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3,487 第五章黄原地委书记苗凯同志到省城后 2 00:00:03,850 --> 00:00:07,049 没有能立即进医院省人民医院的高干 3 00:00:07,062 --> 00:00:09,662 病房一时腾不出床位来需要 4 00:00:09,662 --> 00:00:12,186 他等候几天他于是就住在 5 00:00:12,211 --> 00:00:16,286 省城的黄原办事处全省各个地区在省城 6 00:00:16,312 --> 00:00:18,824 都有自己的办事处而且都是县 7 00:00:18,824 --> 00:00:22,100 一级建制规模相当可观既是个办事 8 00:00:22,111 --> 00:00:24,836 机构又像个中型旅馆只要是 9 00:00:24,861 --> 00:00:26,975 本地区来省城的干部不论是 10 00:00:26,986 --> 00:00:28,774 哪个县的都可以在这里吃 11 00:00:28,774 --> 00:00:31,911 住并且每天还有向自己地区发放 12 00:00:31,911 --> 00:00:35,161 的长途公共汽车各地来省城办事的 13 00:00:35,161 --> 00:00:37,774 人一般都愿意住在自己地区 14 00:00:37,774 --> 00:00:40,587 的办事处这是很自然的在这 15 00:00:40,612 --> 00:00:43,212 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里有这么个 16 00:00:43,225 --> 00:00:46,286 地方完全是家乡气氛到处是乡音 17 00:00:46,298 --> 00:00:49,262 土话那亲切的感受如同在外国 18 00:00:49,286 --> 00:00:52,325 走进了自己国家的大使馆黄原地区 19 00:00:52,350 --> 00:00:54,774 驻省会的办事处五十年代就建立了 20 00:00:55,061 --> 00:00:57,637 因此在市中心选了一块好地皮 21 00:00:58,036 --> 00:01:00,661 一出大门就是繁华闹市办事 22 00:01:00,686 --> 00:01:03,887 很方便苗凯这次下来仍然住在 23 00:01:03,911 --> 00:01:06,150 办事处二楼他常住的那间套房 24 00:01:06,150 --> 00:01:08,962 里房间比不上高级宾馆倒也还 25 00:01:08,962 --> 00:01:12,462 舒适除过服务员办事处几乎所有的 26 00:01:12,474 --> 00:01:15,825 领导也都参与了服务各地区办事处 27 00:01:15,936 --> 00:01:18,162 都有那么几套特殊房间以备 28 00:01:18,186 --> 00:01:20,962 自己的领导来省城时居住因为 29 00:01:20,962 --> 00:01:23,325 他刚到省里的许多熟人 30 00:01:23,436 --> 00:01:25,387 还不知道他来因此没人 31 00:01:25,400 --> 00:01:28,037 来拜访这几天一个人呆着 32 00:01:28,137 --> 00:01:30,825 倒很清静这正是苗凯所希望 33 00:01:30,825 --> 00:01:33,700 的他极需要清静几天以便对 34 00:01:33,724 --> 00:01:36,174 眼前的某些事态做深入的考虑 35 00:01:36,287 --> 00:01:39,275 和明了的判断苗凯同志自己知道 36 00:01:39,575 --> 00:01:41,625 他的病实际上并不是非要到省 37 00:01:41,625 --> 00:01:43,575 里来看不可他的血压是 38 00:01:43,587 --> 00:01:46,037 有点高但这是十几年来的老毛病 39 00:01:46,236 --> 00:01:48,525 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发展他还 40 00:01:48,537 --> 00:01:51,075 从来没有因为血压问题就长期脱离 41 00:01:51,075 --> 00:01:53,974 工作专住在医院里治疗这种 42 00:01:53,974 --> 00:01:55,861 病住在医院里也没什么好 43 00:01:55,861 --> 00:01:59,311 办法更何况他的血压从没高 44 00:01:59,311 --> 00:02:02,275 到过危险的程度现在他可是 45 00:02:02,287 --> 00:02:05,150 准备长时间在省医院住院啰这 46 00:02:05,150 --> 00:02:06,887 在很大程度上倒不是为了 47 00:02:06,900 --> 00:02:08,912 看他的病在黄原地区前 48 00:02:08,912 --> 00:02:11,973 专员调到省二轻局当局长后苗凯 49 00:02:11,986 --> 00:02:13,736 自己想让地区管宣传的副 50 00:02:13,736 --> 00:02:16,775 书记高凤阁当专员凤阁多年和他 51 00:02:16,787 --> 00:02:20,037 一块共事两个人很合得来如果这样 52 00:02:20,050 --> 00:02:22,986 安排黄原的工作他搞起来就 53 00:02:23,000 --> 00:02:25,348 顺当得多他为此曾专门来 54 00:02:25,348 --> 00:02:27,611 过一次省里分别找省委管组织 55 00:02:27,611 --> 00:02:29,949 的副书记石钟和省委常务副 56 00:02:29,949 --> 00:02:32,486 书记吴斌谈过他的意见并且 57 00:02:32,512 --> 00:02:34,162 还和省委组织部长也谈过 58 00:02:34,711 --> 00:02:37,449 他当时自信省委会尊重他的意见 59 00:02:37,723 --> 00:02:42,473 让高凤阁出任黄原行署专员他万万没想到给 60 00:02:42,473 --> 00:02:44,762 他派回来个田福军这不是要 61 00:02:44,787 --> 00:02:47,199 专门拆他的台吗他反感 62 00:02:47,223 --> 00:02:50,625 田福军这类干部自以为是什么事上 63 00:02:50,736 --> 00:02:53,900 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再说谁 64 00:02:53,900 --> 00:02:55,675 都知道他苗凯不重用这个人 65 00:02:55,937 --> 00:02:58,336 现在省委却这么重用他这不是 66 00:02:58,348 --> 00:03:00,912 等于故意给他难堪吗自去年 67 00:03:00,937 --> 00:03:02,961 田福军被省上借调走后他 68 00:03:02,961 --> 00:03:04,574 本以为这个干部不会再回来了 69 00:03:04,750 --> 00:03:06,199 因此他才去看过他一 70 00:03:06,199 --> 00:03:08,925 