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2,812
第十一章时间大踏步地迈进了一九八〇

2
00:00:02,812 --> 00:00:07,362
年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中国社会生活开始

3
00:00:07,387 --> 00:00:09,836
大面积地解冻了广大的国土

4
00:00:09,849 --> 00:00:12,061
之上到处都能听见冰层的

5
00:00:12,073 --> 00:00:14,948
断裂声冬天总不会是永远的

6
00:00:15,512 --> 00:00:19,000
严寒一旦开始消退万物就会破土而出

7
00:00:19,574 --> 00:00:22,986
好啊春天来了大地将再一次焕发

8
00:00:22,986 --> 00:00:25,925
出活力和生机但是前行的人们

9
00:00:26,036 --> 00:00:29,024
还需留心要知道春天的道路

10
00:00:29,137 --> 00:00:32,561
依然充满了泥泞阳历二月下旬到三月初

11
00:00:32,923 --> 00:00:35,887
庄稼人出牛动农之前生产责任制的

12
00:00:35,899 --> 00:00:39,923
浪潮大规模地席卷了整个黄土高原面对

13
00:00:39,923 --> 00:00:43,225
这种形势社会上尽管仍然有国将不国的

14
00:00:43,237 --> 00:00:45,612
叹息声但没有人再能阻挡

15
00:00:45,637 --> 00:00:49,100
这个大趋势的发展了毫无疑问这是继

16
00:00:49,125 --> 00:00:51,774
土改和合作化以后中国近代历史

17
00:00:51,774 --> 00:00:53,762
上农村所经历的又一次巨大

18
00:00:53,762 --> 00:00:56,274
的变革它的深远意义目前还

19
00:00:56,274 --> 00:01:00,298
不能全部估价富有戏剧性的是二十多年

20
00:01:00,298 --> 00:01:03,200
前中国农村的合作化运动是将

21
00:01:03,225 --> 00:01:05,849
分散的个体劳动聚合成了大集体的

22
00:01:05,875 --> 00:01:08,799
生产方式而眼下所做的工作却

23
00:01:08,811 --> 00:01:12,325
正好相反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大

24
00:01:12,325 --> 00:01:14,775
合大分这都是一定历史条件

25
00:01:14,775 --> 00:01:17,861
下的产物说不定若干年后中国

26
00:01:17,861 --> 00:01:20,525
农村将会又一次重新聚合成大集体

27
00:01:20,912 --> 00:01:23,537
不过那时的形势不会也不应该

28
00:01:23,561 --> 00:01:26,400
等同于以往了人类正是这样不断

29
00:01:26,400 --> 00:01:28,375
地在否定之否定中发展的

30
00:01:28,936 --> 00:01:32,337
当然短短几十年中如此规模的社会

31
00:01:32,349 --> 00:01:35,387
大集散也许只有中国才具备这种

32
00:01:35,412 --> 00:01:39,311
宏大气魄在黄原地区尽管地委书记

33
00:01:39,337 --> 00:01:42,212
苗凯和人称苏斯洛夫的副书记高凤阁

34
00:01:42,474 --> 00:01:44,762
对生产责任制采取了顶门杠

35
00:01:44,762 --> 00:01:46,799
式的做法但门还是没能

36
00:01:46,811 --> 00:01:49,549
顶住被高凤阁说成是田福军的

37
00:01:49,561 --> 00:01:53,000
路线看来明显占了上风在去年夏收

38
00:01:53,000 --> 00:01:55,762
后的工作基础上眼下生产责任制

39
00:01:55,861 --> 00:01:57,450
已在全区各县所有的

40
00:01:57,462 --> 00:02:00,924
农村展开当然今年已经比去年走

41
00:02:00,924 --> 00:02:04,275
得更远几乎绝大部分农村都包产到户

42
00:02:04,275 --> 00:02:07,275
了田福军知道这不是他个人有

43
00:02:07,275 --> 00:02:09,875
多少能耐而是中央的方针和农民

44
00:02:09,875 --> 00:02:12,461
的迫切愿望直接交流才造成了

45
00:02:12,473 --> 00:02:15,250
这种势不可挡的局面过罢春节不久

46
00:02:15,562 --> 00:02:17,486
小小的双水村就乱成了

47
00:02:17,512 --> 00:02:21,598
一窝蜂对生产责任制抱反感情绪的田福堂

48
00:02:21,925 --> 00:02:25,211
一反常态干脆来了个彻底革命宣布

49
00:02:25,236 --> 00:02:27,687
全村实行单干谁愿怎干就

50
00:02:27,687 --> 00:02:30,449
怎干这态度实际上也是一种不满

51
00:02:30,461 --> 00:02:33,611
情绪的发泄由此不可避免地造成了

52
00:02:33,637 --> 00:02:36,537
一时的混乱去他妈的乱

53
00:02:36,537 --> 00:02:39,824
吧田福堂在心里说他甚至有

54
00:02:39,824 --> 00:02:43,461
一种快感混乱首先从金家湾二队那里开始

55
00:02:43,461 --> 00:02:47,150
了二队的人成分复杂加之去年夏收

56
00:02:47,150 --> 00:02:49,912
后没实行生产责任组现在看见

57
00:02:49,937 --> 00:02:51,937
一队的人已经见了好处他们

58
00:02:51,937 --> 00:02:54,836
心痒痒如今既然田福堂让大家单干

59
00:02:55,162 --> 00:02:56,637
这下可不能再落到了

60
00:02:56,750 --> 00:02:59,150
一队后面了于是说分就分

61
00:02:59,400 --> 00:03:01,912
把承包责任制弄得像土改时分

62
00:03:01,912 --> 00:03:04,586
地主的财物一样完全失去了章法

63
00:03:05,162 --> 00:03:07,449
在分土地的时候尽管是凭

64
00:03:07,449 --> 00:03:09,375
运气抓纸蛋但由于等次分

65
00:03:09,375 --> 00:03:11,262
得不细纸蛋抓完后

66
00:03:11,375 --> 00:03:13,550
还没到地里丈量许多人就

67
00:03:13,550 --> 00:03:14,787
在二队的公窑里吵开

68
00:03:14,787 --> 00:03:18,324
了架其中有几个竟然大打出手在

69
00:03:18,336 --> 00:03:21,574
饲养院分牲口和生产资料的时候情况

70
00:03:21,598 --> 00:03:23,961
就更混乱了人们按照抓纸

71
00:03:23,961 --> 00:03:26,000
蛋的结果纷纷挤在棚圈里拉

72
00:03:26,000 --> 00:03:29,098
牲口运气好的在笑运气不好

73
00:03:29,098 --> 00:03:32,050
的在叫在咒骂有的人甚至

74
00:03:32,062 --> 00:03:34,062
蹲在地上不顾体面地放开声

75
00:03:34,062 --> 00:03:36,937
嚎了起来至于另外的公物都

76
00:03:36,937 --> 00:03:39,074
按土政策分分不清楚的就

77
00:03:39,074 --> 00:03:41,887
抢就夺接着就吵就骂

78
00:03:42,187 --> 00:03:44,812
就打架哪怕是一根牛缰绳

79
00:03:44,912 --> 00:03:47,111
也要剁成几段麻绳头一

80
00:03:47,111 --> 00:03:49,662
人拿走一段一旦失去了原则

81
00:03:49,687 --> 00:03:52,412
和正确的引导农民的自私性就

82
00:03:52,425 --> 00:03:55,473
强烈地表现了出来他们不惜将

83
00:03:55,486 --> 00:03:58,062
一件完好的东西变成废物也要

84
00:03:58,074 --> 00:04:00,162
砸烂一人均等地分上那

85
00:04:00,162 --> 00:04:03,525
一块或一片不能用就不能用反正

86
00:04:03,537 --> 00:04:05,437
我用不成也不能叫你用

87
00:04:05,437 --> 00:04:08,211
得成连集体的手扶拖拉机都

88
00:04:08,211 --> 00:04:10,787
大卸八大块像分猪肉一样一

89
00:04:10,787 --> 00:04:12,925
人一块扛走了据说拖拉机上

90
00:04:12,925 --> 00:04:15,211
的钢好罢了拿到石圪节或

91
00:04:15,223 --> 00:04:18,262
米家镇打造成镢头二队东西分眼红

92
00:04:18,262 --> 00:04:19,987
的人眼看没个分上的

93
00:04:19,987 --> 00:04:22,500
了竟然跑到公路上去分路边

94
00:04:22,524 --> 00:04:25,411
他们队地段上的树木大队党支部副

95
00:04:25,411 --> 00:04:29,074
书记金俊山经常扮演救火队的角色他

96
00:04:29,074 --> 00:04:31,161
看此情急得去找二

97
00:04:31,161 --> 00:04:34,086
队长金俊武对他说咱们金家湾的

98
00:04:34,086 --> 00:04:36,850
人是不是都不想活了公路边

99
00:04:36,850 --> 00:04:39,225
上的树怎敢分嘛那

100
00:04:39,225 --> 00:04:42,512
是国家的财产你是个精明人今儿

101
00:04:42,512 --> 00:04:44,574
个怎么这么糊涂不信你看

102
00:04:44,574 --> 00:04:47,350
吧树一旦分开社员几天就连

103
00:04:47,350 --> 00:04:50,350
根刨了金家湾半村人恐怕都得

104
00:04:50,350 --> 00:04:53,237
让公安局用法绳捆了去金俊武

105
00:04:53,262 --> 00:04:55,937
眼角里糊着眼屎无可奈何地对

106
00:04:55,949 --> 00:04:58,250
金俊山说我现在也没办法了

107
00:04:58,812 --> 00:05:01,036
一听要单干队里的人

108
00:05:01,149 --> 00:05:03,586
谁还再把我放在眼里呢社员

109
00:05:03,612 --> 00:05:05,350
一哇声要做的事一个

110
00:05:05,350 --> 00:05:08,161
人怎能挡住再说就是我不

111
00:05:08,161 --> 00:05:10,562
同意这样做大家说田福堂都同意

112
00:05:10,911 --> 00:05:13,649
你金俊武小子算老几你管了

113
00:05:13,661 --> 00:05:16,987
我们十几年现在爬远吧俊武说

114
00:05:16,987 --> 00:05:19,949
的也是实情金俊山看没办法了

115
00:05:20,149 --> 00:05:22,625
就到学校去找儿子金成让

116
00:05:22,625 --> 00:05:24,850
他骑自行车去石圪节公社找个

117
00:05:24,862 --> 00:05:27,949
领导来双水村的局势一旦失去控制

118
00:05:28,199 --> 00:05:30,600
金俊山的办法就是找公社领导

119
00:05:30,711 --> 00:05:33,512
来解决这倒也不失为良策但

120
00:05:33,536 --> 00:05:35,887
小学教师金成嗫嚅着对父亲说

121
00:05:36,262 --> 00:05:38,612
我是教师这是村里的事我

122
00:05:38,612 --> 00:05:40,286
怎能把公社领导请动哩

123
00:05:40,850 --> 00:05:42,911
不爱发火的金俊山对儿子吼叫

124
00:05:42,911 --> 00:05:46,074
说你给徐治功和刘根民说双水村

125
00:05:46,100 --> 00:05:48,050
分东西打死了几个人看他们

126
00:05:48,062 --> 00:05:50,612
来不来金成只好骑着车子

127
00:05:50,637 --> 00:05:54,437
去石圪节当天晚上公社副主任刘根民

128
00:05:54,536 --> 00:05:57,550
来到了双水村刘主任看了金家湾

129
00:05:57,574 --> 00:06:00,350
这个局面当然生气极了这位

130
00:06:00,350 --> 00:06:02,911
年轻的上级领导把田福堂找来

131
00:06:03,250 --> 00:06:05,024
很不客气地把他批评了一

132
00:06:05,024 --> 00:06:08,911
通田福堂大为震惊这么个娃娃竟然

133
00:06:08,925 --> 00:06:10,911
跑来数落起了他自他

134
00:06:10,925 --> 00:06:13,899
当大队领导以来历届公社领导还

135
00:06:13,899 --> 00:06:16,100
没敢这样批评过他呢即使

136
00:06:16,100 --> 00:06:18,637
他做错了事过去的领导也

137
00:06:18,649 --> 00:06:21,375
只是婉转地好言相劝想不到世事一

138
00:06:21,375 --> 00:06:23,637
变这么个毛头小子倒把他

139
00:06:23,637 --> 00:06:25,637
像毛头小子一样指教了一番

140
00:06:26,100 --> 00:06:28,875
不过人家年龄虽小但官比

141
00:06:28,875 --> 00:06:31,586
他大田福堂只好检讨说他没

142
00:06:31,586 --> 00:06:34,324
把工作做好但又强调说他

143
00:06:34,336 --> 00:06:36,399
也是为了执行党的路线想把

144
00:06:36,411 --> 00:06:39,324
这场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刘根民立刻

