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3,161 第二十六章两天以后的一个上午著名老 2 00:00:03,161 --> 00:00:07,411 作家黑白由地区文化局长杜正贤和黄原文艺 3 00:00:07,586 --> 00:00:11,349 主编贾冰陪同前来拜访田福军黑老是 4 00:00:11,362 --> 00:00:14,550 名人一到黄原就由杜局长亲自 5 00:00:14,561 --> 00:00:18,675 出面接待另外机灵的杜正贤知道黑 6 00:00:18,675 --> 00:00:21,125 老是田书记的老朋友因此更不敢 7 00:00:21,125 --> 00:00:23,861 怠慢另一个寸步不离黑老的人是 8 00:00:23,875 --> 00:00:28,149 贾冰贾诗人不仅是省作家协会会员而且还是 9 00:00:28,149 --> 00:00:30,486 个理事现在黑老师到了黄原 10 00:00:30,812 --> 00:00:32,786 他得格外卖劲招待这位本 11 00:00:32,786 --> 00:00:35,186 省文学界的泰斗在这三个人 12 00:00:35,212 --> 00:00:38,375 到来之前田福军已经把侄女润叶从 13 00:00:38,387 --> 00:00:40,725 团地委叫过来让她收拾了一下 14 00:00:40,750 --> 00:00:42,786 办公室的会客间又买了一些 15 00:00:42,811 --> 00:00:46,149 瓜子水果和本地的土特产摆在 16 00:00:46,161 --> 00:00:48,462 茶几上田福军拉着黑老的 17 00:00:48,462 --> 00:00:50,075 手把他敬让在正中的 18 00:00:50,087 --> 00:00:52,436 沙发里他紧挨着坐在旁边 19 00:00:52,811 --> 00:00:56,149 杜正贤和贾冰分坐在两头润叶 20 00:00:56,173 --> 00:01:00,186 赶紧给客人冲茶敬烟两个老朋友按照 21 00:01:00,212 --> 00:01:02,673 中国人的习惯先问候了一番身体 22 00:01:02,673 --> 00:01:05,537 状况互相都说好着哩接着 23 00:01:05,561 --> 00:01:08,125 又开了一些亲切的玩笑平时 24 00:01:08,137 --> 00:01:09,762 都爱抢着说话的文化局长 25 00:01:09,787 --> 00:01:12,762 和诗人此刻都像听报告似的 26 00:01:12,861 --> 00:01:15,849 老老实实坐着不敢插话只敢咧开 27 00:01:15,849 --> 00:01:18,061 嘴巴陪着笑你这次到原 28 00:01:18,061 --> 00:01:21,099 北县是故地重游一定有不少感慨吧 29 00:01:21,662 --> 00:01:24,650 田福军对黑老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30 00:01:24,650 --> 00:01:27,486 了黑白脸上露出一丝艺术家 31 00:01:27,486 --> 00:01:29,662 的忧伤这次到原北跑了 32 00:01:29,674 --> 00:01:32,337 一趟是有不少感慨不瞒 33 00:01:32,337 --> 00:01:35,712 你说也有点难过田福军一怔 34 00:01:36,262 --> 00:01:38,736 他没有言传等待黑老继续说 35 00:01:38,736 --> 00:01:41,724 下去我没想到农村已经成了 36 00:01:41,750 --> 00:01:44,750 这个样子黑白两手一摊脸上 37 00:01:44,750 --> 00:01:47,811 的忧伤变成了痛苦完全是一派 38 00:01:47,837 --> 00:01:50,450 旧社会的景象嘛集体连个影子 39 00:01:50,474 --> 00:01:52,587 也不见了大家各顾各的 40 00:01:52,599 --> 00:01:55,700 光景谁也不管谁的死活过去 41 00:01:55,712 --> 00:01:58,287 一些不务正业的人在发财而有的 42 00:01:58,299 --> 00:02:01,287 困难户却没有集体的关怀日子很难 43 00:02:01,299 --> 00:02:03,674 过下去农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 44 00:02:03,700 --> 00:02:06,486 两级分化队干部中的积极分子也 45 00:02:06,486 --> 00:02:09,086 都埋头发家致富去了我们在农村 46 00:02:09,111 --> 00:02:13,236 搞了几十年社会主义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就荡然无存 47 00:02:13,348 --> 00:02:15,711 黑白的一番话使田福军一时不知 48 00:02:15,736 --> 00:02:18,312 该如何对答老朋友给他描绘了 49 00:02:18,324 --> 00:02:21,162 一幅多么可怕的图景田福军原来 50 00:02:21,162 --> 00:02:23,848 以为作家的思想是应该能够站 51 00:02:23,848 --> 00:02:26,925 在时代前列的想不到黑白同志竟然 52 00:02:26,925 --> 00:02:28,848 比最保守的基层干部都要 53 00:02:28,875 --> 00:02:31,275 更不理解农村的改革仅从 54 00:02:31,300 --> 00:02:33,675 这一点看改革就是一件多么 55 00:02:33,687 --> 00:02:36,449 艰难的事啊田福军一边诚心地 56 00:02:36,461 --> 00:02:38,750 听黑老说话一边赶紧把那些 57 00:02:38,848 --> 00:02:41,574 吃的东西往他旁边挪聪敏 58 00:02:41,574 --> 00:02:44,574 的润叶为了缓解气氛也热情招呼 59 00:02:44,687 --> 00:02:48,711 敛声屏气的杜正贤和贾冰吃东西田福军 60 00:02:48,736 --> 00:02:50,912 把几颗大红枣塞在黑老手里 61 00:02:51,223 --> 00:02:54,125 脸上堆着笑容说你说 62 00:02:54,125 --> 00:02:58,125 的这些现象的确存在可是农村既然 63 00:02:58,137 --> 00:03:00,836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变化出现问题 64 00:03:00,937 --> 00:03:04,973 也是不可避免的你熟悉历史古今中外任何 65 00:03:04,986 --> 00:03:08,387 大的社会变革都不可避免要出现各种各样 66 00:03:08,387 --> 00:03:11,012 的问题但我们还是要从最 67 00:03:11,012 --> 00:03:13,473 主要的方面来看这种变革是否利 68 00:03:13,473 --> 00:03:17,211 大于弊接着田福军用一系列数字给 69 00:03:17,223 --> 00:03:19,050 黑老列举了农村改革前后的 70 00:03:19,062 --> 00:03:21,611 状况这是对黑老最有说服力 71 00:03:21,611 --> 00:03:24,473 的回答黑白听得渐渐咧开 72 00:03:24,473 --> 00:03:27,400 了嘴巴他说你说的也许 73 00:03:27,412 --> 00:03:30,162 都是事实可是我思想上很难转这个 74 00:03:30,162 --> 00:03:33,262 弯啊黑白大概也觉得谈话过分 75 00:03:33,275 --> 00:03:35,473 严肃了一些脸上露出了笑容 76 00:03:35,848 --> 00:03:38,550 你想想自己一生倾注了心血 77 00:03:38,611 --> 00:03:41,037 而热情赞美的事物突然被否定 78 00:03:41,037 --> 00:03:44,000 得一干二净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79 00:03:44,562 --> 00:03:47,361 田福军理解黑老的心情黑老 80 00:03:47,361 --> 00:03:49,000 在很大程度上说的是 81 00:03:49,000 --> 00:03:52,361 他那部长篇小说太阳正当头这 82 00:03:52,361 --> 00:03:54,812 本描写合作化运动和大跃进的 83 00:03:54,812 --> 00:03:57,598 书是他一生的代表作他在 84 00:03:57,611 --> 00:04:00,375 其间真诚地讴歌的事物现在看来 85 00:04:00,486 --> 00:04:03,574 很多方面已经站不住脚甚至是幼稚和 86 00:04:03,586 --> 00:04:07,223 可笑的作家当年力图展现正剧没 87 00:04:07,223 --> 00:04:10,375 想到他自己却成了悲剧田福军 88 00:04:10,400 --> 00:04:11,925 带着某种安慰的口吻说 89 00:04:12,275 --> 00:04:14,150 黑老有一点是肯定的 90 00:04:14,512 --> 00:04:16,399 以后的人们绝对不会怀疑你当年 91 00:04:16,399 --> 00:04:19,487 的讴歌完全出于真诚至于你当时 92 00:04:19,487 --> 00:04:22,312 的认识判断那不可能超越时代的 93 00:04:22,324 --> 00:04:26,086 局限性这种现象古今中外的大作家也 94 00:04:26,100 --> 00:04:29,824 不乏其例我好像记得列宁在评价列夫 95 00:04:30,086 --> 00:04:32,725 托尔斯泰时也指出了他在这 96 00:04:32,725 --> 00:04:35,600 方面的局限性但列宁并没有因此 97 00:04:35,600 --> 00:04:38,524 而否定托尔斯泰反而称赞他的作品 98 00:04:38,637 --> 00:04:41,024 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我是 99 00:04:41,036 --> 00:04:46,437 外行胡说八道不过你的太阳正当头 100 00:04:46,800 --> 00:04:49,050 的确细致地描写了当时农村的 101 00:04:49,074 --> 00:04:51,600 社会生活这一点就足以使以后 102 00:04:51,600 --> 00:04:53,387 的读者仍然要读这本书 103 00:04:53,949 --> 00:04:56,237 我认为不能因作家对当时的 104 00:04:56,250 --> 00:04:58,550 生活做出不准确的认识和结论 105 00:04:59,000 --> 00:05:00,725 就连他所描写的生活本身 106 00:05:00,836 --> 00:05:03,375 也丧失了价值这方面最典型 107 00:05:03,375 --> 00:05:06,225 的例子就是托尔斯泰田福军的文艺 108 00:05:06,237 --> 00:05:09,000 理论尽管过于牵强却一下把黑 109 00:05:09,000 --> 00:05:11,161 老说高兴了他竟然竖起一 110 00:05:11,161 --> 00:05:14,836 只拇指对田福军说啊呀谁说 111 00:05:14,836 --> 00:05:17,250 你是个外行你比内行还内行 112 00:05:17,812 --> 00:05:20,161 你要是搞文学艺术一定能成大 113 00:05:20,161 --> 00:05:24,000 事业田福军仰头大笑了说我根本 114 00:05:24,012 --> 00:05:25,824 吃不了那碗饭他看黑 115 00:05:25,824 --> 00:05:28,536 老情绪高涨起来乘机转了话题 116 00:05:28,911 --> 00:05:31,512 说你到黄原来一定要对 117 00:05:31,536 --> 00:05:34,550 咱们地区的文化事业给予指导他 118 