回并且态度尽量客气这在很 71 00:03:08,925 --> 00:03:11,211 大程度上是他知道了这个 72 00:03:11,211 --> 00:03:13,611 人和石钟的关系不很一般现在 73 00:03:13,723 --> 00:03:16,500 苗凯不得不进一步想是不是省委对他 74 00:03:16,512 --> 00:03:18,312 有了看法不准备让他在 75 00:03:18,324 --> 00:03:21,050 黄原继续干了这是完全可能的 76 00:03:21,598 --> 00:03:24,250 新来的省委书记乔伯年处处讲要 77 00:03:24,275 --> 00:03:27,662 解放思想克服领导干部中僵化和半 78 00:03:27,662 --> 00:03:30,211 僵化状态大量提拔开拓型的干部 79 00:03:30,562 --> 00:03:32,324 大概他就是乔书记说的 80 00:03:32,336 --> 00:03:35,650 那种僵化型干部吧其实在得知 81 00:03:35,675 --> 00:03:38,412 田福军被任命为专员后吃惊之中 82 00:03:38,412 --> 00:03:40,137 的苗凯就考虑起了他自己 83 00:03:40,137 --> 00:03:43,762 的命运想来想去他觉得省委的意图 84 00:03:43,875 --> 00:03:45,787 是想让田福军来接替他的 85 00:03:45,800 --> 00:03:48,461 工作目前让他任专员只是一个 86 00:03:48,473 --> 00:03:51,586 过渡既然是这样他苗凯还再 87 00:03:51,586 --> 00:03:54,699 有什么心思在黄原工作呢但是 88 00:03:55,098 --> 00:03:58,162 他总不能一时三刻就平白无故把工作 89 00:03:58,187 --> 00:04:01,236 甩下不管吧于是他就想到 90 00:04:01,236 --> 00:04:04,211 了自己的高血压请假看病住进 91 00:04:04,211 --> 00:04:07,312 医院里这是个好办法一方面可以 92 00:04:07,324 --> 00:04:10,912 观察一下省委下一步怎样对待他另一方面 93 00:04:11,025 --> 00:04:13,211 也可以一下子把工作甩给田福军 94 00:04:13,525 --> 00:04:15,900 他刚上任恐怕没有那么大能耐 95 00:04:16,012 --> 00:04:18,786 收拾住一个地区的局面吧田福军 96 00:04:18,812 --> 00:04:20,324 连一个县的一把手都没当 97 00:04:20,324 --> 00:04:22,850 过猛一下独立搞一个地区不 98 00:04:22,850 --> 00:04:26,425 出洋相才怪哩哼黄原可不是 99 00:04:26,437 --> 00:04:30,411 一个部门面积和人口等于一个阿尔巴尼亚让 100 00:04:30,411 --> 00:04:32,500 他扑腾一段时间吧让他自己 101 00:04:32,500 --> 00:04:34,937 用事实向省委证明他不是当地区 102 00:04:34,961 --> 00:04:37,875 一把手的材料在田福军回来的前三天 103 00:04:38,175 --> 00:04:39,949 他就抓紧时间住进了地区 104 00:04:39,949 --> 00:04:42,586 医院如果田福军到职后他再去 105 00:04:42,586 --> 00:04:45,475 住院个人意气恐怕就太有点明显 106 00:04:45,475 --> 00:04:48,237 了与此同时他也给省委写了 107 00:04:48,237 --> 00:04:51,399 信要求请假到省上去看病当然 108 00:04:51,737 --> 00:04:54,125 他内心深处还有一种隐隐的希望 109 00:04:54,411 --> 00:04:56,836 希望省委不批准他请假去看病 110 00:04:57,399 --> 00:05:00,286 如果不批准那就说明省委还是 111 00:05:00,300 --> 00:05:03,286 信任他的黄原地区离开他还是 112 00:05:03,286 --> 00:05:05,637 不行的但省委同意了他来 113 00:05:05,637 --> 00:05:08,925 省城看病并且明确指示他治病的 114 00:05:08,937 --> 00:05:11,475 这段时间内由田福军主持黄原 115 00:05:11,475 --> 00:05:14,524 的工作看来一切都明朗了这 116 00:05:14,524 --> 00:05:16,475 更证实了他对省委意图的 117 00:05:16,487 --> 00:05:19,437 猜测是正确的他内心顿时产生 118 00:05:19,437 --> 00:05:22,125 了一种沉沉的悲凉感是呀 119 00:05:22,449 --> 00:05:25,250 他五十四岁了政治生涯看来要走 120 00:05:25,250 --> 00:05:28,074 到了尽头但苗凯又感到自己 121 00:05:28,187 --> 00:05:30,336 对目前的局面采取的方式还是 122 00:05:30,350 --> 00:05:33,887 聪敏的田福军一回来他就激流勇退 123 00:05:34,274 --> 00:05:36,574 也许会给省委造成一种他尊重 124 00:05:36,600 --> 00:05:38,925 上级决定并且已改变对田福军的 125 00:05:38,937 --> 00:05:41,425 看法支持和信任他放手工作的 126 00:05:41,437 --> 00:05:45,875 印象不管怎样看来这住院看病实在 127 00:05:45,875 --> 00:05:48,911 是个万全的应急办法再说他也 128 00:05:48,925 --> 00:05:52,475 的确累了休息几个月也好现在苗凯 129 00:05:52,487 --> 00:05:54,737 一个人安安宁宁住在办事处的套房 130 00:05:54,737 --> 00:05:58,850 里很悠闲很自在当然有时候他 131 00:05:58,850 --> 00:06:01,137 又希望有人来和他谈点 132 00:06:01,137 --> 00:06:03,600 什么话他一辈子和人谈话谈 133 00:06:03,600 --> 00:06:05,512 成了习惯似乎成了生活的 134 00:06:05,536 --> 00:06:08,149 主要内容一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呆 135 00:06:08,149 --> 00:06:10,612 着就好像脱离了世界或者说 136 00:06:10,637 --> 00:06:13,161 世界脱离了他他心里油然冒 137 00:06:13,161 --> 00:06:15,524 出了两句古诗众鸟高飞尽 138 00:06:15,800 --> 00:06:16,875 孤云独自闲 139 00:06:17,100 --> 00:06:19,036 跟他一块来的秘书白元这 140 00:06:19,036 --> 00:06:21,223 几天也很少到他房间来他 141 00:06:21,237 --> 00:06:23,086 