145
00:06:39,336 --> 00:06:42,612
让金家湾的生产责任制停止进行并让

146
00:06:42,625 --> 00:06:44,524
村民们把分走的东西先

147
00:06:44,524 --> 00:06:46,687
交回来破坏了生产的工具根据

148
00:06:46,687 --> 00:06:50,536
情况由破坏者照价赔偿刘根民接着

149
00:06:50,536 --> 00:06:53,161
给徐治功打了招呼索性在双水村

150
00:06:53,187 --> 00:06:55,461
住了下来开始帮助这个村的

151
00:06:55,487 --> 00:06:59,475
两个生产队有条不紊地落实生产责任制他

152
00:06:59,475 --> 00:07:01,798
和大小队两级干部组织成立了

153
00:07:01,824 --> 00:07:04,362
领导小组没明没黑进行这件

154
00:07:04,387 --> 00:07:07,012
复杂的工作根据外面一些地方的

155
00:07:07,036 --> 00:07:10,149
成熟经验根民和干部社员反复协商

156
00:07:10,149 --> 00:07:14,000
后把土地按川山地坝地

157
00:07:14,112 --> 00:07:18,112
和阳背远近分类分级牛

158
00:07:18,375 --> 00:07:22,375
羊驴马以次等次作价耙

159
00:07:22,673 --> 00:07:27,262
犁鞍锨铡刀木锨木杈连枷

160
00:07:27,536 --> 00:07:31,423
簸箕以至架子车钢磨柴油机等也

161
00:07:31,437 --> 00:07:34,000
统统按好坏折成了钱土地

162
00:07:34,024 --> 00:07:37,012
按人口分牲畜作价后按人

163
00:07:37,024 --> 00:07:41,736
劳比例拉平分差价互相找补生产工具纯粹

164
00:07:41,750 --> 00:07:44,412
按价出卖给个人公窑继续

165
00:07:44,423 --> 00:07:48,187
作为集体财产保留树木凡是集体栽种

166
00:07:48,187 --> 00:07:51,024
的都作价卖给个人公路边的

167
00:07:51,037 --> 00:07:53,537
树作为集体和国家财产不许动

168
00:07:53,937 --> 00:07:56,473
至于在一九七一年一打三反运动中

169
00:07:56,500 --> 00:07:59,324
作价归公的私人树木根据原西县

170
00:07:59,348 --> 00:08:01,449
宜粗不宜细的有关政策活着

171
00:08:01,449 --> 00:08:04,012
的归原主损伤的酌情补钱

172
00:08:04,574 --> 00:08:07,162
另外大队几个主要领导都给多

173
00:08:07,162 --> 00:08:10,149
分了六到十亩土地以后开会和其它

174
00:08:10,173 --> 00:08:12,486
公务误工就一律不再给付报酬了

175
00:08:12,750 --> 00:08:15,348
几乎经过近半个月的忙乱赶刘根民

176
00:08:15,375 --> 00:08:17,887
回公社的时候双水村的责任制才

177
00:08:17,899 --> 00:08:21,637
终于全部搞完现在这个一惯热闹

178
00:08:21,662 --> 00:08:24,649
和嘈杂的村庄安静下来了但是

179
00:08:24,673 --> 00:08:27,223
各家各户的生活节奏却异常地紧张

180
00:08:27,223 --> 00:08:31,024
起来春耕已经开始所有的家庭都

181
00:08:31,037 --> 00:08:33,974
忙成了一团哈呀多年来大家

182
00:08:33,986 --> 00:08:36,562
都是在一块劳动现在一家一户

183
00:08:36,574 --> 00:08:39,611
出山人们感到又陌生又新奇同时

184
00:08:39,636 --> 00:08:42,299
也很激动从今往后自己的

185
00:08:42,312 --> 00:08:45,049
命运就要靠自己掌握啰哪个人

186
00:08:45,074 --> 00:08:48,098
再敢耍奸溜滑不好好劳动谁

187
00:08:48,098 --> 00:08:50,187
也没心思再管旁人的闲事

188
00:08:50,537 --> 00:08:52,299
而一头扎在自己的土地上

189
00:08:52,399 --> 00:08:54,211
拼起了命村中所有的

190
00:08:54,236 --> 00:08:57,348
闲话中心都自动关闭了双水村开始

191
00:08:57,348 --> 00:09:00,312
了新的生活同时新的问题

192
00:09:00,336 --> 00:09:02,586
也立刻出现了几乎一半的学生

193
00:09:02,611 --> 00:09:05,250
不再上学回家来带父母亲种地

194
00:09:05,812 --> 00:09:08,687
一家一户劳动既要忙农活还要

195
00:09:08,699 --> 00:09:11,336
经管牲口和放牧羊只谁家

196
00:09:11,348 --> 00:09:13,649
都感到人手紧缺呀村中的

197
00:09:13,662 --> 00:09:16,336
初中班垮了这个班大部分学生

198
00:09:16,361 --> 00:09:18,549
都回了家剩下一两个愿意继续

199
00:09:18,562 --> 00:09:20,562
上学的也都转到了石圪节

200
00:09:20,574 --> 00:09:23,299
中学当初因办这个班而增加

201
00:09:23,299 --> 00:09:26,375
的教师孙少平和田润生自然也被

202
00:09:26,375 --> 00:09:29,299
解除了教师职务润生不几天就

203
00:09:29,299 --> 00:09:31,912
跟他姐夫李向前去学开车兴致勃勃

204
00:09:31,912 --> 00:09:35,750
地离开了双水村而愁眉苦脸的孙少平

205
00:09:35,750 --> 00:09:37,799
只好像他的学生一样回家去

206
00:09:37,799 --> 00:09:41,324
种地这样孙玉厚一家倒有了三个

207
00:09:41,348 --> 00:09:44,511
强壮劳力在现时的农村这是一个

208
00:09:44,537 --> 00:09:46,662
很大的资本让双水村的人

209
00:09:46,687 --> 00:09:49,250
羡慕不已村民们更羡慕的是

210
00:09:49,636 --> 00:09:52,399
孙少安去年秋冬间在原西城里包工

211
00:09:52,399 --> 00:09:55,136
拉砖赚了一笔大钱据传说

212
00:09:55,250 --> 00:09:59,437
有好几千元哩啊呀时势一转变曾经

213
00:09:59,437 --> 00:10:01,598
是村里最烂包的人家眼看

214
00:10:01,611 --> 00:10:05,899
就要发达起来了情况的确如此孙玉厚

215
00:10:05,912 --> 00:10:08,149
父子们眼下的腰杆确实硬了

216
00:10:08,162 --> 00:10:11,386
许多只要这政策不变他们有

217
00:10:11,386 --> 00:10:13,937
信心在几年中把光景日月变

218
00:10:13,937 --> 00:10:16,973
个样子尤其是孙少安他现在手里

219
00:10:17,000 --> 00:10:19,736
破天荒有了一大笔积蓄去年拉

220
00:10:19,736 --> 00:10:22,636
砖除过运输费房租和牲口草料

221
00:10:22,636 --> 00:10:26,649
钱净赚了两千元另外铁青骡子

222
00:10:26,761 --> 00:10:30,549
卖了一千六百元还了贷款贷款利息

223
00:10:30,662 --> 00:10:33,461
和常有林的三百元借款这头牲畜

224
00:10:33,461 --> 00:10:37,711
干赚了五百元两千五百块钱哪对于一个

225
00:10:37,736 --> 00:10:40,699
常常手无分文的庄稼汉来说这一大笔

226
00:10:40,699 --> 00:10:42,399
钱揣在怀里不免叫人

227
00:10:42,424 --> 00:10:45,537
有点惊恐是呀这笔钱如何

228
00:10:45,537 --> 00:10:48,687
使用现在倒成了个问题孙玉厚

229
00:10:48,699 --> 00:10:51,250
老汉早已表明了态度他对儿子

230
00:10:51,250 --> 00:10:53,424
说这钱是你赚的怎个

231
00:10:53,437 --> 00:10:55,824
花法你看着办吧爸爸

232
00:10:55,836 --> 00:10:58,961
不管你秀莲一门心思要拿这钱

233
00:10:59,074 --> 00:11:01,725
箍几孔新窑洞她央求丈夫说

234
00:11:02,074 --> 00:11:04,386
咱结婚几年了又有了娃娃

235
00:11:04,787 --> 00:11:07,000
一直和牲畜住在一起自己没

236
00:11:07,000 --> 00:11:09,011
个家怎行呢我已经受够

237
00:11:09,011 --> 00:11:10,475
了我再也不愿钻在这

238
00:11:10,487 --> 00:11:13,350
烂窑里现在趁手头有几个钱

239
00:11:13,761 --> 00:11:16,699
咱排排场场箍几孔石窑洞箍成

240
00:11:16,699 --> 00:11:19,136
窑这就是一辈子的家当要

241
00:11:19,136 --> 00:11:21,699
不这一大家子人几年就

242
00:11:21,699 --> 00:11:23,586
把这钱零拉完了你总

243
00:11:23,586 --> 00:11:25,511
不能让虎子长大娶媳妇也

244
00:11:25,511 --> 00:11:28,336
像你一样秀莲说着便委屈地哭

245
00:11:28,336 --> 00:11:31,687
了其实少安原来也打算拿这

246
00:11:31,687 --> 00:11:34,774
钱箍窑只是包产到户以后他心里

247
00:11:34,799 --> 00:11:36,875
才有了另外的主意他想拿

248
00:11:36,875 --> 00:11:39,336
这钱作资金开办一个烧砖窑

249
00:11:39,899 --> 00:11:42,149
孙少安在城里拉砖的时候就

250
00:11:42,149 --> 00:11:44,787
看见现在到处搞建筑砖瓦一直是

251
00:11:44,812 --> 00:11:47,699
紧缺材料有多少能卖多少他

252
00:11:47,699 --> 00:11:49,625
当时就想过要是能开个

253
00:11:49,649 --> 00:11:52,586
烧砖窑一年下来肯定能赚不少

254
00:11:52,586 --> 00:11:55,574
钱他当时打算回来给大队领导

255
00:11:55,586 --> 00:11:59,424
建议开办个砖瓦厂现在既然集体分成

256
00:11:59,424 --> 00:12:01,424
了一家一户人就更自由

257
00:12:01,424 --> 00:12:04,524
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办呢没力量

258
00:12:04,524 --> 00:12:06,174
办大点的砖厂开一个

259
00:12:06,187 --> 00:12:08,787
烧砖窑看来还是可以的像他们

260
00:12:08,787 --> 00:12:12,500
家男女好几个劳动力侍候一个烧砖窑

261
00:12:12,612 --> 00:12:14,899
也误不了种庄稼主意拿定

262
00:12:14,899 --> 00:12:17,100
后他先征求了父亲的意见

263
00:12:17,662 --> 00:12:20,937
父亲仍是老话你赚的钱你

264
00:12:20,937 --> 00:12:23,699
看着办接着孙少安又用了

265
00:12:23,725 --> 00:12:26,987
三个晚上在被窝里搂着秀莲七七八八

266
00:12:26,987 --> 00:12:30,475
给她说好话讲道理打比方好不容易

267
00:12:30,500 --> 00:12:31,862
才把箍窑入迷的妻子说

268
00:12:31,862 --> 00:12:35,162
通不过秀莲让步的附加条件是

269
00:12:35,362 --> 00:12:37,937
烧砖只要一赚下钱首先就要

270
00:12:37,961 --> 00:12:40,312
修建窑洞少安答应了她

271
00:12:41,100 --> 00:12:44,700
清明前后地已经全部融通孙少安就

272
00:12:44,700 --> 00:12:46,761
在村后公路边属于他们家

273
00:12:46,787 --> 00:12:49,211
承包的一块地盘上开始修建烧砖

274
00:12:49,211 --> 00:12:53,062
窑了他他父亲少平秀莲和

275
00:12:53,062 --> 00:12:55,136
他妈一齐上手用了近半个月

276
00:12:55,136 --> 00:12:57,448
的时间终于修建起了一个烧砖

277
00:12:57,448 --> 00:13:00,412
窑少安在城里拉砖时已经

278
00:13:00,412 --> 00:13:02,562
把烧砖的整个过程和基本技术

279
00:13:02,586 --> 00:13:04,961
都学会了烧砖窑建好后

280
00:13:05,312 --> 00:13:07,912
他率领一家人开始打土坯在

281
00:13:07,912 --> 00:13:09,750
这之前他已经去了趟原

282
00:13:09,750 --> 00:13:12,586
西城买回一些必需的工具第一

283
00:13:12,586 --> 00:13:15,861
窑砖坯很快装就绪烧砖的炭

284
00:13:15,961 --> 00:13:17,850
也用县运输公司的包车拉来

285
00:13:17,850 --> 00:13:20,450
了这天晚上一直弄到大半夜

286
00:13:20,711 --> 00:13:22,361
才把最后的一切细节都安排

287
00:13:22,361 --> 00:13:25,975
好明天早晨就要点火呀鸡叫头遍

288
00:13:25,975 --> 00:13:28,649
的时候少安和秀莲才回到一

289
00:13:28,649 --> 00:13:31,625
队的饲养院现在牲口都分给

290
00:13:31,625 --> 00:13:34,937
了个人饲养员田万江老汉也搬回家

291
00:13:34,950 --> 00:13:38,075
住了这院子一片寂静秀莲累

292
00:13:38,075 --> 00:13:40,136
得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293
00:13:40,700 --> 00:13:42,961
但孙少安怎么也合不住眼明天

294
00:13:42,961 --> 00:13:46,399
一早烧砖窑就要点火年轻的庄稼人

295
00:13:46,511 --> 00:13:48,386
兴奋得睡不着觉啊在

296
00:13:48,386 --> 00:13:50,812
这静悄悄的夜晚他的思绪像

297
00:13:50,825 --> 00:13:54,200
泛滥的春水一般过去的现在的

298
00:13:54,474 --> 00:13:57,636
未来的无数流逝的经历和漫无边际

299
00:13:57,636 --> 00:13:59,649
的想象在脑子里杂乱地搅混

300
00:13:59,649 --> 00:14:02,173
在一起皎洁如雪的月光洒

301
00:14:02,173 --> 00:14:04,274
在窗户上把秀莲春节时剪

302
00:14:04,274 --> 00:14:06,000
的窗画都清晰地映照了

303
00:14:06,011 --> 00:14:07,761
出来一只卷尾巴的小狗

304
00:14:07,961 --> 00:14:10,423
两只顶架的山羊一双踏

305
00:14:10,423 --> 00:14:12,761
在梅花枝上的喜鹊少安猛然

306
00:14:12,774 --> 00:14:15,511
听见外面什么地方有人说话的声音

307
00:14:16,086 --> 00:14:18,825
他的心一惊这时候外面怎么

308
00:14:18,836 --> 00:14:21,136
可能有人呢他在被窝里轻轻

309
00:14:21,149 --> 00:14:23,474
抬起头支棱起耳朵可

310
00:14:23,474 --> 00:14:25,636
又没听见什么是不是他产生了

311
00:14:25,649 --> 00:14:27,923
错觉他正准备把头放到

312
00:14:27,937 --> 00:14:29,761
枕头上却又听见了外面的

313
00:14:29,774 --> 00:14:32,099
说话声这下确切地听见了

314
00:14:32,287 --> 00:14:34,636
似乎就在外面院子里而且声音

315
00:14:34,636 --> 00:14:36,548
很低就像传说中的神鬼

316
00:14:36,562 --> 00:14:39,611
那般絮絮叨叨少安尽管不迷信头皮也

317
00:14:39,625 --> 00:14:42,861
忍不住一阵发麻他本来想叫醒妻子

318
00:14:43,211 --> 00:14:45,125
但又怕惊吓了她他就

319
00:14:45,136 --> 00:14:46,836
一个人悄悄爬起来溜下炕

320
00:14:47,224 --> 00:14:49,424
站在门背后听了一阵仍然

321
00:14:49,437 --> 00:14:51,774
能听见那声音他于是顺手在

322
00:14:51,787 --> 00:14:54,223
门圪里拿了一把铁锨然后

323
00:14:54,250 --> 00:14:57,223
悄悄开了门蹑手蹑脚来到院子里

324
00:14:57,787 --> 00:15:00,449
院子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他

325
00:15:00,449 --> 00:15:02,736
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那奇怪的

326
00:15:02,750 --> 00:15:05,074
说话声来自过去拴牲口的窑洞

327
00:15:05,074 --> 00:15:08,299
中少安紧张地操着家伙放轻

328
00:15:08,312 --> 00:15:11,598
脚步溜到这个敞口子窑洞前啊

329
00:15:12,162 --> 00:15:15,336
原来这竟然是田万江老汉老汉没有

330
00:15:15,336 --> 00:15:17,674
发现他立在当初安放石槽的

331
00:15:17,674 --> 00:15:20,625
土台子前仍然喃喃地说道大概都

332
00:15:20,625 --> 00:15:22,473
不应时吃夜草了谁能

333
00:15:22,473 --> 00:15:24,500
在半夜里几回价起来添草

334
00:15:24,500 --> 00:15:26,562
添料呢唉牲灵不懂

335
00:15:26,562 --> 00:15:29,674
人言呀只能活活受罪孙少安忍不住鼻子

336
00:15:29,687 --> 00:15:31,973
一酸他眼窝热辣辣地走到

337
00:15:31,973 --> 00:15:34,986
了田万江老汉面前万江老汉吓了

338
00:15:34,986 --> 00:15:37,361
一跳接着便嘴一咧蹲

339
00:15:37,361 --> 00:15:39,787
在地上淌起了眼泪原来他

340
00:15:39,787 --> 00:15:41,211
是在对那些已经被分走

341
00:15:41,211 --> 00:15:44,199
的牲口说话人啊少安也蹲

342
00:15:44,199 --> 00:15:47,598
下来说大叔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343
00:15:48,174 --> 00:15:49,149
队里的牲灵你喂养了

344
00:15:49,162 --> 00:15:53,449
好多年有了感情舍不得离开它们石头

345
00:15:53,473 --> 00:15:55,062
在怀里揣三年都热哩

346
00:15:55,461 --> 00:15:58,875
更不要说牲灵了你不要担心庄稼人

347
00:15:58,899 --> 00:16:01,274
谁不看重牲灵分到个人手

348
00:16:01,274 --> 00:16:04,924
里都会精心喂养的再说这些

349
00:16:04,937 --> 00:16:07,199
牲灵都在村里你要是想

350
00:16:07,211 --> 00:16:09,836
它们随时都能去看望哩万江

351
00:16:09,848 --> 00:16:12,287
老汉这才两把揩掉皱纹脸

352
00:16:12,287 --> 00:16:14,611
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对

353
00:16:14,625 --> 00:16:16,836
队长说唉我起夜起惯

354
00:16:16,836 --> 00:16:18,761
了睡不踏实就跑到这里

355
00:16:18,761 --> 00:16:21,486
来了这不由人嘛少安也笑

356
00:16:21,486 --> 00:16:23,625
了说今晚上我也睡不

357
00:16:23,625 --> 00:16:25,500
着干脆让我把旱烟拿来

358
00:16:25,774 --> 00:16:27,787
咱两个拉话吧我还有点好

359
00:16:27,787 --> 00:16:30,287
旱烟哩头茬我爸喷上烧酒

360
00:16:30,287 --> 00:16:33,611
蒸的少安于是又转回家里尽量

361
00:16:33,611 --> 00:16:35,662
不惊动睡熟的妻子拿了烟

362
00:16:35,662 --> 00:16:38,223
布袋和卷烟的纸条悄悄溜出

363
00:16:38,223 --> 00:16:41,375
了门他来到隔壁饲养室和田万江

364
00:16:41,386 --> 00:16:44,848
老汉面对面蹲在一块一边抽烟一边

365
00:16:44,861 --> 00:16:47,662
拉话这两个被生活的变化弄

366
00:16:47,662 --> 00:16:49,537
得睡不着觉的庄稼人竟然

367
00:16:49,562 --> 00:16:51,674
一直呆到庙坪山那边亮起了

368
00:16:51,687 --> 00:16:55,912
白色天大明以后仍然精神抖擞的孙少安就

369
00:16:55,924 --> 00:16:57,662
吆喝起一家人来到了他的

370
00:16:57,687 --> 00:17:00,037
烧砖窑前在亲人们的注视

371
00:17:00,037 --> 00:17:02,174
下他用微微发抖的手划

372
00:17:02,174 --> 00:17:04,662
着一根火柴庄严地点燃了那团

373
00:17:04,686 --> 00:17:08,836
希望的火焰清晨在双水村上空升起

374
00:17:08,836 --> 00:17:11,836
了一片浓重的烟雾第十二章在村里

375
00:17:11,862 --> 00:17:14,500
和家里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

376
00:17:14,511 --> 00:17:17,436
时候孙少平却陷入了极大的苦恼

377
00:17:17,449 --> 00:17:20,724
之中三年的教师生涯结束了他

378
00:17:20,737 --> 00:17:24,011
不得不回家当了农民他倒不仅仅是

379
00:17:24,125 --> 00:17:28,000
为此而苦恼迄今为止他还不敢想象

380
00:17:28,099 --> 00:17:30,811
改变自己的农民身份当农民就

381
00:17:30,811 --> 00:17:32,862
当农民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382
00:17:33,424 --> 00:17:35,699
无数像他这样的青年不都是

383
00:17:35,699 --> 00:17:38,886
用双手劳动来生活吗他农民

384
00:17:38,912 --> 00:17:41,586
孙玉厚的儿子继承父业也可以说

385
00:17:41,586 --> 00:17:43,949
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但他

386
00:17:43,961 --> 00:17:47,449
不能排除自己的苦恼这些苦恼首先

387
00:17:47,461 --> 00:17:49,961
发自一个青年自立意识的巨大觉醒

388
00:17:50,537 --> 00:17:53,936
是的他很快就满二十二岁这个年龄

389
00:17:54,174 --> 00:17:57,461
对于农村青年来说已经完全可以独当门户

390
00:17:57,461 --> 00:18:00,211
了可是他现在仍像一个不

391
00:18:00,211 --> 00:18:02,523
成事的孩子一样生活在一大家

392
00:18:02,523 --> 00:18:06,011
人之中父母亲和大哥是主事人他

393
00:18:06,023 --> 00:18:07,949
只是在他们设计的生活框架中

394
00:18:08,049 --> 00:18:10,174
干自己的一份活作为一个

395
00:18:10,199 --> 00:18:13,724
已经意识到自己男性尊严的人孙少平

396
00:18:13,750 --> 00:18:17,237
在心灵深处感到痛苦这决不是说

397
00:18:17,237 --> 00:18:19,974
他想在家里掌权不在这

398
00:18:19,974 --> 00:18:22,398
一大家人中父亲和大哥当然

399
00:18:22,398 --> 00:18:25,750
应该是当家人说实话即便是现在

400
00:18:25,773 --> 00:18:27,761
让他来主持这个集体他也

401
00:18:27,773 --> 00:18:30,599
干不了由此看来他无法从这个

402
00:18:30,612 --> 00:18:33,375
现实中挣脱但他的确渴望独立

403
00:18:33,375 --> 00:18:36,336
地寻找自己的生活啊这并不是说他

404
00:18:36,349 --> 00:18:38,811
奢想改变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不

405
00:18:39,199 --> 00:18:41,287
哪怕比当农民更苦只要他

406
00:18:41,287 --> 00:18:43,625
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去生活一生他

407
00:18:43,625 --> 00:18:46,574
就心满意足了无论是幸福还是苦难

408
00:18:46,936 --> 00:18:49,412
无论是光荣还是屈辱让他自己

409
00:18:49,412 --> 00:18:51,662
来遭遇和承受吧他向往的

410
00:18:51,686 --> 00:18:55,386
正是这一点其实我们知道这种

411
00:18:55,398 --> 00:18:57,561
意识在他高中毕业时就产生

412
00:18:57,561 --> 00:19:00,636
了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

413
00:19:00,636 --> 00:19:03,412
的变迁他内心这种要求表现得

414
00:19:03,436 --> 00:19:04,436
更为强烈罢了

415
00:19:05,099 --> 00:19:08,412
按说要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农民眼下

416
00:19:08,423 --> 00:19:11,487
这社会正是创家立业的好时候只要

417
00:19:11,511 --> 00:19:14,761
心头攒劲哪怕纯粹在土地上刨挖

418
00:19:15,061 --> 00:19:18,211
也能过好光景更何况像他们

419
00:19:18,211 --> 00:19:20,311
家现在还有能力办起一个烧砖

420
00:19:20,311 --> 00:19:25,074
窑那前程不用说大有奔头发家致富这是

421
00:19:25,074 --> 00:19:28,112
所有农民现在的生活主题只要有

422
00:19:28,112 --> 00:19:31,224
饭吃有衣穿有钱花身体

423
00:19:31,237 --> 00:19:34,987
安康儿女双全人活一世再还要求

424
00:19:35,000 --> 00:19:36,824
什么呢谁让你读了那么些

425
00:19:36,824 --> 00:19:38,886
书又知道了双水村以外还有个

426
00:19:38,912 --> 00:19:41,798
大世界如果你从小就在这个天地

427
00:19:41,798 --> 00:19:44,548
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

428
00:19:44,548 --> 00:19:46,148
你现在就会和众乡亲抱同一

429
00:19:46,162 --> 00:19:48,950
理想经过几年的辛劳像大哥一样

430
00:19:49,048 --> 00:19:50,886
娶个满意的媳妇生个胖

431
00:19:50,886 --> 00:19:53,362
儿子加上你的体魄一会成为

432
00:19:53,375 --> 00:19:55,898
一名相当出色的庄稼人不幸的

433
00:19:55,898 --> 00:19:58,737
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思考的太

