧接着全城 1639 01:11:45,787 --> 01:11:48,912 的灯火一批跟着一批亮了这时候 1640 01:11:49,099 --> 01:11:51,412 晓霞才转过脸问少平看 1641 01:11:51,412 --> 01:11:54,824 过白轮船后有什么感想少平 1642 01:11:54,849 --> 01:11:58,024 断断续续结结巴巴说了一些好像也没 1643 01:11:58,024 --> 01:12:00,287 能把自己的感受充分表达出来 1644 01:12:00,862 --> 01:12:04,073 说实话吧这会儿他思想不能集中 1645 01:12:04,073 --> 01:12:07,899 起来是呀黄昏中在一个荒山野地 1646 01:12:07,899 --> 01:12:10,011 里单独和一个姑娘呆在一块 1647 01:12:10,323 --> 01:12:13,573 使他浑身的血液由不得沸沸扬扬内心 1648 01:12:13,573 --> 01:12:16,287 的骚动让他坐立不安他索性仰面 1649 01:12:16,311 --> 01:12:18,500 躺在一片枯草上两只手垫 1650 01:12:18,500 --> 01:12:20,125 在脑后茫然地望着暮色 1651 01:12:20,125 --> 01:12:22,936 中的天空天空已经亮出几颗 1652 01:12:22,936 --> 01:12:26,386 星星晓霞也就不再出声静静地 1653 01:12:26,500 --> 01:12:27,774 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1654 01:12:28,086 --> 01:12:30,550 两只手抱着膝头凝望着远方的 1655 01:12:30,561 --> 01:12:34,250 山峦这是一个美妙的时光小树林 1656 01:12:34,250 --> 01:12:37,073 中归巢的鸟雀扇动着扑棱棱的 1657 01:12:37,086 --> 01:12:40,550 羽翅没有风空气中流布着微微 1658 01:12:40,550 --> 01:12:43,487 的温暖春天的黄昏呀使人 1659 01:12:43,500 --> 01:12:46,000 产生无尽的遐思和深远的联想 1660 01:12:46,375 --> 01:12:48,287 也常常叫人感到一种无以 1661 01:12:48,300 --> 01:12:51,198 名状的忧伤躺在地上的孙少平 1662 01:12:51,537 --> 01:12:53,362 不知为什么突然眼里涌满 1663 01:12:53,362 --> 01:12:55,737 了泪水他深深地向夜空中 1664 01:12:55,761 --> 01:12:58,149 吐出一声叹息嘴里竟然喃喃地念 1665 01:12:58,149 --> 01:13:00,287 起了白轮船中吉尔吉斯人的 1666 01:13:00,300 --> 01:13:02,349 那首古歌有没有比你更宽阔 1667 01:13:02,349 --> 01:13:04,849 的河流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 1668 01:13:04,849 --> 01:13:07,987 亲切的土地爱耐塞有没有比你 1669 01:13:08,011 --> 01:13:10,974 更深重的苦难爱耐塞有没有比 1670 01:13:10,974 --> 01:13:13,886 你更自由的意志爱耐塞晓霞 1671 01:13:13,912 --> 01:13:16,612 仍然保持着她那雕像似的凝 1672 01:13:16,612 --> 01:13:19,000 望远山的姿势接着他轻轻地念 1673 01:13:19,000 --> 01:13:21,162 道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 1674 01:13:21,412 --> 01:13:23,425 爱耐塞没有比你更亲切的 1675 01:13:23,436 --> 01:13:26,037 土地爱耐塞没有比你更 1676 01:13:26,037 --> 01:13:28,774 深重的苦难爱耐塞没有比你 1677 01:13:28,800 --> 01:13:32,149 更自由的意志爱耐塞少平猛一下 1678 01:13:32,175 --> 01:13:34,936 从地上坐起来一种强烈的冲动 1679 01:13:35,162 --> 01:13:37,737 使他真想伸开双臂把田晓霞 1680 01:13:37,761 --> 01:13:39,925 紧紧地抱住山下的大街 1681 01:13:39,925 --> 01:13:42,224 上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 1682 01:13:42,224 --> 01:13:45,448 的鸣叫孙少平叹了一口气抬起 1683 01:13:45,474 --> 01:13:47,823 软绵绵的胳膊用手掌揩掉额头 1684 01:13:47,823 --> 01:13:50,461 的一层冷汗对田晓霞说咱们 1685 01:13:50,474 --> 01:13:53,112 回去吧晓霞没有说话对他点 1686 01:13:53,112 --> 01:13:56,175 点头两个人就沉默地起身下山 1687 01:13:56,750 --> 01:13:59,862 山下繁密灿烂的灯火组成了 1688 01:13:59,875 --> 01:14:03,412 一个无比辉煌的世界孙少平在南关 1689 01:14:03,412 --> 01:14:05,323 的大街上和田晓霞分了手 1690 01:14:05,711 --> 01:14:07,336 胳膊窝里夹着一本新借 1691 01:14:07,336 --> 01:14:09,550 来的简爱就回他那个 1692 01:14:09,573 --> 01:14:12,686 门户洞开的住处去了第三十四章这些天 1693 01:14:12,686 --> 01:14:15,237 里孙少平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1694 01:14:15,800 --> 01:14:18,448 上午在工地上干半天活下午 1695 01:14:18,475 --> 01:14:20,761 和做饭的老头到街上的自由市场 1696 01:14:20,787 --> 01:14:22,487 买些菜背回来也就再 1697 01:14:22,487 --> 01:14:25,375 没什么事了他估算了一下赚 1698 01:14:25,375 --> 01:14:28,886 的钱已经超出了一百元一百元钱不 1699 01:14:28,886 --> 01:14:31,375 容易啊对一个揽工汉来说 1700 01:14:31,625 --> 01:14:33,899 这可是一笔巨款钱是好 1701 01:14:33,899 --> 01:14:36,750 东西它能使人不再心慌并且 1702 01:14:36,761 --> 01:14:40,448 叫人产生自信心晚上别人进入睡梦 1703 01:14:40,461 --> 01:14:43,412 之后他就心平气静地躺在这个 1704 01:14:43,436 --> 01:14:45,461 没门窗的房墙角里入迷地 1705 01:14:45,475 --> 01:14:48,711 看书常常读到书自动从手中 1706 01:14:48,725 --> 01:14:52,862 跌落他才迷迷糊糊睡着这一天晚上 1707 01:14:53,250 --> 01:14:56,186 他看书看到半夜时分已经瞌睡得 1708 01:14:56,300 --> 01:14:58,625 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他刚刚 1709 01:14:58,649 --> 01:15:01,362 吹灭蜡烛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 1710 01:15:01,386 --> 01:15:03,600 上面不远处的灶房里似乎传来 1711 01:15:03,600 --> 01:15:05,761 一声低低的令人恐怖的喊叫 1712 01:15:06,336 --> 01:15:09,024 他在黑暗中猛地挺起身子支 1713 01:15:09,024 --> 01:15:12,100 棱起耳朵静静倾听着发生了 1714 01:15:12,112 --> 01:15:14,899 什么事灶房里只有那个做饭的 1715 01:15:14,899 --> 01:15:17,625 小女孩睡觉是不是钻进去了小偷 1716 01:15:18,198 --> 01:15:20,899 半天再没声音了少平以为是 1717 01:15:20,899 --> 01:15:23,112 他的听觉的错误这现象在 1718 01:15:23,125 --> 01:15:26,600 夜深人静时最容易发生他正要重新 1719 01:15:26,612 --> 01:15:29,823 躺下却又忽然听见上面传来轻轻 1720 01:15:29,823 --> 01:15:32,186 的哭泣声这下他听清楚 1721 01:15:32,186 --> 01:15:34,336 了正是那个做饭的小女孩在 1722 01:15:34,336 --> 01:15:37,100 哭他紧张地爬起来摸索着 1723 01:15:37,125 --> 01:15:40,511 穿好衣服悄悄出了房子蹑手蹑脚摸 1724 01:15:40,511 --> 01:15:43,000 到灶房门口他到这门口时 1725 01:15:43,311 --> 01:15:45,011 小女孩的哭泣声还没停 1726 01:15:45,573 --> 01:15:47,561 他正紧张地判断发生了什么 1727 01:15:47,561 --> 01:15:50,250 事接着便又听见里面传来一个 1728 01:15:50,274 --> 01:15:54,323 男人的声音悄悄的不敢哭你再哭 1729 01:15:54,625 --> 01:15:56,725 我明天就把你打发了血 1730 01:15:56,725 --> 01:15:58,287 轰一下涌上了少平的脑袋 1731 01:15:58,862 --> 01:16:01,061 他听出这是包工头胡永州的声音 1732 01:16:01,636 --> 01:16:03,836 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牙咬 1733 01:16:03,836 --> 01:16:06,787 着嘴唇浑身索索地抖着立在 1734 01:16:06,811 --> 01:16:10,198 灶房门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时 1735 01:16:10,711 --> 01:16:12,573 他听见那小女孩说别打发 1736 01:16:12,573 --> 01:16:14,761 我我不哭了少平用一个 1737 01:16:14,774 --> 01:16:17,662 手指头轻轻顶了一下门门关 1738 01:16:17,662 --> 01:16:19,600 着他的心像是要从 1739 01:16:19,625 --> 01:16:22,149 喉咙里跳出来他在慌乱中 1740 01:16:22,250 --> 01:16:24,612 又退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在黑暗的 1741 01:16:24,625 --> 01:16:27,050 墙角里用一只手狠狠地 1742 01:16:27,061 --> 01:16:28,375 抠着刚砌起的砖墙 1743 01:16:29,100 --> 01:16:32,136 孙少平悲愤地想胡永州简直不是个 1744 01:16:32,136 --> 01:16:33,912 人怎么能损凌这么小的 1745 01:16:33,923 --> 01:16:36,686 孩子呢这个叫小翠的女娃娃 1746 01:16:36,761 --> 01:16:38,750 当那个家伙的女儿都太小 1747 01:16:38,750 --> 01:16:42,037 了这时他眼前出现了那只 1748 01:16:42,061 --> 01:16:44,061 美丽慈爱的长角鹿母和它被 1749 01:16:44,073 --> 01:16:46,837 砍下的头颅出现了那个小孩以及 1750 01:16:46,850 --> 01:16:48,625 最后淹没了他的那冰冷的 1751 01:16:48,649 --> 01:16:51,612 深不可测的湖他在黑暗中咬牙切齿 1752 01:16:51,612 --> 01:16:53,975 地想他要教训胡永州并且把 1753 01:16:53,975 --> 01:16:57,761 那孩子从水深火热中搭救出来第二天 1754 01:16:58,061 --> 01:17:01,423 他一个上午几乎没说一句话下午 1755 01:17:01,811 --> 01:17:03,987 他推说自己脚腕扭了也没 1756 01:17:03,987 --> 01:17:06,199 跟那个老头出去买菜他趁 1757 01:17:06,225 --> 01:17:09,625 没人的时候走进灶房面黄肌瘦的 1758 01:17:09,636 --> 01:17:12,899 小翠正在无精打采地切菜他问 1759 01:17:12,899 --> 01:17:15,250 这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1760 01:17:15,811 --> 01:17:18,423 原北县来的家里有些什么人 1761 01:17:18,987 --> 01:17:21,274 我妈前年死了我们家五个 1762 01:17:21,274 --> 01:17:24,000 娃娃我是最大的你爸在 1763 01:17:24,000 --> 01:17:26,949 吗在哩你为什么一个人跑 1764 01:17:26,949 --> 01:17:29,287 出来揽工我爸拉扯不了我们 1765 01:17:29,625 --> 01:17:31,612 就硬打发我出来了你想 1766 01:17:31,625 --> 01:17:34,487 不想回家小翠把刀放在案板上 1767 01:17:34,837 --> 01:17:37,561 双手蒙住眼睛哭了她一边哭 1768 01:17:37,886 --> 01:17:40,074 一边说我想回可没赚 1769 01:17:40,074 --> 01:17:42,386 下几个钱回去我爸打我我 1770 01:17:42,386 --> 01:17:44,237 不想在这里做饭了我怕主 1771 01:17:44,237 --> 01:17:46,862 家哩主家怎啦天天晚上 1772 01:17:46,886 --> 01:17:49,849 来欺负我你看这孩子不顾 1773 01:17:49,849 --> 01:17:51,886 羞耻地一把撩起她的衣服 1774 01:17:52,462 --> 01:17:55,061 少平震惊地看见她那两个还 1775 01:17:55,061 --> 01:17:57,311 没有发育起来的乳房像被野兽 1776 01:17:57,324 --> 01:17:59,949 抓过一般结着血痂他扭 1777 01:17:59,949 --> 01:18:01,936 过脸眼里像撒进去一 1778 01:18:01,936 --> 01:18:03,936 把辣面他又一次目睹了 1779 01:18:03,962 --> 01:18:06,574 人世间的不幸与苦难他对小翠 1780 01:18:06,574 --> 01:18:09,662 说你不怕我给你钱你 1781 01:18:09,662 --> 01:18:12,000 明天就回家去吧这孩子嘤嘤 1782 01:18:12,011 --> 01:18:14,112 啜泣着说有钱我就敢回去 1783 01:18:14,112 --> 01:18:17,386 哩孙少平像一个神经失常的人两只 1784 01:18:17,386 --> 01:18:19,699 眼睛迷迷瞪瞪嘴里说着一些连 1785 01:18:19,699 --> 01:18:21,487 他自己也不懂的话向 1786 01:18:21,500 --> 01:18:24,237 隔壁胡永州住的窑洞走去胡永州 1787 01:18:24,261 --> 01:18:26,949 没有在门上吊把大锁他 1788 01:18:26,949 --> 01:18:29,149 抬起脚狠狠在门板上踹 1789 01:18:29,149 --> 01:18:31,462 了一脚他回到自己的住处 1790 01:18:31,712 --> 01:18:33,636 坐在一堆麦秸里呆呆 1791 01:18:33,636 --> 01:18:35,798 地望着墙壁连下午饭也没 1792 01:18:35,798 --> 01:18:39,073 去吃傍晚的时候萝卜花嘴里 1793 01:18:39,099 --> 01:18:41,112 叼着个旱烟锅来了他 1794 01:18:41,125 --> 01:18:43,599 一进来就问你是不是病了 1795 01:18:44,149 --> 01:18:46,524 没见你去吃饭我没病 1796 01:18:47,086 --> 01:18:49,436 少平摸出一根廉价纸烟递 1797 01:18:49,436 --> 01:18:52,250 给萝卜花萝卜花就坐在他旁边 1798 01:18:52,425 --> 01:18:54,500 把旱烟锅赶紧磕掉点起 1799 01:18:54,500 --> 01:18:56,149 了那支纸烟香得咝咝 1800 01:18:56,149 --> 01:18:59,000 价吸起来萝卜花算是个熟人了 1801 01:18:59,375 --> 01:19:01,399 少平就把胡永州做的恶事对 1802 01:19:01,399 --> 01:19:04,136 他说了一遍萝卜花看来没把 1803 01:19:04,149 --> 01:19:05,800 这事当个事他咧着 1804 01:19:05,800 --> 01:19:08,724 嘴一边笑一边听少平说当 1805 01:19:08,724 --> 01:19:10,537 少平说他准备把自己的钱 1806 01:19:10,561 --> 01:19:12,448 给这女孩并打发她回家的 1807 01:19:12,448 --> 01:19:15,500 时候萝卜花惊讶地跳起来了说 1808 01:19:15,925 --> 01:19:18,336 你是个憨后生这是个屁事 1809 01:19:18,336 --> 01:19:20,811 嘛哪个包工头不招个女的 1810 01:19:20,823 --> 01:19:23,323 睡觉你黑汗流水赚得那么 1811 01:19:23,336 --> 01:19:25,261 一点钱这不等于撂到火 1812 01:19:25,261 --> 01:19:28,162 里烧了小翠还是个娃娃呀 1813 01:19:28,724 --> 01:19:31,987 孙少平痛苦地叫道娃娃不娃娃 1814 01:19:32,086 --> 01:19:34,936 和你有个屁相干再说女娃 1815 01:19:34,961 --> 01:19:37,586 一十三少平还没等萝卜花说下去 1816 01:19:38,000 --> 01:19:39,836 就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 1817 01:19:39,862 --> 01:19:42,375 一记耳光萝卜花一跳从房间 1818 01:19:42,375 --> 01:19:44,698 里蹿出去捂着腮帮子一边走 1819 01:19:45,050 --> 01:19:46,886 一边嘴里嚷着骂道你 1820 01:19:46,899 --> 01:19:48,425 情愿给你嫩妈多少钱哩 1821 01:19:48,987 --> 