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4,000 第十六章对于孙玉亭来说眼前的生活仍然 2 00:00:04,011 --> 00:00:07,650 像梦一般不可思议实行责任制尽管半年 3 00:00:07,661 --> 00:00:09,561 多了他还没有从这个变化 4 00:00:09,561 --> 00:00:12,262 中反应过来农村的改革如同一次 5 00:00:12,287 --> 00:00:14,800 大爆炸把我们的玉亭同志震 6 00:00:14,800 --> 00:00:16,975 成了严重的脑震荡失去了亲爱 7 00:00:16,975 --> 00:00:19,611 的集体以后孙玉亭感到就像没 8 00:00:19,611 --> 00:00:23,024 娘的孩子一样灰溜溜的唉他 9 00:00:23,036 --> 00:00:26,475 不得不像众人一样单家独户过日子了他 10 00:00:26,475 --> 00:00:29,361 当然也不再是双水村举足轻重的人物 11 00:00:29,937 --> 00:00:32,075 人们现在在村巷里碰见他 12 00:00:32,637 --> 00:00:34,862 甚至连个招呼也不打就 13 00:00:34,862 --> 00:00:38,399 像他不存在似的哼想当初 14 00:00:38,673 --> 00:00:40,923 双水村什么事上能离开他孙玉亭 15 00:00:41,500 --> 00:00:43,899 想不到转眼间他就活得这么不 16 00:00:43,899 --> 00:00:47,173 值钱他眷恋往日的岁月那时虽然 17 00:00:47,173 --> 00:00:49,337 他少吃缺穿可心情儿畅快 18 00:00:49,337 --> 00:00:52,286 呀而今就像魂灵一下子被什么 19 00:00:52,286 --> 00:00:55,325 人勾销了起初玉亭根本没心思 20 00:00:55,350 --> 00:00:57,649 一个人出山去种地他要么闷头 21 00:00:57,661 --> 00:00:59,923 睡在烂席片土炕上接二连三地 22 00:00:59,936 --> 00:01:01,923 叹气要么就跑到村前的 23 00:01:01,936 --> 00:01:04,650 公路上意想天开地希望听到外面传来 24 00:01:04,674 --> 00:01:08,287 好消息说集体又要恢复呀如果村里 25 00:01:08,311 --> 00:01:10,125 来了个下乡干部他就趿 26 00:01:10,125 --> 00:01:12,037 拉着那双烂鞋飞快地 27 00:01:12,049 --> 00:01:14,900 跑去打听看政策是不是又要变 28 00:01:14,900 --> 00:01:17,875 回去了在人们几乎忘记一切而发疯 29 00:01:17,887 --> 00:01:20,849 似的谋光景的时候双水村恐怕只有 30 00:01:20,875 --> 00:01:23,474 玉亭一个人仍然在关心着国家大事 31 00:01:24,049 --> 00:01:26,049 每天他都要跑到金家湾那 32 00:01:26,049 --> 00:01:27,912 面的学校把报纸拿回家里 33 00:01:28,186 --> 00:01:29,986 一张一张往过看指望 34 00:01:29,986 --> 00:01:32,436 在字里行间寻找到某些恢复到过去 35 00:01:32,436 --> 00:01:34,549 的迹象但他一天比一天失望 36 00:01:35,125 --> 00:01:37,561 社会看来不仅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 37 00:01:37,575 --> 00:01:40,775 状态而且离过去越来越远了既然 38 00:01:40,799 --> 00:01:43,625 世事看来没希望再变回去他 39 00:01:43,625 --> 00:01:46,224 就无法和现实再赌气一个明摆 40 00:01:46,224 --> 00:01:49,000 的事实是他一家五口人总得 41 00:01:49,012 --> 00:01:51,525 吃饭他难以在土炕上继续睡 42 00:01:51,525 --> 00:01:54,387 下去了首先贺凤英就不能让他安宁 43 00:01:54,611 --> 00:01:56,924 开始咒骂起了他你这样装 44 00:01:56,924 --> 00:01:59,700 死狗今年下来叫老娘和三个 45 00:01:59,700 --> 00:02:01,787 你的娃吃风屙屁呀你 46 00:02:01,787 --> 00:02:04,436 看现在到什么时候了人家把地 47 00:02:04,462 --> 00:02:06,150 都快种完了咱的还 48 00:02:06,150 --> 00:02:08,012 干放在那里等着叫谁 49 00:02:08,012 --> 00:02:10,537 给你种呀凤英虽然过去和 50 00:02:10,537 --> 00:02:12,887 他一样热心革命但看来她终究 51 00:02:12,887 --> 00:02:15,650 是妇道人家一旦世事变了就 52 00:02:15,650 --> 00:02:18,900 把光景日月看得高于一切没有办法 53 00:02:19,223 --> 00:02:22,324 孙玉亭只好蔫头耷脑地扛起镢头出山 54 00:02:22,324 --> 00:02:24,775 去了老婆尽管骂得难听但 55 00:02:24,787 --> 00:02:26,986 骂得也有道理他已经过惯 56 00:02:26,986 --> 00:02:29,336 了红火热闹的集体生括一个人 57 00:02:29,361 --> 00:02:31,875 孤零零地在山里劳动一整天把 58 00:02:31,875 --> 00:02:34,775 他寂寞得心慌意乱四山里静悄悄 59 00:02:34,775 --> 00:02:37,211 的几乎看不见人的踪影只有 60 00:02:37,223 --> 00:02:39,375 很远的地方才偶尔传来一两声 61 00:02:39,400 --> 00:02:42,324 什么人的吆牛声孙玉亭心灰意懒 62 00:02:42,324 --> 00:02:44,050 地做一阵活就圪蹴在 63 00:02:44,062 --> 00:02:46,900 地里抽半天烟他甚至羡慕地里 64 00:02:46,925 --> 00:02:49,500 觅食的乌鸦瞧它们热热闹闹挤在 65 00:02:49,512 --> 00:02:52,723 一块真好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地刨 66 00:02:52,750 --> 00:02:55,586 挖开后玉亭苦恼起来了他 67 00:02:55,586 --> 00:02:58,787 过去一直领导着大队农田基建队山 68 00:02:58,787 --> 00:03:01,525 里的农话相当生疏旁的不 69 00:03:01,525 --> 00:03:03,750 说连籽种都下不到地里 70 00:03:04,312 --> 00:03:06,949 点种还可以一撒种就把握不住 71 00:03:07,312 --> 00:03:09,236 一个小土圪他就几乎把 72 00:03:09,262 --> 00:03:11,098 一大升小麻籽种抛撒得 73 00:03:11,125 --> 00:03:13,486 一干二净他只好厚着脸去找 74 00:03:13,500 --> 00:03:15,762 他哥求他把一些技术性的 75 00:03:15,775 --> 00:03:18,562 农活帮助做一下在山里孤单 76 00:03:18,562 --> 00:03:20,986 地劳动一天回家吃完晚饭后 77 00:03:21,312 --> 00:03:23,736 玉亭无法立刻躺到烂席片土炕 78 00:03:23,736 --> 00:03:26,425 上去睡觉他总觉得晚上还应该 79 00:03:26,437 --> 00:03:28,473 有些什么事他把碗一丢 80 00:03:28,736 --> 00:03:30,223 便趿拉起那双烂鞋 81 00:03:30,512 --> 00:03:33,098 丧魂失魄地出了大门他也不 82 00:03:33,098 --> 00:03:35,400 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走到了 83 00:03:35,425 --> 00:03:38,312 大队部噢他是开会来了 84 00:03:38,875 --> 00:03:40,687 以前几乎每晚上他都要在 85 00:03:40,687 --> 00:03:43,723 这里开半晚上会现在他竟然又 86 00:03:43,736 --> 00:03:47,275 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里可是会议室门 87 00:03:47,275 --> 00:03:49,361 上那把冰冷的铁锁提醒他 88 00:03:49,775 --> 00:03:52,836 这里不再开会了夜晚出奇的平静 89 00:03:53,412 --> 00:03:55,887 疲劳的庄稼人饭碗一丢就进入 90 00:03:55,887 --> 00:03:58,662 了梦乡唯有东拉河在沟道里 91 00:03:58,775 --> 00:04:01,562 发出寂寞的喧哗声月亮在黑白 92 00:04:01,562 --> 00:04:03,711 相间的云彩里游移大地上 93 00:04:03,736 --> 00:04:07,223 昏昏暗暗孙玉亭一个人惆怅地立在 94 00:04:07,250 --> 00:04:10,537 黑糊糊的大队部院子里心中油然生出 95 00:04:10,562 --> 00:04:13,650 无限悲凉他索性蹲在会议室门台 96 00:04:13,650 --> 00:04:16,800 上一边抽烟一边在黑暗中缅怀 97 00:04:16,800 --> 00:04:19,850 往日那些轰轰烈烈的日子通常很久以后 98 00:04:20,237 --> 00:04:22,487 玉亭才怅怅然从大队部院子 99 00:04:22,487 --> 00:04:24,336 里转出来像个患夜游症 100 00:04:24,336 --> 00:04:26,125 的人一样蹒跚着走过昏暗的 101 00:04:26,137 --> 00:04:29,125 村道这时候他往往还没有一点 102 00:04:29,137 --> 00:04:31,399 睡意他喉咙里堵塞着一团 103 00:04:31,411 --> 00:04:33,187 什么很想找个什么人说说 104 00:04:33,187 --> 00:04:35,887 话但他知道村里没什么人有 105 00:04:35,899 --> 00:04:37,411 兴致和他谈这论那了 106 00:04:37,961 --> 00:04:40,899 这样的时候他便自然地想起 107 00:04:40,899 --> 00:04:44,586 了田福堂可是当他满怀激情地 108 00:04:44,699 --> 00:04:47,300 找了几次田福堂后发现田福堂也 109 00:04:47,300 --> 00:04:49,762 变了连福堂也再没兴致 110 00:04:49,887 --> 00:04:52,550 和他讨论国家大事甚至还对他 111 00:04:52,550 --> 00:04:54,800 的夜访表示出一种厌烦的情绪 112 00:04:55,375 --> 00:04:57,961 田福堂的态度对玉亭的打击是 113 00:04:57,975 --> 00:05:01,050 极为沉重的当这位革命家失去 114 00:05:01,050 --> 00:05:03,899 了最后一个精神依托后只好黯然伤神 115 00:05:03,899 --> 00:05:06,036 地生活在他自己的孤独之中 116 00:05:06,250 --> 00:05:08,862 孙玉亭的感觉是正确的田福堂就 117 00:05:08,862 --> 00:05:10,461 是没心思和他的前助手 118 00:05:10,475 --> 00:05:14,987 谈论革命了比较起来不论怎样孙玉亭 119 00:05:15,012 --> 00:05:18,000 可以说对革命一片赤诚为了革命 120 00:05:18,300 --> 00:05:20,137 玉亭可以置自己的吃穿而不顾 121 00:05:20,475 --> 00:05:22,274 把头碰破都乐而为之 122 00:05:22,586 --> 00:05:25,449 但田福堂没有这么幼稚这是一个饱经世故 123 00:05:25,449 --> 00:05:27,574 的人他虽然是个农村的支部 124 00:05:27,574 --> 00:05:30,024 书记但穿越过不同时代的各种 125 00:05:30,050 --> 00:05:32,237 社会风暴因此有了人们常说 126 00:05:32,237 --> 00:05:34,675 的那种叫做经验的东西尽管在 127 00:05:34,687 --> 00:05:37,036 感情上和孙玉亭一样他对目前 128 00:05:37,036 --> 00:05:39,161 社会的大变革接受不了但他的 129 00:05:39,175 --> 00:05:41,862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已经很难再 130 00:05:41,862 --> 00:05:44,687 逆转不管你情愿不情愿社会就 131 00:05:44,687 --> 00:05:47,262 是这个样子了既然社会的变化 132 00:05:47,362 --> 00:05:49,887 已经成为铁的事实那么聪敏人 133 00:05:49,911 --> 00:05:51,812 就不应该再抱着一本老皇 134 00:05:51,812 --> 00:05:55,024 历念到头孙玉亭梦想复辟是徒劳的 135 00:05:55,586 --> 00:05:58,362 何必一口咬住这个屎片子连油饼子 136 00:05:58,375 --> 00:06:00,562 都换不转呢他田福堂才 137 00:06:00,562 --> 00:06:01,500 不是这号瓷脑 138 00:06:02,100 --> 00:06:05,562 一个时期来田福堂甚至变得有点清心寡欲 139 00:06:05,762 --> 00:06:09,687 大有看破红尘的味道那种争强好胜动不动就 140 00:06:09,699 --> 00:06:13,000 剑拔弩张的激情渐渐失去了势头他 141 00:06:13,012 --> 00:06:14,824 就像一个长时间游泳的人 142 00:06:15,098 --> 00:06:17,637 疲倦地回到了岸上了他现在 143 00:06:17,637 --> 00:06:20,987 已经很少出门虽说还当着书记但 144 00:06:20,987 --> 00:06:23,824 对公众事务不再热心公社下来个 145 00:06:23,850 --> 00:06:25,987 什么任务他就推给副书记 146 00:06:26,012 --> 00:06:29,449 金俊山去处理农村已经单干了有 147 00:06:29,449 --> 00:06:32,649 什么事值得他热心呢再说现在 148 00:06:32,649 --> 00:06:34,923 的工作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甜头 149 00:06:35,500 --> 00:06:38,449 田福堂也决不会像孙玉亭一样和自己 150 00:06:38,449 --> 00:06:42,100 的光景日月赌气土地分开以后他苦恼 151 00:06:42,100 --> 00:06:45,074 归苦恼但不误农时及时开始 152 00:06:45,086 --> 00:06:48,336 耕种儿子润生已经跟上向前学 153 00:06:48,336 --> 00:06:50,375 开汽车去了这是他主动找 154 00:06:50,375 --> 00:06:53,086 女婿安排的家里的这点地他一个人 155 00:06:53,100 --> 00:06:55,661 能应付虽说他多少年没参加 156 00:06:55,661 --> 00:06:58,548 劳动开始出山有点吃消不了但 157 00:06:58,548 --> 00:07:01,100 他年轻时在双水村里也是一 158 00:07:01,100 --> 00:07:03,774 把劳动好手旧社会和孙玉厚这一 159 00:07:03,774 --> 00:07:05,699 茬人都在有钱人家的门 160 00:07:05,699 --> 00:07:08,562 上经受过严格的锻炼因此基本功 161 00:07:08,574 --> 00:07:11,625 在哩现在他已经慢慢又适应 162 00:07:11,625 --> 00:07:13,774 了山里的庄稼活在山里 163 00:07:13,798 --> 00:07:15,812 一人劳动的时候他也像 164 00:07:15,812 --> 00:07:18,361 玉亭一样有种孤单和被抛弃的 165 00:07:18,375 --> 00:07:21,699 感觉想起当年在村里村外叱咤风云 166 00:07:21,699 --> 00:07:24,236 的盛况心里也不免涌上一 167 00:07:24,236 --> 00:07:28,473 丝悲凉世事不饶人啊一时三刻他就 168 00:07:28,473 --> 00:07:30,798 被赶上了山不得不像众人一样 169 00:07:30,899 --> 00:07:33,986 握起了老镢把满头臭汗为自己 170 00:07:33,986 --> 00:07:36,662 的生计而拼命他记得小时候上 171 00:07:36,662 --> 00:07:39,162 冬学时金先生传授过孔夫子的 172 00:07:39,173 --> 00:07:42,750 一句话民以食为天因此这也不算什么 173 00:07:42,762 --> 00:07:46,473 耻辱家里现在只剩下他老两口女儿 174 00:07:46,473 --> 00:07:49,423 的工作调到了黄原儿子跟 175 00:07:49,423 --> 00:07:52,949 上女婿学了开车从早到晚他院子 176 00:07:52,949 --> 00:07:54,211 里静得像一座古庙 177 00:07:54,774 --> 00:07:56,711 他现在特别希望身边有个小 178 00:07:56,711 --> 00:07:59,537 孙子这种心境已经说明他进入了 179 00:07:59,562 --> 00:08:02,548 老年阶段他感到痛苦的是他 180 00:08:02,548 --> 00:08:05,111 现在知道女儿和女婿的婚姻不合 181 00:08:05,662 --> 00:08:08,236 人家两口子都设法往一块调工作 182 00:08:08,236 --> 00:08:10,336 哩可他女儿却和女婿把 183 00:08:10,348 --> 00:08:13,223 工作调到了两地看来这主要 184 00:08:13,223 --> 00:08:15,986 是怪润叶他原来还担心结婚 185 00:08:15,986 --> 00:08:18,637 以后向前嫌弃润叶没想到自己的 186 00:08:18,649 --> 00:08:20,848 女儿却冷落人家李主任的儿子 187 00:08:21,425 --> 00:08:23,611 这使他怎样有脸再上亲家 188 00:08:23,611 --> 00:08:25,500 的门呢他真想不通 189 00:08:25,500 --> 00:08:28,912 润叶为什么这样对待向前在田福堂看来 190 00:08:29,125 --> 00:08:31,699 向前实在是个好娃娃尽管自己的 191 00:08:31,711 --> 00:08:34,236 儿女对人家不好但这娃娃对 192 00:08:34,236 --> 00:08:35,562 他们家好得不能再好了 193 00:08:36,125 --> 00:08:39,486 小伙子对他老两口尊尊敬敬过一段时间 194 00:08:39,511 --> 00:08:41,598 就来看望他们次次登门总不 195 00:08:41,611 --> 00:08:43,636 空手吃的用的拿一大 196 00:08:43,636 --> 00:08:46,299 堆正月里就把一年烧的 197 00:08:46,312 --> 00:08:50,312 石炭送到家里码得整整齐齐如今 198 00:08:50,598 --> 00:08:52,799 又亲自把润生带上教他 199 00:08:52,799 --> 00:08:55,848 学开车死女子啊这么好的 200 00:08:55,861 --> 00:08:58,886 女婿打上灯笼都找不下你 201 00:08:58,899 --> 00:09:01,524 为什么要冷落人家呢你娃娃作孽 202 00:09:01,524 --> 00:09:05,187 哩你是个什么值钱人田福堂心里对 203 00:09:05,187 --> 00:09:07,799 女儿充满了怨气自调到黄原 204 00:09:07,799 --> 00:09:10,386 后她也没回家来他也 205 00:09:10,399 --> 00:09:13,774 不想去看她唉按说他现在 206 00:09:13,774 --> 00:09:16,886 应该抱上外孙了可是尽管家里 207 00:09:16,886 --> 00:09:19,187 有吃有穿有钱花但田福堂 208 00:09:19,199 --> 00:09:22,549 感到日子过得越来越不顺心双水村 209 00:09:22,562 --> 00:09:24,662 这位郁郁寡欢的强人在山里 210 00:09:24,674 --> 00:09:27,236 劳动已经快半年了在这短短 211 00:09:27,236 --> 00:09:29,598 的半年里他眼看着村里发生 212 00:09:29,598 --> 00:09:32,162 了许多前所未有的变化最瞩目的 213 00:09:32,162 --> 00:09:35,261 是一些过去穷家薄业的人很快就 214 00:09:35,261 --> 00:09:38,187 露出了发达起来的势头当然现在 215 00:09:38,211 --> 