讥讽地想他大概坐着他 142 00:06:23,086 --> 00:06:25,774 的小车到处跑政治去了这 143 00:06:25,786 --> 00:06:29,911 小伙子三十来岁大学毕业生原来在黄原中学教 144 00:06:29,911 --> 00:06:32,086 语文在报刊上曾发表过几篇 145 00:06:32,086 --> 00:06:35,074 小说哼如今写小说的比驴 146 00:06:35,086 --> 00:06:37,300 还多是高凤阁给他推荐来 147 00:06:37,300 --> 00:06:39,824 当秘书的自当秘书后这 148 00:06:39,824 --> 00:06:42,524 小伙子再不写小说了而看来对 149 00:06:42,524 --> 00:06:45,475 搞政治倒蛮有兴趣这几年 150 00:06:45,586 --> 00:06:47,536 他也不多写材料主要是 151 00:06:47,562 --> 00:06:49,850 跟着他跑帮助照料一下他的 152 00:06:49,862 --> 00:06:53,086 生活白元初来时精精干干的这 153 00:06:53,086 --> 00:06:55,798 两年跟他吃宴会喝啤酒肚子 154 00:06:55,812 --> 00:06:58,711 已经明显地凸起来身体肥肥壮壮的 155 00:06:58,911 --> 00:07:00,899 走路迈着点八字步已经把 156 00:07:00,923 --> 00:07:03,298 首长架式摆下了他每次跟 157 00:07:03,298 --> 00:07:04,887 他到省里都利用他的 158 00:07:04,887 --> 00:07:08,137 关系在政界到处结识有用人士撑 159 00:07:08,137 --> 00:07:12,387 棚架屋看来在政治上要大展身手年轻人 160 00:07:12,961 --> 00:07:15,375 不要急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 161 00:07:15,375 --> 00:07:18,461 个胖子这天午饭前白元照例 162 00:07:18,475 --> 00:07:20,350 到他房间来问他出去不 163 00:07:20,350 --> 00:07:22,961 出去有没有什么事要办他说 164 00:07:22,986 --> 00:07:25,187 他不出去出去没什么事要办 165 00:07:25,750 --> 00:07:27,912 小伙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166 00:07:28,162 --> 00:07:30,562 给他削了一个苹果他吃苹果 167 00:07:30,562 --> 00:07:34,412 的时候白元支支吾吾说苗书记我 168 00:07:34,412 --> 00:07:36,586 跟你也几年了你能不能把 169 00:07:36,586 --> 00:07:38,387 我放到基层去锻炼一下呢 170 00:07:38,949 --> 00:07:40,861 苗凯敏感地支棱起了耳朵 171 00:07:41,437 --> 00:07:44,250 他知道秘书要求到基层锻炼是 172 00:07:44,262 --> 00:07:47,500 什么意思这是叫他提拔哩按过去 173 00:07:47,500 --> 00:07:50,236 的常规给地委书记当几年秘书 174 00:07:50,236 --> 00:07:52,037 后一般都会提个科级 175 00:07:52,048 --> 00:07:54,524 处级干部但苗凯敏感的是 176 00:07:55,048 --> 00:07:57,324 为什么白元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去 177 00:07:57,336 --> 00:08:01,750 锻炼呢嗯他明白了是的这 178 00:08:01,750 --> 00:08:03,662 小伙大概也感觉到他在 179 00:08:03,673 --> 00:08:06,486 黄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因此想在 180 00:08:06,486 --> 00:08:09,287 他滚蛋前谋个一官半职要是他 181 00:08:09,287 --> 00:08:11,361 走了小伙子担心把他撂在 182 00:08:11,361 --> 00:08:14,024 空摊上苗凯也能理解秘书 183 00:08:14,024 --> 00:08:16,723 的心情小伙歪好侍候他几年 184 00:08:16,723 --> 00:08:20,774 了总得提拔一下再说又是个大学生 185 00:08:21,173 --> 00:08:23,223 现在当官不就是讲究有文凭 186 00:08:23,223 --> 00:08:26,199 吗但他有点气恼的是秘书 187 00:08:26,211 --> 00:08:29,662 这时候提出这问题几乎等于公然地 188 00:08:29,774 --> 00:08:32,274 把他看成个已经大势已去的老汉 189 00:08:32,274 --> 00:08:35,549 了他由此进而推想大概黄原地区 190 00:08:35,549 --> 00:08:37,586 的所有干部现在都这样看他 191 00:08:37,598 --> 00:08:41,000 苗凯尽管他对白元此时提出要 192 00:08:41,000 --> 00:08:43,037 去锻炼不愉快但还是忍着 193 00:08:43,062 --> 00:08:45,662 没有表示出来他盘腿坐在沙发 194 00:08:45,662 --> 00:08:48,586 里和气地问秘书那你想到 195 00:08:48,611 --> 00:08:50,973 什么地方去呢白元突然变得像 196 00:08:50,973 --> 00:08:53,611 个十八岁的害羞姑娘两只手互相 197 00:08:53,625 --> 00:08:56,024 搓着先咧开嘴不好意思地 198 00:08:56,024 --> 00:08:58,336 笑了笑说我想下到 199 00:08:58,348 --> 00:09:01,549 县里去想去哪个县如果可以 200 00:09:01,562 --> 00:09:05,211 的话我想到原南县去哼倒 201 00:09:05,211 --> 00:09:07,875 会挑地方原南是黄原最好的 202 00:09:07,875 --> 00:09:11,424 县不光产煤还有一片森林粮食和 203 00:09:11,424 --> 00:09:14,011 钱都不缺工作很容易搞 204 00:09:14,011 --> 00:09:16,861 出成绩地区有几个领导都是在 205 00:09:16,886 --> 00:09:19,562 原南县提拔上来的黄原的干部 206 00:09:19,562 --> 00:09:21,761 说那是个出专员书记的地方 207 00:09:22,324 --> 00:09:24,473 哼一口倒想吃个白菜心 208 00:09:25,024 --> 00:09:27,886 那你下去想干什么工作有考虑 209 00:09:27,886 --> 00:09:30,875 吗苗凯问一脸羞涩的秘书 210 00:09:31,449 --> 00:09:33,761 如果县委副书记不好安排那我 211 00:09:33,761 --> 00:09:36,024 就当个县革委会副主任但最好 212 00:09:36,024 --> 00:09:38,375 能挂个县委常委白元毫不害羞 213 00:09:38,375 --> 00:09:41,111 地说苗凯瞪大眼半天说 214 00:09:41,111 --> 00:09:43,098 不出话来了他的秘书 215 00:09:43,187 --> 00:09:45,500 竟然不要脸地向他直截了当要这么 216 00:09:45,500 --> 00:09:48,149 重要的职务这倒使苗凯一时 217 00:09:48,162 --> 00:09:50,699 产生了一种愤慨的情绪他想 218 00:09:50,699 --> 00:09:53,049 他如果还回黄原工作他就 219 00:09:53,049 --> 00:09:55,386 不要专职秘书了自己要走哪里 220 00:09:55,699 --> 00:09:57,687 办公室随便叫个人跟上就 221 00:09:57,687 --> 00:10:00,537 行了白元他不要了原南县 222 00:10:00,537 --> 00:10:02,875 的官他也当不成叫这 223 00:10:02,875 --> 00:10:05,062 小子到哪个部门当个副科长 224 00:10:05,086 --> 00:10:08,399 就满行了这种野心家还敢提拔 225 00:10:08,973 --> 00:10:10,761 他把吃剩的半个苹果搁 226 00:10:10,761 --> 00:10:12,875 在碟子里仍然和气地对秘书 227 00:10:12,875 --> 00:10:15,399 说你的想法我知道了罢了 228 00:10:15,399 --> 00:10:19,449 再说吧这时候办事处主任武宏全进来请 229 00:10:19,449 --> 00:10:21,986 他们去吃午饭苗凯就和白元 230 00:10:21,986 --> 00:10:24,711 起身去小餐厅午饭是刀削 231 00:10:24,711 --> 00:10:28,274 面办事处主任武宏全知道苗书记是 232 00:10:28,287 --> 00:10:30,125 山西人还给他准备了一 233 00:10:30,125 --> 00:10:32,449 瓶清徐出的山西特制老陈醋 234 00:10:33,011 --> 00:10:35,836 武宏全是地区劳动人事局副局长武得全 235 00:10:35,836 --> 00:10:38,424 的哥哥是个门路广会办事的 236 00:10:38,424 --> 00:10:41,350 人多年来一直担任驻省办事处主任 237 00:10:41,924 --> 00:10:45,524 当天下午省委常务副秘书长张生民带 238 00:10:45,524 --> 00:10:48,174 着省委两位副书记吴斌和石钟 239 00:10:48,274 --> 00:10:50,787 来办事处看他省委领导在他 240 00:10:50,787 --> 00:10:53,125 的套间里坐下后张生民先对 241 00:10:53,136 --> 00:10:55,336 苗凯说本来省委乔书记也要 242 00:10:55,350 --> 00:10:57,500 来看你但今天下午要坐飞机 243 00:10:57,500 --> 00:10:59,674 到中央去开会走前专门吩咐 244 00:10:59,674 --> 00:11:01,774 我尽快给你在省医院安排床位 245 00:11:01,886 --> 00:11:03,799 让你安心养病我已经把床位 246 00:11:03,824 --> 00:11:06,187 联系好了你明天就可以搬进 247 00:11:06,211 --> 00:11:09,362 省医院吴斌和石钟也关切地询问 248 00:11:09,362 --> 00:11:12,449 他的病情苗凯只好说他血压 249 00:11:12,461 --> 00:11:16,836 最近情况不好整天头昏脑涨的两位省委书记 250 00:11:16,850 --> 00:11:19,424 看来主要是礼节性探望他的病情 251 00:11:19,850 --> 00:11:22,261 因此不谈工作方面的事说 252 00:11:22,261 --> 00:11:26,299 闲话的时候张生民对苗凯说黄原办事处 253 00:11:26,412 --> 00:11:28,662 还空着一大块地你们为什么不 254 00:11:28,662 --> 00:11:31,412 搞个贸易中心专门经营黄原特产呢 255 00:11:31,975 --> 00:11:35,725 比如你们那里的红枣木耳黄花都 256 00:11:35,725 --> 00:11:38,250 很有名我家都说咱山西 257 00:11:38,250 --> 00:11:40,574 人会做生意你老兄怎忘了 258 00:11:40,600 --> 00:11:43,812 咱们的拿手好戏呢生民也是山西人 259 00:11:44,037 --> 00:11:46,324 他和苗凯是老乡也是多年的 260 00:11:46,336 --> 00:11:49,024 老熟人苗凯转而对吴斌和石钟 261 00:11:49,024 --> 00:11:52,037 说你们两个知道我有多少钱 262 00:11:52,600 --> 00:11:54,524 只要省上给钱我们就可以 263 00:11:54,524 --> 00:11:57,737 盖座贸易大楼可是我两手空空拿什么 264 00:11:57,750 --> 00:12:00,975 盖楼吴斌开玩笑说你山西人 265 00:12:00,975 --> 00:12:03,350 都是九毛九我不信你连这点 266 00:12:03,350 --> 00:12:05,737 钱也拿不出来在座的人 267 00:12:05,737 --> 00:12:09,799 都哈哈大笑了省委领导临走的时候石钟才 268 00:12:09,812 --> 00:12:13,024 对苗凯说关于黄原行署的领导班子我们 269 00:12:13,037 --> 00:12:15,787 考察后高凤阁同志在干部中意见 270 00:12:15,787 --> 00:12:19,049 很大根据民意测验看大部分干部都 271 00:12:19,062 --> 00:12:22,274 拥护让田福军当专员省委也认真 272 00:12:22,274 --> 00:12:25,100 考虑了你提出的意见但根据 273 00:12:25,125 --> 00:12:28,437 考察的情况还是决定提拔田福军同志 274 00:12:29,011 --> 00:12:30,899 省委希望你们能很好地配合 275 00:12:31,237 --> 00:12:33,336 使黄原的工作尽快出现好的 276 00:12:33,350 --> 00:12:36,412 局面我完全拥护省委的决定福军 277 00:12:36,424 --> 00:12:39,162 同志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干部 278 00:12:39,737 --> 00:12:41,725 黄原的工作现在我想让他 279 00:12:41,750 --> 00:12:44,574 多管一些我年纪大了再说 280 00:12:44,836 --> 00:12:45,761 