01:19:52,625 为什么打老子哩第二天上午孙少平先 1822 01:19:52,625 --> 01:19:54,724 把自己的铺盖捆扎起来做好了 1823 01:19:54,750 --> 01:19:57,261 离开这里的准备当他看见胡永州 1824 01:19:57,287 --> 01:19:59,086 进了他侄儿的窑洞后就 1825 01:19:59,099 --> 01:20:02,425 随后跟着撵进去了胡永州和侄儿 1826 01:20:02,425 --> 01:20:05,099 正在一块算账侄儿看着账本打 1827 01:20:05,099 --> 01:20:07,849 算盘胡永州立在旁边给侄儿指点 1828 01:20:08,425 --> 01:20:11,000 两个人见孙少平走进来就停下 1829 01:20:11,000 --> 01:20:14,711 了胡永州问他现在正干活你 1830 01:20:14,724 --> 01:20:18,261 跑来干啥我结算工钱少平 1831 01:20:18,274 --> 01:20:20,436 沉着脸说你不上这工 1832 01:20:20,436 --> 01:20:23,875 了胡永州惊讶地问不上了 1833 01:20:24,436 --> 01:20:28,037 怎不怎是不是另外寻下好工 1834 01:20:28,037 --> 01:20:31,037 了胡永州的侄儿有点讥讽地问 1835 01:20:31,599 --> 01:20:34,974 这你别管咦呀这后生头大 1836 01:20:34,974 --> 01:20:37,474 了胡永州摸了一把串脸胡 1837 01:20:37,800 --> 01:20:40,386 咧开嘴笑着揶揄你结算 1838 01:20:40,386 --> 01:20:44,274 吧少平有点恶声恶气地说叔侄俩 1839 01:20:44,300 --> 01:20:46,961 这时才发现少平的脸色很难看 1840 01:20:47,524 --> 01:20:49,823 胡永州一看这个揽工小子气 1841 01:20:49,836 --> 01:20:52,761 这么粗简直对他是个侮辱真 1842 01:20:52,761 --> 01:20:55,600 他妈的哪个工匠敢对包工头这样 1843 01:20:55,600 --> 01:20:58,586 说话哩这小子倒像个大人物 1844 01:20:58,600 --> 01:21:01,250 似的在他面前抖起威风来 1845 01:21:01,250 --> 01:21:03,811 了他对侄儿说给他结账 1846 01:21:04,386 --> 01:21:06,448 胡永州的侄儿看来也不是个省 1847 01:21:06,448 --> 01:21:09,149 油的灯盏对少平说你大概 1848 01:21:09,149 --> 01:21:10,737 是嫌这里的工钱小了吧 1849 01:21:11,300 --> 01:21:13,287 他把记工本打开拨拉了几下 1850 01:21:13,300 --> 01:21:16,774 算盘然后把一百多块钱扔到孙少平面前 1851 01:21:17,136 --> 01:21:19,475 走球你的路吧少平硬忍着 1852 01:21:19,500 --> 01:21:21,925 把钱收起来冷冰冰地说把 1853 01:21:21,936 --> 01:21:24,698 小翠的工钱也结算了胡永州和 1854 01:21:24,698 --> 01:21:26,686 他侄儿这下才真正感到了 1855 01:21:26,787 --> 01:21:30,274 事情有些奇怪都愣住了胡永州脸 1856 01:21:30,274 --> 01:21:34,300 吊了有半尺长问为什么你 1857 01:21:34,300 --> 01:21:37,000 知道为什么少平挑衅性地瞟了 1858 01:21:37,000 --> 01:21:40,225 他一眼咦呀胡永州叫道 1859 01:21:40,662 --> 01:21:42,425 这小子狗娃喂成个狼 1860 01:21:42,425 --> 01:21:45,162 娃了我念老乡之情好心 1861 01:21:45,162 --> 01:21:47,061 待你让你做的轻生活 1862 01:21:47,412 --> 01:21:49,112 给你开的是大工钱你 1863 01:21:49,125 --> 01:21:52,487 恩将仇报却和我过不去不管说什么 1864 01:21:52,836 --> 01:21:55,600 把小翠的工钱结算了少平口气 1865 01:21:55,600 --> 01:21:57,936 强硬地说你是她什么人 1866 01:21:58,500 --> 01:22:01,961 胡永州的侄儿问什么也不是那 1867 01:22:01,961 --> 01:22:05,524 你为什么管闲事我想管胡永州 1868 01:22:05,550 --> 01:22:07,487 对侄儿说别和他磨牙了 1869 01:22:07,811 --> 01:22:09,948 你去把小翠叫过来侄儿刚 1870 01:22:09,948 --> 01:22:12,323 一走心虚的胡永州便用手 1871 01:22:12,350 --> 01:22:13,836 在少平的肩膀上拍了拍 1872 01:22:14,175 --> 01:22:18,662 咧嘴一笑说小伙子有话好说他抽出 1873 01:22:18,675 --> 01:22:20,800 一支大前门烟给少平递过来 1874 01:22:21,362 --> 01:22:23,350 包工头知道这后生抓住了他的 1875 01:22:23,362 --> 01:22:27,636 把柄孙少平用手把纸烟挡开胡永州 1876 01:22:27,662 --> 01:22:31,725 继续笑着说你不要走啦干脆留下和 1877 01:22:31,725 --> 01:22:34,024 我侄儿一块监工工资我按大匠 1878 01:22:34,024 --> 01:22:36,073 工开我不会再给一个畜生 1879 01:22:36,086 --> 01:22:39,600 干活了孙少平由于气愤出口骂了 1880 01:22:39,612 --> 01:22:42,936 起来胡永州重新吊下脸来问 1881 01:22:43,323 --> 01:22:45,649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你不用管 1882 01:22:46,211 --> 01:22:48,487 你小子吃了豹子胆啦你 1883 01:22:48,500 --> 01:22:50,586 查问一下看谁能把老子的 1884 01:22:50,600 --> 01:22:52,750 球毛拔上一根你知道我 1885 01:22:52,750 --> 01:22:54,925 靠的是什么人愿啥人 1886 01:22:54,925 --> 01:22:55,162 哩 1887 01:22:56,100 --> 01:22:58,311 实话对你小子说我表弟就 1888 01:22:58,311 --> 01:23:01,011 是地委副书记高凤阁高凤阁和我 1889 01:23:01,011 --> 01:23:04,412 球不相干少平也粗鲁地说好 1890 01:23:04,412 --> 01:23:07,436 吧放开你小子的马跑胡永州 1891 01:23:07,462 --> 01:23:10,112 口大气粗地说他捉纸烟的手 1892 01:23:10,112 --> 01:23:12,975 却在索索地抖着这时候他 1893 01:23:12,975 --> 01:23:15,375 侄儿把小翠领进来了胡永州 1894 01:23:15,399 --> 01:23:18,573 瞪着眼对那个女孩子喝问你是不是 1895 01:23:18,573 --> 01:23:20,962 要回去呀小翠吓得连眼皮 1896 01:23:20,975 --> 01:23:23,948 也不敢抬说我回呀你 1897 01:23:23,948 --> 01:23:26,587 他妈的胡永州伸开手扑过来 1898 01:23:27,000 --> 01:23:28,673 准备动手打这个被他征服了 1899 01:23:28,673 --> 01:23:32,074 的羔羊孙少平内心的火山即刻爆发 1900 01:23:32,074 --> 01:23:35,037 了还没等胡永州走出两步他 1901 01:23:35,037 --> 01:23:36,511 就用左手一把扯住他 1902 01:23:36,511 --> 01:23:40,136 的领口右手左右开弓没命地抽打那 1903 01:23:40,136 --> 01:23:42,500 张干瘦的老脸然后当面一拳 1904 01:23:42,600 --> 01:23:44,774 将这个老家伙打倒在后窑掌 1905 01:23:44,774 --> 01:23:47,524 的脚地上胡永州的侄儿这才 1906 01:23:47,537 --> 01:23:50,449 反应过来马上扑前去和少平扭 1907 01:23:50,449 --> 01:23:53,673 成一团倒在地上的胡永州有气无力地 1908 01:23:53,699 --> 01:23:56,324 对侄儿说不要打了算工钱 1909 01:23:56,587 --> 01:24:00,037 叫这小子走胡永州心中有鬼看来不想 1910 01:24:00,048 --> 01:24:02,212 把事情闹大他侄儿只好停 1911 01:24:02,212 --> 01:24:05,311 住手骂骂咧咧回到桌子后面把小翠的 1912 01:24:05,324 --> 01:24:06,862 工钱结算了一这孩子赚的 1913 01:24:06,862 --> 01:24:10,337 钱才有五十来块少平把钱塞进 1914 01:24:10,362 --> 01:24:12,386 小翠的破衣服口袋里引着 1915 01:24:12,386 --> 01:24:14,274 她从窑里出来然后又到 1916 01:24:14,287 --> 01:24:16,487 灶房去帮助她收拾了一下行李 1917 01:24:17,061 --> 01:24:19,712 中午孙少平拿着他和小翠两个 1918 01:24:19,712 --> 01:24:21,612 人的铺盖引着这个不幸的 1919 01:24:21,625 --> 01:24:25,173 姑娘离开工艺厂来到了东关的长途汽车站 1920 01:24:25,750 --> 01:24:27,462 他给小翠买了一张回原 1921 01:24:27,462 --> 01:24:30,423 北县的汽车票然后毫不犹豫地把 1922 01:24:30,423 --> 01:24:32,423 自己的一百块工钱也给了她 1923 01:24:32,987 --> 01:24:35,011 他对她说你不要再到 1924 01:24:35,037 --> 01:24:37,824 黄原来了你年纪小一个人 1925 01:24:37,837 --> 01:24:40,037 出门太危险小翠看自己有了 1926 01:24:40,048 --> 01:24:42,686 这么多钱高兴地说回去我 1927 01:24:42,686 --> 01:24:45,099 爸肯定不会打我了汽车开走 1928 01:24:45,099 --> 01:24:47,237 了那孩子坐在车上兴奋 1929 01:24:47,237 --> 01:24:49,274 地只顾数钱给少平连手 1930 01:24:49,287 --> 01:24:52,173 也没招一下现在这个仗义疏财的 1931 01:24:52,186 --> 01:24:53,561 揽工汉呆呆地立在 1932 01:24:53,587 --> 01:24:55,587 车站门口脚边放着那一 1933 01:24:55,587 --> 01:24:57,949 卷破烂行李他几乎又不名 1934 01:24:57,949 --> 01:25:00,886 分文了他此刻才明白他眼下 1935 01:25:00,912 --> 01:25:03,962 处境的严峻性他自己没钱可以 1936 01:25:03,974 --> 01:25:06,737 凑合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他 1937 01:25:06,737 --> 01:25:09,524 将无法帮助父母亲和妹妹他该 1938 01:25:09,524 --> 01:25:12,024 怎么办呢他愁得低垂下脑袋 1939 01:25:12,399 --> 01:25:14,625 在周围沸腾的市声中静静地 1940 01:25:14,649 --> 01:25:17,125 闭了一会眼没有任何办法 1941 01:25:17,698 --> 01:25:20,198 只能再到前面的大桥头去等待 1942 01:25:20,224 --> 01:25:22,875 另一个包工头来招走他他提起 1943 01:25:22,886 --> 01:25:25,336 那卷破烂行李迈着两条无力 1944 01:25:25,336 --> 01:25:27,448 的腿向那个熟悉的地方走 1945 01:25:27,448 --> 01:25:31,425 去现在孙少平身上虽然没几个钱了 1946 01:25:31,787 --> 01:25:34,125 但他内心还是比较平静的他 1947 01:25:34,136 --> 01:25:36,524 再一次审视了自己的行为仍然 1948 01:25:36,537 --> 01:25:39,573 不为此而懊悔不论怎样他在 1949 01:25:39,586 --> 01:25:42,323 铁蹄下挽救了一棵小草他 1950 01:25:42,323 --> 01:25:45,800 没想到政法机关去控告胡永州这 1951 01:25:45,800 --> 01:25:48,662 不是说他惧怕胡永州的靠山高凤阁 1952 01:25:49,037 --> 01:25:50,811 而是他没有精力再去折腾了 1953 01:25:51,375 --> 01:25:53,875 一个颠沛流离的揽工汉能够做到 1954 01:25:53,875 --> 01:25:57,836 的仅此而已现在他又要立即为自己 1955 01:25:57,836 --> 01:26:01,349 的生计而奔忙这样孙少平就再 1956 01:26:01,349 --> 01:26:03,750 一次来到东关大桥头的劳力市场上 1957 01:26:04,311 --> 01:26:07,274 这是一个永远不萧条的市场农村 1958 01:26:07,287 --> 01:26:10,961 已经全部单家独户种庄稼剩余劳力越来越 1959 01:26:10,961 --> 01:26:13,125 多能像他哥一样办个 1960 01:26:13,136 --> 01:26:15,011 什么厂的人并不多大部分 1961 01:26:15,024 --> 01:26:17,899 闲散人只好跑出来揽活干有的 1962 01:26:17,899 --> 01:26:21,050 人常年四季外出做活有的是农闲 1963 01:26:21,061 --> 01:26:23,675 跑出来揽个半月一月短工赚 1964 01:26:23,675 --> 01:26:26,787 两个现钱农村的吃粮问题现在已经 1965 01:26:26,800 --> 01:26:29,686 不大但大部分农民手头都缺钱 1966 01:26:29,686 --> 01:26:32,125 花跑出来挖抓几个总比 1967 01:26:32,125 --> 01:26:34,750 空呆在家里强正因为如此 1968 01:26:35,175 --> 01:26:37,974 黄原东关的这个市场不仅没有萧条 1969 01:26:38,375 --> 01:26:42,274 反而越来越繁荣了从早到晚大桥四周的 1970 01:26:42,274 --> 01:26:44,811 空场地和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 1971 01:26:45,162 --> 01:26:47,287 到处都拥挤着北方各县漫流 1972 01:26:47,300 --> 01:26:49,487 下来的揽工汉而围绕这些 1973 01:26:49,487 --> 01:26:53,125 人的个体户饭馆货摊旅社也急骤 1974 01:26:53,125 --> 01:26:56,125 地向四周膨胀起来整个东关就 1975 01:26:56,125 --> 01:26:59,511 像一个吉普赛人的大本营另外从 1976 01:26:59,511 --> 01:27:01,686 外省来的各色人等也都混迹于 1977 01:27:01,698 --> 01:27:05,198 这个闹哄哄的场所里耍猴弄棒的卖 1978 01:27:05,198 --> 01:27:08,099 猫贩狗的行医算卦的小偷 1979 01:27:08,300 --> 01:27:11,261 骗子乞丐和暗娼纷纷潜行于 1980 01:27:11,274 --> 01:27:14,800 其间出售成衣的摊贩一家挨着一家 1981 01:27:15,112 --> 01:27:19,125 一直摆到了长途汽车站附近五颜六色花花绿绿 1982 01:27:19,125 --> 01:27:21,625 的衣服像万国旗一样在春风 1983 01:27:21,625 --> 01:27:25,662 中飘扬河南人安徽人江苏人 1984 01:27:25,936 --> 01:27:30,750 浙江人广东人奇装异服南腔北调形成了 1985 01:27:30,761 --> 01:27:33,761 一个奇特而博杂的大世界本城 1986 01:27:33,774 --> 01:27:36,073 居民已把这里称作黄原的香港 1987 01:27:36,649 --> 01:27:39,375 孙少平本来对自己揽活很自信但 1988 01:27:39,375 --> 01:27:41,649 今天实在不走运一直熬到下午 1989 01:27:41,912 --> 01:27:44,412 他还没有找到工作临近黄昏的 1990 01:27:44,412 --> 01:27:48,586 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指望了怎么办他 1991 01:27:48,586 --> 01:27:51,875 一天没吃饭饿得头晕目眩身上只 1992 01:27:51,875 --> 01:27:54,274 留了十来块钱也不敢轻易花出去 1993 01:27:54,836 --> 01:27:57,987 再说晚上到哪里去过夜呢他 1994 01:27:57,987 --> 01:28:01,761 简直走投无路了没有其他办法看来只能 1995 01:28:01,761 --> 01:28:04,649 去找他的朋友金波唉要不是 1996 01:28:04,662 --> 01:28:07,000 如此万般无奈他真不愿意去麻烦 1997 01:28:07,011 --> 01:28:09,475 金波啊又大又圆的落日 1998 01:28:09,475 --> 01:28:11,636 像一团鲜血浸入了麻雀山的 1999 01:28:11,649 --> 01:28:15,600 背后孙少平提起自己的铺盖卷碰碰磕磕地 2000 01:28:15,612 --> 01:28:18,750 穿过拥挤的人群向东关邮政所走去 2001 01:28:19,175 --> 01:28:22,287 第三十五章金波从青海当兵复员回来后 2002 01:28:22,675 --> 01:28:25,274 已经在黄原东关邮政所干了近三年 2003 01:28:25,287 --> 01:28:28,274 临时工他虽然不像少平那样为 2004 01:28:28,274 --> 01:28:31,698 赚几个钱而东跑西颠但基本上也是个 2005 01:28:31,725 --> 01:28:35,100 揽工汉除非让父亲提前退休他去 2006 01:28:35,112 --> 01:28:37,612 顶替招工否则他永远也没指望 2007 01:28:37,612 --> 01:28:39,886 入公家的门从表面上看来 2008 01:28:40,211 --> 01:28:41,686 他好像是这个邮政所的一 2009 