00:09:41,486 田福堂也不怀疑今年下来双水村大部分 216 00:09:41,500 --> 00:09:43,549 人家将不会再缺粮吃了 217 00:09:44,111 --> 00:09:46,511 事实向他证明双水村没有他的 218 00:09:46,524 --> 00:09:49,723 指挥人们不仅照样生活而且生活得 219 00:09:49,750 --> 00:09:53,524 比原来还好田福堂从双水村眼前社会生活 220 00:09:53,524 --> 00:09:55,848 的大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渺小 221 00:09:56,424 --> 00:09:59,037 他一个人在山里突然想这世界 222 00:09:59,062 --> 00:10:03,136 离开谁都可以天照样刮风下雨女人照样 223 00:10:03,149 --> 00:10:06,549 生娃娃别说他田福堂来了就是 224 00:10:06,562 --> 00:10:08,973 毛主席不在了中国还不照样 225 00:10:08,973 --> 00:10:12,074 是中国吗这样一想田福堂阴郁 226 00:10:12,074 --> 00:10:14,687 的心情就会松宽许多他已经 227 00:10:14,711 --> 00:10:17,524 屈服于现实也承认了命运对 228 00:10:17,524 --> 00:10:19,836 他做出的这种新安排他甚至 229 00:10:19,836 --> 00:10:23,636 想单干以后他田福堂还要把光景 230 00:10:23,662 --> 00:10:25,824 谋到众人前面去过几年再 231 00:10:25,824 --> 00:10:29,412 看吧他田福堂还是双水村首屈一指的 232 00:10:29,424 --> 00:10:33,600 人物这个强人啊但是强人往往心 233 00:10:33,600 --> 00:10:36,699 强命不强天暖以后田福堂 234 00:10:36,699 --> 00:10:39,737 的气管炎突然严重起来这可不是 235 00:10:39,750 --> 00:10:42,850 什么好兆头气管炎一般天气转 236 00:10:42,850 --> 00:10:45,375 暖就会缓和一些可他天 237 00:10:45,375 --> 00:10:48,011 暖后反而又厉害起来说明病情 238 00:10:48,037 --> 00:10:51,125 是加重了早上起床后他常常 239 00:10:51,125 --> 00:10:53,312 得半天直不起腰山里 240 00:10:53,336 --> 00:10:56,437 劳动的时候力气越来越不济干一 241 00:10:56,437 --> 00:10:59,211 会活就要在地里蹲半天至于 242 00:10:59,211 --> 00:11:02,062 烟不仅不能闻甚至连看也 243 00:11:02,062 --> 00:11:04,287 不能再看一看见烟他就 244 00:11:04,299 --> 00:11:07,437 忍不住要咳嗽已经到了一种条件反射 245 00:11:07,437 --> 00:11:10,237 的程度每当田福堂蹲在地里没命 246 00:11:10,237 --> 00:11:13,049 的咳嗽的时候一种力不从心的悲哀 247 00:11:13,162 --> 00:11:16,011 就使他忍不住想哭一鼻子有时候 248 00:11:16,362 --> 00:11:17,799 他不由双膝跪在土地 249 00:11:17,799 --> 00:11:20,225 上徒然地向苍天祷告让他 250 00:11:20,237 --> 00:11:24,011 舒舒服服出上两口气命运啊真是 251 00:11:24,024 --> 00:11:26,662 冷酷无情竟把这样一位强悍的 252 00:11:26,662 --> 00:11:29,500 人折磨到了如此地步但强人 253 00:11:29,524 --> 00:11:32,362 终究是强人田福堂并不因为自己 254 00:11:32,362 --> 00:11:34,237 身体的垮掉就想连累她的 255 00:11:34,250 --> 00:11:36,699 儿女不他就是挣死在山 256 00:11:36,699 --> 00:11:39,136 里也不能把润生叫回来种 257 00:11:39,136 --> 00:11:42,362 庄稼娃娃正学开车他不能耽误 258 00:11:42,386 --> 00:11:45,487 儿子的前程另外他也从不把 259 00:11:45,487 --> 00:11:47,987 他的病情告诉女儿女儿有女儿 260 00:11:47,987 --> 00:11:49,761 的难肠事不要再给她 261 00:11:49,787 --> 00:11:52,537 增加烦恼每次给润叶回信的时候 262 00:11:52,750 --> 00:11:55,037 他都说他一切都好着哩他 263 00:11:55,049 --> 00:11:57,586 永远热爱和心疼自己的儿女愿意 264 00:11:57,600 --> 00:12:00,386 他们一辈子活得畅快他就是死 265 00:12:00,687 --> 00:12:02,961 也要悄悄到一边去死而 266 00:12:02,961 --> 00:12:05,824 不要让娃娃们为他牵肠挂肚如果 267 00:12:05,836 --> 00:12:08,324 目睹田福堂在土地上的挣扎那 268 00:12:08,324 --> 00:12:10,461 真是够悲壮的了干一会 269 00:12:10,461 --> 00:12:12,761 活他就得停下来咳嗽半天 270 00:12:12,937 --> 00:12:16,112 喘息半天对他来说这已经不是 271 00:12:16,125 --> 00:12:19,511 劳动而是服苦役啊麦子刚收割 272 00:12:19,511 --> 00:12:22,924 完庄稼人立刻抢农时开始耕种回茬 273 00:12:22,937 --> 00:12:23,549 荞麦了 274 00:12:24,100 --> 00:12:26,662 尽管田福堂又割麦又锄地已经 275 00:12:26,687 --> 00:12:29,986 精疲力竭但他还是挣扎着想种几亩 276 00:12:30,000 --> 00:12:33,336 荞麦荞麦是好东西清凉败火 277 00:12:33,625 --> 00:12:35,750 伏天能做凉粉泄火气还能 278 00:12:35,761 --> 00:12:38,799 剁面条捻圪凸信天游都唱 279 00:12:38,823 --> 00:12:41,549 荞面圪凸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 280 00:12:41,573 --> 00:12:45,136 哩尤其是城里人把荞麦面当作一种 281 00:12:45,162 --> 00:12:48,524 稀罕东西看待田福堂想他家门外 282 00:12:48,549 --> 00:12:51,086 工作人多其它庄稼少种一点可以 283 00:12:51,448 --> 00:12:54,162 但荞麦不种不行这是他每年 284 00:12:54,261 --> 00:12:56,350 给城里的亲戚回敬的主要礼品 285 00:12:56,923 --> 00:13:00,562 但他单枪匹马耕种这点荞麦实在是 286 00:13:00,575 --> 00:13:02,798 不容易啊别人家都是一个人 287 00:13:02,812 --> 00:13:04,812 犁地一个人在后面纳拌了 288 00:13:04,836 --> 00:13:07,274 籽种的肥料他自己只好吆着 289 00:13:07,298 --> 00:13:09,312 牛犁到地头再返回来端 290 00:13:09,312 --> 00:13:12,261 起粪斗把籽种下进犁沟一个 291 00:13:12,261 --> 00:13:14,125 人干两个人的活吃力不 292 00:13:14,125 --> 00:13:18,000 算心里还急躁得不行今天眼看 293 00:13:18,000 --> 00:13:20,011 就要亮红晌午了他仍然有 294 00:13:20,024 --> 00:13:22,412 两耙地没有种完心一急 295 00:13:22,750 --> 00:13:24,950 咳嗽就来了这一次来得太 296 00:13:24,950 --> 00:13:26,774 猛烈使他连吊在胸前 297 00:13:26,774 --> 00:13:29,062 的粪斗子都来不及解下就 298 00:13:29,062 --> 00:13:31,274 一个马趴跌倒在犁沟里没命地 299 00:13:31,298 --> 00:13:34,875 咳嗽起来咳嗽喘息长时间停歇不了 300 00:13:35,450 --> 00:13:37,662 他几乎耗尽了身上的力气伏 301 00:13:37,662 --> 00:13:39,636 在犁沟里怎么也爬不起来 302 00:13:40,200 --> 00:13:41,812 连那只老黄牛在旁边看 303 00:13:41,812 --> 00:13:44,086 着他眼睛里都充满了怜悯 304 00:13:44,662 --> 00:13:47,974 大半天功夫田福堂才勉强从地上爬 305 00:13:47,974 --> 00:13:50,125 起来把一脸泪水鼻涕揩掉 306 00:13:50,687 --> 00:13:52,649 失神地望着剩下的那两耙 307 00:13:52,649 --> 00:13:55,386 地他实在没有力量再种完 308 00:13:55,399 --> 00:13:58,211 这点地可是这点地也确实再 309 00:13:58,211 --> 00:13:59,298 占不着他另来一趟 310 00:13:59,298 --> 00:14:04,037 了该死的身体啊现在田福堂愁眉苦脸 311 00:14:04,037 --> 00:14:06,461 地看见别的庄稼人都已经卸了 312 00:14:06,474 --> 00:14:09,187 牛具开始回家吃饭了在他 313 00:14:09,200 --> 00:14:11,511 上面耕麦地的孙玉厚也扛起 314 00:14:11,511 --> 00:14:14,986 犁吆着牛起身回家孙玉厚下山 315 00:14:14,986 --> 00:14:16,825 时要从他这块地里经过 316 00:14:17,162 --> 00:14:19,736 将要亲眼目睹他田福堂的狼狈相了 317 00:14:20,298 --> 00:14:22,875 田福堂挣扎着端直粪斗子把 318 00:14:22,875 --> 00:14:25,325 刚才剩下的半犁沟播完然后 319 00:14:25,325 --> 00:14:28,236 他放下粪斗回转牛继续向另 320 00:14:28,236 --> 00:14:30,361 一头犁去他想避开过路 321 00:14:30,361 --> 00:14:32,361 的孙玉厚以免让他看他的 322 00:14:32,375 --> 00:14:35,674 笑话快犁到地头的时候田福堂 323 00:14:35,687 --> 00:14:37,511 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比牛的 324 00:14:37,524 --> 00:14:40,250 喘息声都厉害当他强撑着 325 00:14:40,361 --> 00:14:42,486 又把牛回转的时候惊讶地 326 00:14:42,500 --> 00:14:44,086 看见孙玉厚端着他的粪斗 327 00:14:44,086 --> 00:14:46,011 子顺着他刚耕过的犁沟 328 00:14:46,250 --> 00:14:47,549 一步一把撒着粪籽 329 00:14:47,761 --> 00:14:50,375 走过来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 330 00:14:50,473 --> 00:14:52,736 一下子堵在了田福堂的嗓子眼上 331 00:14:53,299 --> 00:14:55,336 他没有想到孙玉厚会来给他 332 00:14:55,348 --> 00:14:58,424 帮忙一时竟愣住了孙玉厚走到 333 00:14:58,437 --> 00:15:00,699 他地头说丢下这一点 334 00:15:00,699 --> 00:15:02,336 了占不着再来一回 335 00:15:02,723 --> 00:15:05,261 一个人种庄稼难啊田福堂真不 336 00:15:05,261 --> 00:15:07,336 知说什么是好他结果什么 337 00:15:07,336 --> 00:15:09,424 也没说只长叹了一口气 338 00:15:09,824 --> 00:15:12,299 然后吆着牛向前犁去两个 339 00:15:12,299 --> 00:15:14,098 人不到几锅烟功夫就把 340 00:15:14,111 --> 00:15:16,912 这点地种完了田福堂心里泛 341 00:15:16,912 --> 00:15:19,687 上各种味道咧开嘴难为情地 342 00:15:19,711 --> 00:15:22,486 对孙玉厚笑了笑说玉厚哥 343 00:15:22,848 --> 00:15:25,361 你快回去吃饭孙玉厚吆着牛 344 00:15:25,386 --> 00:15:28,412 走了以后田福堂压制着咳嗽一边 345 00:15:28,412 --> 00:15:30,625 用柴草擦犁一边怔怔地看 346 00:15:30,625 --> 00:15:32,649 着下了山的孙玉厚不禁无限 347 00:15:32,662 --> 00:15:34,723 感慨地想了许多事他记 348 00:15:34,723 --> 00:15:36,674 起了他们年轻的时候一同给 349 00:15:36,699 --> 00:15:39,375 有钱人家揽工的情景那时他们曾经 350 00:15:39,375 --> 00:15:41,511 像兄弟一样伙吃一罐子饭 351 00:15:41,812 --> 00:15:43,973 伙盖一床烂棉絮解放以后 352 00:15:44,000 --> 00:15:46,162 多少年尽管他们同住一村 353 00:15:46,274 --> 00:15:48,899 但再也没有在一块亲热地相处过 354 00:15:49,461 --> 00:15:52,312 想不到今天他们又一块种了一 355 00:15:52,312 --> 00:15:55,899 会地在一刹那间田福堂的心头涌 356 00:15:55,899 --> 00:15:57,774 上了一种怪酸楚的滋味他 357 00:15:57,774 --> 00:15:59,812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这样 358 00:15:59,812 --> 00:16:02,774 的滋味了第十七章从小满前后出门 359 00:16:02,774 --> 00:16:05,774 到现在孙少平已经在黄原度过近 360 00:16:05,774 --> 00:16:08,437 两个月的时光过几天就是大暑 361 00:16:08,736 --> 00:16:12,199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两个月的时光 362 00:16:12,562 --> 00:16:14,011 他就好像换了一副模样 363 00:16:14,586 --> 00:16:16,649 原来的嫩皮细肉变得又黑 364 00:16:16,649 --> 00:16:19,375 又粗糙浓密的黑发像毡片 365 00:16:19,386 --> 00:16:22,162 一样散乱地贴在额头由于活 366 00:16:22,162 --> 00:16:25,449 苦重饭量骤然间增大身体看起来 367 00:16:25,473 --> 00:16:27,986 明显地壮了许多两只手被 368 00:16:28,000 --> 00:16:30,562 石头和铁棍磨得生硬右手背 369 00:16:30,586 --> 00:16:32,799 有点伤贴着一块又黑又 370 00:16:32,799 --> 00:16:35,312 脏的胶布目光似乎失去了往日 371 00:16:35,312 --> 00:16:37,598 的光亮像不起波浪的水潭 372 00:16:37,699 --> 00:16:39,674 一般沉静上唇上的那一 373 00:16:39,674 --> 00:16:41,649 撇髭须似乎也更明显了 374 00:16:42,211 --> 00:16:44,125 从那松散的腿胯可以看出 375 00:16:44,424 --> 00:16:46,149 他已经成为地道的揽工汉 376 00:16:46,149 --> 00:16:48,836 了和别的工匠混在一起完全 377 00:16:48,850 --> 00:16:52,261 看不出差别两个月来少平一直 378 00:16:52,261 --> 00:16:55,850 在阳沟大队曹书记家做活书记两口子 379 00:16:55,862 --> 00:16:58,074 知道他原来是个教师后对他 380 00:16:58,086 --> 00:17:00,324 比一般工匠都要尊重一些还 381 00:17:00,324 --> 00:17:02,125 让他们领工的亲戚不要给他 382 00:17:02,136 --> 00:17:04,849 安排最重的活这使孙少平 383 00:17:04,875 --> 00:17:06,711 对他做活的这家人产生了 384 00:17:06,724 --> 00:17:10,037 某种爱戴之情一般说来主家对 385 00:17:10,037 --> 00:17:12,061 自己雇用的工匠不会有什么温情 386 00:17:12,386 --> 00:17:15,148 我掏钱你干活这没有什么可 387 00:17:15,148 --> 00:17:17,750 说的而且要想办法让干活 388 00:17:17,750 --> 00:17:19,987 的人把力气都出尽既然 389 00:17:20,000 --> 00:17:22,375 主家对自己这么好少平就不 390 00:17:22,375 --> 00:17:24,724 愿意白白领受人家这份情意他 391 00:17:24,737 --> 00:17:26,474 反而主动去干最重的活 392 00:17:26,886 --> 00:17:28,787 甚至还表现出了一种主人公的 393 00:17:28,799 --> 00:17:31,648 态度来除过份内的事他还 394 00:17:31,662 --> 00:17:34,724 帮助这家人干另外一些活比如 395 00:17:34,836 --> 00:17:37,724 有时捎着担一两回水扫扫院子 396 00:17:37,949 --> 00:17:39,875 给书记家两个上学的娃娃补习 397 00:17:39,886 --> 00:17:43,112 功课他一直称呼曹书记两口子叔叔婶婶 398 00:17:43,674 --> 00:17:45,987 所有这一切换来了这家人 399 00:17:46,099 --> 00:17:49,224 对他更多的关照有时候在大灶 400 00:17:49,224 --> 00:17:51,886 上吃完饭后书记的老婆总 401 00:17:51,886 --> 00:17:53,799 设法把他留在家里单另给 402 00:17:53,799 --> 00:17:56,474 他吃一点好饭食孙少平在这 403 00:17:56,474 --> 00:17:58,787 期间更强烈地认识到只要自己 404 00:17:58,811 --> 00:18:01,424 诚心待人别人也才可能对自己 405 00:18:01,449 --> 00:18:04,912 以诚相待体会如此重大的人生经验对 406 00:18:04,912 --> 00:18:07,287 一个刚入世的青年来说也许要 407 00:18:07,287 --> 00:18:10,148 比赚许多钱更为重要这家人 408 00:18:10,174 --> 00:18:12,674 一线五孔大石窑眼看就要箍起来 409 00:18:12,674 --> 00:18:15,412 了合龙口的这一天除过雇用 410 00:18:15,412 --> 00:18:17,924 的工匠阳沟队的一些村民也来 411 00:18:17,924 --> 00:18:20,362 给书记帮忙少平他舅马顺也 412 00:18:20,362 --> 00:18:22,949 来了少平看见他舅带着 413 00:18:22,974 --> 00:18:25,250 巴结书记的热情争抢着背最 414 00:18:25,250 --> 00:18:27,912 重的合口石由于太卖劲不 415 00:18:27,912 --> 00:18:29,724 小心把手上的一块皮擦破了 416 00:18:30,023 --> 00:18:31,487 赶快抓了一把黄土按在 417 00:18:31,500 --> 00:18:31,949 手上 418 00:18:32,099 --> 00:18:34,886 上中窑的合口石时少平发现 419 00:18:35,011 --> 00:18:36,900 他舅扛上来的一块出面子料 420 00:18:37,011 --> 00:18:39,537 石糊了一丝血迹按老乡 421 00:18:39,537 --> 00:18:41,787 俗一般人家对新宅合龙口的 422 00:18:41,799 --> 00:18:44,549 石头是很讲究的决不能沾染 423 00:18:44,561 --> 00:18:46,811 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尤其是忌血 424 00:18:47,375 --> 00:18:49,811 少平虽然不迷信但出于对书记 425 00:18:49,824 --> 00:18:51,824 一家人的好感觉得把一块沾 426 00:18:51,824 --> 00:18:53,711 血的石头放在一个最敏感 427 00:18:53,711 --> 00:18:55,974 的地方心理上总是不美气的 428 00:18:56,537 --> 00:18:58,500 可这血迹是他舅糊上去 429 00:18:58,500 --> 00:19:01,599 的而且众人谁也没有看见他 