身体也不太好 281 00:12:46,100 --> 00:12:48,700 省委领导们临走时再一次嘱咐 282 00:12:48,812 --> 00:12:52,162 让他好好安心治病第二天苗凯就 283 00:12:52,173 --> 00:12:55,399 住进了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一个月以后 284 00:12:55,649 --> 00:12:58,437 黄原地委副书记高凤阁借到省里 285 00:12:58,537 --> 00:13:00,961 来办事的机会赶到医院来看望 286 00:13:00,961 --> 00:13:04,236 了他高凤阁不是来汇报的而是 287 00:13:04,250 --> 00:13:05,912 描绘了苗书记离开后这段 288 00:13:05,912 --> 00:13:09,836 时间里黄原地区风云变幻的形势高凤阁 289 00:13:09,861 --> 00:13:12,812 告诉苗凯他刚一走田福军就 290 00:13:12,823 --> 00:13:16,062 大刀阔斧地干开了目前全区 291 00:13:16,073 --> 00:13:19,912 农村正在搞生产责任制上上下下一片混乱 292 00:13:20,475 --> 00:13:23,912 有的地方已经包产到户走了资本主义道路 293 00:13:24,173 --> 00:13:27,375 但田福军指示不准拒挡据他看 294 00:13:27,787 --> 00:13:30,011 大部分县的领导还是不完全按 295 00:13:30,011 --> 00:13:32,136 田福军的那一套来他对苗 296 00:13:32,136 --> 00:13:35,298 书记说不论怎样黄原整个社会舆论 297 00:13:35,312 --> 00:13:38,586 都认为田福军就要当一把手呀而且 298 00:13:38,600 --> 00:13:40,575 都传说苗书记已经免了职 299 00:13:40,850 --> 00:13:43,173 要调回省里那地区其他领导 300 00:13:43,173 --> 00:13:46,750 的态度呢苗凯尽量沉住气问高凤阁 301 00:13:47,325 --> 00:13:49,750 除过我大部分人都跟上田福军 302 00:13:49,761 --> 00:13:52,700 跑了连冯世宽也积极为田福军 303 00:13:52,724 --> 00:13:55,236 卖劲使力前不久已带着人马 304 00:13:55,261 --> 00:13:58,011 到四川为田福军的做法找根据 305 00:13:58,024 --> 00:14:00,711 去了苗凯听完高凤阁的汇报 306 00:14:01,011 --> 00:14:04,136 沉思了半天没有说话他根本想不到 307 00:14:04,399 --> 00:14:06,711 田福军这么快就在黄原造成了 308 00:14:06,736 --> 00:14:10,037 如此大的声势而且这么胆大竟然 309 00:14:10,048 --> 00:14:12,562 刮起了单干风高凤阁激动地 310 00:14:12,586 --> 00:14:15,461 对苗凯说你应该很快返回黄原 311 00:14:15,461 --> 00:14:17,849 去省委又没免你的职 312 00:14:18,200 --> 00:14:20,774 你还是黄原的一把手啊你怎么 313 00:14:20,774 --> 00:14:23,274 能把权力拱手让给田福军让他 314 00:14:23,298 --> 00:14:26,298 随心所欲地瞎折腾呢你要是回去 315 00:14:26,649 --> 00:14:29,162 局面肯定会另有变化田福军的 316 00:14:29,187 --> 00:14:32,486 这一套做法尽管农民拥护农民嘛 317 00:14:32,700 --> 00:14:36,349 都是小生产者思想当然愿意搞单干可是 318 00:14:36,375 --> 00:14:39,062 县社和一些大队领导人都顶 319 00:14:39,062 --> 00:14:41,875 得很凶只要你回去田福军的 320 00:14:41,886 --> 00:14:43,836 那一套推行起来就不那么顺当 321 00:14:43,836 --> 00:14:46,375 了我已经给黄原报写好了 322 00:14:46,386 --> 00:14:49,149 几篇评论员文章是抨击这种危险倾向 323 00:14:49,149 --> 00:14:51,111 的等你回去后我就准备 324 00:14:51,136 --> 00:14:55,086 连续发表苗凯考虑了一下说你 325 00:14:55,086 --> 00:14:57,261 先回去让我自己想想再说 326 00:14:57,611 --> 00:15:00,111 高凤阁走后苗凯想凤阁说得 327 00:15:00,111 --> 00:15:02,750 对他现在仍然是黄原的一把手 328 00:15:02,750 --> 00:15:05,750 嘛而且从吴斌和石钟上次来 329 00:15:05,750 --> 00:15:08,500 办事处也看不出省委就要把 330 00:15:08,500 --> 00:15:11,511 他调出黄原既然这样他作为 331 00:15:11,537 --> 00:15:13,949 地委书记怎么能装病放弃自己 332 00:15:13,949 --> 00:15:17,111 的领导责任呢不能住院了应该 333 00:15:17,136 --> 00:15:21,211 立即返回黄原去苗凯说走就走他在 334 00:15:21,223 --> 00:15:23,687 第三天办了出院手续同时给省委 335 00:15:23,711 --> 00:15:25,886 打了招呼然后就坐车迅速地 336 00:15:25,912 --> 00:15:28,949 返回了黄原地区第六章进入伏天以后 337 00:15:29,236 --> 00:15:31,836 双水村和它周围的山野看起来已 338 00:15:31,836 --> 00:15:35,037 不再荒凉沟道里和山峁上到处 339 00:15:35,037 --> 00:15:38,125 都有了深深浅浅的绿色这里不久前 340 00:15:38,149 --> 00:15:40,274 曾落过半锄雨暂时还可以 341 00:15:40,274 --> 00:15:43,324 抵挡一下阳光烈火般的烤晒可怜 342 00:15:43,324 --> 00:15:45,424 的东拉河眼下又瘦得像一 343 00:15:45,424 --> 00:15:48,799 根细麻绳只是还没有断流悄无声息 344 00:15:48,799 --> 00:15:51,361 地淌过八月的村庄金家湾和 345 00:15:51,375 --> 00:15:54,674 田家圪两处生产队的禾场上分别立着 346 00:15:54,687 --> 00:15:57,687 几堆鲜黄的新麦秸这说明 347 00:15:57,799 --> 00:16:00,162 少得可怜的夏田作物已经碾打 348 00:16:00,174 --> 00:16:03,037 完毕可以想来每家分走的 349 00:16:03,062 --> 00:16:06,125 那点麦子简直不够填牙缝谁 350 00:16:06,125 --> 00:16:09,312 