01:28:41,686 --> 01:28:43,537 员其实完全是个外人 2010 01:28:44,100 --> 01:28:46,761 这个快满二十三岁的小伙子小时候就 2011 01:28:46,761 --> 01:28:49,412 很漂亮现在虽然个头仍然不算 2012 01:28:49,423 --> 01:28:51,212 很高但长得又精干又 2013 01:28:51,212 --> 01:28:54,375 潇洒皮肤还像女孩子那样白嫩一 2014 01:28:54,375 --> 01:28:56,800 头披散的黑发一双清澈如 2015 01:28:56,800 --> 01:28:59,936 水的大花眼走在街上常常让陌生的 2016 01:28:59,948 --> 01:29:03,337 姑娘由不得顾盼已有不少姑娘对 2017 01:29:03,337 --> 01:29:07,436 他一见钟情但侧面一打听是个临时工 2018 01:29:07,649 --> 01:29:10,261 就都遗憾地退缩了对于大多数 2019 01:29:10,287 --> 01:29:12,987 在城市有职业的女孩子来说找 2020 01:29:12,987 --> 01:29:15,386 对象当然要找有工作的在 2021 01:29:15,399 --> 01:29:18,511 城市没有正式工作就意味着什么也 2022 01:29:18,511 --> 01:29:21,162 没有虽然现在的姑娘们开化了 2023 01:29:21,475 --> 01:29:23,524 但婚姻问题上这个最基本的 2024 01:29:23,537 --> 01:29:26,949 条件很少有人采取无所谓的态度在 2025 01:29:26,962 --> 01:29:30,125 中国目前社会里很多情况下感情 2026 01:29:30,149 --> 01:29:32,636 往往并不是男女结合的主要因素而 2027 01:29:32,649 --> 01:29:34,649 常常要受其它因素的制约和 2028 01:29:34,662 --> 01:29:37,750 支配也许世界上所有的不发达国家 2029 01:29:37,962 --> 01:29:41,000 这种现象尤为普遍如果有例外那 2030 01:29:41,000 --> 01:29:43,100 就足可以构成本地报纸的断闻 2031 01:29:43,673 --> 01:29:45,850 但金波现在倒也没什么心思去 2032 01:29:45,862 --> 01:29:49,548 谈情说爱他自己也知道没有正式工作 2033 01:29:49,798 --> 01:29:51,936 要在黄原找个如意对象等于 2034 01:29:51,962 --> 01:29:56,199 水中捞月其实更主要的是有一位姑娘早 2035 01:29:56,212 --> 01:29:58,237 占据了他的心尽管那短暂 2036 01:29:58,237 --> 01:30:01,011 的瞬间已经过去几年而且以悲剧 2037 01:30:01,011 --> 01:30:04,037 的形式结束了这个早熟青年几年 2038 01:30:04,037 --> 01:30:05,886 前被爱情的烈火烫伤后 2039 01:30:06,337 --> 01:30:09,673 直到而今还没有痊愈这秘密已经 2040 01:30:09,673 --> 01:30:12,349 在他心中深藏已久本来 2041 01:30:12,375 --> 01:30:13,587 他很早就想对好朋友 2042 01:30:13,612 --> 01:30:16,511 少平叙述一番如果让一个知心人听听 2043 01:30:16,849 --> 01:30:19,386 也许能减轻一些他心灵的负重但 2044 01:30:19,399 --> 01:30:21,936 每次见了少平话到嘴边又 2045 01:30:21,936 --> 01:30:23,962 咽回了肚子里不是他不 2046 01:30:23,962 --> 01:30:26,862 信任他的朋友而是觉得当时的 2047 01:30:26,875 --> 01:30:30,125 气氛不适于倾诉这样的心事少平 2048 01:30:30,149 --> 01:30:31,436 常常有他自己的一大堆 2049 01:30:31,449 --> 01:30:34,599 困难需要急于解决不应该让他 2050 01:30:34,625 --> 01:30:37,686 硬着头皮听他的浪漫经历一个经历 2051 01:30:37,686 --> 01:30:40,087 了爱情创伤的青年如果没有因 2052 01:30:40,087 --> 01:30:42,337 这创伤而倒下那就可能更 2053 01:30:42,337 --> 01:30:45,574 坚强地在生活中站立起来金波 2054 01:30:45,599 --> 01:30:47,298 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后才 2055 01:30:47,311 --> 01:30:50,599 成熟了许多这之前尽管他父亲 2056 01:30:50,599 --> 01:30:52,912 是个普通的汽车司机但在农村 2057 01:30:52,912 --> 01:30:55,537 的环境中他的家庭条件还是 2058 01:30:55,550 --> 01:30:58,274 优越的这种优越不能不对他的 2059 01:30:58,287 --> 01:31:01,287 心理产生影响在童年和少年时期 2060 01:31:01,612 --> 01:31:03,386 他不会像他的朋友少平那样 2061 01:31:03,487 --> 01:31:06,186 为吃饭和穿衣而熬煎他 2062 01:31:06,186 --> 01:31:08,662 没有体验过饥饿是什么滋味也 2063 01:31:08,662 --> 01:31:11,136 不知道一个人穿着破烂衣服站 2064 01:31:11,136 --> 01:31:13,774 在同学们中间自尊心在怎样遭受 2065 01:31:13,774 --> 01:31:16,487 折磨他在温暖的小康人家长大 2066 01:31:16,836 --> 01:31:19,250 也用小康人家的眼光看待生活 2067 01:31:19,274 --> 01:31:21,537 和世界他过去在学校里的 2068 01:31:21,550 --> 01:31:24,500 一些小小的惊人之举完全出于性格 2069 01:31:24,511 --> 01:31:27,573 本身所致直到在那远离故乡的地方 2070 01:31:27,686 --> 01:31:29,800 发生过那场刻骨铭心的感情悲剧 2071 01:31:29,800 --> 01:31:31,886 后他才理解了人活在 2072 01:31:31,899 --> 01:31:34,586 世界上有多少幸福又有多少 2073 01:31:34,599 --> 01:31:37,737 苦难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 2074 01:31:37,737 --> 01:31:40,224 自己去争取和奋斗而不论其 2075 01:31:40,224 --> 01:31:42,250 结果是喜是悲但可以慰藉 2076 01:31:42,250 --> 01:31:43,948 的是你总不枉在这 2077 01:31:43,948 --> 01:31:45,573 世界上活了一场有了 2078 01:31:45,586 --> 01:31:48,037 这样的认识你就会珍重生活 2079 01:31:48,412 --> 01:31:50,461 而不会玩世不恭同时也会给人 2080 01:31:50,461 --> 01:31:53,724 自身注入一种强大的内在力量现在 2081 01:31:54,050 --> 01:31:56,823 他心平气静地干他的临时工既 2082 01:31:56,823 --> 01:32:00,136 不自卑也不抱怨命运上班时 2083 01:32:00,425 --> 01:32:02,149 他穿上那身洗得干干净净 2084 01:32:02,149 --> 01:32:05,086 的破烂工作衣不要命地搬运那些大大小小 2085 01:32:05,086 --> 01:32:07,925 的邮包吃苦精神使所有的正式 2086 01:32:07,925 --> 01:32:11,724 工都相形见绌他卖力干活不只是 2087 01:32:11,836 --> 01:32:14,561 怕失掉这只临时饭碗而是一种 2088 01:32:14,586 --> 01:32:17,474 内心的要求在这方面他的 2089 01:32:17,474 --> 01:32:19,287 朋友孙少平给了他很大的 2090 01:32:19,287 --> 01:32:23,099 影响当然这样的劳累也有解脱某 2091 01:32:23,099 --> 01:32:26,050 种内心痛苦的作用下班后他 2092 01:32:26,050 --> 01:32:28,125 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 2093 01:32:28,237 --> 01:32:30,000 那只白搪瓷缸子泡一缸 2094 01:32:30,011 --> 01:32:32,500 茶水静静地坐着喝即使不 2095 01:32:32,500 --> 01:32:34,436 渴他每天也要用这缸子 2096 01:32:34,461 --> 01:32:36,724 泡一次茶哪怕面对着茶缸发 2097 01:32:36,724 --> 01:32:38,686 一会呆呢这是一只极 2098 01:32:38,686 --> 01:32:40,787 普通的白瓷缸上面印着一 2099 01:32:40,787 --> 01:32:44,250 行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对金波来说 2100 01:32:44,550 --> 01:32:46,300 这只普通的白瓷缸就是 