430 00:19:01,599 --> 00:19:04,673 要不要提醒一下正在旁边指手划脚的主人 431 00:19:04,673 --> 00:19:07,112 呢如果说出这事来他 432 00:19:07,112 --> 00:19:09,362 舅肯定会不高兴而不说 433 00:19:09,362 --> 00:19:11,686 出来他良心上对主人又有点 434 00:19:11,700 --> 00:19:15,349 过不去这时候一个大工匠已经把那 435 00:19:15,349 --> 00:19:17,636 块石头抱起来准备安放到位置 436 00:19:17,636 --> 00:19:20,724 上少平不由自主地对书记说这 437 00:19:20,737 --> 00:19:23,461 石头上有点血迹曹书记的脸色 438 00:19:23,561 --> 00:19:26,548 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显然知道这 439 00:19:26,548 --> 00:19:29,186 块石头是谁背上来的他 440 00:19:29,186 --> 00:19:30,886 立刻喊叫下面的人提上来一 441 00:19:30,886 --> 00:19:33,186 捅水亲自把那块石头洗 442 00:19:33,186 --> 00:19:36,173 干净因为这事有一种不可言传的 443 00:19:36,200 --> 00:19:39,011 神秘和忌讳众人都停下手中活 444 00:19:39,298 --> 00:19:41,848 静默地目睹了这个小插曲少平 445 00:19:41,862 --> 00:19:44,386 看见立在一边的马顺满脸 446 00:19:44,386 --> 00:19:46,612 通红而且把他狠狠瞪了一 447 00:19:46,612 --> 00:19:49,136 眼他知道他把他舅惹 448 00:19:49,136 --> 00:19:51,237 下了他心里并不为此而 449 00:19:51,237 --> 00:19:54,473 懊悔合罢龙口不久工程已经基本 450 00:19:54,473 --> 00:19:57,537 结束了所有雇用的大工小工被 451 00:19:57,548 --> 00:19:59,400 主家款待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452 00:19:59,400 --> 00:20:02,625 后就开始结算工钱工匠们都 453 00:20:02,636 --> 00:20:04,287 挤在主家现在住的窑洞里 454 00:20:04,848 --> 00:20:07,237 曹书记一边看记工本一边拨拉 455 00:20:07,261 --> 00:20:09,836 算盘珠子他老婆怀抱一个红油漆 456 00:20:09,848 --> 00:20:12,737 小木匣坐在他旁边书记算 457 00:20:12,737 --> 00:20:15,386 好一个工人的工钱她就从小 458 00:20:15,386 --> 00:20:17,936 红木箱里把钱拿出来手指头 459 00:20:17,961 --> 00:20:20,487 蘸着吐沫点上三遍然后交给 460 00:20:20,500 --> 00:20:23,150 这个匠人拿到工钱的匠人就 461 00:20:23,150 --> 00:20:25,200 和主家互打一声招呼立刻 462 00:20:25,211 --> 00:20:27,686 出门去收拾自己的铺盖自顾自走 463 00:20:27,686 --> 00:20:30,298 了他们赶紧要跑到东关大桥头 464 00:20:30,525 --> 00:20:32,275 看能不能当天再找个新的 465 00:20:32,275 --> 00:20:34,673 活干没有什么太多的客套 466 00:20:34,912 --> 00:20:37,287 更没有主雇之间告别仪式主 467 00:20:37,287 --> 00:20:39,961 家为箍窑匠人为赚钱既然 468 00:20:39,987 --> 00:20:42,098 主家的活完了匠人的工钱 469 00:20:42,199 --> 00:20:44,250 也拿了他们之间立刻成了 470 00:20:44,275 --> 00:20:46,824 互不相识的路人主家把少平的 471 00:20:46,836 --> 00:20:50,311 工钱留在了最后结算这时候所有 472 00:20:50,311 --> 00:20:51,900 的工匠都打发得一个不剩 473 00:20:51,900 --> 00:20:54,261 了少平已经在心里算好了 474 00:20:54,287 --> 00:20:56,674 自己的钱除过雨工他干 475 00:20:56,674 --> 00:21:01,987 了整整五十天一天一元五角总计七十五元钱他 476 00:21:02,000 --> 00:21:04,612 中间预支十元现在还可以拿到 477 00:21:04,636 --> 00:21:07,824 六十五元当书记的老婆把工钱递 478 00:21:07,824 --> 00:21:09,386 到他手里他点了点 479 00:21:09,386 --> 00:21:12,136 后发现竟然给了他九十元他 480 00:21:12,136 --> 00:21:14,799 立刻抽出二十五元说给得多出来 481 00:21:14,799 --> 00:21:16,824 了曹书记把他的手按 482 00:21:16,824 --> 00:21:20,211 住说没有多我是一天按 483 00:21:20,223 --> 00:21:22,336 两块钱给你付的你就拿 484 00:21:22,336 --> 00:21:25,449 上书记的老婆接上话茬我们 485 00:21:25,449 --> 00:21:28,037 喜欢你这娃娃给你开一块半钱 486 00:21:28,400 --> 00:21:31,549 我们就亏你了不一种男子汉 487 00:21:31,561 --> 00:21:35,250 气概使孙少平不愿接受这馈赠他 488 00:21:35,250 --> 00:21:38,299 说我说话要算话当初我自己 489 00:21:38,311 --> 00:21:41,799 提出一天拿一块半工钱因此这钱 490 00:21:41,824 --> 00:21:44,025 我不能拿他挣脱书记的手 491 00:21:44,250 --> 00:21:47,348 把二十五元钱放在炕席片上然后从 492 00:21:47,348 --> 00:21:49,598 自己手中的六十五元钱里又拿出 493 00:21:49,612 --> 00:21:53,412 五元说我头一回出门在外就遇到 494 00:21:53,412 --> 00:21:54,686 了你们这样好的主家这 495 00:21:54,686 --> 00:21:57,436 五块钱算是我给你们的帮工曹 496 00:21:57,436 --> 00:22:00,424 书记两口子一下呆在了那里他们 497 00:22:00,424 --> 00:22:02,400 有点惊恐地看着他脸上 498 00:22:02,400 --> 00:22:05,973 的表情似乎说哈呀你倒究是个 499 00:22:05,987 --> 00:22:08,949 什么人这么个年纪怎就懂得 500 00:22:08,973 --> 00:22:11,650 这么高的礼义两口子半天才反应 501 00:22:11,650 --> 00:22:14,912 过来紧接着把那二十五元工钱和他 502 00:22:15,011 --> 00:22:17,348 让出来的五元钱拿起来争抢着 503 00:22:17,375 --> 00:22:19,511 给他手里塞但孙少平说 504 00:22:19,511 --> 00:22:22,086 什么也没有接少平带着六十元 505 00:22:22,098 --> 00:22:24,449 工钱带着一种心灵上的满足 506 00:22:24,636 --> 00:22:27,112 像其他工匠一样即刻就去收拾 507 00:22:27,112 --> 00:22:29,848 自己的铺盖书记两口子撵到那个 508 00:22:29,875 --> 00:22:32,362 敞口子烂窑里硬要挽留他 509 00:22:32,473 --> 00:22:35,461 再做几天活少平知道这家人 510 00:22:35,487 --> 00:22:37,799 实际上已经不需工匠了他们留 511 00:22:37,799 --> 00:22:39,924 他干活无非是想借此多 512 00:22:39,924 --> 00:22:41,973 给他开一些工钱但他再 513 00:22:41,973 --> 00:22:45,237 不会在此逗留他觉得现在这样离开 514 00:22:45,237 --> 00:22:48,898 这家人最好了当天下午孙少平就 515 00:22:48,912 --> 00:22:51,186 告别了曹书记一家人因为他 516 00:22:51,186 --> 00:22:53,511 当时还没个去处只好又来到 517 00:22:53,511 --> 00:22:57,199 他的远亲舅舅马顺家里但是他 518 00:22:57,199 --> 00:22:59,037 舅一家人接待他太勉强了 519 00:22:59,599 --> 00:23:02,311 两口子都黑丧着脸几乎把他看成了 520 00:23:02,336 --> 00:23:05,336 上门讨吃的叫化子唉出门 521 00:23:05,336 --> 00:23:07,074 人不仅要忍受熬苦还得要 522 00:23:07,099 --> 00:23:09,086 忍受屈辱他为讨得他舅 523 00:23:09,112 --> 00:23:12,049 和他妗子的欢心又故伎重演赶忙 524 00:23:12,061 --> 00:23:13,273 提了桶担去给这家人 525 00:23:13,287 --> 00:23:15,724 担水他舅他妗子对他的 526 00:23:15,737 --> 00:23:18,299 殷勤照样没有表现出什么好感来 527 00:23:18,662 --> 00:23:21,724 也许他们认为一个揽工小子就应该 528 00:23:21,724 --> 00:23:23,574 在他们的白眼中见活就 529 00:23:23,574 --> 00:23:26,824 干少平怀着一种难言的痛苦来到 530 00:23:26,849 --> 00:23:29,424 沟底的水井上绞水的时候 531 00:23:29,761 --> 00:23:31,449 由于他一只手有伤没 532 00:23:31,449 --> 00:23:35,000 把握住辘轳把一下子脱手而飞把他 533 00:23:35,000 --> 00:23:36,311 的另一只手也打破了 534 00:23:36,875 --> 00:23:38,974 他顾不得擦手上的血先 535 00:23:38,974 --> 00:23:41,836 拼命把两桶水提上来手上 536 00:23:41,836 --> 00:23:43,711 的疼痛使他的心中涌起 537 00:23:43,711 --> 00:23:46,362 了一股愤怒的情绪为了止血 538 00:23:46,737 --> 00:23:48,561 他竟忍不住把那只流血的 539 00:23:48,561 --> 00:23:50,174 手猛一下插进了一桶 540 00:23:50,174 --> 00:23:53,586 水中血止住后他索性赌气 541 00:23:53,699 --> 00:23:55,224 担起这担水往他舅家 542 00:23:55,237 --> 00:23:57,787 走去哼让他们喝他的 543 00:23:57,787 --> 00:24:01,398 血吧爬到半坡上时少平感觉自己 544 00:24:01,424 --> 00:24:03,737 太过份了他所具有的文化 545 00:24:03,737 --> 00:24:06,136 素养使他意识到他的行为是 546 00:24:06,148 --> 00:24:09,224 野蛮的一刹那间对别人的不满意 547 00:24:09,336 --> 00:24:10,987 和对自己的不满意使他 548 00:24:11,000 --> 00:24:13,824 忍不住两眼噙满了泪水他 549 00:24:13,824 --> 00:24:15,625 随即把那担搀和着他的 550 00:24:15,625 --> 00:24:17,849 血的水倒掉重新到沟底 551 00:24:17,849 --> 00:24:20,511 的水井上担了两桶少平把他 552 00:24:20,523 --> 00:24:22,349 舅家的水瓮担满后天 553 00:24:22,349 --> 00:24:24,924 已经快黑了但他看见他 554 00:24:24,924 --> 00:24:26,099 舅家没有给他管饭的 555 00:24:26,112 --> 00:24:28,311 迹象而且也不提让他晚上 556 00:24:28,336 --> 00:24:30,811 住在什么地方第一次来的时候 557 00:24:31,199 --> 00:24:33,148 尽管他妗子对他的态度像 558 00:24:33,174 --> 00:24:35,398 这次一样恶劣但他舅还勉强 559 00:24:35,412 --> 00:24:38,561 过得去可是现在他舅和他妗子 560 00:24:38,574 --> 00:24:42,250 一样厌恶他了少平知道这是因为 561 00:24:42,273 --> 00:24:44,924 书记家合龙口的时候他曾经揭发过 562 00:24:44,924 --> 00:24:47,724 他让他失了面子很明显 563 00:24:48,086 --> 00:24:49,487 他不能在这家亲戚家住 564 00:24:49,487 --> 00:24:53,336 下去了而且凑合一个晚上都不行现在 565 00:24:53,349 --> 00:24:54,211 就得马上离开 566 00:24:55,099 --> 00:24:57,523 这没有什么可伤心的他收拾 567 00:24:57,523 --> 00:24:59,412 起自己的行李向他舅和 568 00:24:59,412 --> 00:25:02,375 他妗子告辞这两口子谁也没有 569 00:25:02,386 --> 00:25:04,875 挽留甚至没有出门来送一送 570 00:25:04,875 --> 00:25:07,612 他少平想起他做活的那家人 571 00:25:07,723 --> 00:25:10,025 对他的情义第一次深深地感受 572 00:25:10,025 --> 00:25:12,362 到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并不 573 00:25:12,375 --> 00:25:16,824 在于是否是亲戚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 574 00:25:16,824 --> 00:25:18,686 把亲戚这两字看得多么 575 00:25:18,699 --> 00:25:22,699 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 576 00:25:22,974 --> 00:25:25,599 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 577 00:25:25,612 --> 00:25:28,711 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 578 00:25:28,737 --> 00:25:31,086 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 579 00:25:31,099 --> 00:25:33,237 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 580 00:25:33,349 --> 00:25:36,061 生活同样会告诉你亲戚往往不如 581 00:25:36,075 --> 00:25:39,461 朋友对你真诚见鬼去吧亲戚 582 00:25:40,023 --> 00:25:42,423 少平背着一卷烂被褥手里 583 00:25:42,436 --> 00:25:44,523 提着那个破黄帆布提包离开 584 00:25:44,523 --> 00:25:46,700 他的亲戚家出了阳沟来到 585 00:25:46,700 --> 00:25:49,099 了大街上落日再一次染红 586 00:25:49,099 --> 00:25:52,375 了梧桐山和古塔山东方远远的天空 587 00:25:52,375 --> 00:25:55,099 飞起几朵红霞边上镶着 588 00:25:55,125 --> 00:25:58,325 金色的亮光初伏已经来临城市 589 00:25:58,325 --> 00:26:01,261 的傍晚一片燥热街道两边枝叶繁茂 590 00:26:01,261 --> 00:26:03,423 的梧桐树下市民们光着 591 00:26:03,436 --> 00:26:05,662 膀子坐在小凳上悠闲地 592 00:26:05,686 --> 00:26:08,173 摇着薄扇姑娘们大都穿起 593 00:26:08,173 --> 00:26:12,511 了裙子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给这个色调暗淡 594 00:26:12,511 --> 00:26:15,836 的城市平添了许多斑斓景象少平 595 00:26:15,862 --> 00:26:18,386 背着自己的行李穿行于人群之中 596 00:26:18,950 --> 00:26:22,061 不过在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里他 597 00:26:22,061 --> 00:26:25,086 此刻不再像初来时那般不自在少平 598 00:26:25,112 --> 00:26:27,987 现在才感到这样的城市是一个 599 00:26:28,011 --> 00:26:31,048 各色人等混杂的天地而每一个层次 600 00:26:31,048 --> 00:26:33,575 的人又有自己的天地最大 601 00:26:33,575 --> 00:26:35,737 的好处是大街上谁也不 602 00:26:35,737 --> 00:26:38,487 认识谁谁也不关心谁他 603 00:26:38,500 --> 00:26:41,250 衣衫行装虽然破烂不堪但只要不露 604 00:26:41,261 --> 00:26:43,412 羞丑照样可以在这个世界里 605 00:26:43,436 --> 00:26:45,761 自由行走别人连笑话你的兴趣 606 00:26:45,862 --> 00:26:49,548 都没有少平几乎没有认真考虑两条 607 00:26:49,548 --> 00:26:52,200 腿就自动引导他穿过黄原河上 608 00:26:52,200 --> 00:26:55,150 的老桥来到东关加入了桥头上 609 00:26:55,162 --> 00:26:57,386 那个揽工汉的王国现在是 610 00:26:57,400 --> 00:27:00,636 夏天虽然天将黄昏但大部分等待 611 00:27:00,650 --> 00:27:03,761 招工工匠们仍然没有散去人行道 612 00:27:03,787 --> 00:27:06,324 和自由市场的空地上到处都是操 613 00:27:06,324 --> 00:27:09,223 北方各县口音的乡下人有的人 614 00:27:09,250 --> 00:27:10,674 痛快地脱下汗迹斑斑的 615 00:27:10,686 --> 00:27:13,250 布褂光身子坐在雪亮的 616 00:27:13,261 --> 00:27:17,000 路灯下聚精会神捉虱子四处卖茶饭 617 00:27:17,000 --> 00:27:19,549 的小摊贩拖长音调吆喝着 618 00:27:19,574 --> 00:27:22,473 招徕顾客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 619 00:27:22,500 --> 00:27:27,223 烟气黄尘苍蝇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少平把 620 00:27:27,237 --> 00:27:30,011 铺盖卷仍然搁在砖墙边上用 621 00:27:30,025 --> 00:27:31,750 两只烂手卷起一支旱烟 622 00:27:31,750 --> 00:27:33,737 棒圪蹴在墙边抽起来 623 00:27:34,299 --> 00:27:36,636 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成了个老练 624 00:27:36,636 --> 00:27:39,223 的出门人再也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 625 00:27:39,237 --> 00:27:42,799 那种紧张和慌乱当然更踏实的 626 00:27:42,799 --> 00:27:44,525 是他身上装着赚来的 627 00:27:44,549 --> 00:27:47,775 六十元工钱十天八天不必为生计而 628 00:27:47,775 --> 00:27:51,598 担心再说天气也暖和起来不用再 629 00:27:51,598 --> 00:27:54,625 为住宿发愁夏天啊这是揽工 630 00:27:54,625 --> 00:27:57,412 汉的黄金季节他这样平静地 631 00:27:57,525 --> 00:28:01,436 一直坐到满城灯火辉煌这时候他心里 632 00:28:01,436 --> 00:28:03,098 猛一下想起了他的朋友金波 633 00:28:03,424 --> 00:28:04,987 他现在很想去见见他 634 00:28:05,299 --> 00:28:07,737 自从金波到黄原后他们还一直 635 00:28:07,737 --> 00:28:10,424 没有见过面是呀他们再 636 00:28:10,424 --> 00:28:13,211 