00:05:34,550 --> 00:05:36,461 指了指旁边的杜正贤和贾冰 119 00:05:36,887 --> 00:05:38,875 他两个负责这方面的事有 120 00:05:38,875 --> 00:05:41,112 什么你就对他们说你也 121 00:05:41,112 --> 00:05:44,461 知道咱们山区文化落后人才留不住 122 00:05:44,750 --> 00:05:47,675 杜正贤赶忙插话说我们已经安排黑 123 00:05:47,675 --> 00:05:49,899 老为全区文化艺术界做一次 124 00:05:49,911 --> 00:05:53,024 报告黑白同志也就不客气地指导 125 00:05:53,024 --> 00:05:55,399 起黄原的文化工作来了他 126 00:05:55,411 --> 00:05:57,899 建议田福军办个戏剧学校搞个 127 00:05:57,911 --> 00:06:00,812 诗社等条件成熟后还应该成立 128 00:06:00,824 --> 00:06:04,500 文联并把黄原文艺从文化馆分出来 129 00:06:04,600 --> 00:06:07,461 归文联领导他回去找省委宣传部长 130 00:06:07,711 --> 00:06:10,262 争取让这刊物公开向全国发行 131 00:06:10,375 --> 00:06:13,911 田福军一一点头赞许指示杜正贤和贾冰 132 00:06:14,024 --> 00:06:16,850 认真研究黑老的建议说过一段时间 133 00:06:17,024 --> 00:06:19,437 他要专门召集个会议解决文化 134 00:06:19,437 --> 00:06:20,411 艺术部门的问题 135 00:06:21,100 --> 00:06:23,786 本来田福军准备以地委的名义中午 136 00:06:23,798 --> 00:06:26,737 在黄原宾馆宴请黑老但诗人贾冰 137 00:06:26,836 --> 00:06:28,548 已经专门买了一只羊要 138 00:06:28,548 --> 00:06:30,612 在家里款待黑老请他吃 139 00:06:30,612 --> 00:06:33,687 羊肉荞面圪凸地委的宴会只好 140 00:06:33,699 --> 00:06:36,324 推到黑老离开时举行众人和 141 00:06:36,336 --> 00:06:39,487 田福军在办公室告辞后贾冰硬拉 142 00:06:39,487 --> 00:06:41,437 福军的侄女润叶也到他家里 143 00:06:41,437 --> 00:06:43,687 去陪黑老吃饭和贾冰一个 144 00:06:43,687 --> 00:06:45,586 单位的杜丽丽已经和她的男朋友 145 00:06:45,612 --> 00:06:47,961 武惠良在贾冰家帮他老婆准备 146 00:06:47,975 --> 00:06:50,274 这顿饭了因此他想让 147 00:06:50,286 --> 00:06:52,862 润叶也去凑个热闹田福军鼓动 148 00:06:52,875 --> 00:06:56,449 让侄女去润叶就答应下来杜正贤 149 00:06:56,475 --> 00:06:58,524 因为女儿和女婿都已经在贾冰 150 00:06:58,524 --> 00:07:01,399 家因此推辞说他还要给田 151 00:07:01,399 --> 00:07:04,012 书记汇报文化方面的工作谢绝了 152 00:07:04,036 --> 00:07:07,074 贾冰的邀请润叶和贾老师簇拥着 153 00:07:07,086 --> 00:07:09,475 黑老出了地委大院一块相跟着 154 00:07:09,586 --> 00:07:12,449 来到诗人家他们进家以后一切 155 00:07:12,449 --> 00:07:14,500 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红 156 00:07:14,500 --> 00:07:17,173 油漆炕桌上摆满了各种调料 157 00:07:17,737 --> 00:07:20,225 贾冰和丽丽的男朋友武惠良先陪黑 158 00:07:20,225 --> 00:07:22,423 老喝酒润叶和丽丽帮贾冰的 159 00:07:22,437 --> 00:07:25,399 爱人往桌子上端菜当一盆子 160 00:07:25,423 --> 00:07:28,086 大块羊肉上来后贾冰硬拉润 161 00:07:28,086 --> 00:07:30,298 叶和丽丽也坐下来吃让 162 00:07:30,298 --> 00:07:32,437 他老婆一个人去忙黑老是 163 00:07:32,437 --> 00:07:34,598 个乐和人开玩笑要和贾冰 164 00:07:34,598 --> 00:07:36,287 的爱人碰一杯酒但这 165 00:07:36,287 --> 00:07:38,387 位腼腆的妇女红着脸退出 166 00:07:38,387 --> 00:07:40,736 了房间诗人尴尬地对黑老 167 00:07:40,736 --> 00:07:44,062 说我老婆是个土耳其她怕生人 168 00:07:44,348 --> 00:07:46,736 请黑老不要介意说完这句 169 00:07:46,736 --> 00:07:48,949 话后诗人借着几杯酒落 170 00:07:48,949 --> 00:07:50,824 肚竟动情地给客人讲起 171 00:07:50,824 --> 00:07:53,375 了他和他老婆的爱情故事他 172 00:07:53,387 --> 00:07:55,473 告诉大家他老婆一个字也不 173 00:07:55,473 --> 00:07:59,173 识他们是同村又是邻居在 174 00:07:59,173 --> 00:08:01,137 他上大学时他把唯一的 175 00:08:01,149 --> 00:08:03,625 亲人老母亲一个人丢在家 176 00:08:03,949 --> 00:08:06,524 全靠他现在的爱人照料但 177 00:08:06,537 --> 00:08:09,961 那时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只是同 178 00:08:09,961 --> 00:08:13,223 村邻舍他当时已经在大学爱上 179 00:08:13,223 --> 00:08:15,699 了同班一位城市姑娘可是后来 180 00:08:15,699 --> 00:08:17,111 他母亲非让他和现在的 181 00:08:17,125 --> 00:08:20,012 这个爱人结婚不可说如果他不 182 00:08:20,012 --> 00:08:22,048 答应这件事她就要一头碰 183 00:08:22,048 --> 00:08:24,973 死在他面前他没有办法只好 184 00:08:24,986 --> 00:08:28,548 在爱情和孝心之间选择了后者结婚 185 00:08:28,548 --> 00:08:30,887 以后他才知道在那些困难的 186 00:08:30,899 --> 00:08:33,261 岁月当时他爱人为了照顾他妈 187 00:08:33,511 --> 00:08:35,674 偷拿自己家里的东西曾经挨过 188 00:08:35,674 --> 00:08:38,562 她父亲的打骂天长日久他觉得 189 00:08:38,562 --> 00:08:40,437 他爱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190 00:08:41,000 --> 00:08:44,037 现在他老婆办了营业执照在二道 191 00:08:44,037 --> 00:08:47,336 街上卖羊杂碎起早贪黑为他操持 192 00:08:47,348 --> 00:08:49,324 家庭还给他生了三个小子 193 00:08:49,899 --> 00:08:51,199 他的工资月月花得净 194 00:08:51,199 --> 00:08:53,937 光家庭全凭老婆来养活他 195 00:08:53,949 --> 00:08:56,011 有时还跑到市场上向老婆 196 00:08:56,011 --> 00:08:58,062 要零花钱哩冲动的诗人说得 197 00:08:58,086 --> 00:09:00,125 泪水满面弄得客人也都吃 198 00:09:00,125 --> 00:09:03,511 不成饭了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唉我 199 00:09:03,524 --> 00:09:05,424 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明年天暖 200 00:09:05,424 --> 00:09:07,386 后带着我老婆去逛一 201 00:09:07,386 --> 00:09:09,537 回省城我要把她引到 202 00:09:09,562 --> 00:09:12,537 皇后王后的陵墓前说我老婆 203 00:09:12,562 --> 00:09:15,848 和你们一样伟大诗人又立刻破涕为笑 204 00:09:16,274 --> 00:09:18,625 赶紧招呼客人吃他的土耳其老婆 205 00:09:18,636 --> 00:09:21,211 做的荞面圪凸羊腥汤于是 206 00:09:21,336 --> 00:09:23,736 众人也都笑了但润叶没有 207 00:09:23,736 --> 00:09:26,199 笑她一直沉默地听诗人说 208 00:09:26,199 --> 00:09:30,011 他和他爱人的故事唉不幸的人 209 00:09:30,125 --> 00:09:31,836 最怕听别人说他们的幸福 210 00:09:32,412 --> 00:09:34,961 吃完饭后润叶说她有点事 211 00:09:35,174 --> 00:09:36,886 就一个人先离开了诗人家 212 00:09:37,437 --> 00:09:40,649 今天是星期六她实际上没什么事只是 213 00:09:40,649 --> 00:09:43,000 觉得心情烦乱不想和别人呆在 214 00:09:43,000 --> 00:09:46,662 一起田润叶独自回了团地委少儿部的办公室 215 00:09:47,236 --> 00:09:49,723 这个办公室就她一人墙角支 216 00:09:49,723 --> 00:09:52,861 着一张单人床晚上下班以后她 217 00:09:52,861 --> 00:09:54,812 通常不回二爸家自己在 218 00:09:54,836 --> 00:09:56,598 机关灶上吃完饭就在 219 00:09:56,598 --> 00:09:59,649 这里过夜这个已婚女子完全过着 220 00:09:59,674 --> 00:10:02,611 单身汉生活自到黄原以后她也 221 00:10:02,625 --> 00:10:05,424 尽量忘记自己已经结了婚由于 222 00:10:05,437 --> 00:10:07,961 心灵受过创伤这个人现在变得 223 00:10:07,986 --> 00:10:11,149 有些孤癖除过工作以外一般很少 224 00:10:11,162 --> 00:10:13,162 和别人交往甚至也不常去 225 00:10:13,187 --> 00:10:16,211 好朋友杜丽丽那里武惠良现在是团地委 226 00:10:16,223 --> 00:10:18,611 书记他和丽丽都了解她在 227 00:10:18,625 --> 00:10:20,636 婚姻上的波折因此很想让 228 00:10:20,636 --> 00:10:22,348 她去丽丽那里玩一玩散 229 00:10:22,348 --> 00:10:25,211 一散心但他并不知道润叶 230 00:10:25,236 --> 00:10:27,299 最不愿意看见他们之间的那种 231 00:10:27,324 --> 00:10:29,611 甜蜜关系了不能说我们的润 232 00:10:29,611 --> 00:10:32,761 叶心理已经变态不她并不 233 00:10:32,761 --> 00:10:35,611 妒忌朋友的幸福她只是怕因此 234 00:10:35,611 --> 00:10:37,799 而勾起自己的难过她将 235 00:10:37,812 --> 00:10:41,237 怎么办她自己仍然不清楚回到团地委 236 