都知道白面细粮好吃可是谁又 351 00:16:09,324 --> 00:16:12,625 指望吃夏呢黄土高原山区的庄稼人 352 00:16:12,912 --> 00:16:16,312 主要靠吃秋眼下秋庄稼还没有 353 00:16:16,324 --> 00:16:19,223 结籽粒夏粮几乎等于没有人们的 354 00:16:19,236 --> 00:16:22,636 生活仍处于危机之中但不论怎样 355 00:16:22,973 --> 00:16:25,473 到这季节庄稼人心里就不再那么 356 00:16:25,486 --> 00:16:29,636 恐慌即使没什么五谷自留地的瓜瓜菜菜已经 357 00:16:29,636 --> 00:16:32,611 可以填肚子了我们的双水村还是 358 00:16:32,625 --> 00:16:36,136 双水村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变化从本 359 00:16:36,136 --> 00:16:38,736 书第一部结束到现在我们已经熟悉 360 00:16:38,736 --> 00:16:40,699 的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年轻 361 00:16:40,699 --> 00:16:42,312 的母亲们又给我们带来了 362 00:16:42,336 --> 00:16:44,375 六七个小生命但还没有什么人 363 00:16:44,386 --> 00:16:48,562 谢世唯一令人瞩目的是一九七七年秋冬之间 364 00:16:48,674 --> 00:16:50,848 经过那场风波在哭咽河上修 365 00:16:50,848 --> 00:16:53,361 起的大坝已经被山洪从中央 366 00:16:53,386 --> 00:16:56,375 豁开了一个大缺口完全垮掉了这 367 00:16:56,386 --> 00:17:00,074 意味着当年那几万斤高粱无数个劳动日 368 00:17:00,187 --> 00:17:02,362 和半脑壳田二的一条人命 369 00:17:02,586 --> 00:17:06,761 都统统付之东流大坝落成后孙玉亭曾 370 00:17:06,761 --> 00:17:08,875 出主意在坝面上用镢头雕刻 371 00:17:08,875 --> 00:17:11,061 了毛主席的两句诗词高峡 372 00:17:11,061 --> 00:17:14,662 出平湖神女应无恙玉亭当时解释 373 00:17:14,662 --> 00:17:17,250 说刻这两句诗最恰当因为 374 00:17:17,273 --> 00:17:19,500 大坝旁边的神仙山就是神女变 375 00:17:19,500 --> 00:17:22,949 的现在烂坝大豁口的两边只 376 00:17:22,949 --> 00:17:24,636 剩下了高峡和无恙四个字 377 00:17:24,924 --> 00:17:27,424 似乎是专门留下来嘲笑福堂和 378 00:17:27,436 --> 00:17:30,362 玉亭两个人的幸亏当时洪水是 379 00:17:30,375 --> 00:17:32,724 一点一点把大坝拉破的否则 380 00:17:33,099 --> 00:17:35,625 金家湾的半个村舍和哭咽河口对面 381 00:17:35,636 --> 00:17:38,336 田家圪的许多人家恐怕都让洪水 382 00:17:38,362 --> 00:17:41,261 卷走了这个坝的垮掉对田福堂 383 00:17:41,261 --> 00:17:43,362 的打击是沉重的他那股 384 00:17:43,386 --> 00:17:45,811 大干一番事业的劲头明显地跌落 385 00:17:45,811 --> 00:17:49,112 了下来同时时代的发展和社会 386 00:17:49,112 --> 00:17:51,537 的变化也使这个盲目而自信 387 00:17:51,537 --> 00:17:53,961 的农村政治家吃了一惊又 388 00:17:53,961 --> 00:17:56,273 吃一惊当年他曾以大寨 389 00:17:56,299 --> 00:17:58,487 和永贵同志为榜样可现在这 390 00:17:58,487 --> 00:18:00,961 两个农村的样板渐渐都销声匿迹了 391 00:18:01,273 --> 00:18:04,824 而且玉亭还告诉他三月份昔阳县委在 392 00:18:04,836 --> 00:18:07,549 报纸上都公开做了检查又 393 00:18:07,549 --> 00:18:10,824 据石圪节公社主任徐治功说县上 394 00:18:10,849 --> 00:18:13,299 已经把农业学大寨办公室也撒销了 395 00:18:13,862 --> 00:18:16,787 哈呀连大寨都不学了这 396 00:18:16,787 --> 00:18:19,537 正如田二活着时说的那样世事 397 00:18:19,549 --> 00:18:22,349 要变了世事看来的确要变 398 00:18:22,349 --> 00:18:26,000 了春节前后中央发出通知把地 399 00:18:26,299 --> 00:18:29,500 富反坏右的帽子都摘 400 00:18:29,500 --> 00:18:33,287 了而且他们的子女入学参军招工 401 00:18:33,287 --> 00:18:36,162 招干和入党入团一律不受影响 402 00:18:36,724 --> 00:18:40,211 这不是和贫下中农平起平坐了吗看 403 00:18:40,662 --> 00:18:43,061 把金光亮几家地主成分的人高兴 404 00:18:43,074 --> 00:18:45,125 成了啥了走路都能得 405 00:18:45,125 --> 00:18:45,898 唱道情哩 406 00:18:46,099 --> 00:18:48,974 再看看现在到处的集市都开放 407 00:18:48,974 --> 00:18:51,673 了这实际上是把黑市变在 408 00:18:51,673 --> 00:18:53,886 了合法的有的人还跑起 409 00:18:53,886 --> 00:18:56,787 了长途贩运这和投机倒把有什么 410 00:18:56,799 --> 00:18:58,787 两样最使人想不通的 411 00:18:58,787 --> 00:19:02,250 是一再强调要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 412 00:19:02,662 --> 00:19:05,061 那公社和大队的领导还有什么 413 00:19:05,061 --> 00:19:08,549 权现在这两级领导都怨气冲天圪 414 00:19:08,549 --> 00:19:10,487 蹴下不工作了工作啥哩 415 00:19:11,049 --> 00:19:14,549 一切都由生产队说了算嘛唉这 416 00:19:14,549 --> 00:19:17,261 社会已经全乱套了竟然提倡人 417 00:19:17,375 --> 00:19:21,237 发家致富哩毛主席老人家生前一贯爱 418 00:19:21,237 --> 00:19:24,548 穷人而今却爱起了富人田福堂 419 