不是小孩子已经各自开始到社会上谋生 637 00:28:13,574 --> 00:28:16,598 尽管内心仍然像过去一样情深义重但 638 00:28:16,612 --> 00:28:20,011 顾不得在一块相处了少平知道金波 639 00:28:20,025 --> 00:28:22,662 就在东关邮政局跟他父亲学开车 640 00:28:23,074 --> 00:28:25,650 金俊海已经从地区运输公司调出来 641 00:28:25,674 --> 00:28:28,037 开了邮车两月前初到黄原 642 00:28:28,037 --> 00:28:30,375 时他不愿意去找金波以免 643 00:28:30,386 --> 00:28:32,250 让朋友看见他一副流落样子 644 00:28:32,348 --> 00:28:35,400 而难为情那时他仍然没有克服掉 645 00:28:35,500 --> 00:28:39,375 中学生那种自尊自爱的心理两个月来 646 00:28:39,686 --> 00:28:42,049 石头和钢铁已经把那层羞涩 647 00:28:42,049 --> 00:28:44,912 的面纱撕得粉碎但少平为了 648 00:28:44,912 --> 00:28:47,436 不使他这身破烂行装惊吓 649 00:28:47,436 --> 00:28:49,750 了他的朋友还是决定在见 650 00:28:49,750 --> 00:28:53,025 金波之前先收拾和化装一番他 651 00:28:53,025 --> 00:28:55,311 想了一下便即刻带上行李 652 00:28:55,636 --> 00:28:58,037 从大桥头走到长途汽车站的 653 00:28:58,049 --> 00:29:00,537 候车室他接着又进了候车室的 654 00:29:00,549 --> 00:29:03,537 男厕所孙小平在厕所里把他那 655 00:29:03,537 --> 00:29:05,199 身新买的涤卡衣服换在 656 00:29:05,211 --> 00:29:07,775 身上而把原来身上的烂衣服 657 00:29:07,886 --> 00:29:10,299 又塞进破提包他从厕所 658 00:29:10,311 --> 00:29:13,086 出来花了二毛钱把自己那卷 659 00:29:13,086 --> 00:29:15,761 破被褥连同烂提包一起在车站 660 00:29:15,761 --> 00:29:17,811 的寄存处寄存了可以存放到 661 00:29:17,836 --> 00:29:21,549 明天早晨八点钟现在他像换了一个 662 00:29:21,549 --> 00:29:24,011 人似的一身轻快地出了候车室 663 00:29:24,586 --> 00:29:26,523 他借着一家商店被路灯光 664 00:29:26,549 --> 00:29:29,500 照亮的玻璃窗用五个手指头把自己 665 00:29:29,523 --> 00:29:32,599 乱蓬蓬的头发匆匆梳理了一下他 666 00:29:32,612 --> 00:29:34,273 满意地冲着玻璃中那个模糊的 667 00:29:34,273 --> 00:29:36,324 他笑了笑看这身打份 668 00:29:36,586 --> 00:29:38,974 你像一个在黄原城里混得 669 00:29:38,987 --> 00:29:41,898 蛮不错的家伙哩于是他蹽 670 00:29:41,898 --> 00:29:44,586 开两条修长壮实的腿迫不及待地 671 00:29:44,586 --> 00:29:48,074 向东关邮政局那里走去第十八章少平的 672 00:29:48,099 --> 00:29:52,324 突然出现显然使金波大吃一惊金波仍然 673 00:29:52,336 --> 00:29:56,349 没变模样细皮嫩肉浓眉大眼穿一身干净 674 00:29:56,349 --> 00:29:58,787 的黄军装一看就是个退伍军人 675 00:29:59,349 --> 00:30:01,500 他好像刚洗过澡头发梳 676 00:30:01,500 --> 00:30:04,412 得整整齐齐脸上泛出光滑的 677 00:30:04,424 --> 00:30:07,412 红润他兴奋地问少平刚从 678 00:30:07,412 --> 00:30:10,250 家里来我到黄原已经两个月了 679 00:30:10,811 --> 00:30:14,287 啊你在什么地方哩金波惊讶 680 00:30:14,287 --> 00:30:17,125 了我在阳沟给人家做活刚 681 00:30:17,125 --> 00:30:19,424 结工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682 00:30:19,987 --> 00:30:21,750 抽不开身你先坐着 683 00:30:22,125 --> 00:30:24,011 叫我给你弄饭去金波 684 00:30:24,037 --> 00:30:25,549 给他冲了一杯茶也 685 00:30:25,561 --> 00:30:27,349 不再说什么就匆忙地出了 686 00:30:27,349 --> 00:30:29,674 门少平也不阻挡金波为他 687 00:30:29,686 --> 00:30:32,086 张罗他到了这里就像回到 688 00:30:32,086 --> 00:30:34,474 家里一样不必作假说他吃过 689 00:30:34,474 --> 00:30:37,799 饭了实际上他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 690 00:30:38,375 --> 00:30:41,086 不到半个钟头金波就端回大半 691 00:30:41,099 --> 00:30:43,750 脸盆手提白面片里面还泡 692 00:30:43,773 --> 00:30:46,237 五六个荷包蛋他从桌斗里拿出 693 00:30:46,250 --> 00:30:48,936 碗筷一边给他盛面一边说 694 00:30:49,261 --> 00:30:51,612 你来我太高兴了我早 695 00:30:51,625 --> 00:30:53,636 听说你已经不教书我也想 696 00:30:53,636 --> 00:30:56,949 过你不会死守在双水村你也 697 00:30:56,949 --> 00:30:59,487 吃少平端起一大碗面片 698 00:30:59,875 --> 00:31:01,612 先把一颗鸡蛋扒拉在嘴边 699 00:31:02,174 --> 00:31:04,449 我吃过了金波坐在一边 700 00:31:04,474 --> 00:31:07,162 开始抽烟满意地看着少平吃 701 00:31:07,162 --> 00:31:09,836 得狼吞虎咽我大概吃不了这么多 702 00:31:10,174 --> 00:31:12,561 我知道你的饭量哩少平噙 703 00:31:12,561 --> 00:31:16,612 一嘴饭笑了是的他一个人完全 704 00:31:16,625 --> 00:31:18,162 可以消灭这半脸盆面片 705 00:31:19,099 --> 00:31:22,298 这时候少平才注意到金波已经换 706 00:31:22,298 --> 00:31:24,900 了一身破烂工装整齐的头发抖 707 00:31:25,011 --> 00:31:27,461 弄得乱蓬蓬地耷拉在额头他 708 00:31:27,461 --> 00:31:30,199 心里立刻明白敏感的金波猜出 709 00:31:30,199 --> 00:31:32,711 他目前的真实处境是什么样因此 710 00:31:33,125 --> 00:31:35,224 为不刺激他才故意换上 711 00:31:35,250 --> 00:31:37,287 这身破衣服显得和他处在 712 00:31:37,287 --> 00:31:40,061 一种同等的地位他们相互太了解 713 00:31:40,061 --> 00:31:42,773 了任何细微的心理反应都瞒哄 714 00:31:42,787 --> 00:31:46,237 不了对方你现在的情况怎样少平 715 00:31:46,250 --> 00:31:48,599 端起第二碗面片问他的朋友 716 00:31:49,174 --> 00:31:52,061 我实际上也是个揽工小子参加 717 00:31:52,061 --> 00:31:54,500 工作不可能只好临时给人家扛邮包 718 00:31:54,849 --> 00:31:58,023 因此也上不了车只能偷偷摸摸跟 719 00:31:58,023 --> 00:32:00,112 我爸跑出去学两天话说 720 00:32:00,112 --> 00:32:03,136 回来没有正式工作学会开车又能 721 00:32:03,136 --> 00:32:05,224 怎样那你爸再没办法了 722 00:32:05,787 --> 00:32:08,862 有什么办法他是个普通工人唯一 723 00:32:08,862 --> 00:32:11,349 的办法就是他提前退休让 724 00:32:11,349 --> 00:32:13,450 我顶替他招工可我又不 725 00:32:13,450 --> 00:32:16,673 忍心他才四十九岁没工作闲呆 726 00:32:16,673 --> 00:32:19,436 着也难受啊少平不再言语了 727 00:32:20,000 --> 00:32:22,436 他现在明白他的朋友的处境 728 00:32:22,537 --> 00:32:24,923 的确也不比他强多少只是他 729 00:32:24,923 --> 00:32:27,362 父亲在这城里有工作他不至于 730 00:32:27,386 --> 00:32:29,461 像他一样动不动就得流落街头 731 00:32:29,473 --> 00:32:32,775 罢了少平看见这房子里搁两张 732 00:32:32,775 --> 00:32:35,136 床显然是金波父子俩一块住 733 00:32:35,136 --> 00:32:38,061 着房子里另外也没什么摆设在 734 00:32:38,075 --> 00:32:40,923 双水村人的想象中金俊海不知 735 00:32:41,048 --> 00:32:43,473 在黄原享什么福但出门人 736 00:32:43,500 --> 00:32:47,150 很快就能知道在这个城市里金俊海就 737 00:32:47,150 --> 00:32:50,037 是个穷人你现在出了门你 738 00:32:50,037 --> 00:32:53,848 就知道外面并不是天堂但一个男子汉 739 00:32:54,186 --> 00:32:56,125 老守在咱双水村那个土圪 740 00:32:56,487 --> 00:32:59,625 里又有什么意思人就得闯世事 741 00:33:00,200 --> 00:33:03,386 安安稳稳活一辈子还不如痛痛快快甩打几下 742 00:33:03,412 --> 00:33:06,311 就死了即使受点磨难只要 743 00:33:06,311 --> 00:33:08,400 能多经一些世事死了也 744 00:33:08,400 --> 00:33:11,412 不后悔金波一边说一边狠狠地 745 00:33:11,436 --> 00:33:13,575 吸着烟少平听了金波的 746 00:33:13,575 --> 00:33:16,987 话后大为震惊他没想到他 747 00:33:16,987 --> 00:33:19,011 的朋友的思想竟然和他如此 748 00:33:19,011 --> 00:33:22,211 相似他发现金波不只是那个又 749 00:33:22,211 --> 00:33:24,537 聪敏又调皮的金波了他已经 750 00:33:24,548 --> 00:33:28,074 变得成熟而深沉起来了这样他 751 00:33:28,074 --> 00:33:30,586 把半脸盆面片吃光以后就坦率 752 00:33:30,586 --> 00:33:32,237 地向他的朋友叙说了他 753 00:33:32,250 --> 00:33:34,598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而跑出来后 754 00:33:34,598 --> 00:33:36,525 的这两个月他又经历了什么样 755 00:33:36,525 --> 00:33:38,537 的生活金波静静地听完他 756 00:33:38,537 --> 00:33:40,875 的叙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 757 00:33:40,875 --> 00:33:43,662 说我能想得来我赞成你的 758 00:33:43,662 --> 00:33:46,949 做法虽然咱们出身低层人家但不能 759 00:33:46,973 --> 00:33:50,211 小看自己我们这样生活精神上并 760 00:33:50,211 --> 00:33:52,086 不见得就比那些上大学和当 761 00:33:52,086 --> 00:33:53,912 干部的人差你看的书 762 00:33:53,936 --> 00:33:55,799 比我多你更能明白这些 763 00:33:55,799 --> 00:33:59,487 道理不过对我来说这种生活付出 764 00:33:59,487 --> 00:34:01,862 的代价太大了我和你不一样 765 00:34:02,436 --> 00:34:04,561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 766 00:34:04,574 --> 00:34:06,699 这么大了按说应该守在老人 767 00:34:06,699 --> 00:34:09,737 身边尽孝心现在我把一切都 768 00:34:09,737 --> 00:34:10,711 扔给我爸和我哥了 769 00:34:11,012 --> 00:34:12,724 少平点着金波递过来的纸烟 770 00:34:13,061 --> 00:34:15,661 情绪满含着忧伤金波用安慰 771 00:34:15,661 --> 00:34:18,536 的口吻说像我们这种人实际上 772 00:34:18,561 --> 00:34:21,400 最重情义了我们任何时候都 773 00:34:21,400 --> 00:34:23,974 不会逃避自己对家庭和父母应 774 00:34:23,974 --> 00:34:26,362 尽的责任但我们又有自己的生活 775 00:34:26,362 --> 00:34:29,699 理想呀比如说你吧根本不可能变成 776 00:34:29,724 --> 00:34:32,525 少安哥是呀最叫人痛苦 777 00:34:32,525 --> 00:34:34,925 的是你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 778 00:34:35,250 --> 00:34:37,536 但又想挣脱这样的家庭挣脱 779 00:34:37,550 --> 00:34:40,887 不了又想挣脱话到此时两位 780 00:34:40,900 --> 00:34:43,262 朋友便不再言语长久地陷入到 781 00:34:43,275 --> 00:34:45,724 一种沉思之中桌子上那只旧 782 00:34:45,724 --> 00:34:49,311 马蹄表有声有响地走着屋子里弥漫 783 00:34:49,311 --> 00:34:52,036 着烟雾外面不远处的电影院大概 784 00:34:52,050 --> 00:34:54,836 刚散场嘈杂的人声从敞开的 785 00:34:54,849 --> 00:34:57,186 窗户里传进来仍然没有打破这 786 00:34:57,186 --> 00:34:59,724 间小屋的沉静他们各自抽各自 787 00:34:59,724 --> 00:35:01,336 的烟也不知道都想了 788 00:35:01,336 --> 00:35:04,237 些什么晚上睡下后他们还是合 789 00:35:04,237 --> 00:35:07,050 不住眼从小时候的双水村说到 790 00:35:07,074 --> 00:35:09,849 上初中时的石圪节又从石圪节 791 00:35:09,961 --> 00:35:11,961 说到原西县上高中的那些日子 792 00:35:12,536 --> 00:35:14,637 他们说自己的事也说其他 793 00:35:14,637 --> 00:35:17,286 同学的事自高中毕业分手后 794 00:35:17,574 --> 00:35:19,800 许多同学的情况他们都不知道 795 00:35:19,800 --> 00:35:22,699 了记得那时间大家都信誓旦旦地 796 00:35:22,711 --> 00:35:26,137 表示他们全班同学有一天还会重新 797 00:35:26,150 --> 00:35:29,849 相聚现在看来那纯粹是一种少年 798 00:35:29,862 --> 00:35:32,175 之梦一旦独立地投入严峻的 799 00:35:32,186 --> 00:35:36,262 生活中学生的浪漫情调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800 00:35:36,824 --> 00:35:38,724 两个好朋友一直把话拉到 801 00:35:38,737 --> 00:35:42,425 天明尽管一晚上没睡觉但他们仍然 802 00:35:42,449 --> 00:35:45,737 十分兴奋吃完早饭后金波对 803 00:35:45,737 --> 00:35:48,599 他说你干脆也来邮局和我一起 804 00:35:48,612 --> 00:35:51,262 扛邮包等我爸跑车回来我 805 00:35:51,262 --> 00:35:53,074 让他给领导求个情或许 806 00:35:53,074 --> 00:35:56,724 可以这里一天一块一毛五分钱工资没在 807 00:35:56,737 --> 00:35:59,336 社会上揽工赚钱多可是工作比较 808 00:35:59,336 --> 00:36:02,523 稳定少平谢绝了金波的好意他 809 00:36:02,523 --> 00:36:05,349 说咱们最好各干各的好 810 00:36:05,349 --> 00:36:07,625 朋友自闯江山不要挤在一块 811 00:36:07,625 --> 00:36:09,949 一个看一个的难过金波马上又 812 00:36:09,961 --> 00:36:12,186 同意了他的看法只是问他 813 00:36:12,574 --> 00:36:15,199 那你如今在什么地方干活少平 814 00:36:15,224 --> 00:36:17,686 撒谎说还在阳沟另找了 815 00:36:17,686 --> 00:36:19,711 个主家少平不愿再给金波 816 00:36:19,737 --> 00:36:22,000 添麻烦就立刻和他的朋友告辞 817 00:36:22,000 --> 00:36:24,523 了金波把他送到邮政局大 818 00:36:24,523 --> 00:36:27,612 门口他们也没握手对他来说 819 00:36:27,875 --> 00:36:31,500 握手反而很别扭少平离开邮政局本来 820 00:36:31,512 --> 00:36:33,375 应该到东面的汽车站去取他 821 00:36:33,375 --> 00:36:35,800 的行李然后到大桥头等待招工 822 00:36:36,099 --> 00:36:37,523 但他已经给金波说他有 823 00:36:37,523 --> 00:36:39,862 活可干就只好在金波的 824 00:36:39,875 --> 00:36:42,137 目送下一直向桥西走去走 825 00:36:42,137 --> 00:36:44,561 向那个虚构的工作地点当他 826 00:36:44,574 --> 00:36:46,561 走到麻雀山根下的丁字路口时 827 00:36:46,887 --> 00:36:49,500 估计金波早已经回了邮政局这 828 00:36:49,500 --> 00:36:51,550 才又折转身从原路返回 829 00:36:51,561 --> 00:36:54,961 东关他来到汽车站取出了自己那 830 00:36:54,961 --> 00:36:57,800 卷破烂行李然后又走进厕所把 831 00:36:57,811 --> 00:37:00,237 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重新换 832 00:37:00,237 --> 00:37:03,387 上了那身揽工汉的行装现在 833 00:37:03,786 --> 00:37:05,561 他又复原成另外那副样子 834 00:37:05,811 --> 00:37:07,737 向大桥头他那个王国走去 835 00:37:08,300 --> 00:37:10,925 因为还是早晨聚在大桥头揽活 836 00:37:10,925 --> 00:37:13,887 的工匠还不很多旁边大街上 837 00:37:14,099 --> 00:37:17,112 上班的人群倒非常拥挤自行车和 838 00:37:17,125 --> 00:37:19,474 行人组成的洪流不断头地从 839 00:37:19,487 --> 00:37:22,349 黄原桥上涌涌而过少平想 840 00:37:22,762 --> 00:37:25,099 眼下要是他立在这里万一金波 841 00:37:25,112 --> 00:37:27,875 过来很容易看见他他于是把 842 00:37:27,887 --> 00:37:30,161 行李放在砖墙上然后自己退 843 00:37:30,161 --> 00:37:32,286 到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里一边瞧 844 00:37:32,286 --> 00:37:35,000 着铺盖卷一边等待大批的工匠到来 845 00:37:35,362 --> 00:37:36,625 好把他淹没在人群里 846 00:37:37,099 --> 00:37:39,887 今天很不走运几乎没有几个包工头 847 00:37:39,911 --> 00:37:42,548 来大桥头眼看天又快要黑 848 