00:10:41,237 --> 00:10:43,711 后润叶闭着眼睛在自己的 237 00:10:43,725 --> 00:10:46,261 床上躺了很长时间思绪 238 00:10:46,287 --> 00:10:48,250 像发过洪水的河流也不 239 00:10:48,250 --> 00:10:49,886 知倒究漂浮过些什么东西 240 00:10:50,211 --> 00:10:52,949 天黑以后她才爬起来悄无声息地 241 00:10:52,949 --> 00:10:55,136 去大灶上喝了点稀饭她 242 00:10:55,136 --> 00:10:57,399 突然想起她应该去收拾一下她 243 00:10:57,412 --> 00:10:59,649 二爸的办公室今天因为招待黑 244 00:10:59,649 --> 00:11:01,687 老二爸的办公室被搞得 245 00:11:01,711 --> 00:11:04,537 很零乱这样她把碗筷放回 246 00:11:04,537 --> 00:11:07,162 宿舍就又返身向地委常委小院 247 00:11:07,174 --> 00:11:09,961 走去进了院子她看见二 248 00:11:09,961 --> 00:11:12,299 爸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 249 00:11:12,299 --> 00:11:14,475 还没回家去吃饭润叶进了 250 00:11:14,475 --> 00:11:17,000 门才发现原来是妹妹和他们 251 00:11:17,000 --> 00:11:19,225 村的少平呆在这里润叶心 252 00:11:19,237 --> 00:11:21,562 一惊因为她恍惚中先错 253 00:11:21,586 --> 00:11:24,924 把少平当成了少安是呀少平 254 00:11:24,937 --> 00:11:26,937 已经长了这么大而且太像 255 00:11:26,949 --> 00:11:29,787 他哥了少平和晓霞正在一块 256 00:11:29,787 --> 00:11:32,336 吃饭见她进来两个人都站 257 00:11:32,336 --> 00:11:35,437 起来少平赶忙叫了一声姐 258 00:11:35,987 --> 00:11:38,799 在这里猛然见到少平不知为什么 259 00:11:39,187 --> 00:11:42,886 润叶不由得兴奋起来她开始询问双水村 260 00:11:43,000 --> 00:11:45,449 和她家里的情况少平就给 261 00:11:45,449 --> 00:11:48,011 她细说了一通并且还转弯抹角 262 00:11:48,112 --> 00:11:49,875 让她知道了少安的许多情况 263 00:11:50,449 --> 00:11:54,237 少安少安你现在活得多么美气 264 00:11:54,237 --> 00:11:57,162 啊一提起少安一种难以抑制的 265 00:11:57,174 --> 00:11:59,362 痛苦就使她不由默默低下 266 00:11:59,362 --> 00:12:02,324 了头流逝的往事此刻又回到了 267 00:12:02,350 --> 00:12:05,024 她的心间那梦魂一般的信天游 268 00:12:05,136 --> 00:12:07,299 也在她的耳边萦绕起来正月 269 00:12:07,299 --> 00:12:10,211 里冻冰呀立春消二月里鱼儿 270 00:12:10,211 --> 00:12:12,487 水上漂水呀上漂来想起 271 00:12:12,500 --> 00:12:15,074 我的哥想起我的哥哥想起 272 00:12:15,086 --> 00:12:17,162 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呀 273 00:12:17,261 --> 00:12:19,750 你等一等我很长时间她才 274 00:12:19,750 --> 00:12:21,524 把深埋的头抬起来她 275 00:12:21,524 --> 00:12:23,912 看见晓霞已经躲到外间去了 276 00:12:24,475 --> 00:12:26,612 少平坐在她对面脸扭向 277 00:12:26,625 --> 00:12:29,799 一边眼里似乎含着泪水他 278 00:12:29,799 --> 00:12:31,725 显然已经知道她和他哥的 279 00:12:31,725 --> 00:12:34,312 事也知道她现在的难过她 280 00:12:34,324 --> 00:12:37,225 于是岔开话题询问少平到黄原来 281 00:12:37,225 --> 00:12:40,424 干什么少平就难为情地用手背揩 282 00:12:40,424 --> 00:12:42,899 了揩眼睛告诉说他是来 283 00:12:42,899 --> 00:12:43,937 黄原揽短工的 284 00:12:44,100 --> 00:12:45,812 她看着这个长相酷似少安的 285 00:12:45,825 --> 00:12:49,349 青年心中产生了一种无限怜爱的 286 00:12:49,361 --> 00:12:52,323 感情她对他说有什么困难 287 00:12:52,437 --> 00:12:54,698 就到团地委来找她并且把 288 00:12:54,698 --> 00:12:57,474 她的电话号码也留给了他然后 289 00:12:57,500 --> 00:12:59,000 三个人相帮着把里外间的 290 00:12:59,011 --> 00:13:01,336 房子收拾了一遍她就回团地委 291 00:13:01,350 --> 00:13:04,600 去了半个月以后杜丽丽和武惠良在 292 00:13:04,611 --> 00:13:07,698 黄原宾馆举行婚礼无论从哪方面说 293 00:13:08,100 --> 00:13:11,236 这个婚礼润叶非得去参加不行丽丽 294 00:13:11,261 --> 00:13:13,461 和惠良的婚礼搞得十分铺张 295 00:13:14,037 --> 00:13:16,787 主办人是惠良的叔叔武宏全这位 296 00:13:16,798 --> 00:13:20,375 地区驻省会的办事处主任神通广大气派 297 00:13:20,375 --> 00:13:22,850 非凡完全按省里接待贵宾的 298 00:13:22,861 --> 00:13:26,250 规格搞了几桌山珍海味除过双方 299 00:13:26,261 --> 00:13:29,961 家长文化局长杜正贤和劳动局长武得全 300 00:13:29,961 --> 00:13:32,798 外前来吃喜宴的大部分是地区 301 00:13:32,798 --> 00:13:35,287 的部局长让润叶感到难堪的 302 00:13:35,287 --> 00:13:38,336 是她公公李登云也来了两个 303 00:13:38,336 --> 00:13:40,037 人尽管没有坐在一个桌子上 304 00:13:40,437 --> 00:13:42,611 但世界上也许再没有这么令人 305 00:13:42,711 --> 00:13:45,325 别扭的事了新婚夫妇的幸福 306 00:13:45,437 --> 00:13:48,200 和他们双方家长的喜庆气氛从 307 00:13:48,211 --> 00:13:50,636 不同的角度同时刺激着田润叶和 308 00:13:50,649 --> 00:13:53,236 李登云公公和儿媳妇都各有各 309 00:13:53,236 --> 00:13:55,986 的辛酸聪敏的丽丽和惠良都 310 00:13:56,000 --> 00:13:58,711 看出了润叶的困难处境惠良向 311 00:13:58,724 --> 00:14:00,950 丽丽耳语了几句丽丽就对旁边 312 00:14:00,950 --> 00:14:03,361 的润叶说你要是身体不舒服 313 00:14:03,511 --> 00:14:05,798 就先回去休息一会润叶尽量 314 00:14:05,812 --> 00:14:07,611 忍着没让泪水从眼里 315 00:14:07,625 --> 00:14:10,037 涌出来她站起来拉着丽丽 316 00:14:10,349 --> 00:14:12,461 手在好朋友的肩背上亲切 317 00:14:12,461 --> 00:14:14,537 地抚摸了一下想说句祝福 318 00:14:14,537 --> 00:14:16,125 她的话但不知说什么 319 00:14:16,125 --> 00:14:18,287 是好她于是又和惠良打 320 00:14:18,287 --> 00:14:20,200 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匆匆出 321 00:14:20,200 --> 00:14:23,224 了宴会厅她来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322 00:14:23,787 --> 00:14:26,836 初冬的夜晚彻骨般寒冷冰凉的 323 00:14:26,849 --> 00:14:29,750 街道冰凉的夜空当头悬着一 324 00:14:29,750 --> 00:14:32,149 轮冰凉的月亮她的心也是 325 00:14:32,162 --> 00:14:34,575 冰凉的她一个人低着头 326 00:14:34,687 --> 00:14:37,048 慢慢地在街道上转悠她不 327 00:14:37,048 --> 00:14:39,511 急于回团地委也不知道自己往 328 00:14:39,511 --> 00:14:43,575 何处走现在她竟然不知不觉转悠到 329 00:14:43,599 --> 00:14:46,875 二道街的自由市场上了这里也已经 330 00:14:46,899 --> 00:14:50,037 空荡荡地没有了人迹街道两旁挤 331 00:14:50,037 --> 00:14:52,875 着低矮的密密麻麻的铁皮小房是 332 00:14:52,886 --> 00:14:55,574 个体户卖吃喝的地方现在大部分都 333 00:14:55,574 --> 00:14:57,875 关了门只有个把房间还亮 334 00:14:57,875 --> 00:15:00,537 着灯火但已没有顾客店主们 335 00:15:00,562 --> 00:15:02,723 正懒洋洋地收拾碗筷或指头蘸 336 00:15:02,723 --> 00:15:04,973 着吐沫在灯下细心地点钱 337 00:15:05,537 --> 00:15:07,598 润叶不由停住了脚步并且 338 00:15:07,611 --> 00:15:09,799 向旁边的暗影处一闪她 339 00:15:09,799 --> 00:15:12,174 看见对面不远一个店铺里诗人 340 00:15:12,174 --> 00:15:14,211 贾冰腰里围着块破布正 341 00:15:14,211 --> 00:15:16,875 帮助他的土耳其老婆洗碗贾老师 342 00:15:16,886 --> 00:15:18,736 嘴里还说着什么并且扬 343 00:15:18,736 --> 00:15:20,761 起手在他爱人的屁股蛋上 344 00:15:20,861 --> 00:15:23,000 亲昵地拍了一巴掌他爱人 345 00:15:23,024 --> 00:15:25,449 便乐得呱呱价大笑起来润叶 346 00:15:25,473 --> 00:15:27,236 猛地转过身迈着急促的 347 00:15:27,250 --> 00:15:30,187 脚步向南关团地委走去呼啸的寒风 348 00:15:30,211 --> 00:15:32,848 扑面而来把她脸频上两行滚烫 349 00:15:32,848 --> 00:15:34,461 的泪水吹落在了冰凉的 350 00:15:34,473 --> 00:15:38,187 街道上第二十七章在一般人看来徐国强 351 00:15:38,211 --> 00:15:41,312 是个幸福老汉有吃有穿日子 352 00:15:41,312 --> 00:15:43,848 过得十分清闲更重要的是 353 00:15:44,261 --> 00:15:46,473 他女婿是这个地区的一把手他 354 00:15:46,473 --> 00:15:48,949 活得多么体面啊走到哪里 355 00:15:49,261 --> 00:15:51,674 