434
00:19:58,737 --> 00:20:00,961
多了因此才有了这种不能为

435
00:20:00,987 --> 00:20:03,662
周围人所理解的苦恼既然周围

436
00:20:03,662 --> 00:20:05,662
的人不能理解他的苦恼少

437
00:20:05,662 --> 00:20:07,011
平也就不会把自己的苦恼

438
00:20:07,037 --> 00:20:10,450
表现出来在日常生活中他尽量要求

439
00:20:10,461 --> 00:20:14,673
自己用现实主义态度来对待一切毫无疑问

440
00:20:15,000 --> 00:20:17,662
对孙少平来说在学校教书和在

441
00:20:17,673 --> 00:20:19,912
山里劳动这差别还是很大

442
00:20:19,912 --> 00:20:22,862
的当老师不必忍受体力劳动的熬苦

443
00:20:23,237 --> 00:20:25,787
而且还有时间读书看报虽说身在

444
00:20:25,798 --> 00:20:28,625
双水村但他的精神可以自由地

445
00:20:28,625 --> 00:20:31,311
生活在一个广大的天地里如今

446
00:20:31,625 --> 00:20:34,575
从早到晚天天得出山再也没有什么消闲的

447
00:20:34,586 --> 00:20:37,912
时光看任何书报了一整天在山

448
00:20:37,912 --> 00:20:40,761
里挣命肉体的熬苦使精神时常

449
00:20:40,775 --> 00:20:43,798
处于麻痹状态有时干脆把思维完全

450
00:20:43,811 --> 00:20:47,298
关闭了晚上回到家里唯一的向往

451
00:20:47,400 --> 00:20:50,200
就是倒在土炕上睡觉连胡思乱想

452
00:20:50,200 --> 00:20:52,775
的功夫都没有一个有文化有

453
00:20:52,775 --> 00:20:55,500
知识而爱思考的人一旦失去

454
00:20:55,500 --> 00:20:58,136
了自己的精神生活那痛苦是无法

455
00:20:58,150 --> 00:21:01,086
言语的这些也倒罢了最使

456
00:21:01,086 --> 00:21:03,811
他憋闷的仍然是不能按照自己

457
00:21:03,811 --> 00:21:07,011
的意愿去安排自己的生活他很羡慕

458
00:21:07,011 --> 00:21:08,686
村中那些单身独户的年轻

459
00:21:08,700 --> 00:21:11,923
庄稼人要累就累得半死不活毕了

460
00:21:12,223 --> 00:21:14,936
无论赶集上会还是干别的什么事情

461
00:21:15,199 --> 00:21:17,223
都由自己支配这一切他都

462
00:21:17,223 --> 00:21:20,311
不能理性约束着他使他不能

463
00:21:20,311 --> 00:21:22,150
让父亲和哥哥对他的行为

464
00:21:22,162 --> 00:21:25,011
失望他尽量做得让他们满意

465
00:21:25,400 --> 00:21:28,049
即使受点委屈也要竭力克制

466
00:21:28,449 --> 00:21:31,162
使自己服从这个大家庭的总体生活

467
00:21:31,737 --> 00:21:33,862
农村的家庭也是一部复杂的

468
00:21:33,875 --> 00:21:36,650
机器啊他一个人在山里劳动歇息

469
00:21:36,650 --> 00:21:39,424
的时候头枕手掌仰面躺在

470
00:21:39,449 --> 00:21:41,761
黄土地上长久地望着高远的

471
00:21:41,775 --> 00:21:44,787
蓝天和悠悠飘飞的白云眼里

472
00:21:44,900 --> 00:21:47,086
便会莫名地盈满了泪水山

473
00:21:47,086 --> 00:21:49,811
里寂静无声甚至能听见自己鬓角

474
00:21:49,811 --> 00:21:52,473
的血管在哏哏地跳动这样

475
00:21:52,473 --> 00:21:55,250
的时候他记忆的风帆会反复

476
00:21:55,261 --> 00:21:58,625
驶进往日的岁月石圪节中学原

477
00:21:58,625 --> 00:22:02,386
西县高中尽管那时饥肠辘辘有无数的愁苦

478
00:22:02,761 --> 00:22:04,987
但现在想起来那倒是他一生

479
00:22:04,987 --> 00:22:07,549
中度过的最美妙的时光他

480
00:22:07,549 --> 00:22:09,461
也不时地想起高中时班上

481
00:22:09,461 --> 00:22:14,949
的同学们金波顾养民郝红梅田晓霞侯玉英

482
00:22:15,324 --> 00:22:17,125
眼下这些人都各走了各

483
00:22:17,125 --> 00:22:19,912
的路金波正在黄原跟他父亲

484
00:22:19,912 --> 00:22:22,936
学开汽车红梅和他一样回

485
00:22:22,936 --> 00:22:25,336
村后当了小学教师听说现在

486
00:22:25,362 --> 00:22:28,136
仍然当着候玉英的情况他现在不

487
00:22:28,136 --> 00:22:30,775
很清楚他和跛女子早已断绝

488
00:22:30,775 --> 00:22:33,936
了关系顾养民和田晓霞如同学们

489
00:22:33,961 --> 00:22:36,862
预料的那样去年秋天都考上了大学

490
00:22:37,436 --> 00:22:40,336
养民如愿地考进了省医学院晓霞

491
00:22:40,336 --> 00:22:43,961
进了黄原师专中文系每当想起田晓霞

492
00:22:44,211 --> 00:22:47,174
他总是感到一种惆怅和苦涩自

493
00:22:47,174 --> 00:22:49,174
她进入大学后他就再也

494
00:22:49,174 --> 00:22:51,549
没给她写信主动断绝了关系

495
00:22:52,125 --> 00:22:55,386
有什么必要再联系呢归根结底他们

496
00:22:55,400 --> 00:22:58,199
走的是两条道路而且是永远

497
00:22:58,199 --> 00:23:00,799
不会交叉的两条路晓霞给他

498
00:23:00,799 --> 00:23:03,686
的最后一封信寄自黄原师专他没有给

499
00:23:03,686 --> 00:23:05,574
她回信也就没有再收到她

500
00:23:05,574 --> 00:23:08,412
的信他们的关系随之结束

501
00:23:08,412 --> 00:23:11,223
了对于他来说这也是自己一个

502
00:23:11,250 --> 00:23:14,487
人生阶段的结束他一个人独处这天老地荒

503
00:23:14,487 --> 00:23:17,261
的山野一种强烈的愿望就不断

504
00:23:17,261 --> 00:23:20,186
从内心升起他不能甘心在双水村

505
00:23:20,299 --> 00:23:23,500
静悄悄地生活一辈子他老感觉远方

506
00:23:23,612 --> 00:23:25,898
有一种东西在向他召唤他

507
00:23:25,898 --> 00:23:27,750
在不间断地做着远行的

508
00:23:27,750 --> 00:23:30,436
梦外面等待他的生活是什么

509
00:23:30,436 --> 00:23:34,424
样子他难以想象当然有一点是

510
00:23:34,436 --> 00:23:37,737
肯定的一切都将无比艰难他

511
00:23:37,750 --> 00:23:41,561
赤手空拳无异于一丛飘蓬唉

512
00:23:42,125 --> 00:23:44,599
有时他又动摇了还是顺从命运

513
00:23:44,599 --> 00:23:47,799
的安排吧生活在家里虽说精神

514
00:23:47,811 --> 00:23:50,886
不痛快但一日三餐总不要自己操心

515
00:23:51,224 --> 00:23:54,474
再说有个头疼脑热也有亲人的关怀

516
00:23:54,500 --> 00:23:57,824
和照料倘若流落在它乡异地生活

517
00:23:57,824 --> 00:23:59,724
中的一切都将失去保障得

518
00:23:59,724 --> 00:24:01,612
靠自己一个人去对付冷酷而

519
00:24:01,625 --> 00:24:04,362
严峻的现实了可是到外面去

520
00:24:04,386 --> 00:24:07,250
闯荡世界的想法还是一直不能从

521
00:24:07,250 --> 00:24:09,949
他心灵中勾销随着他在双水村

522
00:24:09,949 --> 00:24:12,737
的苦闷不断加深他的这种愿望

523
00:24:12,836 --> 00:24:15,574
却越来越强烈了他内心为此而

524
00:24:15,586 --> 00:24:18,336
炽热地燃烧有时激动得像打摆子

525
00:24:18,349 --> 00:24:21,250
似的颤抖他意识到要走就得

526
00:24:21,250 --> 00:24:24,074
赶快走要不他就可能丧失

527
00:24:24,074 --> 00:24:27,162
时机和勇气那个梦想就将永远

528
00:24:27,162 --> 00:24:30,949
成为梦想现在正当年轻气盛他为什么

529
00:24:30,949 --> 00:24:33,162
不去实现他的梦想呢哪怕

530
00:24:33,162 --> 00:24:35,886
他闯荡一回碰得头破血流再

531
00:24:35,886 --> 00:24:38,186
回到双水村来他也可以对自己

532
00:24:38,186 --> 00:24:41,199
的人生聊以自慰了如果再过几年

533
00:24:41,412 --> 00:24:43,811
迫不得已成了家那他的手脚

534
00:24:43,912 --> 00:24:45,799
就会永远被束缚在这个高加索

535
00:24:45,799 --> 00:24:49,362
山了经过不断的内心斗争孙少平

536
00:24:49,386 --> 00:24:52,699
已经下决心离开双水村到外面去闯荡

537
00:24:52,711 --> 00:24:56,086
世界有人会觉得这后生似乎过于

538
00:24:56,099 --> 00:24:59,398
轻率和荒唐农村的生活已经开始

539
00:24:59,511 --> 00:25:01,674
变得这样有希望他们家的事业

540
00:25:01,773 --> 00:25:04,836
也正在发端之际而且看来前景辉煌

541
00:25:05,162 --> 00:25:07,125
他为什么要去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542
00:25:07,237 --> 00:25:10,224
自寻生路那个陌生的天地会

543
00:25:10,224 --> 00:25:12,699
给他带来多少好处这恐怕只有

544
00:25:12,711 --> 00:25:13,436
天知道

545
00:25:14,099 --> 00:25:17,474
但是宽容的读者不要责怪他吧

546
00:25:18,037 --> 00:25:20,862
不论在任何时代只有年轻的血液

547
00:25:20,973 --> 00:25:23,650
才会如此沸腾和激荡每一个

548
00:25:23,650 --> 00:25:25,424
人都不同程度有过自己的

549
00:25:25,449 --> 00:25:28,125
少年意气有过自己青春的梦想和

550
00:25:28,136 --> 00:25:31,011
冲动不妨让他去吧对于像

551
00:25:31,011 --> 00:25:33,311
他这样的青年这行为未必就

552
00:25:33,311 --> 00:25:36,561
是轻举妄动虽然同是外出闯荡世界

553
00:25:36,924 --> 00:25:39,500
但孙少平不是金富也不是他姐夫

554
00:25:39,523 --> 00:25:42,561
王满银少平已经暗暗把自己外出的

555
00:25:42,574 --> 00:25:46,148
目的地选在黄原城原西县对他来说

556
00:25:46,436 --> 00:25:48,737
已经不算大地方而更大

557
00:25:48,737 --> 00:25:51,548
的地方他还不敢去涉足黄原

558
00:25:51,548 --> 00:25:54,398
是合适的对他来说那地方

559
00:25:54,423 --> 00:25:57,386
已经是一个大世界再说离家也不

560
00:25:57,386 --> 00:26:00,148
远坐汽车当天就能返回到

561
00:26:00,148 --> 00:26:02,673
黄原去干什么他将在那里怎样

562
00:26:02,673 --> 00:26:06,798
生活别无选择他只能像大部分流落异地

563
00:26:06,798 --> 00:26:08,987
的农民一样去揽工在包工头

564
00:26:09,000 --> 00:26:11,849
承包的各种建筑工地上去做小工扛

565
00:26:11,849 --> 00:26:15,537
石头提泥包钻炮眼不管怎样他

566
00:26:15,537 --> 00:26:18,086
是非去不可了孙少平把他

567
00:26:18,098 --> 00:26:20,112
外出谋生的一切方面都想好

568
00:26:20,112 --> 00:26:22,275
以后决定先和父亲谈这件

569
00:26:22,275 --> 00:26:25,150
事这天吃过午饭父子俩

570
00:26:25,173 --> 00:26:27,811
到山上一块坡地种玉米马上

571
00:26:27,811 --> 00:26:30,525
就要立夏正是玉米和蔓豆大播种

572
00:26:30,525 --> 00:26:33,086
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这两

573
00:26:33,086 --> 00:26:35,275
大科庄稼的耕种如今不像

574
00:26:35,275 --> 00:26:37,811
往年四山里几乎看不见人

575
00:26:37,811 --> 00:26:41,098
在劳动其实哪个庄稼人也要比

576
00:26:41,098 --> 00:26:44,136
往年干得凶只不过现在一家一

577
00:26:44,136 --> 00:26:46,400
户分散在各处谁也照不见

578
00:26:46,423 --> 00:26:48,936
谁的面少平家大部分玉米和

579
00:26:48,950 --> 00:26:51,586
豆子都已经种完现在只留下

580
00:26:51,586 --> 00:26:55,098
一些零碎土地也用不着动用牲畜父亲

581
00:26:55,125 --> 00:26:57,548
在前面拿镢头掏土坑少平手

582
00:26:57,548 --> 00:26:59,750
里端个升子点籽种两个人

583
00:26:59,750 --> 00:27:02,761
都赤脚片一前一后来来回回

584
00:27:03,061 --> 00:27:05,761
也顾不得说话父亲挖坑就像

585
00:27:05,775 --> 00:27:09,912
母亲纳鞋底行行道道疏密有致远看如同

586
00:27:09,936 --> 00:27:12,936
工艺美术家精心设计的图案少平耐

587
00:27:12,936 --> 00:27:15,223
着性子尽量把籽种不偏不

588
00:27:15,223 --> 00:27:17,386
露点在土坑中间再补一个不

589
00:27:17,386 --> 00:27:19,787
轻不重的脚印终于休息了

590
00:27:20,348 --> 00:27:22,924
父亲蹲在地上抽烟少平就凑

591
00:27:22,924 --> 00:27:24,711
到他跟前也学着他哥

592
00:27:24,711 --> 00:27:26,311
的样卷了一支旱烟棒

593
00:27:26,875 --> 00:27:28,561
他用父亲的打火机点着烟

594
00:27:28,586 --> 00:27:31,436
抽了几口然后才鼓起勇气和

595
00:27:31,449 --> 00:27:33,711
父亲谈起了他走黄原的打算

596
00:27:34,287 --> 00:27:37,636
孙玉厚老汉惊得目瞪口呆他吱吱地

597
00:27:37,662 --> 00:27:40,112
用劲吸着烟锅思谋了好

598
00:27:40,112 --> 00:27:43,487
一阵才说你还小哩出

599
00:27:43,500 --> 00:27:46,299
那么远的门人生地不熟我和你

600
00:27:46,299 --> 00:27:48,836
妈怎能放心你怎猛然想起

601
00:27:48,936 --> 00:27:51,787
要出门哩少平一时难以给父亲

602
00:27:51,787 --> 00:27:53,961
说清楚自己的心思我呆在

603
00:27:53,961 --> 00:27:56,061
家里不痛快想出去跑一跑

604
00:27:56,375 --> 00:27:58,662
父亲低倾下头手指头抠着

605
00:27:58,674 --> 00:28:02,162
脚指头说我能想来哩你从

606
00:28:02,174 --> 00:28:05,261
学校回来劳了动心里难过没

607
00:28:05,261 --> 00:28:08,650
办法啊世事就是这样爸爸看见

608
00:28:08,650 --> 00:28:11,886
你一天灰土满面的心里也难过不过

609
00:28:12,186 --> 00:28:15,136
而今政策宽了劳动虽说熬苦一些

610
00:28:15,362 --> 00:28:17,811
但吃饭不要再受熬煎你刚

611
00:28:17,811 --> 00:28:20,636
开始出山爸爸晓得你不习惯过

612
00:28:20,636 --> 00:28:24,150
上一两年也就习惯了外面的世界不是

613
00:28:24,162 --> 00:28:27,174
咱们的你出去还不是要受苦

614
00:28:27,737 --> 00:28:30,287
再说有个什么事也没有人

615
00:28:30,299 --> 00:28:33,424
帮扶你爸爸这你不要操心我

616
00:28:33,436 --> 00:28:35,900
二十几的人了自个儿能管得了

617
00:28:35,912 --> 00:28:38,000
自个儿你就让我出上几天门

618
00:28:38,549 --> 00:28:40,711
你年轻时不是也吆牲灵跑

619
00:28:40,711 --> 00:28:42,836
过山西吗我不到外面闯荡

620
00:28:42,848 --> 00:28:45,449
一回一辈子心里平不下来你

621
00:28:45,449 --> 00:28:47,436
就让我走吧咱们家现在有

622
00:28:47,436 --> 00:28:49,924
你和我哥这点土地你们能

623
00:28:49,924 --> 00:28:52,936
耕务过来我出去也不是去瞎逛

624
00:28:53,500 --> 00:28:55,612
我也长两只手兴许还能

625
00:28:55,612 --> 00:28:58,836
给家里赚几个活钱爸爸你放心

626
00:28:59,125 --> 00:29:02,400
孙少平几乎要哭了父亲看出儿子

627
00:29:02,412 --> 00:29:04,186
为他的行动经过了长时间

628
00:29:04,186 --> 00:29:07,199
的准备显然很难再说服他放弃这种

629
00:29:07,223 --> 00:29:10,311
冒险念头他只好犹豫地说那

630
00:29:10,311 --> 00:29:12,000
这事你要和你哥商量

631
00:29:12,000 --> 00:29:15,037
哩唉我老了世事要看

632
00:29:15,049 --> 00:29:18,037
你们闹不过爸爸生怕你们有个

633
00:29:18,049 --> 00:29:20,875
闪失少平严肃而感动地对父亲

634
00:29:20,875 --> 00:29:23,125
点了点头玉米地半后晌就

635
00:29:23,125 --> 00:29:25,561
种完了种完就回家不必

636
00:29:25,561 --> 00:29:28,186
像生产队只要不磨到天黑就

637
00:29:28,186 --> 00:29:31,061
收不了工父子俩回家后离

638
00:29:31,061 --> 00:29:33,849
吃晚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

639
00:29:33,849 --> 00:29:36,773
他们又收拾了一下赶到后村头烧砖窑

640
00:29:36,787 --> 00:29:40,375
那里给少安两口子帮忙孙少安夫妇正

641
00:29:40,375 --> 00:29:43,162
忙得不可开交第三窑砖正烧

642
00:29:43,162 --> 00:29:45,898
到紧要关头少安既要加炭漏灰

643
00:29:46,237 --> 00:29:48,112
还要刁空抢着打下一窑的

644
00:29:48,125 --> 00:29:50,287
土坯还不到热天他就

645
00:29:50,299 --> 00:29:52,000
光穿了件小布褂脸

646
00:29:52,011 --> 00:29:53,699
熏得如同戏里的包公秀莲

647
00:29:53,699 --> 00:29:55,299
头上拢着的毛巾也像

648
00:29:55,311 --> 00:29:57,349
烟囱里拉出来的她正拿着

649
00:29:57,375 --> 00:30:00,724
铁锨和泥少平和父亲一到四个人

650
00:30:00,737 --> 00:30:04,023
上手活路很快就松宽了父亲接替

651
00:30:04,037 --> 00:30:07,099
少安烧火让他集中打土坯少

652
00:30:07,099 --> 00:30:09,961
平和泥让嫂子去溜土这是

653
00:30:09,974 --> 00:30:13,125
一个多么和谐而富有生气的劳动集体

654
00:30:13,699 --> 00:30:15,849
瞧已出的两窑青砖

655
00:30:16,037 --> 00:30:19,211
约摸一万多块齐齐整整码在土场边

656
00:30:19,211 --> 00:30:22,549
上像两堵蓝色的长墙双水村

657
00:30:22,549 --> 00:30:23,824
的人面对孙家的这派

658
00:30:23,849 --> 00:30:29,237
兴旺景象谁不眼红啊呀不得了孙少安

659
00:30:29,250 --> 00:30:32,112
这小子竟然办起了工厂天黑

660
00:30:32,112 --> 00:30:35,148
以后少安让家里人回去吃饭他

661
00:30:35,148 --> 00:30:37,125
自己的饭照例由秀莲吃完

662
00:30:37,125 --> 00:30:39,523
饭后送到土场上来他要

663
00:30:39,537 --> 00:30:42,936
照看炉火不能离开等父亲嫂子先后

664
00:30:42,949 --> 00:30:45,773
走了以后少平却磨蹭着没有

665
00:30:45,787 --> 00:30:48,349
急忙回家他一边在和哥哥添

666
00:30:48,349 --> 00:30:51,136
炭一边吞吞吐吐对哥哥说出了

667
00:30:51,162 --> 00:30:53,936
他的心事少安惊讶得都有点

668
00:30:53,961 --> 00:30:56,061
反应不过来了他生气地对

669
00:30:56,061 --> 00:30:59,250
弟弟说你胡想啥哩家里现在

670
00:30:59,261 --> 00:31:02,049
这么忙人手缺得要命你怎么

671
00:31:02,049 --> 00:31:03,924
能跑到外面逛去呢这个

672
00:31:03,936 --> 00:31:06,699
逛字刺伤了少平的心他

673
00:31:06,699 --> 00:31:08,511
也有点生硬地对哥哥说我

674
00:31:08,511 --> 00:31:10,549
不是去逛我是要出去干

675
00:31:10,549 --> 00:31:13,773
点事干什么事无非是去揽

676
00:31:13,773 --> 00:31:16,599
工你又不是匠人当个小工

677
00:31:16,987 --> 00:31:19,561
一天挣一两块钱连自己的嘴都

678
00:31:19,561 --> 00:31:21,636
糊不住你何必要之受这

679
00:31:21,636 --> 00:31:24,287
罪呢你在家里咱们父子三

680
00:31:24,287 --> 00:31:27,449
人加上你嫂一边种地一边经营

681
00:31:27,474 --> 00:31:29,237
咱们的烧砖窑这不好好的

682
00:31:29,237 --> 00:31:31,836
嘛我已经二十几的人了我

683
00:31:31,836 --> 00:31:34,386
自己也可以干点什么事少安

684
00:31:34,412 --> 00:31:37,612
一时不能理解弟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