00:37:42,548 --> 00:37:45,724 了孙少平仍然怀着渺茫的企盼呆 849 00:37:45,724 --> 00:37:48,686 立在桥头唉要是找不下活 850 00:37:48,686 --> 00:37:51,074 干可怎么办那他就得圪 851 00:37:51,074 --> 00:37:53,811 蹴下吃这六十块钱了临近黄昏 852 00:37:53,811 --> 00:37:55,800 的时候突然有一位嘴叼 853 00:37:55,824 --> 00:37:57,786 黑棒烟的包工头来到了大桥 854 00:37:57,786 --> 00:38:00,625 头对于仍然怀着侥幸心里留在 855 00:38:00,637 --> 00:38:04,250 桥头的工匠们来说等于大救星从天而降 856 00:38:04,824 --> 00:38:06,750 人们立刻就把这位包工头包围 857 00:38:06,750 --> 00:38:09,936 了少平不甘落后也很快挤到了 858 00:38:09,949 --> 00:38:13,311 人圈里要四个小工包工头把 859 00:38:13,324 --> 00:38:15,349 右手的拇指屈在手心里向 860 00:38:15,362 --> 00:38:19,023 空中竖起了四个指头但是那些几天 861 00:38:19,023 --> 00:38:20,423 来找不下活干的匠人 862 00:38:20,762 --> 00:38:22,974 也屈尊愿去干小工活这 863 00:38:22,974 --> 00:38:26,336 使得竞争激烈起来包工头立刻在匠人 864 00:38:26,349 --> 00:38:28,911 中间挑了两个身体最好的叼 865 00:38:28,911 --> 00:38:30,586 黑卷烟的嘴角浮起了一 866 00:38:30,586 --> 00:38:33,099 丝笑意今天占了个便宜用 867 00:38:33,099 --> 00:38:35,625 小工钱招了两个大工但其他 868 00:38:35,625 --> 00:38:38,161 几个匠人年纪有些大他似乎不 869 00:38:38,161 --> 00:38:40,349 愿意要接着便再瞅年轻一些 870 00:38:40,349 --> 00:38:42,211 的人他手在少平肩膀上 871 00:38:42,237 --> 00:38:44,824 拍了拍说你算上一个 872 00:38:45,400 --> 00:38:48,125 少平激动得心怦怦直跳立刻 873 00:38:48,137 --> 00:38:50,786 返身回去拿自己的行李他和 874 00:38:50,798 --> 00:38:53,112 另外三个人跟着包工头过了大桥 875 00:38:53,112 --> 00:38:56,673 头然后走过灯火通明的南北大街一直向 876 00:38:56,699 --> 00:38:59,936 南关走去一路上他们这几个人 877 00:39:00,036 --> 00:39:03,625 连同包工头自己很引人注目在行人的 878 00:39:03,637 --> 00:39:05,612 眼里大概像刚释放回来的 879 00:39:05,637 --> 00:39:08,637 劳改犯一样他们几个被包工头引到 880 00:39:08,650 --> 00:39:10,349 南关一个半山坡上的主家 881 00:39:10,786 --> 00:39:12,099 一人吃了两碗没菜的 882 00:39:12,125 --> 00:39:15,362 干米饭吃完饭后另外的三个 883 00:39:15,362 --> 00:39:17,375 人就在旁边的一个敞口子窑 884 00:39:17,375 --> 00:39:19,612 里住下了包工头指着坡 885 00:39:19,612 --> 00:39:21,836 下另外一个敞口子窑对少平说 886 00:39:22,199 --> 00:39:24,449 那里还能挤一个人你下去 887 00:39:24,449 --> 00:39:27,487 住少平于是背起行李到坡 888 00:39:27,487 --> 00:39:30,000 下那个敞口子窑里去安身这 889 00:39:30,000 --> 00:39:32,036 住处和他在阳沟揽工时的 890 00:39:32,048 --> 00:39:34,762 一样是个没有门窗的闲窑里面 891 00:39:34,762 --> 00:39:37,061 的地上铺一层麦秸十几个人 892 00:39:37,061 --> 00:39:40,036 的铺盖卷紧挨在一起少平进去 893 00:39:40,036 --> 00:39:42,548 的时候所有的工匠都光身子 894 00:39:42,574 --> 00:39:45,324 穿个裤衩围在一起张大嘴巴 895 00:39:45,425 --> 00:39:47,849 兴致勃勃地听一个人有声有色的讲 896 00:39:47,849 --> 00:39:50,161 什么谁也没注意他的到来 897 00:39:50,737 --> 00:39:52,711 他把被褥展开铺在窑口 898 00:39:52,724 --> 00:39:55,849 边上疲倦地躺下了躺下以后 899 00:39:56,074 --> 00:39:58,300 他才注意到窑里所有赤膊 900 00:39:58,300 --> 00:40:00,112 裸体的揽工汉原来是围 901 00:40:00,112 --> 00:40:02,612 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匠人听他说 902 00:40:02,724 --> 00:40:05,036 自己和一个女人的故事这是揽工 903 00:40:05,036 --> 00:40:08,211 汉们永远的话题现在说故事 904 00:40:08,211 --> 00:40:10,199 的人正说得起劲听故事 905 00:40:10,199 --> 00:40:13,211 的人听得如痴似醉一支蜡烛 906 00:40:13,324 --> 00:40:14,762 就在那群人中间的砖块 907 00:40:14,762 --> 00:40:17,362 上栽着人们轮流把旱烟锅 908 00:40:17,387 --> 00:40:19,650 伸过去点烟灯火一明一 909 00:40:19,650 --> 00:40:21,811 灭照出一张张入迷忘情 910 00:40:21,811 --> 00:40:24,762 的面孔只见说话的人手在自己 911 00:40:24,786 --> 00:40:26,411 粗壮的黑腿上拍了一 912 00:40:26,411 --> 00:40:30,224 巴掌叫道啊呀我的天从 913 00:40:30,224 --> 00:40:32,711 南京到北京哪个女人能比上 914 00:40:32,737 --> 00:40:36,012 这灵香俊哼哼咱们那山乡圪 915 00:40:36,324 --> 00:40:39,199 里自古养的是好女人瞧 916 00:40:39,487 --> 00:40:42,050 这灵香头发黑格油油脸白 917 00:40:42,050 --> 00:40:44,987 格生生眼花格弯弯身材苗格 918 00:40:45,000 --> 00:40:47,324 条条走起路来就像那 919 00:40:47,324 --> 00:40:51,300 水漂莲花风摆杨柳咝所有 920 00:40:51,300 --> 00:40:53,286 的揽工汉都像牙疼似的 921 00:40:53,387 --> 00:40:56,362 倒吸了一口凉气少平忍不住笑了 922 00:40:56,637 --> 00:40:58,724 也不由把耳朵竖起来嗬 923 00:40:58,724 --> 00:41:01,025 呀你们还没见她那双手 924 00:41:01,025 --> 00:41:04,025 哩嫩得呀绵得呀就 925 00:41:04,025 --> 00:41:05,925 像那凉粉一般你捏过没 926 00:41:06,487 --> 00:41:09,436 有人插嘴问唉怎能轮上 927 00:41:09,436 --> 00:41:11,425 我捏哩我家里穷得叮当 928 00:41:11,425 --> 00:41:13,375 响一个老妈妈守着我这个 929 00:41:13,387 --> 00:41:15,074 老光棍吃了上顿没下 930 00:41:15,074 --> 00:41:18,050 顿那些年嘛可是我把灵香 931 00:41:18,050 --> 00:41:20,275 爱得呀说都没法说我 932 00:41:20,275 --> 00:41:22,362 心里划算叫我和灵香睡上 933 00:41:22,375 --> 00:41:24,961 一觉第二天起来就死了也 934 00:41:24,961 --> 00:41:28,061 不后悔可是你把人家爱死 935 00:41:28,086 --> 00:41:30,250 也球不顶人家就要结婚了 936 00:41:30,811 --> 00:41:32,800 女婿就寻到我们本村是 937 00:41:32,811 --> 00:41:35,661 学校的教师灵香结婚那天我的 938 00:41:35,661 --> 00:41:37,800 心像碎刀子扎一样天下谁 939 00:41:37,800 --> 00:41:39,625 能知道我的苦哇我圪 940 00:41:39,625 --> 00:41:41,811 蹴在一个土圪里眼看着 941 00:41:41,824 --> 00:41:44,936 人家对面院子里红火热闹吹鼓手吹 942 00:41:44,936 --> 00:41:47,500 得天花乱坠我心里像猫爪子抓 943 00:41:47,500 --> 00:41:50,811 一样心想不管怎样我非要把灵 944 00:41:50,811 --> 00:41:53,849 香你准备怎样众人性急地问 945 00:41:54,411 --> 00:41:56,199 讲故事的人却故意转开 946 00:41:56,199 --> 00:41:59,824 弯了说那天晚上村里人都跑去 947 00:41:59,836 --> 00:42:01,786 闹洞房我也就磨蹭着去了 948 00:42:02,349 --> 00:42:05,086 洞房里村里的年轻后生一个挤 949 00:42:05,086 --> 00:42:08,362 一个大家推推搡搡把灵香和女婿往 950 00:42:08,362 --> 00:42:10,523 一块弄我的眼泪直往肚子 951 00:42:10,523 --> 00:42:13,375 里淌我看见灵香俊得像 952 00:42:13,387 --> 00:42:15,925 天上的七仙女下了凡她 953 00:42:15,925 --> 00:42:18,586 梳了两根麻花辫子穿着红绸子衫 954 00:42:18,875 --> 00:42:21,686 那红绸子呀红格艳艳水格 955 00:42:21,686 --> 00:42:23,523 灵灵把人眼都照花了 956 00:42:23,887 --> 00:42:25,961 就是咱们黄原毛纺厂的那种绸子 957 00:42:26,161 --> 00:42:28,737 是丝绸厂出的少平不由 958 00:42:28,750 --> 00:42:32,523 脱口纠正说对丝绸厂出的 959 00:42:32,849 --> 00:42:35,224 你是才来的讲故事的 960 00:42:35,224 --> 00:42:36,773 人扭过头问了一句 961 00:42:37,224 --> 00:42:40,000 众人却嚷道快说你接下来 962 00:42:40,023 --> 00:42:42,487 干什么来着叫我出去尿一泡 963 00:42:43,050 --> 00:42:44,637 讲故事的人说着便站 964 00:42:44,637 --> 00:42:46,375 起来走到窑口前撒起 965 00:42:46,375 --> 00:42:48,898 了尿在他返回来时少平 966 00:42:48,911 --> 00:42:50,661 看见他右眼里有块萝卜花 967 00:42:51,237 --> 00:42:53,612 萝卜花立刻又坐在人圈当中 968 00:42:54,186 --> 00:42:55,561 他先点了一根旱烟棒 969 00:42:55,849 --> 00:42:58,061 狠狠吸了一口又扑一声 970 00:42:58,175 --> 00:43:01,186 把烟雾喷向窑顶坐立不安的众人 971 00:43:01,300 --> 00:43:03,648 都伸长脖子焦急地等他开口 972 00:43:04,224 --> 00:43:07,561 就这样众人闹腾了大半夜我哩 973 00:43:08,125 --> 00:43:11,411 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就是不敢往 974 00:43:11,411 --> 00:43:14,625 灵香身边挤眼看就要散场了我 975 00:43:14,625 --> 00:43:17,586 再不下手一辈子就没机会了我 976 00:43:17,586 --> 00:43:19,811 心一横在混乱中挤上去 977 00:43:20,112 --> 00:43:22,050 手在灵香的屁股上美美价 978 00:43:22,074 --> 00:43:24,887 捏了一把啊啊众人都 979 00:43:24,898 --> 00:43:28,398 兴奋地叫起来后来呢有人赶快 980 00:43:28,398 --> 00:43:31,411 问后来人家回过头把我 981 00:43:31,425 --> 00:43:33,262 美美价瞪了一眼我吓 982 00:43:33,262 --> 00:43:36,199 得赶紧跑了这么说你还是 983 00:43:36,199 --> 00:43:38,387 没和人家睡过觉有人遗憾 984 00:43:38,387 --> 00:43:40,675 地巴咂着嘴睡屁哩 985 00:43:41,237 --> 00:43:43,461 萝卜花丧气地又把一口烟吹 986 00:43:43,461 --> 00:43:45,699 向窑顶从此我就离开了村子 987 00:43:45,911 --> 00:43:48,724 出来揽工了赚下两个钱到 988 00:43:48,737 --> 00:43:50,762 东关找个相好的婆姨睡上 989 00:43:50,786 --> 00:43:54,074 几个晚上钱花光了再去干活 990 00:43:54,411 --> 00:43:56,561 众人渐渐失去了听故事的兴趣 991 00:43:56,898 --> 00:43:59,561 有人打起了长长的哈欠睡 992 00:44:00,125 --> 00:44:03,750 萝卜花说于是这一群光身子揽 993 00:44:03,750 --> 00:44:06,023 工汉就都摸索着回到自己 994 00:44:06,023 --> 00:44:09,036 的铺位上躺下了不到一分钟 995 00:44:09,411 --> 00:44:10,898 窑里就响起了雷鸣般 996 00:44:10,898 --> 00:44:11,425 的鼾声 997 00:44:12,099 --> 00:44:13,824 但孙少平却翻过身调过 998 00:44:13,824 --> 00:44:16,099 身怎么也睡不着他感到 999 00:44:16,099 --> 00:44:19,711 浑身燥热脑子里嗡嗡直响城市 1000 00:44:19,724 --> 00:44:22,574 已经一片寂静远处黄原河的涛声 1001 00:44:22,686 --> 00:44:25,211 听起来像受伤的野兽发出压抑 1002 00:44:25,237 --> 00:44:28,911 而低沉的呼号第十九章立秋前后孙少安 1003 00:44:28,925 --> 00:44:31,637 新窑全部箍成了在双水村 1004 00:44:31,661 --> 00:44:34,125 最南关的那个土坪上出现了一院 1005 00:44:34,148 --> 00:44:36,875 颇有气派的地方一线三孔大窑洞 1006 00:44:37,125 --> 00:44:39,250 一色的青砖彻口并且还在 1007 00:44:39,262 --> 00:44:41,974 窑檐上面戴了砖帽孙少安 1008 00:44:42,000 --> 00:44:44,612 是双水村有史以来第一个用砖接窑 1009 00:44:44,612 --> 00:44:48,036 口的在农村砖瓦历来是一种 1010 00:44:48,061 --> 00:44:51,048 富贵的象征古时候盖庙宇才用那么 1011 00:44:51,061 --> 00:44:54,398 一点就是赫赫有名的已故老地主金光亮 1012 00:44:54,411 --> 00:44:56,911 他爸旧社会箍窑接口用的 1013 00:44:56,911 --> 00:44:59,099 也是石头而只敢用砖砌了 1014 00:44:59,099 --> 00:45:01,099 个院门洞这已经够非凡了 1015 00:45:01,661 --> 00:45:04,324 可现在孙少安却拿青砖给 1016 00:45:04,324 --> 00:45:07,000 自己整修起灰蓬蓬一院地方这怎 1017 00:45:07,000 --> 00:45:09,387 能不叫双水村的人感慨谁 1018 00:45:09,387 --> 00:45:12,099 都知道不久前这孙家还穷 1019 00:45:12,099 --> 00:45:14,648 得没棱没沿啊一院好地方 1020 00:45:14,887 --> 00:45:17,036 再加上旁边烟气大冒的烧砖 1021 00:45:17,036 --> 00:45:20,349 窑双水村往日荒芜的南头陡然间 1022 00:45:20,375 --> 00:45:22,911 出现了一个新的格局这景观 1023 00:45:23,025 --> 00:45:25,449 给了全村人一个启示趁现在 1024 00:45:25,474 --> 00:45:28,599 世事活泛了赶快闹腾吧说不定 1025 00:45:28,625 --> 00:45:30,798 过一段谁都可以给自己弄一院新 1026 00:45:30,798 --> 00:45:33,599 地方的有些性强的村民已经 1027 00:45:33,599 --> 00:45:35,561 在心里暗暗用上了劲准备 1028 00:45:35,574 --> 00:45:38,400 有一天也要改换自己的门庭新 1029 00:45:38,400 --> 00:45:41,461 窑完工没有多少天喜形于色的秀莲 1030 00:45:41,574 --> 00:45:44,349 就迫不及待催促丈夫把家从饲养院 1031 00:45:44,375 --> 00:45:47,375 搬过来了虽然还没什么家当但 1032 00:45:47,375 --> 00:45:49,500 对这年轻的夫妇来说就好像 1033 00:45:49,525 --> 00:45:52,586 从地狱一下子升到了天堂搬家 1034 00:45:52,599 --> 00:45:55,548 以后创业心迫切的孙少安等山 1035 00:45:55,548 --> 00:45:57,849 里农活一忙毕就不失时机地 1036 00:45:57,961 --> 00:46:01,686 又开始点火烧砖俗话说人有三年 1037 00:46:01,686 --> 00:46:05,324 旺神鬼不敢挡孙少安自己也觉得 1038 00:46:05,449 --> 00:46:07,887 他现在信心十足他要干什么 1039 00:46:07,887 --> 00:46:11,436 事就干成了而过去就是 1040 00:46:11,436 --> 00:46:13,637 能干成的事也常常干不成 1041 00:46:14,186 --> 00:46:16,786 在劳力缺乏的时候少安突然想起 1042 00:46:16,786 --> 00:46:19,400 了田二的小子憨牛责任制后 1043 00:46:19,650 --> 00:46:21,925 憨牛没人管了老憨汉 1044 00:46:21,936 --> 00:46:24,099 一死小憨汉尽管有一身好 1045 00:46:24,099 --> 00:46:26,936 力气但自己料理不了生活几乎顿 1046 00:46:26,936 --> 00:46:30,061 顿饭都生吃少安想让憨牛 1047 00:46:30,061 --> 00:46:32,086 到他的烧砖窑来做活他 1048 00:46:32,086 --> 00:46:33,949 给管饭并且一天给开一点 1049 00:46:33,961 --> 00:46:36,599 工钱这样既解决了憨牛的问题 1050 00:46:36,811 --> 00:46:39,074 也解决了他的问题至于憨 1051 00:46:39,074 --> 00:46:41,224 牛那点地他相帮着捎带 1052 00:46:41,237 --> 00:46:43,686 就做了少安无法和田牛商量 1053 00:46:43,699 --> 00:46:45,724 这件事他索性把这个憨 1054 00:46:45,724 --> 00:46:48,436 后生领到砖窑来干活了就像 1055 00:46:48,449 --> 00:46:50,025 领回来一只无主的狗 1056 00:46:50,574 --> 00:46:53,911 村里人对此也没什么非议舆论一般 1057 00:46:53,925 --> 00:46:57,086 还认为是积德行为这样一来少安 1058 00:46:57,086 --> 00:47:00,824 的劳力危机就缓和许多憨牛力大无比 1059 00:47:01,036 --> 00:47:04,887 还专爱干重活担水和泥从早到晚 1060 00:47:04,911 --> 00:47:07,436 像牲畜一样除过干活连句 1061 00:47:07,436 --> 00:47:09,599 话也不说只是他饭量大 1062 00:47:09,599 --> 00:47:11,786 了一点一个人几乎吃两个人 1063 00:47:11,786 --> 00:47:14,800 的但算算账用这个劳力只有 1064 00:47:14,811 --> 00:47:18,074 好处没有坏处在这样顺心的时候 1065 00:47:18,375 --> 00:47:20,675 孙少安也隐隐地有一些另外的不安 1066 00:47:21,074 --> 00:47:23,250 他总觉得他和秀莲独占这 1067 00:47:23,250 --> 