人们都尊敬地对他笑亲切 356 00:15:51,674 --> 00:15:54,549 地甚至巴结地问候他奉承他 357 00:15:55,111 --> 00:15:57,511 他要是来到街头说闲话的退休老头 358 00:15:57,511 --> 00:16:00,062 们中间当然就成了个中心人物 359 00:16:00,636 --> 00:16:05,000 但是徐国强老汉自有他的难言之苦女儿 360 00:16:05,011 --> 00:16:07,625 和女婿经常不在家晓霞和润叶 361 00:16:07,649 --> 00:16:11,049 一个星期也只回来一两次平时家里一整天 362 00:16:11,149 --> 00:16:13,336 就他一个人闲呆着活得实在 363 00:16:13,348 --> 00:16:16,312 寂寞如果在原西县他还在许多 364 00:16:16,336 --> 00:16:19,812 熟人朋友可以出去走走说说话散 365 00:16:19,812 --> 00:16:22,598 散心可是现在他被搁置在 366 00:16:22,625 --> 00:16:24,174 水泥楼中的一个小房子里 367 00:16:24,699 --> 00:16:26,386 感觉就像被孤零零地吊在 368 00:16:26,386 --> 00:16:29,199 了半空中大街上人那么多他 369 00:16:29,199 --> 00:16:31,848 都不认识和一些半生不熟的退休 370 00:16:31,861 --> 00:16:34,312 老头说闲话人家虽然因他是福军 371 00:16:34,312 --> 00:16:36,699 的岳父很尊重他但他感到 372 00:16:36,711 --> 00:16:38,886 别扭和不自在不像在原西 373 00:16:39,199 --> 00:16:41,274 他和老朋友们蹲在一起唾沫 374 00:16:41,274 --> 00:16:46,011 星子乱溅指天骂地十分痛快眼下他 375 00:16:46,011 --> 00:16:48,412 实在感到寂寞难忍时就只能到 376 00:16:48,437 --> 00:16:50,937 几尺宽的阳台上去如同站在 377 00:16:50,937 --> 00:16:53,736 悬崖上一般紧张得两只手紧紧 378 00:16:53,736 --> 00:16:56,287 抓着栏杆茫然地望着街上 379 00:16:56,287 --> 00:16:58,486 的行人他每次都要目送着 380 00:16:58,511 --> 00:17:00,699 黄原去省城的飞机消失在遥远 381 00:17:00,699 --> 00:17:02,912 的空中这算一天中最有 382 00:17:02,912 --> 00:17:05,162 兴趣的一个瞬间他也不敢在 383 00:17:05,162 --> 00:17:07,287 阳台上站得太久否则会 384 00:17:07,299 --> 00:17:11,000 感到眩晕一天之中他大部分时间在 385 00:17:11,011 --> 00:17:13,836 那间十二平方米的房子里消磨唉 386 00:17:14,261 --> 00:17:16,636 如果像原西一样住在平房他 387 00:17:16,648 --> 00:17:18,386 还能在院子里营务点什么 388 00:17:18,398 --> 00:17:21,949 庄稼这楼上屁也种不成在 389 00:17:21,961 --> 00:17:24,549 陶瓷盆里养点花他不会 390 00:17:25,112 --> 00:17:28,186 哼大地方人也真能竟然在 391 00:17:28,199 --> 00:17:30,424 盆子里种起了东西他唯一 392 00:17:30,424 --> 00:17:32,250 的伙伴就是那只老黑猫 393 00:17:32,811 --> 00:17:35,336 黑猫不用说更老了自到黄原 394 00:17:35,349 --> 00:17:37,737 以后它和他一样也懒得出去 395 00:17:37,750 --> 00:17:39,924 跑一趟整天卧在他身边 396 00:17:40,125 --> 00:17:42,386 挑拣着吃点好东西然后便 397 00:17:42,398 --> 00:17:44,961 打着呼噜睡觉他们有时候也拉拉 398 00:17:44,961 --> 00:17:48,436 话当然主要是徐国强说黑猫听 399 00:17:48,648 --> 00:17:50,924 它只是在主人说话之时间隔 400 00:17:50,924 --> 00:17:54,136 用喵呜来应酬一声后来他们 401 00:17:54,148 --> 00:17:57,011 加添了一个节目徐国强从女儿房间 402 00:17:57,011 --> 00:17:59,250 里翻出来一个毛线蛋在床 403 00:17:59,250 --> 00:18:00,799 上把线蛋滚来滚去 404 00:18:01,136 --> 00:18:03,699 让黑猫扑着去抓徐国强指教 405 00:18:03,711 --> 00:18:06,162 黑猫说你也老了要锻炼 406 00:18:06,162 --> 00:18:09,500 身体哩要不得个高血压什么的又没 407 00:18:09,500 --> 00:18:12,299 个给你治病的医院时光静悄悄 408 00:18:12,299 --> 00:18:15,037 地在流逝世界上有些人因为 409 00:18:15,049 --> 00:18:17,273 忙而感到生活的沉重也有些 410 00:18:17,273 --> 00:18:19,412 人因为闲而活得压抑人 411 00:18:19,412 --> 00:18:22,586 啊都有自己一本难念的经可是不同 412 00:18:22,599 --> 00:18:24,523 处境的人又很难理解别人的 413 00:18:24,537 --> 00:18:28,000 苦处百事缠身的田福军和忙忙碌碌的 414 00:18:28,011 --> 00:18:30,836 徐爱云一离开这个家也就很难 415 00:18:30,849 --> 00:18:34,023 想象老人怎样打发一天的日子至于 416 00:18:34,037 --> 00:18:37,086 晓霞正遨游在青春烂漫的云霞里 417 00:18:37,386 --> 00:18:40,324 很少踏进这个家门来徐国强只能 418 00:18:40,336 --> 00:18:42,636 生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他 419 00:18:42,636 --> 00:18:44,375 现在最大的安慰就是这只 420 00:18:44,398 --> 00:18:47,311 忠实的老黑猫一直形影不离地陪伴 421 00:18:47,311 --> 00:18:50,336 着他但是这一天灾难降临在 422 00:18:50,336 --> 00:18:52,549 了老汉头上他的黑猫突然 423 00:18:52,561 --> 00:18:53,162 失踪了 424 00:18:54,099 --> 00:18:56,961 黑猫是中午出门的因为今天太阳 425 00:18:56,974 --> 00:18:59,250 很好徐国强想让猫出去晒 426 00:18:59,250 --> 00:19:02,311 一晒暖通常过三四天徐老 427 00:19:02,311 --> 00:19:03,973 都要单独让猫出去散散 428 00:19:03,973 --> 00:19:07,699 心一般说来他的猫不会远行常 429 00:19:07,699 --> 00:19:09,348 就在楼下玩一会就跑 430 00:19:09,348 --> 00:19:12,074 上来喵呜着让他开门可是今天 431 00:19:12,074 --> 00:19:14,511 它出去很长时间没有回来焦急 432 00:19:14,511 --> 00:19:17,299 的徐国强跑到楼下找了一两个钟头 433 00:19:17,674 --> 00:19:19,761 没有找见它他以为在找 434 00:19:19,761 --> 00:19:21,574 它的这段时间里猫说不定 435 00:19:21,586 --> 00:19:23,961 回去了就又匆匆赶回家来 436 00:19:24,273 --> 00:19:27,048 但猫仍然没有回来这可怎么办 437 00:19:27,612 --> 00:19:31,023 徐国强老汉楼上楼下跑个不停声音哽咽 438 00:19:31,023 --> 00:19:33,537 地咪咪呼唤着寻找了整整一个下午 439 00:19:34,099 --> 00:19:37,673 天黑以后猫还没有回来徐国强几乎 440 00:19:37,673 --> 00:19:39,886 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凄凉地回到 441 00:19:39,886 --> 00:19:42,162 自己的房间佝偻着腰呆呆地望 442 00:19:42,162 --> 00:19:45,412 着墙壁夜已经深了老汉和衣 443 00:19:45,436 --> 00:19:47,761 躺在床铺上耳朵敏捷地谛听 444 00:19:47,761 --> 00:19:50,500 着外面的各种声音呼啸的寒风 445 00:19:50,500 --> 00:19:53,662 拍打着门窗夜是宁静的又 446 00:19:53,673 --> 00:19:56,586 充满了喧嚣和嘈杂他回忆起 447 00:19:56,700 --> 00:19:58,598 黑猫初到他家时还像 448 00:19:58,598 --> 00:20:00,461 个撒娇的孩子似的在窑里 449 00:20:00,473 --> 00:20:02,612 乱跑曾经把爱云她妈心爱 450 00:20:02,612 --> 00:20:04,325 的一只花瓷碗也打碎了 451 00:20:04,662 --> 00:20:05,961 看爱云妈拿个笤帚把 452 00:20:05,973 --> 00:20:07,750 打它它就跑到他怀 453 00:20:07,750 --> 00:20:09,787 里来寻求保护可爱的小东西 454 00:20:09,787 --> 00:20:12,612 呀晚上贴着他的胸膛毛绒绒 455 00:20:12,612 --> 00:20:15,223 的在被窝里也不老实早上 456 00:20:15,250 --> 00:20:17,598 它总是和他一块起床他洗脸 457 00:20:17,598 --> 00:20:19,537 的时候它也蹲在炕上 458 00:20:19,798 --> 00:20:22,025 用两只小爪子抹自己的脸 459 00:20:22,325 --> 00:20:25,537 徐国强老汉难受地闭住了眼睛但 460 00:20:25,537 --> 00:20:27,700 他怎么能睡得着呢突然 461 00:20:28,037 --> 00:20:31,261 老汉一下子从床上挺身而起他似乎 462 00:20:31,275 --> 00:20:33,511 听见什么地方传来老黑猫的喵呜 463 00:20:33,511 --> 00:20:37,086 声是的一点也没错就在门 464 00:20:37,086 --> 00:20:39,162 外的楼道里他慌忙趿拉 465 00:20:39,162 --> 00:20:41,662 着鞋出了自己房间通过黑暗 466 00:20:41,662 --> 00:20:44,037 的走道手抖得像筛糠一般 467 00:20:44,150 --> 00:20:47,612 扭开门关子啊啊正是他亲爱的 468 00:20:47,625 --> 00:20:50,412 老黑猫他鼻子一酸很快把 469 00:20:50,412 --> 00:20:52,862 它抱起来向房间走去猫 470 00:20:52,862 --> 00:20:54,436 身上不知糊了些什么东西 471 00:20:54,836 --> 00:20:57,636 弄得他两手粘乎乎的徐国强把 472 00:20:57,636 --> 00:20:59,912 猫抱进房间才发现他两只 473 00:20:59,912 --> 00:21:02,112 手上粘的是血他的 474 00:21:02,112 --> 00:21:06,237 心缩成一团黑猫受伤了看来这伤 475 00:21:06,261 --> 00:21:08,150 不是人打的也不是自己碰 476 00:21:08,150 --> 00:21:10,711 磕的而是被锋牙利齿咬伤的 477 00:21:11,275 --> 00:21:14,348 天呀是什么作孽的家伙伤害 478 00:21:14,348 --> 00:21:17,549 了他的宝贝狼城里没狼 479 00:21:18,112 --> 00:21:21,674 狗狗咬猫干啥那么是猫 480 00:21:22,237 --> 00:21:24,275 是呀说不定是谁家的猫 481 00:21:24,275 --> 00:21:26,511 咬的看来人家是几只猫咬 482 00:21:26,511 --> 00:21:28,875 他的老黑猫寡不敌众才被咬 483 00:21:28,875 --> 00:21:32,386 得遍体鳞伤唉你呀跑到什么 484 00:21:32,386 --> 00:21:34,824 地方去了这可不是在原西 485 00:21:35,074 --> 00:21:37,150 咱们是外来户怎么敢和这里的 486 00:21:37,162 --> 00:21:41,487 地头蛇打斗呢再说你和我一样都已经老 487 00:21:41,487 --> 00:21:43,886 了就应该呆在家里谁让 488 00:21:43,886 --> 00:21:47,061 你出去逞强呢人家年轻力壮你老 489 00:21:47,061 --> 00:21:50,174 胳膊老腿闹腾不过人家呀徐国强 490 00:21:50,186 --> 00:21:52,436 老汉把猫抱在灯下一边 491 00:21:52,449 --> 00:21:54,025 嘴里唠叨着埋怨老原猫 492 00:21:54,136 --> 00:21:55,987 一边细心地检查它身上的伤口 493 00:21:56,561 --> 00:22:00,299 耳朵脸爪子都在流血最可怕 494 00:22:00,299 --> 00:22:02,037 的是它的咽喉上被撕开 495 00:22:02,049 --> 00:22:06,186 一个致命的大口子简直惨不忍睹徐国强面对 496 00:22:06,186 --> 00:22:08,625 这个血淋淋的牲畜不知如何是 497 00:22:08,625 --> 00:22:12,537 好他猛然灵机一动拉开桌子抽屉把 498 00:22:12,537 --> 00:22:13,961 他自己平时用的药都拿 499 00:22:13,961 --> 00:22:16,174 了出来他先把止血粉撒在 500 00:22:16,186 --> 00:22:18,125 猫的伤口上又拿了棉纱 501 00:22:18,150 --> 00:22:20,525 和胶布准备包扎但胶布在皮毛 502 00:22:20,537 --> 00:22:23,162 上面粘不住只好凑合着捆扎起来 503 00:22:23,737 --> 00:22:25,037 他把它放在一个棉垫子 504 00:22:25,037 --> 00:22:27,775 上然后悄悄溜到厨房里把 505 00:22:27,775 --> 00:22:30,223 几片止疼片拿刀背捣碎在 506 00:22:30,237 --> 00:22:32,025 杯子里拿水调成汤又 507 00:22:32,025 --> 00:22:34,086 带了几块熟肉回来他把 508 00:22:34,086 --> 00:22:36,287 肉放在猫嘴边猫只是呻吟 509 00:22:36,287 --> 00:22:39,136 般喵呜着无心食用他就拿 510 00:22:39,150 --> 00:22:41,862 小勺子给它喂药尽管他给 511 00:22:41,875 --> 00:22:44,449 猫说这是止痛药但猫怎么 512 00:22:44,449 --> 00:22:46,500 也不喝他只好把杯子放 513 00:22:46,500 --> 00:22:49,000 在一边束手无策地坐在猫旁边 514 00:22:49,223 --> 00:22:51,811 陪伴着它外面的风似乎小 515 00:22:51,811 --> 00:22:55,037 了寂静中听见一片沙沙声隔壁 516 00:22:55,037 --> 00:22:59,011 房间里传来福军沉重的鼾声徐国强 517 00:22:59,037 --> 00:23:00,525 呆呆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老 518 00:23:00,525 --> 00:23:03,711 黑猫此刻这只猫对他来说 519 00:23:03,912 --> 00:23:06,924 已经不是动物而是他的亲人他 520 00:23:06,924 --> 00:23:09,324 记得爱云她妈临终的时候他 521 00:23:09,324 --> 00:23:10,398 也就这样呆在她的床 522 00:23:10,398 --> 00:23:13,737 边动物和人一样总有一天也要 523 00:23:13,750 --> 00:23:16,336 走向生命的终点在这个时刻 524 00:23:16,699 --> 00:23:18,724 他们是极需要亲人守护在身边 525 00:23:18,724 --> 00:23:21,500 的这样他们也许能镇定地度过 526 00:23:21,523 --> 00:23:24,449 这最后的时光亲爱的黑猫渐渐 527 00:23:24,461 --> 00:23:27,398 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受伤 528 00:23:27,398 --> 00:23:30,362 的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那两只 529 00:23:30,375 --> 00:23:33,648 美丽金黄色的眼睛老汉轻轻把它 530 00:23:33,674 --> 00:23:35,574 抱在怀里用一只青筋 531 00:23:35,586 --> 00:23:36,936 突暴的手悲痛的抚摸着 532 00:23:36,936 --> 00:23:40,125 它黎明时分老黑猫在徐国强的 533 00:23:40,125 --> 00:23:42,824 怀抱里死去了老汉用手掌抹 534 00:23:42,824 --> 00:23:44,924 去满脸泪水抱起这个咽气 535 00:23:44,924 --> 00:23:46,961 的伙伴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 536 00:23:47,523 --> 00:23:49,586 他看见外面已经铺了一层 537 00:23:49,586 --> 00:23:51,523 寸把厚的雪天阴得 538 00:23:51,537 --> 00:23:54,961 很重空中仍然飘飞着雪花风 539 00:23:54,974 --> 00:23:57,523 已经完全停了空气中流荡着 540 00:23:57,537 --> 00:24:00,061 一种微微的温暖他把老黑猫 541 00:24:00,174 --> 00:24:02,237 安放在阳台的一个角落里用 542 00:24:02,250 --> 00:24:04,537 那片棉垫遮盖住它然后静静 543 00:24:04,537 --> 00:24:06,375 地立在栏杆边望着风雪 544 00:24:06,375 --> 00:24:08,773 迷蒙的城市和模模糊糊的远山 545 00:24:09,074 --> 00:24:11,761 嘴里叹息着胡碴子周围结上 546 00:24:11,761 --> 00:24:14,487 了一圈白霜徐国强老汉一个上午 547 00:24:14,586 --> 00:24:17,099 没有出自己的房门他盘腿坐 548 00:24:17,099 --> 00:24:19,162 在床铺上沉默地抽了很 549 00:24:19,162 --> 00:24:21,987 长一阵烟后来他在床下 550 00:24:22,011 --> 00:24:24,261 找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用笤帚 551 00:24:24,287 --> 00:24:26,375 打扫干净给里面垫了一些新 552 00:24:26,375 --> 00:24:28,961 棉絮他要像安葬人一样安葬 553 00:24:28,974 --> 00:24:31,648 他的老黑猫中午前后他的 554 00:24:31,662 --> 00:24:33,461 猫入殓了他把那只 555 00:24:33,461 --> 00:24:35,674 猫经常饮水吃食的小碗和 556 00:24:35,686 --> 00:24:37,574 那个毛线蛋都放在了棺材 557 00:24:37,574 --> 00:24:40,211 里然后拿小木片把木匣子钉 558 00:24:40,211 --> 00:24:43,287 起来福军和爱云中午都不回家 559 00:24:43,287 --> 00:24:45,987 来他自己也无心吃饭于是就 560 00:24:45,987 --> 00:24:47,761 把这个小木匣装进一个破 561 00:24:47,761 --> 00:24:49,511 提包又拿了一把挖炉灰 562 00:24:49,511 --> 00:24:51,511 的小铁铲一个人静悄悄地 563 00:24:51,537 --> 00:24:53,424 出了门他踏着厚茸茸的 564 00:24:53,436 --> 00:24:55,724 积雪出了家属楼后边的小门 565 00:24:56,148 --> 00:24:59,199 蹒跚着来到街道上满天雪花像 566 00:24:59,211 --> 00:25:02,299 无数只纷飞的白蝴蝶徐国强老汉 567 00:25:02,299 --> 00:25:04,424 脸绷得紧紧的路上偶尔有 568 00:25:04,449 --> 00:25:05,961 认识他的人热情地给他 569 00:25:05,974 --> 00:25:08,237 打招呼他只是严峻地点点头 570 00:25:09,049 --> 00:25:10,511 他到离地委不远处的一个 571 00:25:10,511 --> 00:25:13,000 小山沟里在马路旁边瞅了 572 00:25:13,000 --> 00:25:15,250 个向阳的小山坡用小铁 573 00:25:15,362 --> 00:25:16,612 铲在土崖根下掘个 574 00:25:16,625 --> 00:25:18,711 小洞把那个小木匣放进去 575 00:25:19,074 --> 00:25:21,487 然后用土掩埋起来并且像真正 576 00:25:21,487 --> 00:25:23,511 的坟墓一样弄起一个小土包 577 00:25:24,074 --> 00:25:26,461 殡葬全部结束后他蹲在这个 578 00:25:26,487 --> 00:25:28,750 小土包旁边又抽起了旱烟 579 00:25:29,125 --> 00:25:32,186 雪花悄无声息地降落着天地间一片 580 00:25:32,186 --> 00:25:34,261 寂静他的双肩和栽绒 581 00:25:34,261 --> 00:25:37,037 棉帽很快白了他痴呆呆地 582 00:25:37,049 --> 00:25:39,311 望着对面白皑皑的雪山和不 583 00:25:39,311 --> 00:25:41,737 远处的一大片建筑物一缕白烟 584 00:25:41,761 --> 00:25:43,548 从嘴里喷出来在头顶上 585 00:25:43,548 --> 00:25:47,173 的雪花间缭绕徐国强老汉突然感到 586 00:25:47,287 --> 00:25:50,412 这个世界空落落的许多昨天还记忆犹新 587 00:25:50,412 --> 00:25:52,825 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变得很遥远了 588 00:25:53,375 --> 00:25:56,523 这时候他并不感到生命短促反而 589 00:25:56,537 --> 00:25:59,836 觉得他活得太长久毫无疑问老黑猫 590 00:25:59,836 --> 00:26:01,575 的死对徐国强老汉的打击是 591 00:26:01,586 --> 00:26:04,500 沉重的只有他自己才能体验到 592 00:26:04,612 --> 00:26:06,761 这件事的残酷性他也 593 00:26:06,773 --> 00:26:09,011 并不指望别人理解他包括他 594 00:26:09,023 --> 00:26:11,737 家里的人几天来他的情绪 595 00:26:11,761 --> 00:26:13,912 