685
00:31:37,612 --> 00:31:38,561
现在没事可干吗

686
00:31:39,099 --> 00:31:42,311
但少安猛然感到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了

687
00:31:42,875 --> 00:31:44,750
他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在

688
00:31:44,750 --> 00:31:47,775
他面前以老大自居了是啊

689
00:31:48,098 --> 00:31:49,973
弟弟大了本来他应该为此而

690
00:31:49,973 --> 00:31:52,136
高兴可是此刻心里却有一丝

691
00:31:52,162 --> 00:31:54,136
说不出的伤感他早已看

692
00:31:54,136 --> 00:31:56,099
出来弟弟是一个和他想法不

693
00:31:56,099 --> 00:31:58,987
太一样的人现在少安已经明白

694
00:31:59,273 --> 00:32:01,724
尽管他不情愿弟弟出走但看来

695
00:32:01,824 --> 00:32:04,648
已经很难劝阻他了兄弟俩圪

696
00:32:04,648 --> 00:32:06,086
蹴在土场边上沉默了

697
00:32:06,099 --> 00:32:07,987
一会一人嘴里噙着

698
00:32:08,000 --> 00:32:10,686
根旱烟棒使劲地抽着天

699
00:32:10,686 --> 00:32:13,362
已经黑严远处村子里亮起

700
00:32:13,362 --> 00:32:16,311
了模糊的灯光在金家湾那边不

701
00:32:16,311 --> 00:32:18,511
知谁家婆姨正拖长声音

702
00:32:18,625 --> 00:32:22,798
呼叫孩子回家睡觉东拉河水声朗朗吟唱

703
00:32:22,798 --> 00:32:25,523
着那支永不疲倦的歌孙少安

704
00:32:25,548 --> 00:32:27,798
已不再和弟弟争辩他伤感地

705
00:32:27,825 --> 00:32:29,761
对少平说那你看着办

706
00:32:29,761 --> 00:32:33,261
吧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他感到

707
00:32:33,273 --> 00:32:36,287
语塞竟不知说什么了这时候

708
00:32:36,586 --> 00:32:39,673
孙少平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他

709
00:32:39,673 --> 00:32:41,711
对哥哥说我走了你和

710
00:32:41,724 --> 00:32:43,525
爸爸的负担就更重了少安

711
00:32:43,548 --> 00:32:46,336
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一心

712
00:32:46,348 --> 00:32:49,298
要出去也就不要牵挂家里你

713
00:32:49,311 --> 00:32:51,750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倒要

714
00:32:51,775 --> 00:32:54,150
好好操心哩家里的事你放心

715
00:32:54,548 --> 00:32:57,311
有我哩黑暗中两团泪水涌

716
00:32:57,311 --> 00:32:59,612
满了少平的双眼几天以后

717
00:32:59,836 --> 00:33:02,336
少平就决定走黄原了母亲流

718
00:33:02,336 --> 00:33:03,662
着泪为他把那点破被褥

719
00:33:03,686 --> 00:33:06,848
拆洗了一遍少安从手头挤出五十元钱

720
00:33:07,112 --> 00:33:09,136
硬往弟弟手里塞少平只

721
00:33:09,136 --> 00:33:11,912
接了十五元他知道家里现在需要

722
00:33:11,912 --> 00:33:14,912
钱他不愿拿这么多再说既然

723
00:33:14,923 --> 00:33:16,336
他要出门就得靠自己的

724
00:33:16,348 --> 00:33:18,900
双手去谋生了临走的前一天

725
00:33:18,900 --> 00:33:21,275
晚上他打捆好了自己的行李

726
00:33:21,848 --> 00:33:23,848
一条开洞的黑羊毛毡被褥

727
00:33:23,875 --> 00:33:25,750
是早年间姐姐出嫁后留下的

728
00:33:25,950 --> 00:33:28,025
已经缀了许多补钉三根断

729
00:33:28,025 --> 00:33:29,798
麻绳续在一起便扎住了

730
00:33:29,825 --> 00:33:33,086
这出门的全部行囊晚上他和衣

731
00:33:33,112 --> 00:33:35,237
躺在土炕上一直半睡半

732
00:33:35,237 --> 00:33:38,673
醒明天他就要走了走向一个前途未卜的

733
00:33:38,686 --> 00:33:41,125
世界他现在才感到了一片令人

734
00:33:41,125 --> 00:33:43,612
心悸的渺茫由不得手心里捏出

735
00:33:43,625 --> 00:33:47,237
两把汗水睡梦中他感觉有人轻轻

736
00:33:47,237 --> 00:33:49,375
地摩挲他的头发他知道这是

737
00:33:49,386 --> 00:33:52,424
父亲的手他一直等汹涌的泪水通过

738
00:33:52,436 --> 00:33:54,362
鼻孔管流进肚子里才睁

739
00:33:54,362 --> 00:33:57,473
开眼睛父亲立在炕边手

740
00:33:57,473 --> 00:33:59,625
里拿着当年他上学时用

741
00:33:59,625 --> 00:34:02,473
过的那个烂黄提包说我

742
00:34:02,473 --> 00:34:04,750
出去叫田海民把坏的拉链修好

743
00:34:04,750 --> 00:34:07,961
了海民说以后用的时候拿

744
00:34:07,961 --> 00:34:10,262
肥皂擦一擦他克制着哽咽

745
00:34:10,512 --> 00:34:14,061
对父亲说嗯第二天早晨从米家镇

746
00:34:14,086 --> 00:34:16,936
开往黄原的第一辆长途汽车过来后挤

747
00:34:16,936 --> 00:34:18,900
在公路边上为少平送行的

748
00:34:18,911 --> 00:34:21,775
全家人都举起胳膊拦挡车车

749
00:34:21,775 --> 00:34:24,000
一停住少平就立刻提起那

750
00:34:24,000 --> 00:34:26,461
卷破烂行李挤了上去他尽量

751
00:34:26,474 --> 00:34:29,112
笑着挥手向亲人们告别而

752
00:34:29,125 --> 00:34:31,536
并不知道两颗泪珠早已从他

753
00:34:31,536 --> 00:34:35,324
的脸颊上滑落下来第十三章黄原城是

754
00:34:35,324 --> 00:34:37,925
一座古老的城市据清嘉庆

755
00:34:37,925 --> 00:34:41,375
七年版黄原府记称其历史可

756
00:34:41,375 --> 00:34:43,324
追溯至周古为白狄族

757
00:34:43,336 --> 00:34:46,474
所居住周以后历代曾分别在

758
00:34:46,500 --> 00:34:49,800
这里设郡州府既是屯兵御敌

759
00:34:49,811 --> 00:34:53,061
之重镇又是黄土高原一个重要的物资

760
00:34:53,074 --> 00:34:56,961
集散地现在作为地区首府管辖着黄原市

761
00:34:56,987 --> 00:34:59,686
和周围十五个县其版图如地委

762
00:34:59,699 --> 00:35:03,061
书记苗凯所说等于一个阿尔巴尼亚该

763
00:35:03,061 --> 00:35:05,411
城座落在一个大川道里四周

764
00:35:05,425 --> 00:35:08,250
被连绵的群山包围黄原河由北

765
00:35:08,262 --> 00:35:10,436
向南穿城而过于几百里

766
00:35:10,436 --> 00:35:13,750
外注入黄河市区在黄原河上建

767
00:35:13,750 --> 00:35:17,000
有二桥连结东西两岸市中心的

768
00:35:17,012 --> 00:35:21,161
桥建于五十年代称为老桥桥面相当

769
00:35:21,175 --> 00:35:24,949
狭窄勉强可以对行两辆汽车上游

770
00:35:24,974 --> 00:35:27,250
还有一座新桥是前两年才修

771
00:35:27,250 --> 00:35:29,724
起的桥面虽然宽阔但已在

772
00:35:29,750 --> 00:35:32,474
城市外围车辆和行人不像老

773
00:35:32,474 --> 00:35:35,137
桥这样拥挤城南另有一条小河

774
00:35:35,161 --> 00:35:38,125
向北流来在老桥附近和黄原河

775
00:35:38,137 --> 00:35:42,487
交汇小河叫小南河在小南河与黄原河

776
00:35:42,512 --> 00:35:44,661
汇流处外侧有一座小山包

777
00:35:44,849 --> 00:35:47,362
长满了密密的树木草丛而

778
00:35:47,362 --> 00:35:50,000
在半山腰一方平土台上瞩目地立

779
00:35:50,000 --> 00:35:53,086
有一座九级古塔据记载塔

780
00:35:53,086 --> 00:35:55,612
始建于唐朝明代时进行过

781
00:35:55,625 --> 00:35:58,550
一次大修整此山便得名古塔山

782
00:35:59,125 --> 00:36:02,637
古塔山是黄原城的天然公园也是这个城市

783
00:36:02,637 --> 00:36:04,786
的标志无论你从哪个方向到

784
00:36:04,800 --> 00:36:07,699
黄原城首先进入视野的就是这

785
00:36:07,699 --> 00:36:10,800
座塔如果站在古塔山上偌大

786
00:36:10,811 --> 00:36:14,262
一个黄原城也便一览无余了黄原城以

787
00:36:14,273 --> 00:36:16,637
老桥为中心形成了几个主要的

788
00:36:16,648 --> 00:36:20,724
区域大桥以东统称东关因为汽车站在这里

789
00:36:21,000 --> 00:36:24,074
这是通往外界的主要口岸各种杂七杂八

790
00:36:24,074 --> 00:36:26,699
的市场摊点和针对外地人的服务性

791
00:36:26,711 --> 00:36:29,648
行业也就特别多而进入这个城市

792
00:36:29,648 --> 00:36:32,324
的大部分外地人实际上都是来揽工

793
00:36:32,336 --> 00:36:35,036
谋生的农村手艺人或纯粹的庄稼汉

794
00:36:35,375 --> 00:36:38,824
因此那些旅馆饭馆都是档次很低

795
00:36:38,824 --> 00:36:42,125
的东关大桥头也是传统的出卖劳动力

796
00:36:42,125 --> 00:36:45,362
的市场平时经常像集市一般涌

797
00:36:45,362 --> 00:36:47,411
满了北方各地漫流下来的匠人

798
00:36:47,436 --> 00:36:50,911
和小工等待包工头们来招工城市

799
00:36:50,911 --> 00:36:54,061
的主要部分在黄原河西岸东关的

800
00:36:54,074 --> 00:36:56,949
街道通过老桥延伸过来一直到

801
00:36:56,974 --> 00:36:59,250
西面的麻雀山下和那条南北

802
00:36:59,262 --> 00:37:02,199
主街道交叉成丁字形西岸的

803
00:37:02,211 --> 00:37:04,936
这条南北大街才是黄原城的主动脉

804
00:37:04,949 --> 00:37:09,023
血管大街全长约五华里南北街道的

805
00:37:09,036 --> 00:37:11,936
中段和东关伸过来的东西大街组成

806
00:37:11,936 --> 00:37:14,086
了本城的商业中心也是全

807
00:37:14,086 --> 00:37:17,336
城最繁华的地带南大街沿小南河

808
00:37:17,362 --> 00:37:20,461
伸展开来大都是党政部门北段

809
00:37:20,487 --> 00:37:23,436
为宾馆军分区和学校的集中地

810
00:37:24,000 --> 00:37:26,711
除过市中心的商业区人们分别把

811
00:37:26,737 --> 00:37:30,875
这个城市的其它地方称为东关南关北关

812
00:37:31,436 --> 00:37:33,574
南关主要是干部们的天地因此

813
00:37:33,599 --> 00:37:36,574
比较清静北关是整洁的满眼都是

814
00:37:36,586 --> 00:37:39,436
穿军装和学生装的青少年东关却

815
00:37:39,436 --> 00:37:41,936
是一个杂乱的世界聚集着形形色色

816
00:37:41,936 --> 00:37:43,974
的人们当孙少平背着自己的那

817
00:37:43,974 --> 00:37:46,648
点破烂行李从拥挤的汽车站走

818
00:37:46,648 --> 00:37:48,862
到街道上的时候他便置身

819
00:37:48,862 --> 00:37:51,036
于这座群山包围的城市了

820
00:37:51,599 --> 00:37:54,661
他恍惚地立在汽车站外面愕然

821
00:37:54,661 --> 00:37:57,175
地看着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

822
00:37:57,750 --> 00:37:59,824
他虽然上高中时曾因参加

823
00:37:59,849 --> 00:38:01,762
故事调讲会到这里来过一次

824
00:38:02,074 --> 00:38:04,137
但此刻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对

825
00:38:04,137 --> 00:38:06,161
他来说仍然是陌生的

826
00:38:07,099 --> 00:38:09,862
一刹那间他被庞大的城市震慑住

827
00:38:09,862 --> 00:38:13,074
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这就是我

828
00:38:13,074 --> 00:38:15,199
要开始生活的地方吗他在

829
00:38:15,199 --> 00:38:18,686
心里对自己发出了疑问你身上

830
00:38:18,699 --> 00:38:22,237
带着十几块钱背着一点烂被褥赤手空拳

831
00:38:22,237 --> 00:38:25,286
来到这里你怎样才能生活下去呢这

832
00:38:25,286 --> 00:38:28,824
一切他自己全然不知道他此刻唯一

833
00:38:28,836 --> 00:38:30,862
意识到的是他已经来到了一个

834
00:38:30,887 --> 00:38:34,250
新大陆至于到这里怎么办他一时

835
00:38:34,273 --> 00:38:37,175
的确还难以想象孙少平发了一会

836
00:38:37,186 --> 00:38:39,887
愣怔便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前

837
00:38:39,887 --> 00:38:43,311
走去到东关大桥的时候他看见

838
00:38:43,336 --> 00:38:45,875
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挤满了许多

839
00:38:45,898 --> 00:38:49,112
衣衫不整或穿戴破烂的人他们身边

840
00:38:49,137 --> 00:38:50,324
都放着一卷像他一样

841
00:38:50,349 --> 00:38:53,048
可怜的行李有的行李上还别

842
00:38:53,048 --> 00:38:58,324
着锤钎刨錾方尺曲尺墨斗

843
00:38:58,449 --> 00:39:01,086
和破篮球改成的工具包这些

844
00:39:01,086 --> 00:39:03,336
人有的心慌意乱地走来走去

845
00:39:03,699 --> 00:39:06,548
有的麻木不仁地坐着有的听天由命地

846
00:39:06,661 --> 00:39:09,061
干脆枕着行李睡在人行道上

847
00:39:09,298 --> 00:39:12,561
少平马上知道这就是他的世界他

848
00:39:12,561 --> 00:39:14,487
将像这些人一样要在这里

849
00:39:14,512 --> 00:39:16,561
等待人来买他的力气他

850
00:39:16,561 --> 00:39:18,387
便自然地加入了这个杂乱的

851
00:39:18,400 --> 00:39:21,125
阵营找了一块空地方把行李

852
00:39:21,137 --> 00:39:24,099
搁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参加到

853
00:39:24,125 --> 00:39:26,387
他们的队伍中来和这些同行

854
00:39:26,387 --> 00:39:28,286
比起来他除过皮肤还不

855
00:39:28,286 --> 00:39:31,137
算粗糙外穿戴和行李没有什么

856
00:39:31,150 --> 00:39:34,336
异样的不过他发现他和他

857
00:39:34,336 --> 00:39:36,161
周围的所有人也并不被

858
00:39:36,186 --> 00:39:38,637
街上行走的其他人所注意由

859
00:39:38,661 --> 00:39:41,525
汽车自行车和行人组成的那条

860
00:39:41,536 --> 00:39:44,862
长河虽然就在他们身边流动但

861
00:39:44,875 --> 00:39:48,275
实际上却是另外一个天地街上走动

862
00:39:48,275 --> 00:39:50,824
的干部和市民们没什么人认真

863
00:39:50,824 --> 00:39:52,512
地看一眼这些流落街头的

864
00:39:52,536 --> 00:39:55,650
外乡人少平原来还担心碰见晓霞和

865
00:39:55,661 --> 00:39:58,411
金波现在他才知道这种担心是

866
00:39:58,423 --> 00:40:00,400
多余的这不像原西县和

867
00:40:00,411 --> 00:40:05,237
石圪节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他们也不会想到

868
00:40:05,237 --> 00:40:07,474
他来黄原他不熟练地卷

869
00:40:07,474 --> 00:40:09,336
起一根旱烟棒靠着自己

870
00:40:09,336 --> 00:40:12,286
的铺盖卷抽起来此时已经是下午

871
00:40:12,625 --> 00:40:14,824
黄原河被西斜的太阳照耀得

872
00:40:14,824 --> 00:40:18,612
一片金光灿烂河西大片的楼房已经沉浸

873
00:40:18,612 --> 00:40:21,150
在麻雀山的阴影中刚从寂静

874
00:40:21,150 --> 00:40:24,561
的山庄来到这里城市千奇百怪的噪音听

875
00:40:24,561 --> 00:40:27,625
起来像洪水一般喧嚣尽管满眼都是

876
00:40:27,637 --> 00:40:30,449
人群但他感觉自己像置身于一片

877
00:40:30,474 --> 00:40:33,824
荒无人烟的旷野里一种孤单和恐慌

878
00:40:33,936 --> 00:40:36,686
使他忍不住把眼睛闭起来现实

879
00:40:36,686 --> 00:40:39,762
的景象消失了他通过心灵的视觉

880
00:40:39,974 --> 00:40:43,000
却看见了炊烟袅袅的双水村看见夕阳

881
00:40:43,012 --> 00:40:44,987
染红的东拉河边饮饱水

882
00:40:44,987 --> 00:40:46,987
的黄牛抬起头来静静地

883
00:40:47,012 --> 00:40:50,175
凝视着远方的山峦唔他像呻吟

884
00:40:50,175 --> 00:40:54,175
般地发出一声叹息严酷的现实立刻

885
00:40:54,175 --> 00:40:55,949
便横在这个漂泊青年的面前

886
00:40:56,525 --> 00:40:58,586
他既没有闯世的经验又没有

887
00:40:58,612 --> 00:41:01,286
谋生的技能仅仅凭着一股勇气

888
00:41:01,400 --> 00:41:03,961
就来到了这个城市他靠在砖墙

889
00:41:03,961 --> 00:41:06,362
边自己的烂铺盖卷上久久地

890
00:41:06,387 --> 00:41:09,186
闭着眼睛他内心痛苦而烦乱

891
00:41:09,625 --> 00:41:12,237
感觉自己在这里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892
00:41:12,811 --> 00:41:16,250
那么再返回双水村吗这很容易