2101 01:32:46,311 --> 01:32:48,362 他青青和爱情的证明喝完 2102 01:32:48,375 --> 01:32:51,412 茶水他把这白瓷缸小心翼翼地放 2103 01:32:51,412 --> 01:32:53,136 进小柜就到老桥那面 2104 01:32:53,136 --> 01:32:55,724 的繁华闹市去溜达一圈他 2105 01:32:55,724 --> 01:32:57,836 是个爱讲究的人上街前总 2106 01:32:57,836 --> 01:33:00,612 要洗洗脸把头发梳整齐换 2107 01:33:00,612 --> 01:33:02,711 上那身褪色的干净军装和 2108 01:33:02,711 --> 01:33:05,511 那双雪白的球鞋每当穿行于 2109 01:33:05,537 --> 01:33:08,436 闹市之中他常常不会留意到姑娘 2110 01:33:08,436 --> 01:33:10,987 们爱慕的目光越过一片熙熙攘攘的 2111 01:33:11,000 --> 01:33:14,125 人群他看见的仍然是那片 2112 01:33:14,149 --> 01:33:16,600 绿色的草地奔腾的马群和 2113 01:33:16,612 --> 01:33:19,136 那张亲切可爱的粉红色笑脸耳边 2114 01:33:19,162 --> 01:33:20,987 也总是传来那支慑人魂魄 2115 01:33:20,987 --> 01:33:23,850 的歌声他有时候就旁若无人地满面 2116 01:33:23,862 --> 01:33:26,461 泪水在街头行走而不管有多少 2117 01:33:26,487 --> 01:33:28,649 惊诧的目光在瞧他最近一些 2118 01:33:28,649 --> 01:33:31,061 日子随着气候渐渐转暖他的 2119 01:33:31,073 --> 01:33:34,774 情绪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糟糕奇妙 2120 01:33:34,774 --> 01:33:36,912 得很季节往往能影响人的 2121 01:33:36,912 --> 01:33:39,925 心境当他看见河岸上一缕缕如 2122 01:33:39,925 --> 01:33:42,125 烟似雾的柳丝和山湾里 2123 01:33:42,237 --> 01:33:45,061 那霞光斑烂的桃花时一种无限 2124 01:33:45,073 --> 01:33:46,836 忧伤的感情就涌上了他 2125 01:33:46,836 --> 01:33:50,300 的心头他想叹息想歌唱想 2126 01:33:50,300 --> 01:33:52,311 流泪尤其想和什么人谈一 2127 01:33:52,311 --> 01:33:53,586 谈他曾有过的幸福和 2128 01:33:53,600 --> 01:33:56,675 不幸以及那早已流逝但永远不能忘却 2129 01:33:56,675 --> 01:34:00,086 的往事他很想念孙少平所谓和别人 2130 01:34:00,112 --> 01:34:02,300 谈一谈那就是和少 2131 01:34:02,300 --> 01:34:04,561 平谈一淡如果这世界上没有 2132 01:34:04,573 --> 01:34:07,975 孙少平他就只能把他的故事连同自己 2133 01:34:08,073 --> 01:34:10,362 一齐葬入坟墓中他是那么 2134 01:34:10,362 --> 01:34:13,475 强烈地希望孙少平出现在眼前但 2135 01:34:13,487 --> 01:34:15,362 少平很久没有到他这里来了 2136 01:34:15,925 --> 01:34:18,024 他又没地方去找他谁知 2137 01:34:18,037 --> 01:34:20,061 他在这城市的哪个角落里 2138 01:34:20,061 --> 01:34:22,875 呢当金波对孙少平的很快到来 2139 01:34:22,975 --> 01:34:25,399 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少平却 2140 01:34:25,412 --> 01:34:27,573 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 2141 01:34:27,586 --> 01:34:30,250 喜出望外地伸开两条胳膊在少平的 2142 01:34:30,261 --> 01:34:33,362 肩头用劲搂了搂他知道这种 2143 01:34:33,386 --> 01:34:35,936 反常的外露显然使朋友有点惊讶 2144 01:34:36,511 --> 01:34:39,000 他先不问少平的长长短短马上 2145 01:34:39,011 --> 01:34:40,711 又动手做了一盆子鸡蛋面片 2146 01:34:41,100 --> 01:34:43,175 他知道少平一上他的门 2147 01:34:43,386 --> 01:34:45,711 首先需要的是一顿饱饭吃 2148 01:34:45,711 --> 01:34:48,448 完饭后金波就提议他们一块到 2149 01:34:48,475 --> 01:34:51,125 黄原河边走一走少平很乐意 2150 01:34:51,125 --> 01:34:54,100 地答应了到了金波这里少平 2151 01:34:54,112 --> 01:34:56,125 就暂时忘记了这几天发生的 2152 01:34:56,149 --> 01:34:58,725 不愉快事落魄的人只要和 2153 01:34:58,737 --> 01:35:00,948 朋友呆在一块心里就会踏实 2154 01:35:00,961 --> 01:35:04,573 下来不过他感到金波今天情绪似乎 2155 01:35:04,573 --> 01:35:05,136 有些异样 2156 01:35:06,100 --> 01:35:08,399 两个人一路相跟着出了邮政所 2157 01:35:08,399 --> 01:35:11,625 的大门穿过有关热闹非凡的夜市从 2158 01:35:11,636 --> 01:35:13,936 大桥头斜坡里走下来一直来到 2159 01:35:13,962 --> 01:35:17,462 黄原河边夜晚的黄原城闪烁着繁星 2160 01:35:17,462 --> 01:35:20,386 般灿烂的灯火城市仍然没有安静 2161 01:35:20,386 --> 01:35:23,287 下来不过嘈杂声似乎变得遥远而 2162 01:35:23,300 --> 01:35:26,886 模糊远远近近的灯光投照在碧波粼粼的 2163 01:35:26,899 --> 01:35:30,350 河水里一片明光闪闪风并不 2164 01:35:30,350 --> 01:35:32,787 温暖但很柔和地吹过来像 2165 01:35:32,800 --> 01:35:35,448 羽毛在人脸颊上轻拂他们沿着 2166 01:35:35,462 --> 01:35:37,886 河边慢慢向上游新桥那里走 2167 01:35:38,449 --> 01:35:41,136 少平自到黄原后第一次这么悠闲 2168 01:35:41,136 --> 01:35:43,125 地出来散步心情倒有说不 2169 01:35:43,125 --> 01:35:46,337 出的美妙此刻忧愁和挣扎都 2170 01:35:46,337 --> 01:35:48,699 退远了一切都变得如此平静 2171 01:35:49,037 --> 01:35:50,699 就像一个刚从火线上下来 2172 01:35:50,699 --> 01:35:53,125 的士兵重新回到了和平的环境 2173 01:35:53,125 --> 01:35:56,048 中金波虽然个子比少平低但 2174 01:35:56,061 --> 01:35:58,024 尽量用一条胳膊搂着少平的 2175 01:35:58,037 --> 01:36:00,574 肩膀两个人手臂相攀在夜晚 2176 01:36:00,574 --> 01:36:04,125 的河边上款款而行看起来倒像一对亲密 2177 01:36:04,125 --> 01:36:07,125 的情侣起先他们都默默无语地这样 2178 01:36:07,125 --> 01:36:10,048 行走着后来两个人坐在了 2179 01:36:10,074 --> 01:36:12,500 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朗朗的 2180 01:36:12,524 --> 01:36:15,699 黄原河水就在他们脚下流淌河 2181 01:36:15,699 --> 01:36:18,862 对岸是一片密集的灯火灯火后面 2182 01:36:18,974 --> 01:36:22,149 是黑黝黝的麻雀山弯弯的月牙儿像 2183 01:36:22,162 --> 01:36:23,962 一柄银镰悬挂在乌蓝的 2184 01:36:23,974 --> 01:36:26,636 天空金波凝视着满河流泻的 2185 01:36:26,662 --> 01:36:29,636 波光灯影轻轻叹息了一声你 2186 01:36:29,649 --> 01:36:32,375 好像有什么心事少平扭过脸 2187 01:36:32,474 --> 01:36:35,500 看着他的朋友是啊我 2188 01:36:35,500 --> 01:36:37,349 很想给你说一说这是 2189 01:36:37,375 --> 01:36:39,724 几年前的事了金波仍然望 2190 01:36:39,724 --> 01:36:42,699 着河水嘴里喃喃地说少 2191 01:36:42,699 --> 01:36:45,474 平静默无言他似乎感觉到 2192 01:36:45,587 --> 01:36:47,024 金波要给他说的是什么 2193 01:36:47,587 --> 