00:47:25,411 一院新地方不太合适应该把 1068 00:47:25,436 --> 00:47:27,461 父母亲也搬过来但他又 1069 00:47:27,461 --> 00:47:30,599 知道秀莲不情愿这样他的妻子 1070 00:47:30,625 --> 00:47:32,599 搬到了新地方以后分家的 1071 00:47:32,612 --> 00:47:36,175 意识表现得越来越强烈现在她自己 1072 00:47:36,186 --> 00:47:38,550 有时候甚至不回父母那里去吃饭 1073 00:47:38,862 --> 00:47:41,461 而利用一点简单的炊具在新居 1074 00:47:41,474 --> 00:47:43,474 这面做着吃这使少安 1075 00:47:43,500 --> 00:47:46,961 十分难堪更不像话的是秀莲对待 1076 00:47:46,974 --> 00:47:49,237 老人的态度也不像前几年那样 1077 00:47:49,250 --> 00:47:52,974 乖顺回到家里常常闷着头不言不语 1078 00:47:53,550 --> 00:47:56,336 很明显在老人和秀莲之间已经 1079 00:47:56,336 --> 00:47:59,000 出现了一种危险的裂痕作为儿子 1080 00:47:59,025 --> 00:48:01,675 又作为丈夫的他手足无措地被 1081 00:48:01,686 --> 00:48:03,224 推到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夹缝 1082 00:48:03,237 --> 00:48:06,411 中间生活啊叫人怎么说呢 1083 00:48:06,974 --> 00:48:09,811 尽管秀莲不会欢迎父母迁入新居但 1084 00:48:09,824 --> 00:48:11,786 少安意识到他不能对这件事 1085 00:48:11,811 --> 00:48:14,661 装聋作哑他要主动请求父母也搬 1086 00:48:14,661 --> 00:48:16,686 到新窑来住老人钻了 1087 00:48:16,699 --> 00:48:19,050 一辈子黑窑洞现在修起新地方 1088 00:48:19,150 --> 00:48:22,349 不让他们过来实在说不过去呀种 1089 00:48:22,349 --> 00:48:24,699 麦之前少安在山里单独和 1090 00:48:24,711 --> 00:48:27,362 父亲劳动时便直截了当表示了他 1091 00:48:27,362 --> 00:48:30,737 的心愿父亲半天没有说话他抽 1092 00:48:30,737 --> 00:48:32,675 完一锅烟以后才思思虑虑地 1093 00:48:32,675 --> 00:48:35,836 说你的心意爸爸理解爸爸也 1094 00:48:35,836 --> 00:48:37,375 正准备和你拉谈拉谈 1095 00:48:37,824 --> 00:48:39,862 我们不能搬过去住我和你 1096 00:48:39,862 --> 00:48:41,911 妈已经商量过了从今往后 1097 00:48:42,224 --> 00:48:45,250 你和秀莲应该单独过日子你说 1098 00:48:45,262 --> 00:48:49,362 分家不少安叫道你听爸爸 1099 00:48:49,362 --> 00:48:51,750 说如今分开家我和你妈 1100 00:48:51,773 --> 00:48:54,675 除不难过心里还乐意哩看见 1101 00:48:54,675 --> 00:48:57,125 你整修起一院新地方我们高兴 1102 00:48:57,125 --> 00:48:59,211 得一夜合不住眼啊你爷爷 1103 00:48:59,224 --> 00:49:02,161 和我苦熬了一辈子又一辈子谁 1104 00:49:02,161 --> 00:49:03,512 也没能在双水村站到过人 1105 00:49:03,523 --> 00:49:06,500 面前现在咱站到人前面了 1106 00:49:07,061 --> 00:49:11,099 说句心里话爸爸这辈子不再图享福只 1107 00:49:11,099 --> 00:49:14,411 图出一口顺气现在爸爸就是睡 1108 00:49:14,411 --> 00:49:16,336 到黄土里心也平了这 1109 00:49:16,349 --> 00:49:18,661 多少年你和秀莲为了顾救 1110 00:49:18,661 --> 00:49:21,800 一家人受了不少连累现在家里 1111 00:49:21,824 --> 00:49:24,125 光景好了你们也不要再为 1112 00:49:24,125 --> 00:49:26,561 我们牵肠挂肚我和你妈都情愿 1113 00:49:26,586 --> 00:49:28,724 让你们痛痛快快过两天年轻人的日子 1114 00:49:29,099 --> 00:49:32,099 要不我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你 1115 00:49:32,099 --> 00:49:35,112 不要说了爸爸少安皱着眉头 1116 00:49:35,500 --> 00:49:38,262 我不能甩下你们不管这家 1117 00:49:38,273 --> 00:49:40,911 不能分你也不要担心秀莲会 1118 00:49:40,911 --> 00:49:43,612 怎样总有我哩你千万不要 1119 00:49:43,637 --> 00:49:47,724 怪罪秀莲秀莲实在是个好娃娃人家 1120 00:49:47,737 --> 00:49:50,849 从山西过来不嫌咱家穷几年来 1121 00:49:50,875 --> 00:49:52,887 和一大家人搅在一起门 1122 00:49:52,887 --> 00:49:55,023 里门外操劳一点怨言也没有 1123 00:49:55,411 --> 00:49:57,387 这样的媳妇而今哪里能找得 1124 00:49:57,387 --> 00:50:00,750 见人家娃娃没拨弹已经仁至义尽 1125 00:50:00,750 --> 00:50:03,637 了是咱们对不起人家把人家连累 1126 00:50:03,637 --> 00:50:06,161 得没有过上一天畅快日子你要是 1127 00:50:06,161 --> 00:50:08,074 因为分家的事对秀莲不好我 1128 00:50:08,074 --> 00:50:09,836 和你妈就不答应你至于 1129 00:50:09,849 --> 00:50:13,625 分家你也不要为我们操心剩下 1130 00:50:13,648 --> 00:50:15,336 也没几口人了我的胳膊 1131 00:50:15,336 --> 00:50:18,474 腿还硬朗光景满能过哩再说 1132 00:50:18,750 --> 00:50:21,199 少平也大了万一我不行还有 1133 00:50:21,199 --> 00:50:24,148 他哩现在他年轻想出去闯 1134 00:50:24,148 --> 00:50:26,074 一闯世界那就叫他去闯 1135 00:50:26,074 --> 00:50:28,000 一闯反正这点地我一个人 1136 00:50:28,023 --> 00:50:30,786 能种得过来再说咱们就是分 1137 00:50:30,786 --> 00:50:32,536 了家我这边光景烂包了 1138 00:50:33,099 --> 00:50:34,375 你还能看着不管吗 1139 00:50:35,099 --> 00:50:37,548 少安听得出来父亲说的都是 1140 00:50:37,561 --> 00:50:39,936 一片诚心话这反倒使他忍不住 1141 00:50:39,961 --> 00:50:43,375 哭了起来他哭得极其伤心一腔汹涌 1142 00:50:43,375 --> 00:50:45,786 的感情无法表述只是哽咽着反复 1143 00:50:45,786 --> 00:50:49,099 说不能分不能分孙玉厚看少安 1144 00:50:49,125 --> 00:50:50,900 哭得这样伤心便像在儿子 1145 00:50:50,911 --> 00:50:53,074 小时候一样用他的老茧手在 1146 00:50:53,074 --> 00:50:55,061 他乱蓬蓬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 1147 00:50:55,487 --> 00:50:59,612 说你这娃娃咱们现在应该高兴 1148 00:51:00,050 --> 00:51:03,699 哭什么哩不要哭了分家的事我 1149 00:51:03,699 --> 00:51:05,186 和你妈商量过了一定要 1150 00:51:05,186 --> 00:51:08,786 分开咱高高兴兴往开分分开咱 1151 00:51:08,798 --> 00:51:11,849 还是一家人嘛生活的好转看来 1152 00:51:11,862 --> 00:51:13,849 使孙玉厚又一次显示出了他 1153 00:51:13,862 --> 00:51:15,862 年轻时的气魄在这件事 1154 00:51:15,862 --> 00:51:18,686 上不管儿子怎样坚持也毫不能 1155 00:51:18,699 --> 00:51:21,500 动摇他的决心说实在话和 1156 00:51:21,512 --> 00:51:25,199 少安分家的确不仅仅是因为秀莲的态度也是 1157 00:51:25,211 --> 00:51:27,536 出自他自己内心的要求在这 1158 00:51:27,536 --> 00:51:29,423 一点上少安他妈和他的 1159 00:51:29,436 --> 00:51:32,298 心思是一样的是啊对于他们 1160 00:51:32,311 --> 00:51:35,324 老俩口来说一生操劳不都是为了儿女 1161 00:51:35,349 --> 00:51:38,237 能过上好日子吗以前世事不饶人 1162 00:51:38,574 --> 00:51:40,961 使他们除不能为儿女谋福还要 1163 00:51:40,974 --> 00:51:43,775 拖累孩子们现在既然光景日月能 1164 00:51:43,775 --> 00:51:45,686 过了为什么还不让娃娃过 1165 00:51:45,686 --> 00:51:48,548 两天轻快日子呢可怜的少安十三岁 1166 00:51:48,574 --> 00:51:50,673 到如今生活压得他一直像 1167 00:51:50,673 --> 00:51:52,461 个老头一样直不起腰来 1168 00:51:52,824 --> 00:51:55,298 现在不能再连累他了不分家 1169 00:51:55,574 --> 00:51:58,650 秀莲不痛快儿子的处境也难 1170 00:51:59,211 --> 00:52:01,824 他们老俩口忍心看着小俩口闹别扭呢 1171 00:52:02,387 --> 00:52:04,536 不论从哪个方面说这家应该 1172 00:52:04,536 --> 00:52:06,275 分了也到分的时候了 1173 00:52:06,824 --> 00:52:09,561 和儿子谈毕这次话以后孙玉厚 1174 00:52:09,574 --> 00:52:12,474 老汉就在心里谋算怎样尽快把 1175 00:52:12,487 --> 00:52:14,375 这件事完结了在他看来 1176 00:52:14,650 --> 00:52:16,798 这也是一生中的一件大事和 1177 00:52:16,811 --> 00:52:19,923 儿女们的婚嫁事同样重要自从 1178 00:52:19,949 --> 00:52:23,862 土地分开以后孙玉厚老汉虽说是五十大几的人 1179 00:52:23,862 --> 00:52:26,586 了但精神倒好像年轻了许多 1180 00:52:27,161 --> 00:52:29,387 从去年责任组开始到现在一家 1181 00:52:29,400 --> 00:52:32,375 一户种庄稼仅仅一年时间一家 1182 00:52:32,375 --> 00:52:33,711 人就不再愁吃不饱了 1183 00:52:34,275 --> 00:52:37,250 对于农民来说不愁吃饭这简直 1184 00:52:37,250 --> 00:52:39,974 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是他们毕生 1185 00:52:39,987 --> 00:52:42,173 为之奋斗的主要目标啊一旦 1186 00:52:42,186 --> 00:52:44,699 有饭吃他们最基本的要求 1187 00:52:44,824 --> 00:52:46,449 和最主要的问题就解决了 1188 00:52:47,012 --> 00:52:50,237 囤里有粮心中不慌孙玉厚 1189 00:52:50,250 --> 00:52:53,050 老汉眉头中间那颗疙瘩舒展开 1190 00:52:53,050 --> 00:52:56,375 了其实一家一户种庄稼比 1191 00:52:56,387 --> 00:52:58,411 集体劳动活更重但为自己 1192 00:52:58,411 --> 00:53:00,811 的光景受熬苦心里是畅快的 1193 00:53:01,375 --> 00:53:03,762 农民啊他们一生的诗情都在 1194 00:53:03,775 --> 00:53:06,025 这土地上每一次充满希望的 1195 00:53:06,036 --> 00:53:08,400 耕耘和播种每一次沉甸甸的收割 1196 00:53:08,425 --> 00:53:10,237 和获取都给人带来了多么 1197 00:53:10,250 --> 00:53:13,025 大的满足正是新的生活变化 1198 00:53:13,125 --> 00:53:15,275 才使玉厚老汉的心情发生了 1199 00:53:15,286 --> 00:53:18,800 变化因此当儿媳妇表露出分家的 1200 00:53:18,811 --> 00:53:21,961 念头时孙玉厚老汉早想到要把 1201 00:53:21,974 --> 00:53:23,961 他们小两口从这一大家人中 1202 00:53:23,987 --> 00:53:27,400 解脱出来是的亲爱的儿子对这个 1203 00:53:27,400 --> 00:53:30,550 家庭的奉献已经足够了家分开以后 1204 00:53:30,862 --> 00:53:33,137 让娃娃放开马跑上几天他 1205 00:53:33,150 --> 00:53:36,012 看得出来少安有本事在双水村 1206 00:53:36,036 --> 00:53:39,086 出人头地只要儿子立在众人面前他 1207 00:53:39,086 --> 00:53:42,425 孙玉厚脸上也光彩话说回来要是 1208 00:53:42,436 --> 00:53:44,561 不分家少安仍然被一大家人 1209 00:53:44,586 --> 00:53:46,900 拖累着他有翅膀也难飞 1210 00:53:46,900 --> 00:53:50,400 起来当然分家以后他的负担就 1211 00:53:50,400 --> 00:53:53,025 更重了但算一算剩下 1212 00:53:53,036 --> 00:53:56,487 五口人他能维持花销主要是 1213 00:53:56,512 --> 00:53:59,061 上学的兰香目前他也不指望 1214 00:53:59,086 --> 00:54:01,211 少平撑扶这个家只要自己能 1215 00:54:01,211 --> 00:54:04,275 劳动就让他小子自顾自闯世事去吧 1216 00:54:04,836 --> 00:54:07,086 他想即使他过几年不中用 1217 00:54:07,086 --> 00:54:09,211 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会丢 1218 00:54:09,211 --> 00:54:11,175 下他不管他的儿子他知道 1219 00:54:11,461 --> 00:54:12,849 现在趁他还能在山里 1220 00:54:12,862 --> 00:54:14,699 刨挖就尽量给娃们腾 1221 00:54:14,699 --> 00:54:17,025 出几年时间让他们各自凭本事 1222 00:54:17,050 --> 00:54:19,461 去踢腾上一番对孙玉厚老两口来说 1223 00:54:19,811 --> 00:54:22,536 分家已经成了定局但是在孙少安 1224 00:54:22,550 --> 00:54:25,949 那里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自从和 1225 00:54:25,961 --> 00:54:28,675 父亲谈罢那次话以后少安一直 1226 00:54:28,686 --> 00:54:30,800 陷入到一种痛苦的感情纠缠之中 1227 00:54:31,375 --> 00:54:33,574 他一时怎么也不能想象他要 1228 00:54:33,574 --> 00:54:36,661 脱离开这个大家庭多少年来他 1229 00:54:36,675 --> 00:54:39,311 已经习惯于自己在家庭中扮演 1230 00:54:39,336 --> 00:54:42,349 保护人的角色一旦没有他其他人 1231 00:54:42,375 --> 00:54:44,800 怎么办他难受得心乱跳弹 1232 00:54:44,800 --> 00:54:48,362 哩当然他不是不知道要是分开 1233 00:54:48,362 --> 00:54:51,199 家他和秀莲能把光景日月 1234 00:54:51,311 --> 00:54:54,474 过得热火朝天可他父亲那里不会 1235 00:54:54,474 --> 00:54:57,237 有什么起色他只相信一点全家 1236 00:54:57,237 --> 00:55:00,061 人倒不至于再饿肚子唉从 1237 00:55:00,074 --> 00:55:02,762 农村的社会来看儿子成家后和 1238 00:55:02,773 --> 00:55:05,199 父母分家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1239 00:55:05,599 --> 00:55:07,599 可从自己的感情方面说这 1240 00:55:07,599 --> 00:55:10,375 实在又是难以接受的啊孙少安太 1241 00:55:10,375 --> 00:55:13,300 痛苦了这些天来他几乎不 1242 00:55:13,300 --> 00:55:15,586 愿意和别人说什么话晚上吃 1243 00:55:15,586 --> 00:55:17,711 完饭他也不愿立刻回到那 1244 00:55:17,711 --> 00:55:20,286 院新地方去安息他常常在 1245 00:55:20,286 --> 00:55:22,974 黑暗中沿着东拉河畔一边吸着 1246 00:55:23,000 --> 00:55:25,061 自卷的旱烟卷一边胡乱地 1247 00:55:25,086 --> 00:55:27,561 向罐子村的方向溜达很长时间 1248 00:55:28,125 --> 00:55:30,211 朦胧的月光中他望着自己 1249 00:55:30,211 --> 00:55:32,461 的烧砖窑和那一院气势非凡的 1250 00:55:32,487 --> 00:55:35,512 新地方内心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 1251 00:55:35,512 --> 00:55:37,648 激动他不由地将自己的 1252 00:55:37,661 --> 00:55:41,112 思绪回溯到遥远的过去是的最 1253 00:55:41,112 --> 00:55:44,000 艰难的岁月也许过去了而那贫困 1254 00:55:44,000 --> 00:55:46,023 中一家人的相亲相爱是不是也要 1255 00:55:46,036 --> 00:55:49,175 过去了呢一切都很明确这个家 1256 00:55:49,199 --> 00:55:51,186 不管是分还是不分再不会 1257 00:55:51,199 --> 00:55:53,711 像往常一样和谐了生活带来了 1258 00:55:53,724 --> 00:55:56,237 繁荣同时也把原有的秩序打破 1259 00:55:56,237 --> 00:55:58,811 了在少安深陷痛苦而不能自拔的 1260 00:55:58,811 --> 00:56:02,411 时候秀莲却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显然 1261 00:56:02,711 --> 00:56:04,324 母亲已将分家的意思告诉了 1262 00:56:04,324 --> 00:56:07,125 她少安无法忍受妻子的这种快乐 1263 00:56:07,137 --> 00:56:10,449 情绪他气愤的是秀莲的态度 1264 00:56:10,561 --> 00:56:12,686 好像是要摆脱一种累赘似的畅快 1265 00:56:13,161 --> 00:56:15,050 这畅快本身就是对老人的 1266 00:56:15,061 --> 00:56:18,599 不尊这天晚上秀莲像庆贺似的 1267 00:56:18,811 --> 00:56:19,974 在新家给他炒了一 1268 00:56:19,974 --> 00:56:22,224 大碗鸡蛋烙了几张油饼她 1269 00:56:22,237 --> 00:56:24,211 不让他回父母那里吃饭硬 1270 00:56:24,211 --> 00:56:26,199 要他在这里吃似乎专意让 1271 00:56:26,199 --> 00:56:28,125 他先尝尝分开家以后的滋味 1272 00:56:28,699 --> 00:56:31,675 少安顿时怒不可遏秀莲太不理解他 1273 00:56:31,675 --> 00:56:34,112 的心情了他立刻把妻子臭骂 1274 00:56:34,112 --> 