893
00:41:16,637 --> 00:41:19,086
明天早晨买一张汽车票大半天

894
00:41:19,099 --> 00:41:21,000
就回去了回到他那另一种

895
00:41:21,025 --> 00:41:24,137
苦恼之中可是他怎么能回去呢

896
00:41:24,686 --> 00:41:27,474
不他喊叫说并且睁开了

897
00:41:27,487 --> 00:41:29,775
眼睛他看见周围有几个人在

898
00:41:29,775 --> 00:41:31,875
看他脸上都显出诧异的

899
00:41:31,887 --> 00:41:34,974
神色大概以为他神经不正常吧

900
00:41:35,536 --> 00:41:38,099
孙少平尽量使自己的精神振作起来

901
00:41:38,661 --> 00:41:41,199
他想他本来就不是准备到

902
00:41:41,199 --> 00:41:44,025
这里享福的他必须在这个城市里活

903
00:41:44,025 --> 00:41:47,012
下去一切过去的生活都已经成为

904
00:41:47,025 --> 00:41:49,650
历史而新的生活现在就从

905
00:41:49,675 --> 00:41:52,724
这大桥头开始了他思量过去

906
00:41:52,750 --> 00:41:55,849
战争年代像他这样的青年多少

907
00:41:55,849 --> 00:41:58,137
人每天都面临着死亡呢而

908
00:41:58,137 --> 00:42:00,661
现在是和平年月他充其量吃些

909
00:42:00,661 --> 00:42:03,074
苦罢了总不会有死的威胁

910
00:42:03,650 --> 00:42:06,574
想想看比起死亡来说此刻

911
00:42:06,586 --> 00:42:08,936
你安然立在这桥头并且还

912
00:42:08,936 --> 00:42:11,762
准备劳动和生活难道这不是一种

913
00:42:11,762 --> 00:42:15,175
幸福吗你知道幸福不仅仅是吃饱

914
00:42:15,186 --> 00:42:18,286
穿暖而是勇敢地去战胜困难

915
00:42:18,500 --> 00:42:20,987
是的他现在只能和一种更艰难

916
00:42:20,987 --> 00:42:23,449
的生活比较而把眼前大街上

917
00:42:23,561 --> 00:42:27,586
幸福和幸运的人们忘掉忘掉忘掉

918
00:42:27,599 --> 00:42:31,074
温暖忘掉温柔忘掉一切享乐而把

919
00:42:31,099 --> 00:42:35,286
饥饿寒冷受辱受苦当作自己的正常

920
00:42:35,300 --> 00:42:38,648
生活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使孙少平的

921
00:42:38,648 --> 00:42:41,237
心平静了一些他开始谋算自己

922
00:42:41,250 --> 00:42:43,987
眼下该怎么办他没想到聚在

923
00:42:44,000 --> 00:42:46,186
东关找工作的人这么多他

924
00:42:46,186 --> 00:42:48,586
看见每当一个穿油污涤卡衫的

925
00:42:48,599 --> 00:42:50,811
包工头嘴里噙着黑棒烟

926
00:42:50,911 --> 00:42:52,974
来到大桥头的时候很快就被

927
00:42:52,987 --> 00:42:55,661
一群揽工汉包围了包工头就

928
00:42:55,661 --> 00:42:57,523
像买牲畜一样打量着周围的

929
00:42:57,536 --> 00:42:59,474
一圈人并且还在人身上

930
00:42:59,500 --> 00:43:02,300
捏捏揣揣看身体歪好然后

931
00:43:02,300 --> 00:43:04,324
才挑选几个人带走带走

932
00:43:04,324 --> 00:43:06,023
的人就像参加了工作一样

933
00:43:06,036 --> 00:43:08,324
高兴而没被挑上的人

934
00:43:08,561 --> 00:43:10,574
只好灰心地又回到自己的铺盖卷

935
00:43:10,586 --> 00:43:13,474
旁边等待着下一个救世主来当

936
00:43:13,487 --> 00:43:14,648
又一位嘴噙黑棒烟

937
00:43:14,648 --> 00:43:17,711
的家伙来到大桥头的时候少平也

938
00:43:17,724 --> 00:43:19,936
毫不犹豫地跟随众人挤到了他

939
00:43:19,936 --> 00:43:22,637
的跟前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选拔

940
00:43:23,211 --> 00:43:25,887
这人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说

941
00:43:26,125 --> 00:43:30,925
要三个匠人要不要小工有人问不要

942
00:43:31,487 --> 00:43:33,561
那些匠人们便带着高人一等的

943
00:43:33,574 --> 00:43:36,411
优越感把赤手空拳的小工攉在一边

944
00:43:36,686 --> 00:43:40,023
纷纷问包工头一个工多少钱老

945
00:43:40,023 --> 00:43:43,500
行情四块所有的匠人都争着

946
00:43:43,512 --> 00:43:45,974
要去但包工头只挑了其中

947
00:43:45,987 --> 00:43:47,675
三个身体最好的带上走了

948
00:43:48,237 --> 00:43:51,262
孙少平只好沮丧地退回到砖墙边

949
00:43:51,262 --> 00:43:54,612
上麻雀山后面最后一缕太阳的光芒

950
00:43:54,637 --> 00:43:58,262
消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和

951
00:43:58,273 --> 00:44:00,474
桥上的路灯都亮了黑夜

952
00:44:00,500 --> 00:44:03,949
即将来临大桥头的人群稀疏起来

953
00:44:04,523 --> 00:44:06,911
孙少平仍然焦急地立在砖墙边

954
00:44:06,911 --> 00:44:09,762
上看来这工不好上至少今天

955
00:44:09,762 --> 00:44:12,849
是没有任何希望了那么他晚上

956
00:44:12,849 --> 00:44:14,961
到什么地方住呢本来他可以

957
00:44:14,961 --> 00:44:17,336
去找金波但他不愿找他

958
00:44:17,898 --> 00:44:19,750
他不愿意这么一副样子去

959
00:44:19,750 --> 00:44:22,523
找他的朋友当然他可以去

960
00:44:22,523 --> 00:44:24,898
住旅社他身上带着哥哥给

961
00:44:24,898 --> 00:44:28,737
的十五块钱旅社很容易找东关街巷

962
00:44:28,737 --> 00:44:30,750
的白灰墙上到处划着去

963
00:44:30,750 --> 00:44:33,487
各种旅社的路线箭头纷乱地指向

964
00:44:33,512 --> 00:44:37,250
东面梧桐山下层层叠叠的房屋深处但

965
00:44:37,250 --> 00:44:38,398
他舍不得花钱

966
00:44:39,099 --> 00:44:41,911
他想到了车站的候车室是呀

967
00:44:42,298 --> 00:44:44,500
那里有长木栏椅子睡觉蛮好

968
00:44:44,500 --> 00:44:47,275
的他于是就提起那点行李

969
00:44:47,550 --> 00:44:50,762
重新返回到长途汽车站他在候车室

970
00:44:50,775 --> 00:44:52,612
门口被一位戴红袖标的

971
00:44:52,637 --> 00:44:55,387
值勤老头拦挡住了这里不让

972
00:44:55,398 --> 00:44:58,536
住宿唉不让住也是有道理

973
00:44:58,536 --> 00:45:01,474
的如果这里可以过夜那么揽工

974
00:45:01,474 --> 00:45:02,961
汉把这地方挤不破才

975
00:45:02,974 --> 00:45:06,137
怪哩他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离开

976
00:45:06,137 --> 00:45:09,336
了现在他又重新踯躅在东关

977
00:45:09,336 --> 00:45:12,224
的街道上夜幕下的城市看起来

978
00:45:12,224 --> 00:45:15,273
比昼间更为壮丽辉煌的灯火勾勒

979
00:45:15,273 --> 00:45:18,862
出五光十色的景象令人眩目大街上

980
00:45:19,262 --> 00:45:21,436
年轻的男女们拉着手愉快地

981
00:45:21,449 --> 00:45:24,523
说笑着纷纷向电影院走去旁边

982
00:45:24,536 --> 00:45:26,923
一座灯火通明的家属楼上不知

983
00:45:26,949 --> 00:45:28,961
哪个窗口飘出了录音机播放的

984
00:45:28,974 --> 00:45:31,423
音乐一位女歌唱家正柔声

985
00:45:31,423 --> 00:45:32,974
曼气地唱着你是一

986
00:45:32,974 --> 00:45:36,186
朵向日葵遍体金黄比花美吐露

987
00:45:36,199 --> 00:45:39,125
芬芳为了谁你又为谁百折不回

988
00:45:39,699 --> 00:45:41,737
笑得是那样美从来不流

989
00:45:41,762 --> 00:45:44,224
辛酸泪但愿我和你长相随

990
00:45:44,548 --> 00:45:47,875
一生一世紧相依偎孙少平扛着自己

991
00:45:47,875 --> 00:45:50,086
的被褥手里拎着那个破

992
00:45:50,086 --> 00:45:53,074
黄提包回避着刺目的路灯光顺着

993
00:45:53,099 --> 00:45:55,137
黑暗的墙根又返回到了大桥

994
00:45:55,137 --> 00:45:57,974
头这大桥无形中已经成了他

995
00:45:57,974 --> 00:46:01,199
的家现在揽活的人大部分都

996
00:46:01,211 --> 00:46:03,849
离开了这里街头的人行道被小

997
00:46:03,849 --> 00:46:05,974
摊贩们占据了他走到桥

998
00:46:05,987 --> 00:46:08,612
中央伏在水泥桥栏杆上望

999
00:46:08,612 --> 00:46:10,798
着满河流泻的灯火心绪像

1000
00:46:10,811 --> 00:46:13,786
一团乱麻他现在集中精力考虑

1001
00:46:13,811 --> 00:46:15,862
他到什么地方去度过这个夜晚

1002
00:46:16,436 --> 00:46:19,362
他突然想起离家时父亲曾告诉

1003
00:46:19,362 --> 00:46:21,711
过他黄原城有他舅一个叔叔

1004
00:46:21,711 --> 00:46:24,375
的儿子住在北关的阳沟大队有

1005
00:46:24,375 --> 00:46:26,525
什么事可以去找他尽管这

1006
00:46:26,525 --> 00:46:29,112
亲戚关系很远但总算还能

1007
00:46:29,137 --> 00:46:31,199
扯上一点比找纯粹的生人

1008
00:46:31,211 --> 00:46:34,311
要强要不要去找这位远亲舅舅

1009
00:46:34,311 --> 00:46:37,949
呢但少平想他人生路不熟得

1010
00:46:37,949 --> 00:46:40,711
边走边打听赶天明都不一定能

1011
00:46:40,711 --> 00:46:43,349
找见这家亲戚他简直走投无路

1012
00:46:43,349 --> 00:46:46,849
了现在才是古历四月初天气仍然不

1013
00:46:46,849 --> 00:46:51,275
暖和尤其是夜间还相当冷要不他

1014
00:46:51,275 --> 00:46:53,262
可以到周围的山野里去度过

1015
00:46:53,275 --> 00:46:56,512
这一夜街头上更不能过夜万一让

1016
00:46:56,525 --> 00:46:58,487
警察带走会急忙说不下

1017
00:46:58,487 --> 00:47:00,836
个明白的而这城里的熟人

1018
00:47:00,961 --> 00:47:02,775
他又不愿意去找啊他

1019
00:47:02,775 --> 00:47:05,625
猛然想起了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贾冰

1020
00:47:06,186 --> 00:47:09,400
是的或许可以去找他贾老师是个

1021
00:47:09,411 --> 00:47:12,224
诗人说不定他会更理解人而

1022
00:47:12,237 --> 00:47:14,599
不至于笑话他的处境他那年

1023
00:47:14,599 --> 00:47:17,974
来黄原讲故事和晓霞一块跟着

1024
00:47:18,000 --> 00:47:21,175
当时的县文化馆杜馆长应邀去贾老师

1025
00:47:21,175 --> 00:47:23,461
家吃过一顿饭记得他们

1026
00:47:23,461 --> 00:47:26,036
家有好几孔窑洞说不定能在那里

1027
00:47:26,061 --> 00:47:28,961
凑合几个晚上呢只要晚上有个住处

1028
00:47:29,300 --> 00:47:30,936
白天他就可以到大桥头来

1029
00:47:30,936 --> 00:47:33,887
找活只要找下活干起码吃

1030
00:47:33,887 --> 00:47:35,824
住就有了着落这么想的

1031
00:47:35,824 --> 00:47:38,987
时候孙少平已经起身往贾冰家走

1032
00:47:38,987 --> 00:47:41,849
了贾冰家在南关一个小土坡上

1033
00:47:42,237 --> 00:47:44,086
他不一会就到了他

1034
00:47:44,086 --> 00:47:46,099
刚一进贾冰家的院子一条

1035
00:47:46,112 --> 00:47:47,849
大黑狗汪一声窜了出来

1036
00:47:48,224 --> 00:47:50,137
他吓得往旁边一跳把手

1037
00:47:50,137 --> 00:47:52,574
里的黄提包像手榴弹一样向

1038
00:47:52,574 --> 00:47:55,699
狗扔去男爵有人从窑里

1039
00:47:55,724 --> 00:47:58,400
喊了一声紧接着便走出窑洞

1040
00:47:58,400 --> 00:48:01,012
来少平一眼认出这就是

1041
00:48:01,025 --> 00:48:06,099
贾老师男爵回去贾冰对狗说那

1042
00:48:06,099 --> 00:48:08,237
位张牙舞爪的男爵便向旁边的

1043
00:48:08,250 --> 00:48:11,275
窝里悻悻而去贾冰走过来

1044
00:48:11,637 --> 00:48:15,474
看定他问你找谁贾老师显然

1045
00:48:15,474 --> 00:48:18,275
已经不认识他了贾老师我是

1046
00:48:18,286 --> 00:48:23,275
孙少平他谦恭地说孙少平贾老师仍然

1047
00:48:23,286 --> 00:48:26,536
想不起来他是谁是的他

1048
00:48:26,536 --> 00:48:30,025
太平凡了那年仅仅一面之交还是

1049
00:48:30,036 --> 00:48:32,400
杜馆长带着人家怎么可能记住

1050
00:48:32,400 --> 00:48:34,900
他呢那年地区故事调讲会

1051
00:48:35,275 --> 00:48:36,836
我跟杜馆长来过你们家

1052
00:48:37,400 --> 00:48:39,862
我是原西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的

1053
00:48:40,050 --> 00:48:42,637
少平竭力提示贾老师以便让他能

1054
00:48:42,637 --> 00:48:46,000
想起他来噢贾冰看来有点印象

1055
00:48:46,574 --> 00:48:49,175
孙少平立刻用简短的话说明他

1056
00:48:49,175 --> 00:48:51,411
的卑微的来意那先回窑

1057
00:48:51,411 --> 00:48:53,974
里再说贾冰从地上拾起他

1058
00:48:53,974 --> 00:48:55,824
的黄提包引着他进了

1059
00:48:55,824 --> 00:48:58,648
窑窑里一位中年妇女正在

1060
00:48:58,661 --> 00:49:00,574
一个大盆里翻洗猪肠子

1061
00:49:01,148 --> 00:49:03,125
贾冰对她说这是咱们县的

1062
00:49:03,148 --> 00:49:05,875
一位老乡到黄原来揽工晚上

1063
00:49:05,875 --> 00:49:08,375
没处住找到这里来了那

1064
00:49:08,375 --> 00:49:11,050
位妇女大概是贾冰的爱人她

1065
00:49:11,050 --> 00:49:12,786
既没看一眼少平也没

1066
00:49:12,786 --> 00:49:15,750
说话看来相当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

1067
00:49:16,074 --> 00:49:18,211
少平并不因此就对贾冰的

1068
00:49:18,224 --> 00:49:21,699
爱人产生坏看法他估计这家人

1069
00:49:21,724 --> 00:49:23,762
已经不知接待了多少像他

1070
00:49:23,762 --> 00:49:25,737
这样来黄原谋生的亲戚和老乡

1071
00:49:26,061 --> 00:49:29,012
天长日久自然会生出点厌烦情绪

1072
00:49:29,012 --> 00:49:32,186
来你吃了饭没贾冰问

1073
00:49:32,750 --> 00:49:36,161
吃了他散谎说来揽工

1074
00:49:36,711 --> 00:49:40,811
嗯为什么你不是上过高中吗

1075
00:49:41,375 --> 00:49:44,911
嗯那为什么跑出来揽工我

1076
00:49:44,911 --> 00:49:47,023
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喜欢诗歌

1077
00:49:47,023 --> 00:49:50,036
吗我噢黄原的钱也不好

1078
00:49:50,036 --> 00:49:53,161
赚少平敏感地意识到如果他同

1079
00:49:53,186 --> 00:49:55,875
贾老师说他喜欢诗歌并且念出

1080
00:49:55,898 --> 00:49:58,036
什么人的几句来说不定他今晚

1081
00:49:58,050 --> 00:50:00,273
会得到较好的接待但他谈

1082
00:50:00,273 --> 00:50:02,411
不到对诗歌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1083
00:50:02,974 --> 00:50:05,449
他不愿在这方面撒谎现在他

1084
00:50:05,449 --> 00:50:08,000
猜想诗人大概把他看成了一个

1085
00:50:08,112 --> 00:50:11,561
纯粹为赚钱而借宿的凡夫俗子因此

1086
00:50:11,675 --> 00:50:14,811
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兴趣不过看来

1087
00:50:14,824 --> 00:50:17,237
贾老师念过去的一面交情还不

1088
00:50:17,237 --> 00:50:19,425
准备把他拒之门外他把他引

1089
00:50:19,425 --> 00:50:20,949
在隔壁一个放杂物的小土

1090
00:50:20,949 --> 00:50:23,800
窑里说这窑常不生火

1091
00:50:24,061 --> 00:50:26,061
可能有点冷你就凑合着住

1092
00:50:26,061 --> 00:50:28,949
吧这就蛮好了他感激

1093
00:50:28,949 --> 00:50:32,161
地说晚上少平躺在自己单薄

1094
00:50:32,161 --> 00:50:34,961
的被褥里很久合不住眼他

1095
00:50:34,961 --> 00:50:39,262
想这里看来只能借宿一个晚上明天一早

1096
00:50:39,637 --> 00:50:41,824
他就应该去北关的阳沟大队找

1097
00:50:41,824 --> 00:50:44,125
那位远门亲戚争取在那里住

1098
00:50:44,125 --> 00:50:47,074
下来然后他得千方百计找个营生

1099
00:50:47,074 --> 00:50:49,237
干只要有活做有个吃

1100
00:50:49,237 --> 00:50:51,300
住的地方哪怕先不赚钱都

1101
00:50:51,300 --> 00:50:55,099
可以第十四章第二天窗户纸刚发亮少平

1102
00:50:55,125 --> 00:50:57,349
就悄悄地爬起来他到院子

1103
00:50:57,349 --> 00:51:00,012
里的时候贾冰一家人还在

1104
00:51:00,023 --> 00:51:03,137
熟睡之中他很快离开这里转到

1105
00:51:03,137 --> 00:51:05,686
了街道上从南关通往北关的

1106
00:51:05,699 --> 00:51:08,061
大街上除过赶长途汽车的旅客

1107
00:51:08,061 --> 00:51:10,061
外此刻还没有什么人

1108
00:51:10,099 --> 00:51:12,500
他迎着清冷的晨风在静悄悄

1109
00:51:12,500 --> 00:51:15,336
的街道上匆忙地走着城市

1110
00:51:15,336 --> 00:51:17,211
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模糊