01:36:50,224 他不再询问了金波沉默了一 2194 01:36:50,224 --> 01:36:52,261 会便开始给朋友讲述起了 2195 01:36:52,287 --> 01:36:56,173 他自己的故事少平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 2196 01:36:56,737 --> 01:36:58,750 我刚复员的时候你大概听见 2197 01:36:58,750 --> 01:37:00,899 过传闻说我和一个藏族女子 2198 01:37:00,923 --> 01:37:03,699 谈恋爱叫部队打发回来了那 2199 01:37:03,699 --> 01:37:07,112 是真的你奇怪吗不奇怪 2200 01:37:07,673 --> 01:37:10,974 是啊有些事看起来奇怪可是实际上 2201 01:37:11,000 --> 01:37:13,149 又没有什么奇怪的那年当兵我 2202 01:37:13,162 --> 01:37:15,912 离开家乡第一次走了那么远又 2203 01:37:15,912 --> 01:37:18,599 坐汽车又坐火车真不知道 2204 01:37:18,625 --> 01:37:20,599 要被拉到什么地方一直向 2205 01:37:20,599 --> 01:37:23,787 西穿过河西走廊穿过无数的山脉和 2206 01:37:23,800 --> 01:37:27,162 河流最后来到了青海我们的部队 2207 01:37:27,274 --> 01:37:30,425 分散在一片草原上你知道我 2208 01:37:30,425 --> 01:37:33,073 是文艺兵在师部文工团吹笛子 2209 01:37:33,636 --> 01:37:36,399 文工团就和师部住在一起我们 2210 01:37:36,399 --> 01:37:39,912 的驻地周围几乎没什么居民点几十间简易 2211 01:37:39,925 --> 01:37:43,112 房子孤零零地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2212 01:37:43,112 --> 01:37:45,425 上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湖泊 2213 01:37:45,787 --> 01:37:47,573 湖边上围着一圈白花花 2214 01:37:47,573 --> 01:37:50,649 的盐碱远方的地平线上是一列 2215 01:37:50,675 --> 01:37:54,300 绵延不断的山峦峰巅之上终年戴着 2216 01:37:54,311 --> 01:37:57,925 雪冠不过我们的驻地旁边有 2217 01:37:57,925 --> 01:38:01,000 一个军马场这使环境稍微有一些生机 2218 01:38:01,573 --> 01:38:03,724 日出的时候出牧的马群 2219 01:38:03,724 --> 01:38:05,586 像一团团彩云向茫茫的 2220 01:38:05,599 --> 01:38:08,349 草原上奔去日落的时候又 2221 01:38:08,349 --> 01:38:11,000 从地平线那边涌涌地漫过来马 2222 01:38:11,000 --> 01:38:13,211 的嘶鸣声打破了草原上梦境 2223 01:38:13,224 --> 01:38:16,237 一般的寂寥这时候人的心就 2224 01:38:16,250 --> 01:38:18,686 不由地激动起来尤其是我们这些 2225 01:38:18,711 --> 01:38:20,925 刚来的新兵在每天日出日落的 2226 01:38:20,925 --> 01:38:23,386 时候总要跑出去站在土坯 2227 01:38:23,386 --> 01:38:25,211 房的屋脊上观看这壮丽的 2228 01:38:25,224 --> 01:38:27,875 一幕到了后来大部分人慢慢 2229 01:38:27,886 --> 01:38:30,149 也就厌倦了在军马场马群 2230 01:38:30,250 --> 01:38:31,750 出牧和归牧的时光里 2231 01:38:32,112 --> 01:38:33,886 没有人再有兴趣跑出来观看 2232 01:38:34,461 --> 01:38:36,698 可是我永远对一天中这短暂 2233 01:38:36,724 --> 01:38:39,599 而美妙的景象着迷尽管早晨马 2234 01:38:39,599 --> 01:38:41,125 群出牧的时候我也不再 2235 01:38:41,125 --> 01:38:43,211 出房间了可我总不放过 2236 01:38:43,323 --> 01:38:45,162 观看晚间马群归牧时的 2237 01:38:45,162 --> 01:38:49,311 那个场面唉你没有身临其境你就 2238 01:38:49,323 --> 01:38:53,287 无法想象那景象是如何激动人心那时候 2239 01:38:53,675 --> 01:38:56,811 太阳正在西边的地平线上下沉草原 2240 01:38:56,811 --> 01:38:59,125 上的落日又红又大把 2241 01:38:59,125 --> 01:39:01,987 山湖原野都染成了一片 2242 01:39:02,000 --> 01:39:05,237 绛红就在这一片绛红色中归牧 2243 01:39:05,237 --> 01:39:07,300 的马群在地平线上出现了 2244 01:39:07,862 --> 01:39:10,823 起先那只是一条细细的黑线在 2245 01:39:10,823 --> 01:39:13,011 圆圆的红日里蠕动这条 2246 01:39:13,024 --> 01:39:17,211 黑线慢慢地变得粗大起来不久你 2247 01:39:17,211 --> 01:39:18,862 的眼前就滚动起一片奔涌的 2248 01:39:18,875 --> 01:39:22,073 彩潮马群越来越近绛红色的 2249 01:39:22,086 --> 01:39:23,912 草原上像卷起了一团 2250 01:39:23,925 --> 01:39:26,750 狂风你感到脚下的土地都被 2251 01:39:26,761 --> 01:39:29,425 马蹄敲得颤动起来隆隆的马蹄 2252 01:39:29,425 --> 01:39:31,061 声伴随着马的警号般的 2253 01:39:31,073 --> 01:39:34,636 嘶鸣马鬃像燃烧的火焰似的飞扬牧 2254 01:39:34,636 --> 01:39:36,186 马人套杆上的绳圈 2255 01:39:36,300 --> 01:39:38,250 在空中划出一轮轮弧线 2256 01:39:38,823 --> 01:39:41,162 咸水湖上惊起了一片又一片 2257 01:39:41,162 --> 01:39:45,175 的飞鸟与此同时军写场的马驹欢叫 2258 01:39:45,175 --> 01:39:47,073 着冲出棚栏去迎接它们的 2259 01:39:47,086 --> 01:39:50,050 父母亲归来每天傍晚我总要 2260 01:39:50,061 --> 01:39:51,987 立在营房的屋脊后面观看这 2261 01:39:51,987 --> 01:39:53,537 一幕这几乎成了我的 2262 01:39:53,550 --> 01:39:55,886 一个保留节目不知是哪一天 2263 01:39:56,186 --> 01:39:57,787 从那远方归牧的马群中 2264 01:39:58,037 --> 01:40:00,675 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歌唱声那 2265 01:40:00,675 --> 01:40:02,948 是用藏语在歌唱虽然听不 2266 01:40:02,948 --> 01:40:05,336 懂歌词但我知道唱的是 2267 01:40:05,362 --> 01:40:08,925 那首有名的青海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那 2268 01:40:08,925 --> 01:40:11,836 歌声一下子就迷住了我说实话 2269 01:40:12,350 --> 01:40:14,461 我从来没听过一个人能 2270 01:40:14,461 --> 01:40:16,886 把歌唱得这么嘹亮和美妙嗓音 2271 01:40:16,912 --> 01:40:20,511 如同金属一般辉煌当然这副嗓子 2272 01:40:20,625 --> 01:40:23,311 显然不是调教出来的完全是一种 2273 01:40:23,336 --> 01:40:25,500 野腔野调仅凭她声音 2274 01:40:25,500 --> 01:40:27,011 的本色就会使人听得 2275 01:40:27,037 --> 01:40:31,737 神魂颠倒从此以后这歌声就再也没有中断我 2276 01:40:31,750 --> 01:40:34,625 每天傍晚也不仅仅是去观看马群 2277 01:40:34,625 --> 01:40:36,436 的归牧了主要是想去 2278 01:40:36,436 --> 01:40:38,524 听那迷人的歌声我的心 2279 01:40:38,550 --> 01:40:40,112 激动地沉浸在这动人的歌声 2280 01:40:40,112 --> 01:40:43,149 中久久地不能平静下来我知道 2281 01:40:43,573 --> 01:40:46,125 唱歌的肯定是位藏族姑娘但她 2282 01:40:46,125 --> 01:40:48,261 是怎样一个人我多么想在 2283 01:40:48,274 --> 01:40:50,323 近处看一眼有如此出色歌喉 2284 01:40:50,323 --> 01:40:52,537 的姑娘呀可是我没条件去 2285 