00:56:36,336 了一通真想把那些吃食 1275 00:56:36,461 --> 00:56:38,625 扔到院子里去骂完妻子 1276 00:56:38,625 --> 00:56:41,300 后他把门使劲一掼回父母 1277 00:56:41,311 --> 00:56:43,911 那里吃饭去了而把痛哭流涕的 1278 00:56:43,925 --> 00:56:45,800 秀莲一个人丢在新窑里 1279 00:56:46,362 --> 00:56:48,949 少安回家吃饭时母亲疑惑地问 1280 00:56:48,949 --> 00:56:51,911 他秀莲怎没过来少安端起 1281 00:56:51,925 --> 00:56:55,224 饭碗一句话也没说是不是闹架了 1282 00:56:55,786 --> 00:56:57,148 父亲沉下脸问 1283 00:56:58,099 --> 00:57:00,423 少安往嘴里扒拉着饭仍然 1284 00:57:00,423 --> 00:57:03,150 没吭声玉厚老汉给老伴使了 1285 00:57:03,150 --> 00:57:05,625 个眼色少安妈立刻解下腰里 1286 00:57:05,625 --> 00:57:08,250 的围裙急急忙忙出了门她要 1287 00:57:08,262 --> 00:57:10,525 赶到新地方去看个究竟不 1288 00:57:10,525 --> 00:57:12,536 一会少安他妈就回来了 1289 00:57:12,724 --> 00:57:15,273 生气地责备儿子你太不像话了 1290 00:57:15,836 --> 00:57:19,186 怎啦玉厚老汉已经认定是儿子 1291 00:57:19,211 --> 00:57:21,786 欺负了秀莲火气十足地问老伴 1292 00:57:22,349 --> 00:57:24,512 秀莲说少安今儿个出了一天 1293 00:57:24,512 --> 00:57:26,536 砖怕他熬坏了身子给 1294 00:57:26,536 --> 00:57:27,637 他在那面单另做了点 1295 00:57:27,648 --> 00:57:30,125 吃的死小子不吃就算了还 1296 00:57:30,125 --> 00:57:31,898 把人家骂了一顿少安妈 1297 00:57:31,911 --> 00:57:34,061 说着便收拾起一点饭又 1298 00:57:34,061 --> 00:57:36,686 出门给秀莲送去了孙玉厚对 1299 00:57:36,699 --> 00:57:38,487 低头吃饭的儿子吼着骂道 1300 00:57:38,862 --> 00:57:42,061 龟子孙人家好心待你你为什么 1301 00:57:42,061 --> 00:57:44,711 要骂人家孙玉厚索性丢下碗 1302 00:57:44,737 --> 00:57:47,574 不吃饭了他手颤抖着挖 1303 00:57:47,574 --> 00:57:49,586 了一锅旱烟勾着头蹲 1304 00:57:49,586 --> 00:57:52,000 在脚地上像遭受了一次沉重 1305 00:57:52,000 --> 00:57:55,148 的打击脸痛苦地抽搐着少安 1306 00:57:55,161 --> 00:57:57,762 仍然一句话也没说狼吞虎咽地吃 1307 00:57:57,762 --> 00:57:59,911 完饭后就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1308 00:58:00,474 --> 00:58:02,586 他也没回新居去径直走 1309 00:58:02,586 --> 00:58:04,650 到烧砖窑的土场子里闷着 1310 00:58:04,650 --> 00:58:07,436 头打起了砖坯月亮从东拉河 1311 00:58:07,449 --> 00:58:09,048 对面的山上探出了头 1312 00:58:09,387 --> 00:58:12,224 静静地凝视着大地时令已经快要 1313 00:58:12,224 --> 00:58:14,637 到白露冷嗖嗖的风从川道里 1314 00:58:14,650 --> 00:58:16,824 吹过来把黄了的庄稼叶子 1315 00:58:16,936 --> 00:58:19,836 摇得飒飒价响暮色中从 1316 00:58:19,836 --> 00:58:22,650 远处的山梁上传来一阵飘忽的信天游 1317 00:58:23,036 --> 00:58:25,211 这是贪心劳动的田五还在山 1318 00:58:25,211 --> 00:58:27,536 里磨蹭着不回来孙少安拼命地 1319 00:58:27,561 --> 00:58:29,500 往木模子里捧着泥巴然后 1320 00:58:29,500 --> 00:58:31,349 用一个小片一刮就端起来 1321 00:58:31,461 --> 00:58:32,974 把砖坯扣在了撒了干 1322 00:58:32,974 --> 00:58:34,949 土的场子上他头上冒着 1323 00:58:34,949 --> 00:58:37,836 汗气索性把长衫子也脱掉甩 1324 00:58:37,836 --> 00:58:40,400 在一边光膀子干起来了似乎要 1325 00:58:40,400 --> 00:58:41,923 用这挣命般的劳动把他 1326 00:58:41,923 --> 00:58:44,911 心中的烦闷舒散出去在少安不声不响 1327 00:58:44,936 --> 00:58:47,150 走了以后孙玉厚老汉还倒勾 1328 00:58:47,150 --> 00:58:49,199 着头蹲在脚地上抽旱烟 1329 00:58:49,762 --> 00:58:52,798 他明白少安和秀莲实际上还是为 1330 00:58:52,824 --> 00:58:56,436 分家的事闹别扭老汉左思右想觉得这 1331 00:58:56,436 --> 00:58:59,298 件事不能再拖了他当机立断 1332 00:58:59,599 --> 00:59:01,961 决定马上就分家不管儿子愿意不 1333 00:59:01,961 --> 00:59:04,400 愿意这家得尽快分这事 1334 00:59:04,423 --> 00:59:06,961 既然已经提出来就不能再迁就着 1335 00:59:07,074 --> 00:59:10,711 在一块过日子现在分开还为时不晚再 1336 00:59:10,711 --> 00:59:13,137 拖下去说不定一家人还要结冤仇 1337 00:59:13,137 --> 00:59:15,987 哩玉厚老汉随即又想这事 1338 00:59:16,012 --> 00:59:18,550 应该让少平也回来一下二小子已经 1339 00:59:18,561 --> 00:59:21,362 长大成人了这实际上等于是他和 1340 00:59:21,362 --> 00:59:25,025 他哥分家他不回来不合情理于是 1341 00:59:25,362 --> 00:59:27,775 孙玉厚老汉叭叭两下把烟灰在 1342 00:59:27,786 --> 00:59:29,925 鞋帮子上磕掉开门去找他 1343 00:59:29,925 --> 00:59:32,186 弟孙玉亭他要让玉亭给少平 1344 00:59:32,211 --> 00:59:33,961 写封信然后托开邮车的 1345 00:59:33,974 --> 00:59:37,099 金俊海顺路捎到黄原让少平赶快 1346 00:59:37,112 --> 00:59:40,625 回家来第二十章黄原揽工的孙少平 1347 00:59:40,875 --> 00:59:42,811 已经又换到了另一个地方干活 1348 00:59:43,387 --> 00:59:45,375 这次他是在城里一个单位的 1349 00:59:45,400 --> 00:59:48,737 建筑工地上当小工这单位要修建几十孔 1350 00:59:48,762 --> 00:59:51,487 驳壳窑洞因此几个月内他不会 1351 00:59:51,500 --> 00:59:55,000 失业他仍然背石头他本以为 1352 00:59:55,324 --> 00:59:57,961 他的脊背经过几个月的考验不再 1353 00:59:57,961 --> 01:00:00,900 怕重压而没想到又一次溃烂 1354 01:00:00,900 --> 01:00:03,586 了旧伤虽然结痂但不是痊愈 1355 01:00:03,949 --> 01:00:06,336 因此经不住重创再一次被弄得 1356 01:00:06,362 --> 01:00:10,461 皮破肉绽这是私人承包的国营单位建筑工程 1357 01:00:10,461 --> 01:00:13,911 大人员多包工头为赚大钱恨不得 1358 01:00:13,936 --> 01:00:16,474 拿工匠当牛马使用天不明就 1359 01:00:16,487 --> 01:00:19,750 上工天黑得看不见才收工因为 1360 01:00:19,775 --> 01:00:22,849 工期长所有的大工小工都是经过 1361 01:00:22,875 --> 01:00:24,875 激烈竞争才上了这工程的 1362 01:00:25,436 --> 01:00:27,936 没有人敢偷懒谁要稍不合 1363 01:00:27,961 --> 01:00:30,175 工头的心意立刻就被打发了 1364 01:00:30,737 --> 01:00:32,625 在这样的工程上要站住脚 1365 01:00:33,000 --> 01:00:34,875 每一个工匠都得证明自己是 1366 01:00:34,887 --> 01:00:37,887 最强壮最能干的少平尽管脊背 1367 01:00:37,887 --> 01:00:40,300 的皮肉已经稀巴烂但他忍受着 1368 01:00:40,311 --> 01:00:43,461 疼痛拼命支撑这超强度的劳动每 1369 01:00:43,461 --> 01:00:44,862 一回给箍窑的大工背 1370 01:00:44,862 --> 01:00:47,211 石头他狠心地比别的小工都 1371 01:00:47,211 --> 01:00:49,012 背得重这使他赢得了 1372 01:00:49,036 --> 01:00:52,936 站场工头的好感不久总包工头宣布 1373 01:00:52,949 --> 01:00:55,050 给他和另外两个小工每天增加 1374 01:00:55,074 --> 01:00:58,436 二毛工钱晚上收工以后年纪大的 1375 01:00:58,449 --> 01:01:00,311 匠人碗一撂就倒头睡了 1376 01:01:00,875 --> 01:01:02,961 年轻的小工们还有精力跑到 1377 01:01:02,974 --> 01:01:05,625 街上去看一场电影少平倒 1378 01:01:05,625 --> 01:01:07,487 不急着睡也不去街上 1379 01:01:07,936 --> 01:01:09,362 他通常都蹲在院子里的 1380 01:01:09,375 --> 01:01:11,875 路灯下看一会书上次他 1381 01:01:11,875 --> 01:01:14,536 给诗人贾冰还那本牛虻时 1382 01:01:14,875 --> 01:01:17,661 贾老师主动帮助给他在黄原图书馆办 1383 01:01:17,661 --> 01:01:19,436 了临时借书证这使他能 1384 01:01:19,436 --> 01:01:21,523 像以前那样重新又和书生活 1385 01:01:21,523 --> 01:01:24,500 在一起只不过现在除过熬苦不 1386 01:01:24,500 --> 01:01:27,186 说也没有多少闲时间一天只能 1387 01:01:27,199 --> 01:01:30,824 看一二十页一本书常常得一个星期才能 1388 01:01:30,836 --> 01:01:33,961 看完但无论如何这使他无比 1389 01:01:33,974 --> 01:01:36,686 艰辛的生活有了一个安慰书 1390 01:01:36,686 --> 01:01:38,211 把他从沉重的生活中拉 1391 01:01:38,211 --> 01:01:41,074 出来使他的精神不致被劳动 1392 01:01:41,175 --> 01:01:44,661 压得麻木不仁通过不断地读书少平 1393 01:01:44,675 --> 01:01:47,461 认识到只有一个人对世界了解得更 1394 01:01:47,461 --> 01:01:50,250 广大对人生看得更深刻那么 1395 01:01:50,574 --> 01:01:52,436 他才有可能对自己所处的 1396 01:01:52,449 --> 01:01:54,112 艰难和困苦有更高意义的 1397 01:01:54,125 --> 01:01:56,699 理解甚至也会心平气静地对待欢乐 1398 01:01:56,724 --> 01:01:59,661 和幸福孙少平现在迷上了一些 1399 01:01:59,686 --> 01:02:02,648 传记文学他已经读完了马克思传 1400 01:02:02,862 --> 01:02:06,050 斯大林传居里夫人传和世界上一些 1401 01:02:06,074 --> 01:02:09,137 作家的传记他读这些书并不是 1402 01:02:09,148 --> 01:02:11,675 指望自己也成为伟人但他从 1403 01:02:11,699 --> 01:02:14,411 这些书中体会到连伟人的一生 1404 01:02:14,523 --> 01:02:16,523 都充满了那么大的艰辛一个 1405 01:02:16,536 --> 01:02:19,561 平凡的人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他 1406 01:02:19,574 --> 01:02:22,125 一生不可能做出什么惊人业绩但他 1407 01:02:22,137 --> 01:02:24,148 要学习伟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 1408 01:02:24,449 --> 01:02:26,074 这就是他读这些书的 1409 01:02:26,099 --> 01:02:29,074 最大收获随着日月的流逝街头的 1410 01:02:29,086 --> 01:02:32,449 树叶在秋风中枯黄了黄原城周围 1411 01:02:32,449 --> 01:02:35,237 的山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大片 1412 01:02:35,237 --> 01:02:38,849 的黄色所覆盖古塔山上有些树叶 1413 01:02:38,875 --> 01:02:41,474 被秋霜染成了深红如同燃烧 1414 01:02:41,474 --> 01:02:44,012 起一堆堆大火天格外高远 1415 01:02:44,036 --> 01:02:46,661 而深邃云彩像新棉一般洁白 1416 01:02:47,237 --> 01:02:50,237 黄原河不仅涨宽而且变得清澈如 1417 01:02:50,237 --> 01:02:53,586 镜映照出两岸的山色秋光城市 1418 01:02:53,586 --> 01:02:56,648 的市场上瓜果菜蔬骤然间丰裕 1419 01:02:56,661 --> 01:02:58,936 起来姑娘们已经穿起了薄 1420 01:02:58,936 --> 01:03:01,487 毛线衣街道上再一次呈现出 1421 01:03:01,512 --> 01:03:04,887 五颜六色的景象黄原城地处几条大川道 1422 01:03:04,887 --> 01:03:07,686 的交叉口因此风比较大早晨 1423 01:03:07,711 --> 01:03:09,512 或晚间已经充满了浸肤的 1424 01:03:09,523 --> 01:03:12,887 凉意孙少平身上的单衣裳开始招架不住 1425 01:03:12,887 --> 01:03:13,061 了 1426 01:03:13,099 --> 01:03:15,612 这一天下午少平请了半天假 1427 01:03:16,173 --> 01:03:18,000 他先到图书馆还了书又 1428 01:03:18,000 --> 01:03:20,025 借出一本新的然后便溜达 1429 01:03:20,025 --> 01:03:22,487 着到市中心的商店为自己买 1430 01:03:22,487 --> 01:03:25,311 了一身绒衣买完绒衣后时间 1431 01:03:25,324 --> 01:03:28,487 还早他想到东关邮政局去找金波拉拉 1432 01:03:28,487 --> 01:03:30,936 话上次见面后他还一直没 1433 01:03:30,936 --> 01:03:32,974 时间去找过他的朋友当 1434 01:03:32,974 --> 01:03:35,250 少平走到黄原河老桥的西头时 1435 01:03:35,550 --> 01:03:37,686 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回头 1436 01:03:37,686 --> 01:03:39,925 一看原来是他第一次做活的 1437 01:03:39,936 --> 01:03:43,099 主家曹书记哈呀我老远就 1438 01:03:43,099 --> 01:03:46,023 认出是你曹书记胳膊窝里夹 1439 01:03:46,023 --> 01:03:47,262 着一把新买的切菜刀 1440 01:03:47,536 --> 01:03:49,637 一把拉住他说我婶子 1441 01:03:49,648 --> 01:03:54,161 好着哩少平问候好着哩常念叨 1442 01:03:54,161 --> 01:03:56,487 你你怎走了再也不 1443 01:03:56,487 --> 01:03:58,648 到家里来你而今在什么地方 1444 01:03:58,648 --> 01:04:02,574 哩在地区物资局的工地上做活来 1445 01:04:02,974 --> 01:04:05,375 咱到旁边拉拉话曹书记拉 1446 01:04:05,375 --> 01:04:07,224 着少平的衣袖把他拉到 1447 01:04:07,250 --> 01:04:09,686 桥头边上的一个栏杆旁我正 1448 01:04:09,699 --> 01:04:11,461 打问着找你想和你商量 1449 01:04:11,474 --> 01:04:14,173 一件事曹书记说着给少平 1450 01:04:14,199 --> 01:04:17,525 抽出一根纸烟什么事少平点 1451 01:04:17,525 --> 01:04:20,186 着烟疑惑地问你成家了 1452 01:04:20,186 --> 01:04:23,086 没书记问他这更让人 1453 01:04:23,112 --> 01:04:27,400 摸不着头脑了没少平说订婚了没 1454 01:04:27,961 --> 01:04:31,875 啊没如果你单身一人愿 1455 01:04:31,875 --> 01:04:34,923 不愿意来我们阳沟落户少平一下 1456 01:04:34,949 --> 01:04:37,661 怔住了他想不到书记说的 1457 01:04:37,661 --> 01:04:40,199 是这么一回事我和你婶子都 1458 01:04:40,199 --> 01:04:42,237 看你是个好娃娃我们都想 1459 01:04:42,237 --> 01:04:44,186 让你到我们这里来落户少平 1460 01:04:44,211 --> 01:04:46,661 立刻动心了能在黄原城边落 1461 01:04:46,661 --> 01:04:49,400 户口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他 1462 01:04:49,411 --> 01:04:52,298 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就怕你们 1463 01:04:52,298 --> 01:04:54,400 队的人不接受我同意了 1464 01:04:54,836 --> 01:04:57,949 其他人为难一些但不会反对曹 1465 01:04:57,949 --> 01:05:01,061 书记权威地说只是土地怕一时 1466 01:05:01,061 --> 01:05:03,411 不好给你分城边上地缺 1467 01:05:03,974 --> 01:05:07,224 不过先把户口安下再说长远你 1468 01:05:07,237 --> 01:05:10,186 不要怕你先可以像现在一样在城里 1469 01:05:10,211 --> 01:05:12,887 揽活做当然只能落你一个人 1470 01:05:12,887 --> 01:05:15,949 的户口家里其他人恐怕不行少平 1471 01:05:15,949 --> 01:05:18,612 想只要他先能落下户口以后 1472 01:05:18,637 --> 01:05:21,862 慢慢再说山不转水转他把根扎牢 1473 01:05:21,862 --> 01:05:24,036 了到时其它事说不定都可以 1474 01:05:24,036 --> 01:05:27,336 解决他对书记说叔叔能行 1475 01:05:27,887 --> 01:05:29,862 就按你说的来我乐意 1476 01:05:29,862 --> 01:05:33,050 到阳沟村落户有你和婶子我 1477 01:05:33,050 --> 01:05:35,186 一切方面都放心着哩那好 1478 01:05:35,474 --> 01:05:37,525 你要是不忙现在就跟我 1479 01:05:37,525 --> 01:05:39,199 去一趟阳沟我给你想 1480 01:05:39,199 --> 01:05:41,786 办法开准迁证曹书记看来 1481 01:05:41,887 --> 01:05:44,362 非常热心给他帮这个忙少平 1482 01:05:44,375 --> 01:05:46,362 想了想觉得这事太突然 1483 01:05:46,675 --> 01:05:48,699 他需要再细考虑一下于是就 1484 01:05:48,699 --> 01:05:50,661 