1111
00:51:17,211 --> 00:51:19,550
的他现在一心想的只是要

1112
00:51:19,561 --> 00:51:20,686
找到那位没见过面的

1113
00:51:20,699 --> 00:51:24,036
亲戚赶到北关的时候天已经大

1114
00:51:24,036 --> 00:51:26,286
亮了他从一个扫街道老头

1115
00:51:26,300 --> 00:51:28,561
那里打问清楚了去阳沟的

1116
00:51:28,561 --> 00:51:32,349
路于是在黄原宾馆旁边折转身拐

1117
00:51:32,349 --> 00:51:35,086
进了一条小沟沟道相当狭窄

1118
00:51:35,449 --> 00:51:37,750
两面坡上像蜂窝似的挤满了

1119
00:51:37,762 --> 00:51:40,661
房屋和窑洞从这些房屋和窑洞

1120
00:51:40,686 --> 00:51:43,961
好坏差异来看少平估计这里是干部

1121
00:51:44,211 --> 00:51:47,273
工人和农民的混杂居住区他在

1122
00:51:47,286 --> 00:51:49,324
沟道中没有铺沥青的土路上

1123
00:51:49,349 --> 00:51:51,836
一边走一边发愁地想在这么

1124
00:51:51,849 --> 00:51:55,023
密集庞杂的居住区寻找一家农民看来

1125
00:51:55,048 --> 00:51:58,012
太困难了迎面不时有骑自行车

1126
00:51:58,036 --> 00:51:59,849
和步行的人走过来但他

1127
00:51:59,862 --> 00:52:02,586
没有开口这些都是上班的干部或

1128
00:52:02,599 --> 00:52:05,536
工人他们不可能知道有个叫马顺

1129
00:52:05,536 --> 00:52:08,362
的庄稼人他看见路边水井旁边有

1130
00:52:08,362 --> 00:52:09,811
个正用辘轳绞水的老头

1131
00:52:10,112 --> 00:52:12,375
尽管穿戴也还可以但可能是个

1132
00:52:12,387 --> 00:52:14,923
农民城边上的农民穿戴当然

1133
00:52:14,936 --> 00:52:17,262
不像山区农民一样破烂他便

1134
00:52:17,286 --> 00:52:19,724
试着走过去向这老头查问

1135
00:52:19,737 --> 00:52:22,237
他的亲戚马顺一下问对了

1136
00:52:22,798 --> 00:52:24,750
老头向他指了指阳面土坡上

1137
00:52:24,750 --> 00:52:27,637
的一个院子说就住在那里

1138
00:52:28,036 --> 00:52:30,561
我们原来是一个生产队的少平的

1139
00:52:30,561 --> 00:52:32,987
心咚咚地跳着兴奋地爬上

1140
00:52:32,987 --> 00:52:36,125
了那个小土坡马顺两口子看来刚

1141
00:52:36,125 --> 00:52:39,099
起床尿盆都还没倒两个孩子

1142
00:52:39,125 --> 00:52:41,574
仍然在炕上睡觉当少平向

1143
00:52:41,574 --> 00:52:43,262
他的亲戚说明他是谁的

1144
00:52:43,262 --> 00:52:45,612
时候没见过面的远门舅舅

1145
00:52:45,637 --> 00:52:47,862
和妗子算是勉强承认了他这个

1146
00:52:47,875 --> 00:52:51,211
外甥马顺看来有四十岁左右一张

1147
00:52:51,237 --> 00:52:53,173
粗糙的大脸上转动着一

1148
00:52:53,173 --> 00:52:56,036
双灵活的小眼睛他不冷不热打量

1149
00:52:56,036 --> 00:52:58,311
了他一眼问你就这么

1150
00:52:58,336 --> 00:53:00,900
赤手空拳跑出来了我的行李在

1151
00:53:00,911 --> 00:53:03,875
另外一个地方寄放着我想少平还

1152
00:53:03,875 --> 00:53:05,561
没把话说完他妗子就

1153
00:53:05,561 --> 00:53:07,461
对他舅恶狠狠地喊叫说还

1154
00:53:07,461 --> 00:53:10,449
不快去担水少平听声音知道她

1155
00:53:10,449 --> 00:53:13,211
是向他发难他于是立刻说舅舅

1156
00:53:13,436 --> 00:53:16,324
让我去担说话中间他眼睛

1157
00:53:16,349 --> 00:53:18,449
已经在这窑里搜寻水桶在

1158
00:53:18,461 --> 00:53:20,949
什么地方水桶在后窑掌里

1159
00:53:21,512 --> 00:53:22,911
他没对这两个不欢迎他

1160
00:53:22,911 --> 00:53:25,161
的亲戚说任何话就过去提

1161
00:53:25,161 --> 00:53:27,436
了桶担往门外走马顺

1162
00:53:27,449 --> 00:53:30,175
两口子大概还没反应过来他就

1163
00:53:30,186 --> 00:53:32,112
已经到了院子里他舅撵

1164
00:53:32,112 --> 00:53:34,974
出来说井子你怕不知道知道

1165
00:53:35,536 --> 00:53:38,675
他头也不回地说孙少平一口气

1166
00:53:38,699 --> 00:53:40,211
给他的亲戚担了四回水

1167
00:53:40,586 --> 00:53:41,974
那口大水瓮都快溢了

1168
00:53:42,536 --> 00:53:44,987
这种强行为别人服务的气势使

1169
00:53:45,000 --> 00:53:48,425
亲戚不好意思再发作马顺两口子的脸色

1170
00:53:48,449 --> 00:53:51,961
缓和下来似乎说这小子看来还

1171
00:53:51,961 --> 00:53:53,887
精着哩他舅对他说

1172
00:53:54,150 --> 00:53:56,387
你力气倒不小是这我

1173
00:53:56,387 --> 00:53:58,675
一下子想起了我们大队书记家正

1174
00:53:58,675 --> 00:54:00,949
箍窑我引你去一下看

1175
00:54:00,949 --> 00:54:03,086
他们要不要人你会做什么匠

1176
00:54:03,086 --> 00:54:06,137
工活什么也不会只能当小工

1177
00:54:06,699 --> 00:54:10,724
少平如实说噢我记得前两年老家

1178
00:54:10,737 --> 00:54:12,550
谁来说过你不是在你们

1179
00:54:12,561 --> 00:54:15,474
村里教书吗小工活都是背石头

1180
00:54:15,487 --> 00:54:18,112
块子你能撑架住你不要

1181
00:54:18,112 --> 00:54:19,824
给人家说我教过书那

1182
00:54:19,824 --> 00:54:22,887
好吧咱现在就走马顺接着

1183
00:54:22,887 --> 00:54:25,086
就把少平引到他们大队书记

1184
00:54:25,086 --> 00:54:27,550
的家里书记正和一个干部模样

1185
00:54:27,550 --> 00:54:29,336
的人坐在小炕桌旁边喝

1186
00:54:29,336 --> 00:54:31,961
啤酒桌子上摆了几碟肉菜

1187
00:54:32,525 --> 00:54:34,911
少平跟他舅进去的时候书记

1188
00:54:34,925 --> 00:54:37,061
没顾上招呼他们只管继续对

1189
00:54:37,074 --> 00:54:39,061
那个干部巴结地笑着说这

1190
00:54:39,061 --> 00:54:41,762
地盘子全凭你刘书记了要

1191
00:54:41,762 --> 00:54:44,099
不我这院地方八辈子也弄

1192
00:54:44,099 --> 00:54:47,536
不起来喝书记提起啤酒瓶子和

1193
00:54:47,536 --> 00:54:49,050
那人的瓶子咣地碰了

1194
00:54:49,050 --> 00:54:51,000
一下两个人就嘴对着瓶

1195
00:54:51,000 --> 00:54:54,112
口子每人灌下去大半截把啤酒瓶

1196
00:54:54,125 --> 00:54:57,637
放下后书记才扭头问马顺你

1197
00:54:57,637 --> 00:55:00,074
有什么事他舅说我引

1198
00:55:00,074 --> 00:55:01,911
来个小工不知你这里要不要

1199
00:55:01,911 --> 00:55:05,175
人了小工早满了书记一边

1200
00:55:05,175 --> 00:55:07,586
说一边又掂起啤酒瓶子对

1201
00:55:07,586 --> 00:55:10,449
在嘴巴上不过他在喝啤酒

1202
00:55:10,449 --> 00:55:12,974
的一刹那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

1203
00:55:12,974 --> 00:55:15,250
了一眼少平估计书记看这个

1204
00:55:15,262 --> 00:55:17,625
小工身体还不错就对那位

1205
00:55:17,637 --> 00:55:19,925
干部说你先喝着我和

1206
00:55:19,936 --> 00:55:22,199
他们到外面去说说三个人来到

1207
00:55:22,211 --> 00:55:25,449
院子里书记问马顺工钱怎么说

1208
00:55:26,012 --> 00:55:28,512
老行情都是两块钱他舅对书记

1209
00:55:28,512 --> 00:55:31,637
说书记嘴一歪倒吸了一口气

1210
00:55:32,211 --> 00:55:36,436
一块五少平立刻插嘴书记扑一声

1211
00:55:36,561 --> 00:55:37,686
把吸进嘴里的气吐

1212
00:55:37,686 --> 00:55:39,987
出来然后便痛快地对少平说

1213
00:55:40,324 --> 00:55:42,262
那你今天就上工他舅在

1214
00:55:42,262 --> 00:55:44,648
旁边愣住了不知外甥为什么把

1215
00:55:44,648 --> 00:55:46,711
自己卖了这么低的价钱对于

1216
00:55:46,724 --> 00:55:49,487
少平来说就是一天挣一块钱也干

1217
00:55:50,050 --> 00:55:52,675
他先问最迫切的问题能不能

1218
00:55:52,686 --> 00:55:58,125
住宿能就是敞口子窑没窗户主家

1219
00:55:58,125 --> 00:56:01,425
说这不要紧上工的事谈妥

1220
00:56:01,425 --> 00:56:04,050
后少平性急地连他舅家

1221
00:56:04,061 --> 00:56:06,398
也没再去就起身直到南关

1222
00:56:06,411 --> 00:56:09,398
贾冰家寻他的铺盖卷来到大街

1223
00:56:09,398 --> 00:56:12,012
上他觉得脚步异常地轻松起来

1224
00:56:12,586 --> 00:56:14,637
这时他才注意到街道两旁的

1225
00:56:14,648 --> 00:56:17,398
景致商店的门都开了到处

1226
00:56:17,398 --> 00:56:21,161
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橱窗里花花绿绿

1227
00:56:21,487 --> 00:56:24,711
五光十色姑娘们率先脱去了冬装

1228
00:56:24,961 --> 00:56:27,387
换上鲜艳的毛衣线衣手里

1229
00:56:27,500 --> 00:56:29,474
拎着时髦的小皮革包挺着

1230
00:56:29,500 --> 00:56:32,849
高高的胸脯在街市上穿行人行道

1231
00:56:32,849 --> 00:56:34,523
上的汉槐洋槐缀满了

1232
00:56:34,550 --> 00:56:37,211
一嘟噜一嘟噜雪白的花朵芬芳的

1233
00:56:37,224 --> 00:56:40,561
香味飘满全城孙少平浑身像

1234
00:56:40,561 --> 00:56:42,311
剥去了一层沉重而坚硬

1235
00:56:42,311 --> 00:56:44,762
的甲壳胳膊腿充满了柔韧的

1236
00:56:44,773 --> 00:56:47,648
弹性他感到春风吹拂在脸上

1237
00:56:47,911 --> 00:56:49,925
就像一只温柔的手在亲切地

1238
00:56:49,949 --> 00:56:52,648
抚摸着他他内心洋溢着欢乐

1239
00:56:52,762 --> 00:56:55,074
一他终于有工作了到南关

1240
00:56:55,074 --> 00:56:57,786
的时候他在副食门市部买了一

1241
00:56:57,786 --> 00:57:00,311
盒饼干准备送给贾老师的孩子们

1242
00:57:00,875 --> 00:57:03,411
不论怎样他很感激这位诗人

1243
00:57:03,523 --> 00:57:05,086
让他在他们家留宿了一夜

1244
00:57:05,461 --> 00:57:08,724
否则他昨天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

1245
00:57:09,286 --> 00:57:11,773
少平走到贾冰家很快收拾好

1246
00:57:11,773 --> 00:57:13,836
自己的行李把那盒饼干留下

1247
00:57:14,148 --> 00:57:16,936
就向贾老师两口子告辞起身到北关

1248
00:57:16,936 --> 00:57:19,961
去贾冰和他爱人看来有点过意不去

1249
00:57:20,336 --> 00:57:22,911
他们此刻大概已经明白这后生不是

1250
00:57:22,911 --> 00:57:25,336
那种死皮白脸的人你如果没处

1251
00:57:25,336 --> 00:57:27,961
住再来贾冰对他说

1252
00:57:28,099 --> 00:57:31,512
贾老师我能不能借你一本书我

1253
00:57:31,512 --> 00:57:33,699
看完就给你送回来少平

1254
00:57:33,711 --> 00:57:37,061
最后惴惴不安地提了一个要求可以

1255
00:57:37,625 --> 00:57:40,262
你自己到书架上去拿贾老师痛快

1256
00:57:40,262 --> 00:57:42,762
地说看来他对爱学习的

1257
00:57:42,762 --> 00:57:45,849
人很乐意帮助少平于是在书架

1258
00:57:45,849 --> 00:57:48,199
上挑了一本牛虻他很早

1259
00:57:48,199 --> 00:57:49,550
就听晓霞介绍过这本书

1260
00:57:50,112 --> 00:57:53,074
就这样他背着自己的铺盖卷手

1261
00:57:53,074 --> 00:57:55,375
里提着那只烂黄提包怀

1262
00:57:55,375 --> 00:57:58,737
里揣着牛虻来到了北关阳沟大队书记

1263
00:57:58,737 --> 00:58:01,836
家书记的老婆是个精明麻利人

1264
00:58:02,173 --> 00:58:04,648
看来最少能主半个家事她引

1265
00:58:04,648 --> 00:58:06,586
着少平把他送到匠工们

1266
00:58:06,599 --> 00:58:08,387
住的敞子窑里并且又把

1267
00:58:08,398 --> 00:58:10,487
站场监工的亲戚叫来把他

1268
00:58:10,500 --> 00:58:12,911
交待给了这位工头这敞口子

1269
00:58:12,911 --> 00:58:14,974
窑铺了一地麦秸麦秸上

1270
00:58:14,974 --> 00:58:17,862
一摆溜丢着十七八个铺盖卷地方几乎

1271
00:58:17,875 --> 00:58:20,250
占满了少平只好把自己的

1272
00:58:20,262 --> 00:58:22,000
那点行李放在窑口最

1273
00:58:22,000 --> 00:58:24,387
边上的地方吃过中午饭

1274
00:58:24,773 --> 00:58:27,012
少平就上了工他当然干

1275
00:58:27,036 --> 00:58:28,811
最重的活从沟道里的

1276
00:58:28,824 --> 00:58:31,362
打石场往半山坡箍窑的地方背

1277
00:58:31,362 --> 00:58:34,599
石头背着一百多斤的大石块从那

1278
00:58:34,599 --> 00:58:37,561
道陡坡爬上去人简直连腰

1279
00:58:37,586 --> 00:58:40,525
也直不起来劳动强度如同使苦役

1280
00:58:40,525 --> 00:58:43,211
的牛马一般少平尽管没有受过

1281
00:58:43,237 --> 00:58:45,161
这样的苦但他咬着牙

1282
00:58:45,262 --> 00:58:47,849
不使自己比别人落后他知道

1283
00:58:48,211 --> 00:58:50,686
对于一个揽工汉来说上工的

1284
00:58:50,699 --> 00:58:53,750
头三天是最重要的如果开头几天

1285
00:58:53,762 --> 00:58:56,125
不行主家就会把你立即辞退

1286
00:58:56,525 --> 00:58:59,974
东关大桥头有的是小工每当背着石块

1287
00:59:00,000 --> 00:59:02,586
爬坡的时候他的意识就处于

1288
00:59:02,612 --> 00:59:05,836
半麻痹状态沉重的石头几乎要

1289
00:59:05,836 --> 00:59:08,250
把他挤压到土地里去汗水

1290
00:59:08,275 --> 00:59:10,574
像小溪一样在脸上纵横漫流

1291
00:59:10,961 --> 00:59:12,262
而他却腾不出手去揩

1292
00:59:12,275 --> 00:59:14,612
一把眼睛被汗水腌得火辣辣

1293
00:59:14,612 --> 00:59:16,887
地疼一路上只能半睁半闭

1294
00:59:17,449 --> 00:59:20,762
两条打颤的腿如同筛糠随时都

1295
00:59:20,762 --> 00:59:24,025
有倒下的危险这时候世界上什么

1296
00:59:24,025 --> 00:59:26,074
东西都不存在了思维只集中

1297
00:59:26,074 --> 00:59:28,574
在一点上向前走把石头

1298
00:59:28,586 --> 00:59:30,411
背到箍窑的地方那里对

1299
00:59:30,411 --> 00:59:32,411
他来说每一次都几乎是一个

1300
00:59:32,436 --> 00:59:35,775
不可企及的伟大目标三天下来他的

1301
00:59:35,786 --> 00:59:38,074
脊背就被压烂了他无法

1302
00:59:38,086 --> 00:59:40,974
目睹自己脊背上的惨状只感到

1303
00:59:41,000 --> 00:59:42,887
像带刺的葛针条刷过一般

1304
00:59:43,461 --> 00:59:46,637
两只手随即也肿胀起来肉皮被

1305
00:59:46,650 --> 00:59:48,161
石头磨得像一层透明的

1306
00:59:48,161 --> 00:59:50,336
纸连毛细血管都能看得见

1307
00:59:50,900 --> 00:59:52,487
这样的手放在新石茬

1308
00:59:52,487 --> 00:59:55,400
上就像放在刀刃上第三天

1309
00:59:55,411 --> 00:59:58,186
晚上他睡下的时候整个身体像

1310
00:59:58,199 --> 01:00:00,949
火烧着一般灼疼他在睡梦中

1311
01:00:01,061 --> 01:00:03,574
渴望一种冰凉的东西扑灭他身上

1312
01:00:03,574 --> 01:00:06,750
的火焰他梦见下雨了雨点嘀嗒

1313
01:00:06,762 --> 01:00:09,449
在烫热的脸庞上一阵惊喜使

1314
01:00:09,449 --> 01:00:11,737
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真

1315
01:00:11,737 --> 01:00:15,099
奇怪他感觉自己脸上真有几滴

1316
01:00:15,099 --> 01:00:18,362
湿淋淋的东西下雨了可他睡

1317
01:00:18,362 --> 01:00:20,324
在窑里雨怎么可能滴在

1318
01:00:20,336 --> 01:00:22,911
脸上呢他睁大眼发现

1319
01:00:22,911 --> 01:00:24,811
他旁边的一个石匠工光着

1320
01:00:24,811 --> 01:00:27,612
屁股往被窝里钻他感到一阵

1321
01:00:27,625 --> 01:00:29,824
发呕赶忙用被子揩了揩脸

1322
01:00:30,224 --> 01:00:32,224
他知道这是那个撒完尿的

1323
01:00:32,237 --> 01:00:34,824
石匠从身上跨过时把剩下的

1324
01:00:34,836 --> 01:00:36,074
几滴尿淋在了他的脸

1325
01:00:36,074 --> 01:00:39,262
上没有必要发作揽工汉谁

1326
01:00:39,262 --> 01:00:41,786
把这种事当一回事他蒙住头

1327
01:00:42,050 --> 01:00:43,550
很快又睡得什么也不知道

1328
01:00:43,550 --> 01:00:47,137
了三天以后孙少平尽管身体疼痛难忍

1329
01:00:47,449 --> 01:00:49,250
但他庆幸的是他没有被

1330
01:00:49,262 --> 01:00:51,400
主家打发他闯过了第一关

1331
01:00:51,961 --> 01:00:54,500
以后紧接着的日子一切都没有什么

1332
01:00:54,512 --> 01:00:57,375
变化他继续咬着牙经受着

1333
01:00:57,400 --> 01:01:00,512
牛马般的考验这样的时候他

1334
01:01:00,512 --> 01:01:03,112
甚至没有考虑他为什么要忍受如此

1335
01:01:03,112 --> 01:01:06,487
的苦痛是为那一块五毛钱吗可以

1336
01:01:06,487 --> 01:01:09,474
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认为