一直很低他也不愿给别人 596 00:26:13,923 --> 00:26:16,511 叙说他的不幸要是说出他 597 00:26:16,511 --> 00:26:18,112 为一只死去的猫而悲伤 598 00:26:18,511 --> 00:26:21,173 也许别人会笑掉牙的只是在星期天 599 00:26:21,173 --> 00:26:24,150 的饭桌上爱云突然提念说这 600 00:26:24,150 --> 00:26:27,511 几天怎不见猫呢猫已经死了他 601 00:26:27,511 --> 00:26:31,200 对女儿说死了也是的这只 602 00:26:31,200 --> 00:26:33,112 猫太老了爱云轻淡地 603 00:26:33,125 --> 00:26:34,875 说了一句然后便去盛 604 00:26:34,875 --> 00:26:38,575 汤晓霞只顾低头吃饭福军一边吃 605 00:26:38,811 --> 00:26:40,787 一边和旁边的一位干部说话 606 00:26:41,362 --> 00:26:43,636 谁也没有再说起这只死去 607 00:26:43,636 --> 00:26:46,200 的牲灵徐国强勉强吃了一 608 00:26:46,200 --> 00:26:48,237 小碗米饭连汤也没喝 609 00:26:48,561 --> 00:26:51,000 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木然地立 610 00:26:51,000 --> 00:26:53,162 在门后边泪水盈满了一双 611 00:26:53,186 --> 00:26:55,650 昏花的老眼他好像听见房间 612 00:26:55,650 --> 00:26:57,886 的什么地方传来喵呜一声叫唤 613 00:26:58,348 --> 00:27:01,261 赶忙把脑袋转了一圈一无所有 614 00:27:01,487 --> 00:27:03,537 是他的耳朵产生了错觉在 615 00:27:03,548 --> 00:27:06,586 以后的日子里每过一两天徐国强 616 00:27:06,598 --> 00:27:08,825 老汉总要在临近黄昏的时候 617 00:27:09,061 --> 00:27:11,500 一个人悄然地走出家门穿过那 618 00:27:11,500 --> 00:27:13,662 条街道来到那个小山湾里在 619 00:27:13,673 --> 00:27:16,723 那个小土包前徘徊一段时光人 620 00:27:16,723 --> 00:27:20,025 的感情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他也许对 621 00:27:20,025 --> 00:27:21,686 人是冷漠的但可以对一个 622 00:27:21,686 --> 00:27:25,061 动物怀着永远的眷恋又是一个黄昏 623 00:27:25,324 --> 00:27:27,650 城市的灯火和山坡上的残雪 624 00:27:27,750 --> 00:27:30,886 闪烁着冰冷的白光大地已经开始 625 00:27:30,886 --> 00:27:33,525 结冻硬帮帮得像铁板一样 626 00:27:34,098 --> 00:27:36,311 风呜咽着从远处的山口中 627 00:27:36,336 --> 00:27:38,250 吹过来灌满了低洼中的 628 00:27:38,261 --> 00:27:42,025 城市徐国强老汉像往常一样穿着厚 629 00:27:42,025 --> 00:27:43,824 厚的挂面羊羔皮大氅戴 630 00:27:43,824 --> 00:27:45,824 着栽绒棉帽又来到掩埋着 631 00:27:45,848 --> 00:27:47,449 老黑猫的那个小山湾溜达 632 00:27:48,025 --> 00:27:49,650 他现在已经没勇气走到那个 633 00:27:49,674 --> 00:27:52,162 小土包前只是在那个山坡下面 634 00:27:52,162 --> 00:27:55,011 的公路边上来回走几圈这 635 00:27:55,011 --> 00:27:56,987 在很大程度上倒不是专门 636 00:27:56,987 --> 00:27:59,511 来祭奠那只死去的猫他 637 00:27:59,511 --> 00:28:01,261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跑到 638 00:28:01,261 --> 00:28:03,000 这里来了就好像他在这 639 00:28:03,000 --> 00:28:05,674 地方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尽管 640 00:28:05,699 --> 00:28:08,000 毫无指望再拾回来但仍然还要 641 00:28:08,025 --> 00:28:11,674 反复寻找徐国强老汉在马路边上溜达了 642 00:28:11,686 --> 00:28:14,787 几圈正准备返身回家去却突然 643 00:28:14,799 --> 00:28:16,186 又听见了一声猫的叫唤 644 00:28:16,761 --> 00:28:18,612 他心一惊不由转过 645 00:28:18,612 --> 00:28:20,436 脸向山坡上望了一眼 646 00:28:20,987 --> 00:28:23,237 除过一片昏暗他什么也没有 647 00:28:23,237 --> 00:28:25,525 看见他摇摇戴栽绒棉帽 648 00:28:25,525 --> 00:28:27,811 的脑袋知道他的耳朵又出 649 00:28:27,811 --> 00:28:30,799 了毛病喵呜又是一声猫的 650 00:28:30,811 --> 00:28:33,537 叫唤声这下老汉听真切了 651 00:28:34,098 --> 00:28:36,223 这的确是一声猫叫而且 652 00:28:36,250 --> 00:28:37,862 和他的老猫叫声几乎 653 00:28:37,886 --> 00:28:41,174 一模一样一股凉气沿着老汉的后 654 00:28:41,174 --> 00:28:44,237 脊梁一直窜到后脑勺上难道他 655 00:28:44,237 --> 00:28:45,775 的老黑猫真的活过来了 656 00:28:46,336 --> 00:28:48,912 他尽管是个老共产党员但多少还 657 00:28:48,912 --> 00:28:52,037 有点迷信心想是不是猫的魂灵在 658 00:28:52,037 --> 00:28:54,287 他附近叫唤呢当又听见一 659 00:28:54,287 --> 00:28:56,711 声猫叫后他才发现这 660 00:28:56,711 --> 00:28:59,487 叫声是从公路前面传来的他 661 00:28:59,500 --> 00:29:01,650 怔怔地立在路边看见前面一个 662 00:29:01,674 --> 00:29:03,723 黑糊糊的人影向他这边走来 663 00:29:04,275 --> 00:29:06,098 直等到这个人走到他面前 664 00:29:06,525 --> 00:29:09,199 他才认出这是他的外孙女晓霞 665 00:29:09,775 --> 00:29:12,287 你怎到这儿来了徐国强老汉 666 00:29:12,311 --> 00:29:15,125 走前一步对外孙女说晓霞 667 00:29:15,150 --> 00:29:16,625 从她的棉大衣里掏出 668 00:29:16,636 --> 00:29:18,386 一只小猫举到他面前 669 00:29:18,386 --> 00:29:21,287 说外爷我在自由市场上给 670 00:29:21,287 --> 00:29:23,061 你买了一只猫你看 671 00:29:23,449 --> 00:29:26,148 也是黑的两只眼睛黄黄的 672 00:29:26,449 --> 00:29:28,461 和你原来的那只一样说不定 673 00:29:28,487 --> 00:29:29,824 就是老黑猫生的儿子呢 674 00:29:30,386 --> 00:29:33,398 外爷你不要难过我知道你一个 675 00:29:33,398 --> 00:29:35,799 人常到这地方来徐国强老汉 676 00:29:35,898 --> 00:29:37,648 从外孙女手里接过那只 677 00:29:37,662 --> 00:29:39,961 小黑猫弯下腰用脸颊在猫 678 00:29:39,961 --> 00:29:42,362 身上蹭了蹭黑暗中忍不住泪水 679 00:29:42,386 --> 00:29:45,386 夺眶而出他伸出一只手在外孙女 680 00:29:45,398 --> 00:29:47,886 头上摸了摸说咱们回家 681 00:29:47,886 --> 00:29:51,549 去吧第二十八章一九八一年农历正月十六过 682 00:29:51,549 --> 00:29:54,412 罢传统的小年以后黄原地区各 683 00:29:54,412 --> 00:29:56,737 县的县城顿时涌满了公社 684 00:29:56,761 --> 00:29:59,311 和农村来的基层干部这些人 685 00:29:59,336 --> 00:30:00,875 胸前的钮扣上都挂着 686 00:30:00,886 --> 00:30:03,237 一张红油光纸条上面印有 687 00:30:03,261 --> 00:30:05,561 代表证三字各县每年这个 688 00:30:05,574 --> 00:30:09,561 时候召开县社队小队四级干部 689 00:30:09,574 --> 00:30:12,049 会议似乎像过节一样也成了 690 00:30:12,049 --> 00:30:15,011 个传统会议期间这些小小的 691 00:30:15,023 --> 00:30:17,299 县城陡然间会增加一倍左右的 692 00:30:17,311 --> 00:30:20,811 人口显得异常地拥挤和热闹县城 693 00:30:20,811 --> 00:30:24,261 的小学中学和各机关一切闲置 694 00:30:24,261 --> 00:30:26,199 的房屋和窑洞都睡满了 695 00:30:26,211 --> 00:30:29,386 这些各地农村来的杰出人物通常 696 00:30:29,398 --> 00:30:31,987 这期间县上都要唱大戏这种 697 00:30:32,000 --> 00:30:35,349 会议似乎越热闹效果越好按 698 00:30:35,349 --> 00:30:37,648 老套路每年的四干会主要是 699 00:30:37,662 --> 00:30:40,211 总结去年的工作安排今年的生产 700 00:30:40,436 --> 00:30:42,949 全体大会上由县委书记做总结 701 00:30:42,961 --> 00:30:46,273 报告县上其他领导围绕报告中心分别 702 00:30:46,273 --> 00:30:48,487 讲一通话然后以公社为单位 703 00:30:48,511 --> 00:30:51,836 进行讨论今年的四干会非同以往因为 704 00:30:51,849 --> 00:30:54,362 这是农村实行个人承包责任制以来的 705 00:30:54,386 --> 00:30:56,648 第一个四干会不知哪个县开 706 00:30:56,648 --> 00:30:58,987 的头今年四干会除过传统 707 00:30:58,987 --> 00:31:01,299 的日程安排另增添一个新内容 708 00:31:01,574 --> 00:31:04,386 在会议结束时举行声势浩大的夸 709 00:31:04,386 --> 00:31:07,737 富活动于是各县闻风而纷纷 710 00:31:07,750 --> 00:31:11,299 效仿这真是时代变做法也截然 711 00:31:11,299 --> 00:31:14,224 相反往年的四干会通常都要 712 00:31:14,237 --> 00:31:17,061 批判几个有资本主义倾向的阶级敌人 713 00:31:17,424 --> 00:31:20,112 今年却大张旗鼓地表彰发家致富的人 714 00:31:20,674 --> 00:31:22,599 谁能不为之而感慨万千呢 715 00:31:23,099 --> 