对曹书记说我现在要到 1485 01:05:50,675 --> 01:05:52,836 东关去办点事过两天我 1486 01:05:52,836 --> 01:05:55,836 一定去你们家那也好我回去 1487 01:05:55,862 --> 01:05:57,887 把事都弄妥当你什么时间 1488 01:05:57,887 --> 01:06:00,336 来都可以拿手续曹书记和 1489 01:06:00,336 --> 01:06:02,125 他很热情地握了手就 1490 01:06:02,125 --> 01:06:04,775 告辞走了少平立在原地方 1491 01:06:04,875 --> 01:06:07,175 半天没挪动脚步他怎么也反应 1492 01:06:07,175 --> 01:06:08,862 不过来这件突然冒出的 1493 01:06:08,862 --> 01:06:11,186 事曹书记怎对他这个揽 1494 01:06:11,186 --> 01:06:14,637 工小子关怀到这种程度呢其实 1495 01:06:14,925 --> 01:06:17,625 曹书记有曹书记的打算阳沟 1496 01:06:17,625 --> 01:06:19,936 的这个精能人只生了两个女儿 1497 01:06:20,512 --> 01:06:23,099 他的大女儿菊英已经十八岁但 1498 01:06:23,112 --> 01:06:25,150 念不进去书一直在初中留 1499 01:06:25,150 --> 01:06:27,961 上一级再留一级看来只能勉强 1500 01:06:27,987 --> 01:06:29,936 初中毕业高中的门是进不 1501 01:06:29,936 --> 01:06:32,150 去了少平在他家做活的 1502 01:06:32,161 --> 01:06:35,061 时候他老两口一下子就看中了这 1503 01:06:35,061 --> 01:06:38,961 娃娃少平离开后他们商量想叫 1504 01:06:38,974 --> 01:06:41,425 这后生将来和他们的菊英成亲 1505 01:06:42,000 --> 01:06:45,336 做个上门女婿他们没生养儿子有 1506 01:06:45,336 --> 01:06:47,675 个女婿在身边老人就有人照顾 1507 01:06:47,675 --> 01:06:51,161 了因此多少天来曹书记跑 1508 01:06:51,161 --> 01:06:52,762 着在各处的工地上打问 1509 01:06:52,762 --> 01:06:55,762 他未来的女婿却想不到今天无意中 1510 01:06:55,786 --> 01:06:58,262 在街上碰见了孙少平少平对这 1511 01:06:58,262 --> 01:07:01,175 一切当然毫无所知他现在立 1512 01:07:01,175 --> 01:07:03,724 在黄原河桥头只是对曹书记的 1513 01:07:03,750 --> 01:07:07,262 一片好心充满了感激他真想不到 1514 01:07:07,375 --> 01:07:10,000 生活中出现了这样的转机他 1515 01:07:10,000 --> 01:07:12,125 想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 1516 01:07:12,125 --> 01:07:15,487 的命运吧现在这个突然被命运 1517 01:07:15,487 --> 01:07:18,275 之神宠爱的青年怀着激动的心情 1518 01:07:18,375 --> 01:07:20,824 走过了黄原河大桥去找他的朋友 1519 01:07:20,849 --> 01:07:24,211 金波路过东关桥头的时候他不由 1520 01:07:24,224 --> 01:07:25,786 瞥了一眼他那个亲切的 1521 01:07:25,800 --> 01:07:29,086 王国那里永远躺着坐着站 1522 01:07:29,086 --> 01:07:31,661 着许许多多等待劳动机会的同伴他 1523 01:07:31,661 --> 01:07:34,411 在邮政局找到金波还没来得及说 1524 01:07:34,411 --> 01:07:35,987 他的高兴事金波就给他 1525 01:07:36,000 --> 01:07:38,461 拿出了一封家信说我 1526 01:07:38,461 --> 01:07:40,836 父亲前几天就捎来了我到处 1527 01:07:40,836 --> 01:07:43,362 打问找不见你你快拆开 1528 01:07:43,362 --> 01:07:47,125 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紧事少平认出 1529 01:07:47,237 --> 01:07:49,512 信封上是二爸的字体他 1530 01:07:49,512 --> 01:07:51,612 的手忍不住微微发着抖拆开 1531 01:07:51,612 --> 01:07:53,375 了那封信他们家的信 1532 01:07:53,487 --> 01:07:55,987 大概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信 1533 01:07:55,987 --> 01:07:59,536 很简单少平儿自从你离家以后一直 1534 01:07:59,550 --> 01:08:01,849 没有音讯全家人都很想念你 1535 01:08:02,199 --> 01:08:04,637 家里有些事需要你很快回来一下 1536 01:08:05,211 --> 01:08:07,987 请你收到信马上反返回来 1537 01:08:08,550 --> 01:08:12,074 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父亲虽然信上 1538 01:08:12,099 --> 01:08:13,599 没有具体说家里出了什么事 1539 01:08:14,012 --> 01:08:17,711 但少平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没什么吧 1540 01:08:18,274 --> 01:08:21,886 金波观察着他的脸色没什么家里 1541 01:08:21,899 --> 01:08:23,936 让我回去一下那你什么时间 1542 01:08:23,936 --> 01:08:26,050 走你可以搭我父亲的邮车 1543 01:08:26,625 --> 01:08:29,561 我得收拾两天金波和上次一样 1544 01:08:29,800 --> 01:08:32,399 先不再说什么赶紧出去做饭他 1545 01:08:32,399 --> 01:08:35,362 知道少平最需要的首先是好好 1546 01:08:35,375 --> 01:08:37,300 吃一顿饭两个人吃完 1547 01:08:37,323 --> 01:08:39,886 大半脸盆揪白面片后少平就 1548 01:08:39,886 --> 01:08:41,811 把曹书记要他落户到阳沟 1549 01:08:41,811 --> 01:08:44,561 的事给金波细说了一遍金波 1550 01:08:44,586 --> 01:08:48,412 不假思索地说啊呀这是好事在城 1551 01:08:48,412 --> 01:08:51,000 边上当个庄稼人也比一辈子呆 1552 01:08:51,000 --> 01:08:53,862 在双水村强旁的不说看 1553 01:08:53,862 --> 01:08:57,100 个电影也方便这样你实际上就 1554 01:08:57,100 --> 01:08:59,237 活在城市里了金波这么一 1555 01:08:59,237 --> 01:09:02,436 说少平再一次兴奋起来两个好 1556 01:09:02,436 --> 01:09:04,573 朋友高兴的是他们又要生活在 1557 01:09:04,600 --> 01:09:07,300 同一个地方有个什么事互相也 1558 01:09:07,300 --> 01:09:10,649 可以照应谁知世事今后还会怎样 1559 01:09:10,662 --> 01:09:13,987 变化黄原是个大地方只要他们有 1560 01:09:13,987 --> 01:09:16,586 能耐尽可以在这个天地里扬 1561 01:09:16,586 --> 01:09:17,198 胳膊伸腿 1562 01:09:18,100 --> 01:09:21,225 这样孙少平就下了决心准备将 1563 01:09:21,250 --> 01:09:24,149 自己的户口迁到黄原来了他 1564 01:09:24,149 --> 01:09:26,487 想过几年他闹好了还 1565 01:09:26,487 --> 01:09:28,212 可以把父母的户口也迁过来 1566 01:09:28,774 --> 01:09:32,112 世界这么大哪里也可以活人另外 1567 01:09:32,412 --> 01:09:34,811 从发展的眼光看城边上当 1568 01:09:34,811 --> 01:09:37,175 个农民闹腾家业的出路也多 1569 01:09:37,737 --> 01:09:42,212 好他应该当机立断马上行动千万不敢失去 1570 01:09:42,212 --> 01:09:44,511 这个一生难逢的好机会告别 1571 01:09:44,524 --> 01:09:46,750 金波后的当天晚上少平就找 1572 01:09:46,750 --> 01:09:49,511 了工头说他家里有事要结算 1573 01:09:49,524 --> 01:09:51,462 工钱不准备再上这工了 1574 01:09:52,024 --> 01:09:53,987 工头看来非常遗憾失了一个好 1575 01:09:53,987 --> 01:09:57,548 小工结算完工钱后工头破例把 1576 01:09:57,548 --> 01:09:59,261 他带到厨房让他做饭的 1577 01:09:59,274 --> 01:10:01,274 亲戚给少平切了一碗肥猪 1578 01:10:01,274 --> 01:10:03,875 肉片子算是对他曾经卖命干活 1579 01:10:03,987 --> 01:10:06,436 也表示一点犒劳一碗猪肉下 1580 01:10:06,436 --> 01:10:08,524 肚少平嘴一抹就去 1581 01:10:08,524 --> 01:10:11,462 了阳沟曹书记一家人热情地 1582 01:10:11,487 --> 01:10:14,899 接待了他这次见面双方已经不是 1583 01:10:15,011 --> 01:10:17,949 当初那种主仆关系而像是亲朋好友 1584 01:10:17,962 --> 01:10:20,949 一般曹书记立刻出去为他办 1585 01:10:20,949 --> 01:10:23,750 准迁证书记的老婆就及时 1586 01:10:23,761 --> 01:10:26,649 抓住机会让少平给女儿菊英补习 1587 01:10:26,673 --> 01:10:29,237 中学语文课在少平开始为菊英 1588 01:10:29,261 --> 01:10:31,761 补习功课的时候菊英她妈推说 1589 01:10:31,761 --> 01:10:33,886 到邻居家取东西溜出去半天 1590 01:10:33,912 --> 01:10:37,224 没有回来十八岁的菊英完全是城市 1591 01:10:37,224 --> 01:10:40,287 姑娘的打扮白净的脸蛋弯弯的 1592 01:10:40,298 --> 01:10:43,548 眉毛一对清澈活泼的眼睛很崇拜地 1593 01:10:43,561 --> 01:10:46,824 听少平头头是道地讲解课文她看起来 1594 01:10:46,824 --> 01:10:49,923 很聪敏但学习实在迟笨少平说 1595 01:10:49,936 --> 01:10:52,787 半天她都理解不了她只是惊讶 1596 01:10:52,787 --> 01:10:54,337 地看着他带着一脸 1597 01:10:54,337 --> 01:10:57,125 的疑问你这么能行为什么要 1598 01:10:57,125 --> 01:11:00,000 揽工呢当然这女孩子也并 1599 01:11:00,000 --> 01:11:02,112 不知道这个她难以理解的乡下 1600 01:11:02,125 --> 01:11:04,574 后生已经被父母内定为她的 1601 01:11:04,587 --> 01:11:06,912 女婿在曹书记家愉快地逗留 1602 01:11:06,912 --> 01:11:09,423 了几个小时少平就怀揣着那张 1603 01:11:09,449 --> 01:11:11,875 准迁证回到了他做工的 1604 01:11:11,875 --> 01:11:14,798 地方第二天他从头到脚换上 1605 01:11:14,798 --> 01:11:17,048 了新衣服然后到街上去给 1606 01:11:17,061 --> 01:11:20,087 家里人买东西他身上现在破天荒 1607 01:11:20,199 --> 01:11:23,237 揣着二百多元钱像个财主似的在 1608 01:11:23,237 --> 01:11:25,862 商店里阔视他给全家每个人都 1609 01:11:25,862 --> 01:11:27,649 买了一件衣服又买了许多 1610 01:11:27,662 --> 01:11:30,774 吃食那个烂黄提包显然不能再 1611 01:11:30,774 --> 01:11:32,811 提回去于是又买了一个很 1612 01:11:32,811 --> 01:11:34,886 大的新帆布提包他要在 1613 01:11:34,912 --> 01:11:37,849 一切方面向家里和村里人显示他 1614 01:11:37,849 --> 01:11:39,711 在门外干得不错买完 1615 01:11:39,724 --> 01:11:43,636 东西后身上还有一百多元钱走在黄原 1616 01:11:43,636 --> 01:11:47,211 街上他心里充实而自豪一切办理 1617 01:11:47,211 --> 01:11:49,636 好以后他到理发馆去理了 1618 01:11:49,636 --> 01:11:52,474 个发现在他完全换成了 1619 01:11:52,500 --> 01:11:55,586 另外一个人身上的伤痕被簇新 1620 01:11:55,586 --> 01:11:59,011 的衣服包裹了起来脸干干净净头发 1621 01:11:59,037 --> 01:12:02,000 整整齐齐俨然是一副工作人的派头 1622 01:12:02,573 --> 01:12:04,724 晚上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带 1623 01:12:04,724 --> 01:12:06,862 上来到了金波住的地方在 1624 01:12:06,862 --> 01:12:09,399 这里过一夜明天早晨就搭邮车 1625 01:12:09,425 --> 01:12:12,586 回双水村第二天天还不明他就 1626 01:12:12,599 --> 01:12:14,936 爬起来把那卷行李和装 1627 01:12:14,936 --> 01:12:16,675 烂衣服的破提包都交待给 1628 01:12:16,686 --> 01:12:19,224 金波这说明他还要回到这个城市来 1629 01:12:19,561 --> 01:12:20,875 然后他就提着那个鼓囊 1630 01:12:20,875 --> 01:12:22,448 的新提包先一步出了 1631 01:12:22,448 --> 01:12:24,162 门走到城外的公路边 1632 01:12:24,162 --> 01:12:27,561 上等金俊海的邮车邮车按规定不准 1633 01:12:27,573 --> 01:12:30,224 捎坐人因此不敢在城里上车 1634 01:12:30,800 --> 01:12:32,800 不一会他就坐在邮车 1635 01:12:32,811 --> 01:12:35,000 驾驶楼助手的位置上离开了 1636 01:12:35,011 --> 01:12:37,862 夜色还没有褪尽的黄原城在 1637 01:12:37,875 --> 01:12:41,974 回家的路上少平心中思绪万千从春天 1638 01:12:42,000 --> 01:12:45,237 离家以后一晃就半年了半年来 1639 01:12:45,636 --> 01:12:47,511 他感到比以往他度过的所有 1640 01:12:47,524 --> 01:12:51,448 日月都要漫长酸甜苦辣一切都无法 1641 01:12:51,448 --> 01:12:54,550 用语言概述不论怎样他没有退缩 1642 01:12:54,823 --> 01:12:58,612 也没有倒下现在他并不是两手空空回来 1643 01:12:58,612 --> 01:13:00,250 了这也不只是说他赚 1644 01:13:00,250 --> 01:13:03,112 了几个钱买了点东西不他 1645 01:13:03,125 --> 01:13:06,375 半年的收获决不仅仅是这些现在 1646 01:13:06,375 --> 01:13:08,948 他才感到他离家的时间也 1647 01:13:08,948 --> 01:13:11,573 的确不短了这期间他也 1648 01:13:11,586 --> 01:13:14,436 没给家里人写信谁知家里成 1649 01:13:14,436 --> 01:13:17,323 了什么样子父亲写信让他马上 1650 01:13:17,336 --> 01:13:20,250 返回出了什么紧急事呢如果 1651 01:13:20,250 --> 01:13:22,073 是好事他会在信上写 1652 01:13:22,073 --> 01:13:24,287 明的看来家里一定有什么不幸 1653 01:13:24,287 --> 01:13:26,448 了父亲怕他着急才用了 1654 01:13:26,474 --> 01:13:29,300 这么含糊的口气给他写信但是 1655 01:13:29,662 --> 01:13:31,461 他的心脏也开始健强了一些 1656 01:13:31,823 --> 01:13:34,711 心想就是天塌下来也按塌 1657 01:13:34,711 --> 01:13:37,737 下来处理熬煎也没有用汽车过 1658 01:13:37,737 --> 01:13:40,561 了分水岭少平的心忍不住怦怦地 1659 01:13:40,573 --> 01:13:43,336 跳起来公路两边熟悉的山山 1660 01:13:43,436 --> 01:13:45,300 峁峁都亲切地出现在视野 1661 01:13:45,311 --> 01:13:49,061 之内他看见东拉河两岸的沟道和山头 1662 01:13:49,636 --> 01:13:52,737 庄稼再不像往年一样大片大片都是 1663 01:13:52,761 --> 01:13:56,561 同一种类现在各种作物一块块互相 1664 01:13:56,573 --> 01:13:59,862 连接而又各自独成一家每一块地 1665 01:13:59,862 --> 01:14:01,698 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主人的 1666 01:14:01,711 --> 01:14:05,125 个性个把地块庄稼长得不好你 1667 01:14:05,125 --> 01:14:07,149 就知道它的主人肯定不是个 1668 01:14:07,175 --> 01:14:10,862 勤快人村庄里有的秋庄稼已经上 1669 01:14:10,862 --> 01:14:13,737 了禾场金黄的颗粒被赤膊的 1670 01:14:13,750 --> 01:14:15,886 庄稼人一锨锨扬向蔚蓝的 1671 01:14:15,899 --> 01:14:18,899 天空碎雨似的五谷落下来撒在 1672 01:14:18,925 --> 01:14:21,225 嬉闹的孩子们的身上山野的 1673 01:14:21,225 --> 01:14:23,662 小路上农妇们颤动着肥大的 1674 01:14:23,675 --> 01:14:26,686 乳房挑着送饭罐悠悠闲闲地走 1675 01:14:26,686 --> 01:14:31,225 着沟道里牛羊驴马成群结队 1676 01:14:31,225 --> 01:14:34,448 的很少往往三三两两被一些大孩子 1677 01:14:34,475 --> 01:14:38,061 放牧着少平知道这些孩子都是刚刚 1678 01:14:38,073 --> 01:14:41,186 退学的各个村庄里看来没有什么 1679 01:14:41,186 --> 01:14:43,175 人闲呆着新的生活和 1680 01:14:43,186 --> 01:14:45,037 劳动是平静的但少平又 1681 01:14:45,037 --> 01:14:47,886 很清楚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那一天 1682 01:14:47,886 --> 01:14:50,100 中的节奏充满了忙乱和紧张 1683 01:14:50,323 --> 01:14:53,323 亲爱的双水村就在眼前了少平 1684 01:14:53,350 --> 01:14:55,511 透过车窗远远地望见他家的 1685 01:14:55,524 --> 01:14:57,375 窑顶上飘曳着一柱灰白的 1686 01:14:57,386 --> 01:14:59,500 柴烟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1687 01:14:59,524 --> 01:15:02,261 和甜蜜刹那间涌上他的心头 1688 01:15:02,649 --> 01:15:04,675 使他忍不住鼻子一酸几乎要 1689 01:15:04,675 --> 01:15:08,186 哭了哦家乡永远叫人依恋 1690 01:15:08,211 --> 01:15:09,425 和动情的家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