1337
01:01:09,574 --> 01:01:12,286
这就是他的生活晚上他

1338
01:01:12,286 --> 01:01:14,211
脊背疼得不能再搁到褥子

1339
01:01:14,211 --> 01:01:16,775
上了只好趴着睡在别人

1340
01:01:16,800 --> 01:01:18,925
睡着的时候他就用手把

1341
01:01:18,925 --> 01:01:21,286
后面的衣服撩起来让凉风抚慰

1342
01:01:21,286 --> 01:01:24,362
他溃烂的皮肉这天晚上当

1343
01:01:24,362 --> 01:01:25,949
他就这样趴着睡觉的时候

1344
01:01:26,362 --> 01:01:28,536
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他的

1345
01:01:28,536 --> 01:01:31,661
头他一惊睁开眼看见他

1346
01:01:31,661 --> 01:01:33,737
旁边蹲着一位妇女他在

1347
01:01:33,762 --> 01:01:36,449
睡眼朦胧中认出这是书记的老婆

1348
01:01:36,849 --> 01:01:38,750
他赶紧把背后的衫子撩下去

1349
01:01:39,311 --> 01:01:41,711
遮住了自己的脊背你原来是

1350
01:01:41,711 --> 01:01:44,574
干什么的书记的老婆轻声问他

1351
01:01:45,137 --> 01:01:49,311
我一直在家里劳动少平吞吞吐吐说

1352
01:01:49,875 --> 01:01:53,925
书记的老婆摇摇头说不是你

1353
01:01:53,925 --> 01:01:56,936
就照实说少平知道他瞒哄不住

1354
01:01:57,050 --> 01:01:59,036
这位夜访的女主人只好把

1355
01:01:59,036 --> 01:02:01,711
头扭向一边说我原来在

1356
01:02:01,711 --> 01:02:04,936
村里教书书记的老婆半天没言传

1357
01:02:05,500 --> 01:02:08,036
后来听见她叹了一口气就离开

1358
01:02:08,036 --> 01:02:10,949
了少平再也不能入睡他透过

1359
01:02:10,974 --> 01:02:13,023
洞开的敞口窑望着天上的

1360
01:02:13,050 --> 01:02:15,523
那轮明月忍不住眼里涌上

1361
01:02:15,523 --> 01:02:18,086
了两团泪水一片深沉的寂静中

1362
01:02:18,324 --> 01:02:20,536
很远的地方传来拖拉机的突突

1363
01:02:20,536 --> 01:02:23,012
声他心想也许明天他就会

1364
01:02:23,112 --> 01:02:25,523
被主家打发走那他到什么

1365
01:02:25,523 --> 01:02:28,311
地方再能找下活干呢第二天

1366
01:02:28,612 --> 01:02:30,800
出乎少平意料的是他不仅没有

1367
01:02:30,811 --> 01:02:32,586
被打发走而且还换了个

1368
01:02:32,612 --> 01:02:34,961
好工种由原来背石头调去

1369
01:02:34,961 --> 01:02:37,411
钻炮眼新的活当然要比

1370
01:02:37,436 --> 01:02:40,362
背石头轻松得多通常这种美差

1371
01:02:40,461 --> 01:02:42,773
都是由站场工头的亲戚或朋友

1372
01:02:42,786 --> 01:02:45,648
干的不用说和他一块背石头

1373
01:02:45,648 --> 01:02:48,675
的小工都大为震惊为什么突然把

1374
01:02:48,675 --> 01:02:52,000
你小子提拔了少平心里明白这是

1375
01:02:52,012 --> 01:02:55,786
女主人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唉为了

1376
01:02:55,800 --> 01:02:57,762
这位好心的妇女他真想到

1377
01:02:57,786 --> 01:03:00,349
什么地方去哭一鼻子对他来说

1378
01:03:00,586 --> 01:03:02,224
换个轻活干当然很好

1379
01:03:02,550 --> 01:03:04,375
但更重要的是他在这样

1380
01:03:04,398 --> 01:03:06,550
更换的环境中竟然也感觉到

1381
01:03:06,550 --> 01:03:10,112
了人心的温暖无庸置疑处在他眼下

1382
01:03:10,112 --> 01:03:12,586
的地位这种被别人关怀所引起

1383
01:03:12,586 --> 01:03:15,250
的美好情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来

1384
01:03:15,250 --> 01:03:18,862
表述半月以后孙少平已经开始渐渐适应

1385
01:03:18,862 --> 01:03:21,286
了他的新生活脊背上溃烂

1386
01:03:21,286 --> 01:03:23,487
的皮肉结成了干痂变成了

1387
01:03:23,500 --> 01:03:26,086
一种深度的疼痛而不像开始

1388
01:03:26,086 --> 01:03:28,648
时那般尖锐手上的肉皮磨

1389
01:03:28,648 --> 01:03:31,211
薄后又开始厚起来和石头

1390
01:03:31,224 --> 01:03:33,061
接触也没有了那种刀割般

1391
01:03:33,061 --> 01:03:35,436
的疼痛感身架被强度的

1392
01:03:35,449 --> 01:03:38,500
劳累弄得松松垮垮这样就可以较为

1393
01:03:38,512 --> 01:03:42,311
舒展地承受一般的压力黄土高原第一场

1394
01:03:42,336 --> 01:03:45,862
连绵的春雨来临了雨天不能出工做活

1395
01:03:45,862 --> 01:03:48,336
的工匠们就抓紧时候开始白天

1396
01:03:48,336 --> 01:03:50,362
黑夜倒在没门窗的敞口子窑里

1397
01:03:50,375 --> 01:03:54,786
睡觉沉重的鼾声如雷一般此起彼伏雨天不

1398
01:03:54,786 --> 01:03:58,074
出工当然没有工钱但主家按行规

1399
01:03:58,099 --> 01:03:59,411
给工匠继续管饭

1400
01:04:00,099 --> 01:04:02,637
下雨的第二天少平睡足觉后

1401
01:04:02,824 --> 01:04:04,775
很想去街上走一走他

1402
01:04:04,786 --> 01:04:07,811
计算过他已经赚下二十多块钱他

1403
01:04:07,811 --> 01:04:10,536
想从主家那里预支十块加上他

1404
01:04:10,637 --> 01:04:13,036
原来带的十几块钱到街上为自己

1405
01:04:13,061 --> 01:04:15,436
买一身外衣他的衣服烂得

1406
01:04:15,436 --> 01:04:17,836
快不能见人了他从女主人那里

1407
01:04:17,836 --> 01:04:19,911
拿了钱以后又从一个工匠

1408
01:04:19,925 --> 01:04:22,161
那里借了一顶破草帽就

1409
01:04:22,175 --> 01:04:25,349
一个人冒着蒙蒙春雨来到街上雨

1410
01:04:25,349 --> 01:04:28,086
中的大街行人稀稀疏疏小汽车溅着

1411
01:04:28,099 --> 01:04:30,987
水急驶而过远处涨水的

1412
01:04:31,000 --> 01:04:34,699
黄原河发出深沉的呜咽少平从阳沟

1413
01:04:34,724 --> 01:04:37,286
泥泞的路上走出来后先忍不住

1414
01:04:37,311 --> 01:04:40,125
趴在黄原宾馆的大铁门上向里面

1415
01:04:40,148 --> 01:04:42,036
张望了一会那里面是他

1416
01:04:42,036 --> 01:04:44,237
所不了解的另一种生活离开

1417
01:04:44,250 --> 01:04:46,574
这座富丽的建筑物不知为什么

1418
01:04:46,811 --> 01:04:50,161
他猛一下想起了田晓霞是的他们

1419
01:04:50,173 --> 01:04:52,461
又在同一城市里了不远处

1420
01:04:52,487 --> 01:04:55,186
就是著名的黄原师专但他决不会

1421
01:04:55,211 --> 01:04:57,211
再去找她人家已经成了

1422
01:04:57,224 --> 01:05:00,186
大学生他现在是个揽工小子怎么

1423
01:05:00,186 --> 01:05:02,349
能去找她呢随着社会地位

1424
01:05:02,362 --> 01:05:05,400
差距越来越大过去的那一切似乎

1425
01:05:05,411 --> 01:05:08,474
迅速地变得遥远了他想要是

1426
01:05:08,487 --> 01:05:10,887
眼下碰见晓霞双方一定会有一种

1427
01:05:10,911 --> 01:05:14,186
陌生感朋友看来我们是永远地

1428
01:05:14,199 --> 01:05:16,862
分别了少平走到市内最大的

1429
01:05:16,875 --> 01:05:19,512
一个百货商店为自己细心地挑选了

1430
01:05:19,525 --> 01:05:22,387
一身深蓝涤卡衣服他怀着喜悦的

1431
01:05:22,400 --> 01:05:24,461
心情把这身玻璃纸包着的

1432
01:05:24,474 --> 01:05:27,048
服装夹在胳膊窝里然后又顺着

1433
01:05:27,061 --> 01:05:29,161
街道闲逛了一会就返身向

1434
01:05:29,186 --> 01:05:31,750
阳沟那里走去买衣服后他

1435
01:05:31,750 --> 01:05:33,750
身上就没几个钱了在街上瞎

1436
01:05:33,750 --> 01:05:36,786
逛荡还不如回去再睡一觉当他从

1437
01:05:36,786 --> 01:05:39,324
街上回到那个敞口子窑后满窑

1438
01:05:39,324 --> 01:05:41,661
的工匠仍然睡得像死人一般

1439
01:05:42,224 --> 01:05:44,349
他从被子旁把黄提包打开

1440
01:05:44,724 --> 01:05:46,262
将新买来的衣服放进去

1441
01:05:46,824 --> 01:05:49,112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提包里那

1442
01:05:49,112 --> 01:05:52,250
本牛虻半月来他已经忘记了

1443
01:05:52,362 --> 01:05:53,849
从贾老师那里借来的那本

1444
01:05:53,849 --> 01:05:56,211
书甚至也忘了他自己是个

1445
01:05:56,237 --> 01:05:59,900
识字人呢好雨天不出工他

1446
01:05:59,900 --> 01:06:01,250
现在正好能看这本书了

1447
01:06:01,811 --> 01:06:03,711
他内心立刻感到一种颤栗般的

1448
01:06:03,724 --> 01:06:06,237
激动他很快倒在自己的一堆

1449
01:06:06,262 --> 01:06:08,199
烂被子里匆忙地打开了那

1450
01:06:08,199 --> 01:06:10,211
本书竟忍不住念出了声

1451
01:06:10,525 --> 01:06:13,500
亚瑟坐在比萨神学院的图书馆里正在

1452
01:06:13,512 --> 01:06:15,186
翻查一大堆讲道的文稿

1453
01:06:15,425 --> 01:06:18,675
第十五章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孙少安的烧砖

1454
01:06:18,675 --> 01:06:21,050
窑就出了四窑砖每窑

1455
01:06:21,050 --> 01:06:25,936
七千块四七两万八千块砖除过运费煤费

1456
01:06:26,050 --> 01:06:28,349
和毛收入百分之十的税纳过以后

1457
01:06:28,800 --> 01:06:31,737
每块砖净得到二分五厘算一

1458
01:06:31,737 --> 01:06:35,512
算一家伙就赚下七百来块钱目光远大的

1459
01:06:35,525 --> 01:06:40,362
孙少安政策一变眼疾手快立马见机行事抢先

1460
01:06:40,375 --> 01:06:42,925
开始发家致富了黑烟大冒的烧砖

1461
01:06:42,925 --> 01:06:45,737
窑多么让人眼红啊少安已经

1462
01:06:45,762 --> 01:06:49,536
渐渐上升为双水村第一号瞩目人物田福堂

1463
01:06:49,800 --> 01:06:52,000
金俊山等过去的明星在人们眼

1464
01:06:52,000 --> 01:06:55,824
里多少有点逊色了现在孙玉厚家

1465
01:06:55,925 --> 01:06:58,125
尽管还是过去那院烂地方但

1466
01:06:58,137 --> 01:07:00,887
上门的人却显然增多了村里

1467
01:07:00,887 --> 01:07:04,250
有些借十来八块紧用钱的庄稼人孙少安

1468
01:07:04,275 --> 01:07:05,849
都慷慨地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1469
01:07:06,425 --> 01:07:09,449
对于孙家来说这不仅仅是给别人

1470
01:07:09,461 --> 01:07:12,224
借钱而是在修改他们自己的历史

1471
01:07:12,800 --> 01:07:15,900
是啊几辈子都是他们向人家借钱

1472
01:07:16,275 --> 01:07:19,211
现在他们第一次给别人借钱了但是

1473
01:07:19,699 --> 01:07:22,512
外人并不知晓孙少安的事业在

1474
01:07:22,525 --> 01:07:24,686
大繁荣的后面充满了重重的

1475
01:07:24,699 --> 01:07:28,099
困难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一分钱

1476
01:07:28,211 --> 01:07:30,961
几乎都是用血汗换来的要

1477
01:07:30,974 --> 01:07:33,925
维持一个烧砖窑起码得三四个好劳力

1478
01:07:34,487 --> 01:07:37,487
他们一家人既要种庄稼又要侍候

1479
01:07:37,500 --> 01:07:39,800
这个庞然大物已经把力气出到了

1480
01:07:39,811 --> 01:07:43,525
极限少平在家的时候三个男劳力加上

1481
01:07:43,536 --> 01:07:46,525
秀莲还能勉强两头应付少平一

1482
01:07:46,525 --> 01:07:48,300
走父亲一个人忙山里的

1483
01:07:48,300 --> 01:07:52,086
活已经力不从心因此少安夫妇办这个

1484
01:07:52,099 --> 01:07:53,574
烧砖窑也到了纳命的

1485
01:07:53,586 --> 01:07:58,512
光景挖土担水和泥打坯装窑

1486
01:07:58,762 --> 01:08:01,887
烧火出砖每一样都是重苦活

1487
01:08:02,449 --> 01:08:05,836
两口子天不明忙到黑灯瞎火常常累

1488
01:08:05,836 --> 01:08:07,775
得饭也吃不下去晚上睡

1489
01:08:07,775 --> 01:08:09,661
在被窝里连亲热一会的

1490
01:08:09,675 --> 01:08:11,811
精力都没有熬苦得梦中都

1491
01:08:11,811 --> 01:08:14,762
在呻吟眼下时今已经到了夏至

1492
01:08:15,061 --> 01:08:17,100
麦子面临大收割山上所有的

1493
01:08:17,112 --> 01:08:19,925
秋田都需要锄草同时还得种

1494
01:08:19,925 --> 01:08:22,948
回茬荞麦这些活孙玉厚老汉一个人

1495
01:08:23,073 --> 01:08:25,287
是再也忙不过来了烧砖

1496
01:08:25,287 --> 01:08:28,100
窑只好停工对于赚钱赚得心

1497
01:08:28,100 --> 01:08:31,061
正发热的少安夫妇来说停止烧砖

1498
01:08:31,175 --> 01:08:33,274
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是没

1499
01:08:33,274 --> 01:08:35,737
办法少安要帮父亲去干山

1500
01:08:35,737 --> 01:08:38,862
里的活秀莲开始动气了自

1501
01:08:38,875 --> 01:08:42,436
结婚以来秀莲从不和少安吵架即使

1502
01:08:42,448 --> 01:08:45,000
有些事她心里不痛快一般都

1503
01:08:45,000 --> 01:08:47,300
忍让着少安丈夫说怎办就怎办

1504
01:08:47,862 --> 01:08:50,475
那些年亲爱的男人受死受活

1505
01:08:50,586 --> 01:08:52,175
支撑着这个又大又穷的

1506
01:08:52,175 --> 01:08:55,024
家她心疼他决不给他增添

1507
01:08:55,037 --> 01:08:58,612
烦忙可是现在随着家庭生活的好转

1508
01:08:58,912 --> 01:09:01,362
又加上他们的事业开始红火起来

1509
01:09:01,750 --> 01:09:04,073
秀莲渐渐对家庭事务有了一种

1510
01:09:04,100 --> 01:09:06,912
参与意识她在这个家庭再也

1511
01:09:06,925 --> 01:09:09,323
不愿一味被动地接受别人的领导

1512
01:09:09,698 --> 01:09:11,475
而不时地想发出她自己的

1513
01:09:11,487 --> 01:09:14,586
声音是呀她给这个家庭生育

1514
01:09:14,586 --> 01:09:16,836
了后代她用自己的劳动为

1515
01:09:16,850 --> 01:09:19,300
这个家庭创造了财富她为什么不

1516
01:09:19,300 --> 01:09:20,787
应该是这个家庭的一名主人

1517
01:09:21,350 --> 01:09:24,136
她不能永远是个附庸人物她首先

1518
01:09:24,149 --> 01:09:26,850
对少平的出走大为不满她对

1519
01:09:26,862 --> 01:09:29,125
丈夫说我们要把这一家人

1520
01:09:29,237 --> 01:09:31,912
背到什么年代呀少平屁股一

1521
01:09:31,912 --> 01:09:34,412
拍走了黄原逛花花世界去了

1522
01:09:34,975 --> 01:09:36,948
家里这么多活把咱两个都

1523
01:09:36,948 --> 01:09:39,136
快累死了别人看不见咱的

1524
01:09:39,149 --> 01:09:42,737
死活咱为什么给别人挣命呢当初

1525
01:09:42,750 --> 01:09:45,561
少平年龄小咱受死受活没话说

1526
01:09:46,125 --> 01:09:48,737
现在二十大几的后生丢下老小不管

1527
01:09:49,125 --> 01:09:51,586
图自己出去畅快我们凭什么还要

1528
01:09:51,586 --> 01:09:53,948
给这些人挣命秀莲这样数落的

1529
01:09:53,948 --> 01:09:57,662
时候少安一句话也不说当然他

1530
01:09:57,662 --> 01:10:00,100
心里对少平出走黄原也不满意

1531
01:10:00,511 --> 01:10:02,011
但他怎能和自己的老婆

1532
01:10:02,125 --> 01:10:04,948
一块攻击自己的弟弟秀莲见丈夫

1533
01:10:04,961 --> 01:10:08,386
不言语便有点得寸进尺了她进一步

1534
01:10:08,399 --> 01:10:10,850
发挥说咱们虽说赚了一点钱

1535
01:10:11,136 --> 01:10:13,336
可这是一笔糊涂账这钱是

1536
01:10:13,336 --> 01:10:15,500
咱两个苦熬来的但家里人人

1537
01:10:15,500 --> 01:10:18,323
有份这家是个无底洞把咱们

1538
01:10:18,336 --> 01:10:20,425
两个的骨头填进去也填不了

1539
01:10:20,425 --> 01:10:23,125
个底子山里的活不是爸爸

1540
01:10:23,237 --> 01:10:25,686
做着哩嘛少安反驳说

1541
01:10:26,100 --> 01:10:28,787
如果把家分开咱就是烧砖也

1542
01:10:28,787 --> 01:10:30,798
能捎带种了自己的地就是

1543
01:10:30,824 --> 01:10:33,287
顾不上种地把地荒了又怎样

1544
01:10:33,862 --> 01:10:36,399
咱拿钱买粮吃三口人

1545
01:10:36,425 --> 01:10:39,698
一年能吃多少其实这话才是

1546
01:10:39,712 --> 01:10:41,511
秀莲要表达的最本质的意思

1547
01:10:42,073 --> 01:10:46,250
小两口单家独户过日子这是秀莲几年来一直梦想

1548
01:10:46,250 --> 01:10:48,800
的过去她虽然这样想但一

1549
01:10:48,800 --> 01:10:52,061
眼看见不可能当时她明白要是她

1550
01:10:52,061 --> 01:10:54,175
和少安另过日子丢下那一群

1551
01:10:54,186 --> 01:10:56,725
老小光景连一天也维持不下去

1552
01:10:57,287 --> 01:10:59,625
可现在这新政策一实行起码

1553
01:10:59,636 --> 01:11:02,100
吃饭再不用发愁这使她分家

1554
01:11:02,100 --> 01:11:04,975
的念头强烈地复发了她想

1555
01:11:05,412 --> 01:11:08,112
对于老人来说最主要的不是一口

1556
01:11:08,112 --> 01:11:11,899
吃食吗而他们自己还年轻活着

1557
01:11:11,923 --> 01:11:14,074
不仅为了填饱肚子还想过

1558
01:11:14,074 --> 01:11:16,987
两天排排场场轻轻快快的日子啊我

1559
01:11:16,987 --> 01:11:19,649
已经受够了她泪流满面地对丈夫

1560
01:11:19,649 --> 01:11:23,186
说再这样不明不白搅混在一起我

1561
01:11:23,186 --> 01:11:25,436
连一点心劲也没了家不能

1562
01:11:25,436 --> 01:11:28,548
分少安生硬地说你不分

1563
01:11:28,548 --> 01:11:30,500
你和他们一块过我和虎

1564
01:11:30,500 --> 01:11:34,436
娃单另过光景秀莲顶嘴说孙少安

1565
01:11:34,462 --> 01:11:37,612
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的妻子一下