01:40:52,550 --> 01:40:56,500 接近她军马场有不少藏族姑娘你知道 2286 01:40:57,024 --> 01:40:59,524 部队纪律严我们不能随便去那里 2287 01:40:59,774 --> 01:41:02,186 从此一种渴望便强烈地折磨着 2288 01:41:02,186 --> 01:41:04,948 我后来我突然想出了一种 2289 01:41:05,061 --> 01:41:07,448 接近那姑娘的方法每天当她 2290 01:41:07,461 --> 01:41:09,050 在远处唱完那首歌时 2291 01:41:09,362 --> 01:41:10,711 我就站在营房后面的高 2292 01:41:10,711 --> 01:41:12,323 处也用汉语唱一遍这首 2293 01:41:12,323 --> 01:41:14,237 歌我想她也会听见我 2294 01:41:14,237 --> 01:41:16,850 的歌声的你知道我的嗓音 2295 01:41:16,875 --> 01:41:19,761 还不错就这样她唱完我 2296 01:41:19,761 --> 01:41:21,323 就唱每天都是这样 2297 01:41:22,100 --> 01:41:24,750 那天傍晚我像往常那样立在 2298 01:41:24,761 --> 01:41:28,048 营房后面终于又听见了她的歌声可是 2299 01:41:28,074 --> 01:41:30,662 叫人奇怪的是这一天她 2300 01:41:30,662 --> 01:41:31,862 只唱了一段就不唱了 2301 01:41:32,425 --> 01:41:34,800 她从来都不这样她每次总是 2302 01:41:34,811 --> 01:41:36,436 连着一口气唱完这首歌的 2303 01:41:36,462 --> 01:41:39,649 全部四段百灵鸟啊你的歌喉为什么 2304 01:41:39,649 --> 01:41:42,399 要停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 2305 01:41:42,412 --> 01:41:45,737 纳闷中突发奇想她会不会是等待让 2306 01:41:45,737 --> 01:41:48,225 我唱第二段呢尽管这种想法是 2307 01:41:48,237 --> 01:41:50,612 如此荒唐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 2308 01:41:50,625 --> 01:41:53,350 试探一下我甚至可笑地想如果 2309 01:41:53,350 --> 01:41:55,149 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我 2310 01:41:55,162 --> 01:41:57,125 唱完第二段她就会接着唱 2311 01:41:57,149 --> 01:41:59,962 第三段的我就这样试了奇迹 2312 01:41:59,962 --> 01:42:02,837 出现了我唱完第二段后她 2313 01:42:02,837 --> 01:42:05,048 便立刻唱起了第三段我的 2314 01:42:05,048 --> 01:42:07,962 心狂跳不已泪水刹那间就涌 2315 01:42:07,962 --> 01:42:10,350 满了眼睛等她唱完第三段 2316 01:42:10,712 --> 01:42:13,625 我又唱了第四段那天以后我们 2317 01:42:13,625 --> 01:42:15,811 就用这歌声交往起来一人 2318 01:42:15,824 --> 01:42:18,487 一段就像电影里少数民族谈恋爱 2319 01:42:18,487 --> 01:42:22,199 的青年一模一样每天我几乎总是流 2320 01:42:22,199 --> 01:42:23,561 着泪和这位没见过 2321 01:42:23,561 --> 01:42:27,237 面的藏族姑娘对歌时间在一天天过去 2322 01:42:27,636 --> 01:42:29,037 我想和这位姑娘见面的 2323 01:42:29,048 --> 01:42:31,837 渴望越来越强烈我晚上睡不着 2324 01:42:31,837 --> 01:42:34,487 觉白天吃不进去饭演出时 2325 01:42:34,511 --> 01:42:36,673 老出差错我每天都等待着 2326 01:42:36,699 --> 01:42:39,337 傍晚的到来并渴望着在某个 2327 01:42:39,349 --> 01:42:41,787 时候和她见面我实在不能忍受 2328 01:42:41,787 --> 01:42:45,311 了有一天我终于冒着风险一个人 2329 01:42:45,337 --> 01:42:47,612 偷偷溜出营房在马群进场 2330 01:42:47,625 --> 01:42:50,337 之前飞跑着来到军马场的外面和 2331 01:42:50,349 --> 01:42:52,649 那位藏族姑娘见面了她和我 2332 01:42:52,649 --> 01:42:55,048 想象的完全一样红红的脸庞 2333 01:42:55,311 --> 01:42:57,737 黑黑的发辫一双眼睛像 2334 01:42:57,750 --> 01:42:59,936 黑葡萄似的扑闪着露出一排 2335 01:42:59,962 --> 01:43:01,837 白牙齿憨憨地对我笑 2336 01:43:02,399 --> 01:43:04,324 我们立在军马场外面的草地上 2337 01:43:04,599 --> 01:43:07,612 相对而视我不由地哭了她 2338 01:43:07,612 --> 01:43:09,423 用厚墩墩的手掌为我揩着 2339 01:43:09,449 --> 01:43:11,524 脸上的泪水激动地说着 2340 01:43:11,524 --> 01:43:14,423 什么但是她说什么我听不 2341 01:43:14,423 --> 01:43:16,199 懂我说什么她也听不 2342 01:43:16,199 --> 01:43:18,362 懂互相急得用手乱比划 2343 01:43:18,923 --> 01:43:20,974 但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说 2344 01:43:20,974 --> 01:43:22,761 什么她扑在了我的怀 2345 01:43:22,761 --> 01:43:26,173 里我紧紧抱住她那时世界 2346 01:43:26,173 --> 01:43:28,337 上一切都不存在了但实际上 2347 01:43:28,337 --> 01:43:32,399 什么都存在着这时军马场的政委 2348 01:43:32,500 --> 01:43:35,211 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于是 2349 01:43:35,686 --> 01:43:37,987 一切都结束了我很快复员了 2350 01:43:38,550 --> 01:43:41,925 我违犯了军纪应该受到惩处好在 2351 01:43:41,936 --> 01:43:44,386 部队也没给什么处分临走的 2352 01:43:44,386 --> 01:43:47,125 前一天我倒不再顾忌什么了 2353 01:43:47,686 --> 01:43:50,024 我跑到军马场去找我心爱的姑娘 2354 01:43:50,599 --> 01:43:52,811 我要下决心带着她回到咱们 2355 01:43:52,823 --> 01:43:56,086 家乡来可是我没有能见到她 2356 01:43:56,649 --> 01:43:58,375 她被调到另一个军马场去了 2357 01:43:58,936 --> 01:44:00,274 她将一只公家发的白 2358 01:44:00,274 --> 01:44:02,211 搪瓷缸留给这里的一位同伴 2359 01:44:02,586 --> 01:44:04,599 让她转交给我我在生人 2360 01:44:04,599 --> 01:44:07,474 面前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最后 2361 01:44:07,875 --> 01:44:09,037 我把自己那支最心爱的 2362 01:44:09,050 --> 01:44:11,336 竹笛留给了她这样我的 2363 01:44:11,336 --> 01:44:15,761 爱情就算完结少平直到现在我连 2364 01:44:15,774 --> 01:44:17,162 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 2365 01:44:17,162 --> 01:44:20,287 呀金波从石头上站起来几乎 2366 01:44:20,300 --> 01:44:22,849 出声地哭了少平也站起来 2367 01:44:23,136 --> 01:44:24,487 一把抱住了他的朋友 2368 01:44:24,698 --> 01:44:28,086 城市的灯火渐渐稀疏了黄原河闪 2369 01:44:28,086 --> 01:44:30,636 着暗淡的波光深沉地喧响着 2370 01:44:30,750 --> 01:44:33,487 从他们面前流过岸边的树丛里 2371 01:44:33,811 --> 01:44:36,073 鸟雀在睡梦中呢呢喃喃很久 2372 01:44:36,073 --> 01:44:38,649 以后金波和少平才一个搂着 2373 01:44:38,662 --> 01:44:41,500 一个的肩膀返身从河边上慢慢往回 2374 01:44:41,500 --> 01:44:41,686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