00:31:25,700 既然各县都准备这样搞原 716 00:31:25,700 --> 00:31:29,098 西县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尽管县委书记 717 00:31:29,125 --> 00:31:32,775 张有智向来反感这类大哄大嗡但看来 718 00:31:32,775 --> 00:31:34,900 不这样搞也不行以前他是 719 00:31:34,912 --> 00:31:37,586 副职不感兴趣的事可以回避但 720 00:31:37,586 --> 00:31:39,523 现在他成了一把手就不敢再 721 00:31:39,523 --> 00:31:42,523 任性了夸富实际上是赞扬新政策 722 00:31:42,523 --> 00:31:45,674 哩张有智把这件事交给二把手 723 00:31:45,699 --> 00:31:48,636 马国雄去操办这差事正对国雄 724 00:31:48,636 --> 00:31:51,324 的口味他最热心这些红火工作 725 00:31:51,886 --> 00:31:55,474 我们知道一九七七年他曾负责导演了 726 00:31:55,586 --> 00:31:57,711 接待中央高老的那次著名活动 727 00:31:58,287 --> 00:32:01,311 马国雄根据常委会的决定早在元旦 728 00:32:01,311 --> 00:32:04,811 前后就召开了电话会议要求各公社 729 00:32:04,923 --> 00:32:08,700 推选冒尖户冒尖户的标准是年收入粮 730 00:32:08,724 --> 00:32:11,673 一万斤或钱五千元各公社不限 731 00:32:11,673 --> 00:32:14,412 名额有多少推选多少但不能连 732 00:32:14,412 --> 00:32:17,311 一名也没有冒尖户除在春节 733 00:32:17,311 --> 00:32:20,662 后四干会上披红挂花游街以外每 734 00:32:20,662 --> 00:32:22,950 户还要给奖励飞人牌缝纫机一 735 00:32:22,950 --> 00:32:26,211 架这件事首先难倒了石圪节 736 00:32:26,224 --> 00:32:30,136 公社书记徐治功治功知道按照县上 737 00:32:30,150 --> 00:32:32,798 要求的标准他们公社连一个冒尖户 738 00:32:32,825 --> 00:32:35,548 也找不出来石圪节是全县最 739 00:32:35,548 --> 00:32:38,336 穷的公社虽然实行了责任制农民 740 00:32:38,336 --> 00:32:40,362 的日子比往年好了可新 741 00:32:40,362 --> 00:32:43,112 政策才刚刚一年凭什么能打下 742 00:32:43,136 --> 00:32:46,211 万斤粮食或赚下五千元钱呢这 743 00:32:46,211 --> 00:32:47,875 不是逼着让他徐治功去上吊 744 00:32:47,875 --> 00:32:51,912 吗哼别说农民他徐治功也 745 00:32:51,912 --> 00:32:54,636 没那么多家当可是找不出 746 00:32:54,662 --> 00:32:56,750 冒尖户徐治功没办法给县 747 00:32:56,750 --> 00:32:59,875 上交待再说没个冒尖户他又 748 00:32:59,875 --> 00:33:02,586 有什么脸面去参加四干会找 749 00:33:02,586 --> 00:33:04,950 不出来也得找找不出来 750 00:33:05,061 --> 00:33:06,923 就说明他徐治功没把工作做好 751 00:33:07,487 --> 00:33:10,348 他们副手刘根民叫来发愁地和 752 00:33:10,348 --> 00:33:12,298 他商量到哪里去找个冒尖户 753 00:33:12,875 --> 00:33:15,275 两个人扳着手指头一个村子一个 754 00:33:15,275 --> 00:33:17,375 村子往过数结果还是找不 755 00:33:17,375 --> 00:33:19,912 出来一个徐治功突然手在大腿上 756 00:33:19,936 --> 00:33:23,173 拍一巴掌说我好像听说双水村 757 00:33:23,173 --> 00:33:25,787 的金富弄了不少钱兴许这个 758 00:33:25,787 --> 00:33:28,787 小子能够上标准哩刘根民淡淡一 759 00:33:28,787 --> 00:33:31,324 笑对兴奋的徐主任说据 760 00:33:31,336 --> 00:33:33,699 有人传说他的钱不是从正路 761 00:33:33,699 --> 00:33:36,112 上得来的去他妈的不管 762 00:33:36,112 --> 00:33:38,112 是偷的还是抢的只要凑 763 00:33:38,112 --> 00:33:40,723 够五千块就行了这样恐怕不行 764 00:33:41,287 --> 00:33:45,150 刘根民摇摇头再说如果这小子真是 765 00:33:45,162 --> 00:33:46,737 用不正当手段弄来的钱 766 00:33:47,098 --> 00:33:48,549 他也不会给你说他有 767 00:33:48,549 --> 00:33:52,400 那么多那咱们怎么办徐治功束手无策地 768 00:33:52,400 --> 00:33:55,324 问刘根民刘根民能有什么办法呢 769 00:33:55,886 --> 00:33:57,912 徐治功背抄着手在地上走了 770 00:33:57,924 --> 00:34:01,250 两圈又来了灵感说你的 771 00:34:01,261 --> 00:34:04,061 同学孙少安怎么样这小子开了烧砖 772 00:34:04,061 --> 00:34:06,973 窑说不定赚下不少钱呢据 773 00:34:06,973 --> 00:34:08,974 我所知少安也没赚下 774 00:34:09,000 --> 00:34:12,836 那么多钱刘根民说不管怎样咱们 775 00:34:12,849 --> 00:34:15,487 一块到双水村去看看刘根民也和 776 00:34:15,500 --> 00:34:17,961 徐治功一样急找不出个冒尖户 777 00:34:18,199 --> 00:34:21,237 县上不会饶了石圪节公社刘根民 778 00:34:21,262 --> 00:34:22,925 只好和徐治功一人骑了一 779 00:34:22,925 --> 00:34:26,199 辆自行车到双水村找孙少安看能不能 780 00:34:26,224 --> 00:34:28,137 把他的同学凑合成个冒尖户 781 00:34:28,711 --> 00:34:30,750 公社的两位领导在烧砖窑的 782 00:34:30,762 --> 00:34:32,586 土场上找到了满脸烟灰 783 00:34:32,586 --> 00:34:35,987 的孙少安少安听他们说明来意后惊讶 784 00:34:35,987 --> 00:34:39,311 地说哎呀你们也不想想我 785 00:34:39,311 --> 00:34:41,550 就这么个摊场怎么可能赚 786 00:34:41,550 --> 00:34:43,711 下那么多钱呢你甭轻看 787 00:34:43,724 --> 00:34:47,050 这事徐治功诱导说当了冒尖户 788 00:34:47,425 --> 00:34:49,487 不光到县上披红挂花扬一 789 00:34:49,487 --> 00:34:51,375 回名还给奖一台缝纫机 790 00:34:51,375 --> 00:34:54,500 呢我没资格去光荣嘛少安 791 00:34:54,525 --> 00:34:56,786 无可奈何地说把我的骨头卖 792 00:34:56,786 --> 00:34:59,449 了也凑不够那么多钱嗨 793 00:34:59,911 --> 00:35:02,487 这就看怎样算账哩徐治功嘴 794 00:35:02,500 --> 00:35:04,650 一撇给刘根民挤了一下眼睛 795 00:35:05,050 --> 00:35:07,425 咱们回家去说吧少安引着 796 00:35:07,436 --> 00:35:10,724 他们回到家里徐治功一进院子就 797 00:35:10,737 --> 00:35:12,250 指着少安的三孔新窑洞 798 00:35:12,250 --> 00:35:15,750 说这不是个冒尖户是个啥秀莲 799 00:35:15,762 --> 00:35:17,750 一看两个公社领导上了门 800 00:35:17,849 --> 00:35:21,125 赶忙洗手做饭徐治功立刻发明了一种 801 00:35:21,150 --> 00:35:24,125 新式算账法他把孙少安的现金 802 00:35:24,362 --> 00:35:27,711 粮食窑洞和家里的东西统统折 803 00:35:27,711 --> 00:35:30,311 了价打在一起估算后来又 804 00:35:30,324 --> 00:35:33,199 加上了现存的砖砖坯和烧砖 805 00:35:33,199 --> 00:35:36,987 窑尽管这样挖空心思算了一番结果还是 806 00:35:37,000 --> 00:35:40,324 凑不够五千元这时候在锅台上擀 807 00:35:40,324 --> 00:35:42,186 面的秀莲插嘴说要把我 808 00:35:42,186 --> 00:35:43,987 爸爸的算上大概就够了 809 00:35:44,550 --> 00:35:46,500 她听说能奖一台缝纫机就 810 00:35:46,512 --> 00:35:49,599 一心想当这个冒尖户她早就梦想 811 00:35:49,699 --> 00:35:53,250 有一台缝纫机对陷入困境的 812 00:35:53,273 --> 00:35:55,987 徐治功高兴地说可是我和爸 813 00:35:56,012 --> 00:35:59,311 已经分家了少安说父子分家不 814 00:35:59,311 --> 00:36:02,137 分家有什么两样秀莲白了一 815 00:36:02,137 --> 00:36:04,974 眼丈夫意思是埋怨他太傻 816 00:36:04,974 --> 00:36:06,773 了为什么把一台不要线的 817 00:36:06,786 --> 00:36:10,086 缝纫机扔了呢徐治功竟然就麻麻糊糊 818 00:36:10,199 --> 00:36:12,186 把孙玉厚的财产也算到少安 819 00:36:12,199 --> 00:36:15,125 名下总算凑够了标准他终于 820 00:36:15,148 --> 00:36:18,699 搜肠刮肚为石圪节创造了个冒尖户于是 821 00:36:19,175 --> 00:36:21,836 过罢小年孙少安就以队长和 822 00:36:21,849 --> 00:36:24,561 石圪节公社惟一的冒尖户的双重身份 823 00:36:24,762 --> 00:36:27,523 参加了县上的四干会双水村 824 00:36:27,550 --> 00:36:30,036 去开会的人还有田福堂和金俊武 825 00:36:30,425 --> 00:36:32,512 这两个精明人都在心里嘲笑 826 00:36:32,536 --> 00:36:35,612 他们村的另一个精明人孙少安虽然知道 827 00:36:35,711 --> 00:36:38,237 他是个冒牌冒尖户但既然被徐治功 828 00:36:38,262 --> 00:36:41,175 糊弄出台子不会唱戏也是硬装成 829 00:36:41,175 --> 00:36:44,387 个戏子了会议期间冒尖户们像 830 00:36:44,398 --> 00:36:46,711 平民中新封的贵族一般受到了 831 00:36:46,737 --> 00:36:49,849 非同寻常的抬举其他社队干部都是 832 00:36:49,862 --> 00:36:51,911 自带铺盖七八个人挤在一个 833 00:36:51,936 --> 00:36:54,836 学生宿舍里而冒尖户和各公社 834 00:36:54,849 --> 00:36:57,836 领导一起被安排在县招待所两个人 835 00:36:57,862 --> 00:37:00,074 住一间带沙发的房子吃饭 836 