1566
01:11:37,625 --> 01:11:39,974
变得这么厉害竟然敢和他顶嘴

1567
01:11:40,548 --> 01:11:43,136
他已经习惯于妻子对他百依百顺

1568
01:11:43,449 --> 01:11:45,724
现在看见秀莲竟然这样对他不

1569
01:11:45,724 --> 01:11:49,561
尊重一时恼怒万分大男子汉的自尊心

1570
01:11:49,673 --> 01:11:51,824
驱使他冲动地跳起来扑到

1571
01:11:51,849 --> 01:11:54,261
妻子面前举起了他的老拳头

1572
01:11:54,824 --> 01:11:58,399
你打吧你打吧秀莲一

1573
01:11:58,399 --> 01:12:00,487
动也不动哭着对丈夫说

1574
01:12:01,037 --> 01:12:03,298
少安猛一下看见妻子那张流泪

1575
01:12:03,298 --> 01:12:05,125
的脸被劳动操磨得又黑

1576
01:12:05,125 --> 01:12:08,011
又粗糙便忍不住鼻子一酸浑身

1577
01:12:08,024 --> 01:12:09,548
像抽了筋似的软了下来

1578
01:12:09,962 --> 01:12:11,574
他不由展开捏紧的拳头

1579
01:12:11,824 --> 01:12:13,511
竟然用手掌为妻子揩了脸

1580
01:12:13,511 --> 01:12:15,923
上的泪水秀莲一下子扑在他

1581
01:12:15,936 --> 01:12:18,274
怀里哭着用头使劲地蹭

1582
01:12:18,274 --> 01:12:20,162
着他的胸口久久地抱着

1583
01:12:20,162 --> 01:12:22,548
他不放开少安用手抚摸着

1584
01:12:22,561 --> 01:12:25,287
妻子沾满灰土的黑头发闭住双

1585
01:12:25,287 --> 01:12:28,737
眼只是个叹气他心疼秀莲自从

1586
01:12:28,737 --> 01:12:30,724
她跟了他以后实在没享

1587
01:12:30,724 --> 01:12:32,774
过几天的福穿缀补钉

1588
01:12:32,774 --> 01:12:35,537
的衣服喝稀汤饭没明没黑地

1589
01:12:35,561 --> 01:12:37,573
在山里劳动她给他温暖

1590
01:12:37,811 --> 01:12:40,625
给他深切的关怀爱抚并且给

1591
01:12:40,625 --> 01:12:42,599
他生养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1592
01:12:43,175 --> 01:12:46,500
几年来她一直心甘情愿和他一块撑扶

1593
01:12:46,524 --> 01:12:50,487
这个穷家而毫无怨言对于现时代一个

1594
01:12:50,500 --> 01:12:53,675
年轻的农村媳妇来说这一切已经

1595
01:12:53,686 --> 01:12:57,823
难能可贵了瞧瞧前后村庄结婚几年还

1596
01:12:57,823 --> 01:13:00,198
和老人一块过日子的媳妇有多少

1597
01:13:00,599 --> 01:13:03,073
除过他们没有一家不是和老人

1598
01:13:03,099 --> 01:13:06,175
分开过的眼下尽管他对妻子

1599
01:13:06,175 --> 01:13:08,936
的行为生气但说实话他也

1600
01:13:08,936 --> 01:13:11,436
能理会到她的心情孙少安陷入

1601
01:13:11,436 --> 01:13:13,636
到深深的矛盾中去了这

1602
01:13:13,636 --> 01:13:15,974
矛盾在很大程度上是由

1603
01:13:16,000 --> 01:13:18,675
新的生活带来的过去的年月

1604
01:13:19,024 --> 01:13:21,125
一家人连饭也吃不上他的

1605
01:13:21,136 --> 01:13:23,311
秀莲根本不会提念分家的事啊

1606
01:13:23,875 --> 01:13:26,948
但是不管从理智还是从感情方面

1607
01:13:26,961 --> 01:13:30,037
讲他无法接受分家的事实他

1608
01:13:30,037 --> 01:13:33,698
从一开始担负的就是全家人的责任现在

1609
01:13:33,711 --> 01:13:35,936
让他放弃这种责任是不可能的

1610
01:13:36,500 --> 01:13:38,886
这不仅是一个生活哲学问题更

1611
01:13:38,886 --> 01:13:41,162
主要的是他和一家老小的骨肉

1612
01:13:41,175 --> 01:13:45,050
感情无法割舍他们这个家也许和任何

1613
01:13:45,050 --> 01:13:48,612
一个家庭不同他们真正的是风雨同舟

1614
01:13:48,737 --> 01:13:50,800
从最困苦的岁月里一起熬

1615
01:13:50,800 --> 01:13:53,573
过来的眼下的生活尽管没有了

1616
01:13:53,586 --> 01:13:56,136
什么大风险但他仍然不愿也

1617
01:13:56,136 --> 01:13:58,698
不能离开这条诺亚方舟他怀抱

1618
01:13:58,698 --> 01:14:01,487
着妻子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

1619
01:14:01,511 --> 01:14:04,323
尽量温柔地劝她秀莲你是个

1620
01:14:04,336 --> 01:14:07,349
明白人你不要叫我作难我求求

1621
01:14:07,349 --> 01:14:09,649
你你心里不管怎样想都可以

1622
01:14:10,011 --> 01:14:11,500
但千万不要在脸上带出来

1623
01:14:12,061 --> 01:14:14,336
爸爸妈妈一辈子很苦我不愿意

1624
01:14:14,362 --> 01:14:16,599
叫他们难过他捧起妻子泪迹

1625
01:14:16,599 --> 01:14:19,086
斑斑的脸吻了又吻丈夫

1626
01:14:19,086 --> 01:14:21,649
的态度显然使秀莲的情绪缓和

1627
01:14:21,662 --> 01:14:23,875
下来但她的意志并没有被

1628
01:14:23,899 --> 01:14:26,599
温柔的爱抚所瓦解她现在先不

1629
01:14:26,599 --> 01:14:28,750
提分家的事了转而又提出

1630
01:14:28,862 --> 01:14:31,261
把手头的几百块钱拿出来给他们

1631
01:14:31,287 --> 01:14:34,761
建设一院新地方少安说新地方

1632
01:14:34,787 --> 01:14:36,912
迟早总要建的可现在咱们

1633
01:14:36,912 --> 01:14:38,675
的烧砖窑才刚开始出砖

1634
01:14:38,675 --> 01:14:40,961
嘛等明年多赚下一点钱

1635
01:14:41,399 --> 01:14:43,061
咱一定箍几孔像样的新窑

1636
01:14:43,625 --> 01:14:46,800
少安你听我说明年谁知道

1637
01:14:46,912 --> 01:14:49,500
又是什么社会趁咱现在手头有

1638
01:14:49,500 --> 01:14:52,073
了一点钱这地方是无论如何要

1639
01:14:52,073 --> 01:14:55,375
建的这可不是我专意耍糊涂少安

1640
01:14:55,936 --> 01:14:57,436
这点钱不咬着牙做点

1641
01:14:57,436 --> 01:15:00,125
事三抛撒两破费就不见影

1642
01:15:00,125 --> 01:15:02,537
了你还是听我一次话咱们

1643
01:15:02,550 --> 01:15:05,175
箍孔窑吧钱要是不够再从

1644
01:15:05,186 --> 01:15:07,136
我娘家借一点你就答应我

1645
01:15:07,136 --> 01:15:09,024
吧咱在牛驴窝里钻

1646
01:15:09,024 --> 01:15:11,011
了几年总不能老是没自己的

1647
01:15:11,024 --> 01:15:13,211
一个家妻子的这番话倒

1648
01:15:13,211 --> 01:15:15,573
使少安的心动了他感到秀莲

1649
01:15:15,573 --> 01:15:19,024
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他

1650
01:15:19,037 --> 01:15:20,636
原来打算要建就建个像样

1651
01:15:20,636 --> 01:15:22,862
的家而现在靠手头的这点

1652
01:15:22,862 --> 01:15:24,600
钱能弄出个啥名堂来

1653
01:15:25,162 --> 01:15:27,386
他于是劝秀莲先耐一下心

1654
01:15:27,612 --> 01:15:30,550
让他思量思量花费再说孙少安思量

1655
01:15:30,561 --> 01:15:33,386
过来又思量过去建三孔纯粹

1656
01:15:33,386 --> 01:15:36,100
的砖窑或石窑眼下这点钱根本

1657
01:15:36,112 --> 01:15:38,573
不够用就说箍三孔砖窑吧

1658
01:15:38,875 --> 01:15:40,612
除过自己的砖不算每

1659
01:15:40,612 --> 01:15:43,350
孔窑最少得六个大工每个大工

1660
01:15:43,448 --> 01:15:46,487
又得四个小工侍候三六十八个大工

1661
01:15:46,662 --> 01:15:50,800
四六二十四个小工每个大工五元工钱每个小工

1662
01:15:50,823 --> 01:15:53,586
二元工钱光这项就得一百三十八元

1663
01:15:54,162 --> 01:15:56,261
每架门窗从买木料到手工

1664
01:15:56,261 --> 01:16:01,461
得一百五十元三架门窗四百五十元白灰五千斤每

1665
01:16:01,461 --> 01:16:05,250
斤二分钱得用一百元人均一天三斤

1666
01:16:05,250 --> 01:16:08,261
粮总共得六袋面粉每袋议价

1667
01:16:08,287 --> 01:16:12,500
十六元也得用一百来元还有烟酒

1668
01:16:12,600 --> 01:16:15,386
和其它费用我的天这把

1669
01:16:15,386 --> 01:16:16,961
他手头的钱花干也不够

1670
01:16:17,524 --> 01:16:20,936
再说下一步怎开办事业呀再去

1671
01:16:20,936 --> 01:16:23,323
问人家借钱吗他已经借怕

1672
01:16:23,323 --> 01:16:26,612
了后来少安突然想干脆打三

1673
01:16:26,612 --> 01:16:28,862
孔土窑洞然后在土窑洞上接

1674
01:16:28,862 --> 01:16:31,412
砖口这样也阔气着哩土

1675
01:16:31,412 --> 01:16:33,948
窑打好了不比硬箍石窑和

1676
01:16:33,961 --> 01:16:36,823
砖窑差另外接个砖口再

1677
01:16:36,823 --> 01:16:39,125
戴个砖帽既漂亮也省钱

1678
01:16:39,125 --> 01:16:42,511
省砖对这是个好办法他

1679
01:16:42,511 --> 01:16:45,086
和秀莲一商量秀莲也蛮高兴

1680
01:16:45,086 --> 01:16:47,475
的孙少安下了很大的决心

1681
01:16:47,761 --> 01:16:49,448
才向父亲吐露了他的心事

1682
01:16:50,024 --> 01:16:52,086
他怕父亲对他有看法刚

1683
01:16:52,086 --> 01:16:53,862
赚下几个钱就忙着为他们

1684
01:16:53,875 --> 01:16:55,024
小两口建新窑

1685
01:16:55,100 --> 01:16:57,061
但是开通的老人反而为这事

1686
01:16:57,087 --> 01:17:00,048
很高兴他对儿子说爸爸也有

1687
01:17:00,061 --> 01:17:03,061
这个想法哩现在趁手头有几个钱

1688
01:17:03,462 --> 01:17:05,573
赴快给你营造个地方爸爸

1689
01:17:05,587 --> 01:17:07,349
为这事已经不知熬煎了

1690
01:17:07,349 --> 01:17:09,524
多少年心里老是揣着一颗

1691
01:17:09,537 --> 01:17:13,386
疙瘩觉得对不起你们本来这是老人的

1692
01:17:13,399 --> 01:17:16,125
责任爸爸没本事给你们建不

1693
01:17:16,125 --> 01:17:18,737
起个家来现在你们自己刨挖

1694
01:17:18,737 --> 01:17:21,425
着赚了两个钱修建地方爸爸还有

1695
01:17:21,448 --> 01:17:23,550
不支持你们的要弄就尽快

1696
01:17:23,550 --> 01:17:26,250
弄少安被父亲的一番话说

1697
01:17:26,250 --> 01:17:28,500
得激动不已为自己建个新

1698
01:17:28,500 --> 01:17:31,362
家何尝不是他多年的梦想啊

1699
01:17:31,923 --> 01:17:35,287
可过去那仅仅是梦想罢了想不到

1700
01:17:35,298 --> 01:17:38,274
现在这就要成为真的了应该

1701
01:17:38,274 --> 01:17:40,511
感谢这新的生活他充满激情

1702
01:17:40,511 --> 01:17:42,862
地对父亲说先不忙等

1703
01:17:42,862 --> 01:17:44,350
我帮你把庄稼锄过再说

1704
01:17:44,923 --> 01:17:47,261
孙少安帮助父亲把山里的秋田

1705
01:17:47,287 --> 01:17:49,350
锄过以后也没有能立刻开展

1706
01:17:49,375 --> 01:17:51,237
他的建窑计划他还要和

1707
01:17:51,250 --> 01:17:53,625
父亲到罐子村之帮助姐姐家锄地

1708
01:17:54,199 --> 01:17:56,100
他姐夫过完春节就又到

1709
01:17:56,100 --> 01:17:58,399
外面流窜去了半年来没见

1710
01:17:58,412 --> 01:18:01,811
踪影据上次他们村金富回来说他

1711
01:18:01,824 --> 01:18:04,774
曾在郑州火车站见过王满银说那个

1712
01:18:04,787 --> 01:18:06,936
逛鬼吃不上饭已经把身上的

1713
01:18:06,949 --> 01:18:09,636
衣服都扒下来卖了盗窃巨匠

1714
01:18:09,662 --> 01:18:12,412
金富的话也许不足为信但少安一家

1715
01:18:12,412 --> 01:18:15,212
人心里清楚王满银在外地的光景

1716
01:18:15,324 --> 01:18:17,149
比这位小偷兼吹牛专家所

1717
01:18:17,149 --> 01:18:20,125
描绘的也好不了多少罐子村家里

1718
01:18:20,125 --> 01:18:22,824
的地一直由兰花耕种可怜的

1719
01:18:22,837 --> 01:18:25,337
女人既要拉扯两个孩子又得像

1720
01:18:25,362 --> 01:18:28,173
男人一样在山里干活那熬苦

1721
01:18:28,199 --> 01:18:30,949
是世人所难以想象的幸亏她离

1722
01:18:30,949 --> 01:18:33,837
娘家不远她父亲她弟弟在

1723
01:18:33,837 --> 01:18:35,962
农活最紧张的时候就跑来

1724
01:18:35,987 --> 01:18:38,500
替她做了少安和父亲怀着

1725
01:18:38,511 --> 01:18:41,048
沉重而痛苦的心情把兰花家

1726
01:18:41,048 --> 01:18:42,849
的地都锄过了他们把

1727
01:18:42,862 --> 01:18:44,324
这里的活干得比双水村都

1728
01:18:44,324 --> 01:18:48,024
要细致边边畔畔一丝不苟为了

1729
01:18:48,024 --> 01:18:51,162
减轻女儿的负担孙玉厚返回双水村时

1730
01:18:51,386 --> 01:18:52,962
把小外孙狗蛋也带了回来

1731
01:18:53,524 --> 01:18:56,649
外孙女猫蛋已经上了罐子村小学不能

1732
01:18:56,662 --> 01:18:58,574
跟着来外爷家两家的秋田

1733
01:18:58,599 --> 01:19:01,048
锄过以后少安这才开始动手

1734
01:19:01,162 --> 01:19:03,550
修建他的新地方一切都开始

1735
01:19:03,573 --> 01:19:05,649
忙乱起来但由于这是为自己谋

1736
01:19:05,649 --> 01:19:08,099
幸福少安和秀莲都有说不

1737
01:19:08,099 --> 01:19:10,636
出的兴奋他们把新居的地址

1738
01:19:10,750 --> 01:19:12,686
选在离烧砖窑不远的山崖

1739
01:19:12,686 --> 01:19:16,000
根下这里不仅土脉坚硬据米家镇

1740
01:19:16,024 --> 01:19:18,912
已故米阴阳当年称这地方风水也好

1741
01:19:18,912 --> 01:19:21,349
得不能再好前面有玉带两条

1742
01:19:21,612 --> 01:19:24,849
公路和东拉河西山五个土台子一字

1743
01:19:24,862 --> 01:19:27,612
排开形似五朵莲花以前没人

1744
01:19:27,625 --> 01:19:29,698
在此建宅主要是这地方已

1745
01:19:29,698 --> 01:19:32,474
到村外现在他们乐意占这

1746
01:19:32,474 --> 01:19:35,724
块风水宝地一是清静二是

1747
01:19:35,750 --> 01:19:38,073
离他们的烧砖窑近开挖土

1748
01:19:38,073 --> 01:19:40,474
窑洞是一件技术性很强的工作

1749
01:19:40,737 --> 01:19:42,537
最少得聘请一位行家领料

1750
01:19:42,561 --> 01:19:45,224
另外的雇工双水村打土窑最

1751
01:19:45,224 --> 01:19:48,974
出色的专家是金俊文可是现在别说

1752
01:19:48,987 --> 01:19:51,925
一天出五块工钱就是出十块钱也

1753
01:19:51,925 --> 01:19:54,224
把金俊文请不来了俊文因为

1754
01:19:54,237 --> 01:19:56,761
大儿子有了出息家业急骤发达

1755
01:19:56,774 --> 01:19:59,323
起来已不把百二八十的钱放在眼里

1756
01:19:59,323 --> 01:20:02,149
了他整天穿戴一新在山里

1757
01:20:02,175 --> 01:20:04,162
做点轻活重活有二小子

1758
01:20:04,162 --> 01:20:06,425
金强哩然后逢集到石圪节的

1759
01:20:06,436 --> 01:20:09,774
土街上去悠哉悠哉在胡得福的饭馆里

1760
01:20:09,886 --> 01:20:12,925
喝二两烧酒吃一盘猪头肉日子

1761
01:20:12,925 --> 01:20:16,561
过得像神仙一般快活少安知道

1762
01:20:16,675 --> 01:20:18,875
请不动金俊文于是就到山

1763
01:20:18,875 --> 01:20:20,862
背后的王家庄请了一名高手

1764
01:20:21,198 --> 01:20:22,474
然后又在村中雇了几个

1765
01:20:22,500 --> 01:20:25,149
关系要好的庄稼人便开始大张旗鼓

1766
01:20:25,149 --> 01:20:27,787
地为自己建造新屋多少年

1767
01:20:27,787 --> 01:20:32,561
来双水村第一次有人如此大动土木人们羡慕

1768
01:20:32,561 --> 01:20:35,711
不已但并不感到过分惊讶在

1769
01:20:35,724 --> 01:20:38,698
大家看来孙少安已经跃居本村发财

1770
01:20:38,698 --> 01:20:40,750
户的前列如今当然轮上这

1771
01:20:40,750 --> 01:20:41,811
小子张扬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