00:19:24,575 --> 00:19:27,298 在眼花缭乱的社会变化面前感到自己 420 00:19:27,325 --> 00:19:30,349 完全成了个傻瓜他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421 00:19:30,349 --> 00:19:33,250 了他的助手孙玉亭每天都要 422 00:19:33,250 --> 00:19:35,250 往他家跑一次惊慌地告诉 423 00:19:35,261 --> 00:19:37,112 他报纸上又有了什么新 424 00:19:37,112 --> 00:19:39,862 的政策和做法看来这大变化 425 00:19:39,961 --> 00:19:43,724 还在后面哩本来田福堂以为眼下 426 00:19:43,750 --> 00:19:45,750 这是什么人一时的胡闹过一段 427 00:19:45,761 --> 00:19:48,136 时间就要纠正那当然又会有一些 428 00:19:48,136 --> 00:19:51,298 人犯路线错误他甚至预见过这种 429 00:19:51,311 --> 00:19:54,436 胡闹不会超过半年可现在不仅没有 430 00:19:54,461 --> 00:19:56,900 纠正的迹象反而却越来越远了 431 00:19:57,136 --> 00:19:59,423 在田福堂对眼前的变化还没有 432 00:19:59,436 --> 00:20:01,636 反应过来的时候更大的冲击 433 00:20:01,750 --> 00:20:04,086 就直接来到了农村上面已经派 434 00:20:04,086 --> 00:20:07,686 人下来搞生产责任制了孙少安去年要 435 00:20:07,686 --> 00:20:09,636 搞而没有搞成的事现在 436 00:20:09,650 --> 00:20:12,200 竟然要在农村普遍实行听说这 437 00:20:12,200 --> 00:20:13,936 政策是他那个升了官的 438 00:20:13,950 --> 00:20:16,923 弟弟田福军鼓弄的福堂在心里说 439 00:20:17,162 --> 00:20:21,436 福军你新官上任三把火乱烧一通迟早 440 00:20:21,436 --> 00:20:24,098 要犯大错误呀麦收之后不久的 441 00:20:24,112 --> 00:20:27,586 一天石圪节公社就派武装专干杨高虎 442 00:20:27,686 --> 00:20:31,586 到双水村来帮助他们搞生产责任制听说 443 00:20:31,612 --> 00:20:34,886 每个村子都去了干部不过高虎 444 00:20:34,886 --> 00:20:36,787 到他们村说根据县上的 445 00:20:36,798 --> 00:20:40,275 精神搞生产责任制不是硬行的搞 446 00:20:40,275 --> 00:20:42,723 也可以不搞也可以由大队 447 00:20:42,750 --> 00:20:45,450 自己定杨高虎把这个主要精神给 448 00:20:45,461 --> 00:20:48,811 大队党支部传达后也就不管了拿 449 00:20:48,811 --> 00:20:50,825 着枪整天到山里去跑 450 00:20:50,825 --> 00:20:54,074 着打野鸡大队党支部开了一晚上会 451 00:20:54,487 --> 00:20:58,049 决定双水村不搞生产责任制除过支 452 00:20:58,049 --> 00:21:01,086 委兼大队会计田海民外其余四个 453 00:21:01,086 --> 00:21:03,424 人的意见是一致的奇妙的 454 00:21:03,424 --> 00:21:08,511 是田福堂孙玉亭金俊山和金俊武四个人 455 00:21:08,537 --> 00:21:11,162 尽管个人之间有矛盾和冲突但 456 00:21:11,162 --> 00:21:13,625 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采取了共同 457 00:21:13,625 --> 00:21:16,636 的立场当然他们的一致性质上 458 00:21:16,636 --> 00:21:20,098 有区别田福堂和孙玉亭是坚决反对 459 00:21:20,112 --> 00:21:23,386 搞金俊山和金俊武是怕犯错误 460 00:21:23,487 --> 00:21:26,511 而不敢搞田海民一个人表示最好 461 00:21:26,525 --> 00:21:28,336 由社员自己讨论决定搞不搞 462 00:21:28,761 --> 00:21:30,949 他的意见另外四个不予理睬等于 463 00:21:30,961 --> 00:21:34,561 没说但是双水村第一生产队的正 464 00:21:34,561 --> 00:21:37,299 副队长孙少安和田福高却没 465 00:21:37,299 --> 00:21:40,461 把大队党支部的决定当一回事吵闹着 466 00:21:40,561 --> 00:21:43,400 要在一队搞生产责任组了本来他们 467 00:21:43,412 --> 00:21:46,074 去年就要搞后来被上级领导压制 468 00:21:46,074 --> 00:21:49,875 了现在既然上面说能搞大队党支部 469 00:21:49,987 --> 00:21:53,375 怎么可能再压住呢哈呀孙少安 470 00:21:53,386 --> 00:21:56,275 这小子公然不服从大队党支部的决定 471 00:21:56,561 --> 00:22:00,011 简直无法无天了可是在耕翻麦地 472 00:22:00,011 --> 00:22:02,586 前田福堂眼睁睁地看着他所在 473 00:22:02,586 --> 00:22:04,362 的一队乱了那些天里 474 00:22:04,636 --> 00:22:06,973 整个田家圪处在一种纷乱的激动 475 00:22:06,987 --> 00:22:09,848 之中在田福堂的记忆里这情景 476 00:22:09,875 --> 00:22:12,011 只有在土改和合作化时出现过 477 00:22:12,561 --> 00:22:15,386 看吧天一黑人们把饭碗一 478 00:22:15,386 --> 00:22:18,136 撂鞋底子掼得山响就纷纷涌 479 00:22:18,136 --> 00:22:21,650 到一队的饲养室吵嚷大半个夜晚一切 480 00:22:21,674 --> 00:22:24,386 很快被确定了下来正式分组的 481 00:22:24,386 --> 00:22:27,375 那晚上副队长田福高终究是同 482 00:22:27,375 --> 00:22:29,949 族人专意客气上门来把田福堂 483 00:22:29,973 --> 00:22:32,299 也请去了福堂尽管一肚子不 484 00:22:32,299 --> 00:22:35,211 舒服也只好一脸丧气去了饲养室 485 00:22:35,787 --> 00:22:38,186 他不去不行因为他自己也是 486 00:22:38,199 --> 00:22:41,037 一队的成员田福堂压抑不住痛苦 487 00:22:41,362 --> 00:22:43,586 