00:37:00,086 --> 00:37:02,625 也在县招待所的小餐厅有社会 837 00:37:02,648 --> 00:37:05,112 还普遍贫穷的状况下这些发达 838 00:37:05,112 --> 00:37:07,050 起来的农民受到了人们的尊敬 839 00:37:07,461 --> 00:37:09,112 他们佩戴着写有冒尖户的 840 00:37:09,125 --> 00:37:11,875 红纸条走到街上连干部们 841 00:37:11,875 --> 00:37:14,625 都羡慕地议论他们是呀这些 842 00:37:14,637 --> 00:37:17,512 每月挣几十元钱的公家人恐怕有 843 00:37:17,512 --> 00:37:19,800 五千块存款的也不多人们的 844 00:37:19,811 --> 00:37:22,961 观念在迅速地发生变化过去尊敬 845 00:37:22,961 --> 00:37:25,961 的是各种运动产生的积极分子现在 846 00:37:25,974 --> 00:37:27,824 却把仰慕的目光投照到这些 847 00:37:27,836 --> 00:37:29,561 腰里别着人民币的人物身上 848 00:37:29,561 --> 00:37:29,711 了 849 00:37:30,099 --> 00:37:32,273 孙少安站在这个光荣的行列里 850 00:37:32,637 --> 00:37:35,862 心慌得像兔子一般乱窜他知道 851 00:37:36,224 --> 00:37:38,150 在全县这几十个冒尖户中 852 00:37:38,411 --> 00:37:40,637 大部分是真冒尖也有假冒 853 00:37:40,637 --> 00:37:43,275 尖的他自己属于后一种冒尖户 854 00:37:43,849 --> 00:37:46,512 他真后悔为了一台缝纫机而 855 00:37:46,523 --> 00:37:49,262 来受这种精神折磨除过开会 856 00:37:49,461 --> 00:37:52,425 他也不上街去他心虚似乎 857 00:37:52,436 --> 00:37:54,336 感到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 858 00:37:54,336 --> 00:37:57,125 是个假的他同屋住着柳岔公社 859 00:37:57,125 --> 00:38:00,074 的一个冒尖户名叫胡永合是靠 860 00:38:00,099 --> 00:38:02,686 长途贩运发财的这家伙是个真 861 00:38:02,699 --> 00:38:05,961 冒尖据他夸耀他可以一次包县 862 00:38:05,961 --> 00:38:08,711 运输公司的两辆汽车到省城和 863 00:38:08,724 --> 00:38:10,898 中部平原的县镇拉面粉回到 864 00:38:10,911 --> 00:38:14,711 山区每袋净赚四五元钱胡永合气派 865 00:38:14,711 --> 00:38:17,137 很大对少安说他今年还 866 00:38:17,137 --> 00:38:19,875 准备办个罐头加工厂呢几天以来 867 00:38:20,173 --> 00:38:23,237 孙少安被各种情况刺激得坐卧不安同时 868 00:38:23,250 --> 00:38:25,612 也在内心升腾一种新的雄心壮志 869 00:38:26,186 --> 00:38:29,449 他感到由于过去太穷生活一旦 870 00:38:29,461 --> 00:38:33,237 有所改善就有点心满意足了现在看来 871 00:38:33,599 --> 00:38:36,237 他应该放开手脚发展自己的事业 872 00:38:36,811 --> 00:38:39,362 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冒尖户他 873 00:38:39,362 --> 00:38:42,574 暗暗下决心明年他要理直气壮地来 874 00:38:42,574 --> 00:38:45,362 参加这样的会议在别的冒尖户们 875 00:38:45,387 --> 00:38:47,961 外出逛悠的时候孙少安就一个 876 00:38:47,961 --> 00:38:50,036 人躲在房间里开始谋算他 877 00:38:50,048 --> 00:38:52,936 下一步的宏图远景他想回去以后 878 00:38:53,286 --> 00:38:55,900 先立刻筹划买一台中型300 879 00:38:55,900 --> 00:38:57,936 型制砖机多开几个烧砖 880 00:38:57,936 --> 00:38:59,775 窑办它个真正的砖厂 881 00:39:00,336 --> 00:39:04,423 当然要迈出第一步困难就很多首先 882 00:39:04,423 --> 00:39:06,949 是资金问题一台中型制砖 883 00:39:06,949 --> 00:39:09,237 机就得五千元他个人的钱 884 00:39:09,262 --> 00:39:11,811 根本买不起更不要说扩大生产 885 00:39:11,911 --> 00:39:15,224 还得有其它花费至于人手现在 886 00:39:15,237 --> 00:39:17,512 倒可以雇几个人虽然雇工还 887 00:39:17,512 --> 00:39:20,112 没有明确的政策但许多地方已经 888 00:39:20,112 --> 00:39:23,324 有这样的现象公家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889 00:39:23,887 --> 00:39:26,336 据他二爸说报纸上现在 890 00:39:26,349 --> 00:39:28,387 对这问题正讨论着哩他 891 00:39:28,387 --> 00:39:31,798 首先发愁的是钱没有办法看来 892 00:39:31,824 --> 00:39:34,000 只能走贷款这条路这一天 893 00:39:34,012 --> 00:39:36,362 晚饭后他找到了公社的徐 894 00:39:36,362 --> 00:39:38,512 主任和刘主任向他们倾吐了 895 00:39:38,536 --> 00:39:42,050 自己的心事徐治功和刘根民马上表示 896 00:39:42,050 --> 00:39:44,824 支持他的想法说回去以后立即 897 00:39:44,836 --> 00:39:46,987 给他贷款他要多少就给 898 00:39:46,987 --> 00:39:50,012 贷多少两位主任这次会上也受到 899 00:39:50,012 --> 00:39:52,775 了强烈刺激别的公社都有两名 900 00:39:52,786 --> 00:39:55,536 以上的冒尖户来参加会议就他们 901 00:39:55,550 --> 00:39:57,550 公社是一户并且还是个假 902 00:39:57,550 --> 00:40:00,262 的他们来参加这个会实在是 903 00:40:00,286 --> 00:40:02,686 脸上无光因此决心回去也 904 00:40:02,686 --> 00:40:05,211 要大干一番下决心搞出几个真正 905 00:40:05,211 --> 00:40:07,961 的冒尖户来四干会的最后一天 906 00:40:08,286 --> 00:40:10,750 原西县举行了隆重的表彰冒尖户 907 00:40:10,762 --> 00:40:14,349 大会当时俗称夸富会这一天 908 00:40:14,675 --> 00:40:17,574 原西县城一片热闹除过参加会议 909 00:40:17,574 --> 00:40:20,612 的一千多名干部外城里的机关干部和 910 00:40:20,625 --> 00:40:24,536 市民也都纷纷涌进了县体育场县广播站 911 00:40:24,637 --> 00:40:28,036 在向全县转播大会实况体育场挤 912 00:40:28,036 --> 00:40:32,286 得人山人海主席台下冒尖户们全部披红 913 00:40:32,300 --> 00:40:35,436 挂花骑在高头在马上一个个都 914 00:40:35,436 --> 00:40:38,112 被装扮得像状元兼驸马人们 915 00:40:38,125 --> 00:40:40,199 都新奇地想挤前去看看这些 916 00:40:40,224 --> 00:40:43,250 光荣的老百姓简短的会议仪式举行 917 00:40:43,250 --> 00:40:45,512 完以后夸富大游行开始了 918 00:40:46,074 --> 00:40:48,974 总指挥马国雄手里拿着个电喇叭 919 00:40:49,286 --> 00:40:52,175 满头大汗地跑个不停指挥着游行 920 00:40:52,175 --> 00:40:55,375 队伍按顺序出了体育场浩浩荡荡走 921 00:40:55,375 --> 00:40:58,286 向大街游行队伍的最前边是 922 00:40:58,300 --> 00:41:01,025 十几班吹鼓手这些被召来的是 923 00:41:01,036 --> 00:41:03,400 全县最著名的乐人唢呐上 924 00:41:03,425 --> 00:41:06,050 挽着红绸花一个个都大显神通 925 00:41:06,286 --> 00:41:09,050 腮帮子鼓得像拳头一般大唢呐 926 00:41:09,050 --> 00:41:12,400 声和锣鼓声震天价喧吼四面八方 927 00:41:12,425 --> 00:41:14,887 鞭炮声聚起空气中弥漫着 928 00:41:14,911 --> 00:41:18,137 呛人的硝烟味乐队后面是骑马 929 00:41:18,137 --> 00:41:20,737 的冒尖户们他们的马都由 930 00:41:20,750 --> 00:41:23,224 县委和各部门的领导人牵着 931 00:41:23,612 --> 00:41:25,786 使得这些受宠的泥腿把子们都 932 00:41:25,800 --> 00:41:28,536 十分不好意思此刻一个个羞怯地低着 933 00:41:28,536 --> 00:41:32,237 头像些新娘子似的冒尖户后面是 934 00:41:32,250 --> 00:41:34,525 一长溜工具车每辆车 935 00:41:34,550 --> 00:41:36,474 驾驶楼的顶棚上面都搁着 936 00:41:36,487 --> 00:41:39,137 一架飞人牌缝纫机这是给冒尖户 937 00:41:39,137 --> 00:41:41,625 们的奖品缝纫机上贴着大红 938 00:41:41,650 --> 00:41:44,686 喜字马国雄几乎把这个活动弄 939 00:41:44,686 --> 00:41:47,300 成了集体婚礼工具车使劲按 940 00:41:47,300 --> 00:41:50,036 着喇叭警告两边潮水般拥挤的 941 00:41:50,050 --> 00:41:52,711 人群让路它们跟在马匹后面像 942 00:41:52,724 --> 00:41:55,449 乌龟般慢慢地爬蜒着工具车 943 00:41:55,461 --> 00:41:58,300 后面紧跟着四干会的一千多名代表 944 00:41:58,875 --> 00:42:01,086 市民们现在已经挤在街道两旁 945 00:42:01,336 --> 00:42:03,661 欢天喜地观看这场无比新鲜的热闹 946 00:42:03,661 --> 00:42:06,300 景致披红挂花的孙少安骑在马上 947 00:42:06,586 --> 00:42:08,773 在一片洪水般的喧嚣和炮仗 948 00:42:08,773 --> 00:42:10,875 的爆炸声中两只眼睛不由 949 00:42:10,875 --> 00:42:13,824 地潮湿了此刻他已经忘记了 950 00:42:13,824 --> 00:42:16,387 他是个冒充的冒尖户而全身心地 951 00:42:16,411 --> 00:42:19,061 沉浸在一种幸福之中自从降生到 952 00:42:19,086 --> 00:42:21,425 这个世界上他第一次感到了作为 953 00:42:21,425 --> 00:42:23,186 人的尊贵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