一开始就极没修养地和 488 00:22:43,586 --> 00:22:45,973 队长孙少安没头没脑混吵了一 489 00:22:45,973 --> 00:22:49,662 架然后甩手走了是的他太 490 00:22:49,662 --> 00:22:52,699 痛苦了当年搞合作化时他 491 00:22:52,699 --> 00:22:54,811 曾怀着多么热烈的感情把这些 492 00:22:54,836 --> 00:22:57,973 左邻右舍拢合在一起他做梦也想不到 493 00:22:58,000 --> 00:23:00,525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大家又散伙了 494 00:23:01,086 --> 00:23:03,523 随着集体的散伙他的精神也 495 00:23:03,537 --> 00:23:06,750 七零八碎了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496 00:23:07,324 --> 00:23:09,750 但他也没有能力拒挡这个潮流 497 00:23:10,324 --> 00:23:14,886 是的尽管他拂袖而去田家圪的生产责任组 498 00:23:14,987 --> 00:23:17,949 照样划分开了当然一队也 499 00:23:17,961 --> 00:23:20,674 总不能把田福堂甩下不管得让 500 00:23:20,674 --> 00:23:23,023 他加入到某个责任组去可 501 00:23:23,037 --> 00:23:25,936 责任组又是自愿结合没有哪个组 502 00:23:26,049 --> 00:23:28,898 愿意要党支书要田书记等于 503 00:23:28,898 --> 00:23:31,424 要一个负担他常不是开会就 504 00:23:31,424 --> 00:23:35,936 是做工作一年四季劳动不了几天啊啊以前 505 00:23:35,949 --> 00:23:39,474 人们谁敢想象堂堂的田福堂竟然 506 00:23:39,474 --> 00:23:41,787 能被冷落到如此地步谁也 507 00:23:41,787 --> 00:23:45,074 没有注意那晚上田福堂的儿子润生 508 00:23:45,174 --> 00:23:47,487 也来参加会他父亲甩手走 509 00:23:47,487 --> 00:23:50,311 后这个瘦弱的青年没有走他 510 00:23:50,324 --> 00:23:51,898 最后看没有人愿意要他爸 511 00:23:52,125 --> 00:23:54,037 就把孙少安和田海民拉到一边 512 00:23:54,487 --> 00:23:56,737 恳求说我们家能不能和海民哥 513 00:23:56,761 --> 00:23:59,074 一个组呢你们不要计较我爸 514 00:23:59,537 --> 00:24:02,561 他年纪大了又是老脑筋你们就 515 00:24:02,561 --> 00:24:04,074 把我看成是我们家的主事人 516 00:24:04,648 --> 00:24:07,961 我爸气管有病劳动可能不行但 517 00:24:07,961 --> 00:24:09,961 我自己不教书了准备到责任 518 00:24:09,961 --> 00:24:13,074 组劳动呀孙少安和田海民有点惊讶 519 00:24:13,074 --> 00:24:15,174 地听完润生的话他们没 520 00:24:15,174 --> 00:24:17,849 注意到这个并不起眼的娃娃已经 521 00:24:17,849 --> 00:24:19,674 成了一个大人一茬又一 522 00:24:19,674 --> 00:24:21,799 茬的男人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 523 00:24:21,824 --> 00:24:24,324 走上了严峻的生活舞台在这个 524 00:24:24,349 --> 00:24:27,125 诚恳的青年面前两个已经成熟的 525 00:24:27,136 --> 00:24:30,074 庄稼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此刻 526 00:24:30,461 --> 00:24:32,761 他们大概就能想起当年的某个 527 00:24:32,773 --> 00:24:35,336 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有了成人的 528 00:24:35,362 --> 00:24:37,625 参与意识庄严地面对着生活的 529 00:24:37,636 --> 00:24:42,199 挑战这样的青年理所应当值得尊重少安 530 00:24:42,224 --> 00:24:44,936 立刻劝说海民将润生一家接受到 531 00:24:44,961 --> 00:24:47,862 他的组里海民同意了不管 532 00:24:47,862 --> 00:24:50,974 怎样不能把支书丢下不管再说 533 00:24:51,375 --> 00:24:54,436 润生这么恳求他不好伤这娃娃 534 00:24:54,436 --> 00:24:57,523 的脸自家吃亏就吃亏吧海民 535 00:24:57,549 --> 00:24:59,523 虽然同意了但说他还要和 536 00:24:59,523 --> 00:25:00,875 他爸和组里其他几家人 537 00:25:00,898 --> 00:25:01,511 商量一下 538 00:25:02,099 --> 00:25:03,825 撂在空摊上没人要 539 00:25:03,825 --> 00:25:07,136 的还有我们的玉亭同志不过他 540 00:25:07,136 --> 00:25:09,412 即使纯粹的累赘少安也不会把 541 00:25:09,412 --> 00:25:11,511 二爸拒之门外的他只能把他 542 00:25:11,537 --> 00:25:13,662 收留在自己的组内玉亭也 543 00:25:13,662 --> 00:25:15,561 知道这一点于是就放心地 544 00:25:15,574 --> 00:25:19,061 攻击这资本主义复辟行为他知道侄儿 545 00:25:19,074 --> 00:25:21,224 最终还得要他在短短的 546 00:25:21,250 --> 00:25:24,586 几天之内双水村的第一生产队就化成了 547 00:25:24,612 --> 00:25:27,898 十几个责任组一般一个组四五户人家 548 00:25:28,474 --> 00:25:30,862 都是自愿结合在一起的大都是 549 00:25:30,886 --> 00:25:32,961 父子或亲近的门中人在一块 550 00:25:33,523 --> 00:25:36,711 生产队的土地牲畜和农具等一律 551 00:25:36,724 --> 00:25:39,474 打成上中下三等按 552 00:25:39,500 --> 00:25:42,237 各组户数劳力和人口分配开来 553 00:25:42,487 --> 00:25:45,700 实行以组核算在饲养室田万江老汉 554 00:25:45,700 --> 00:25:48,023 的窑洞里各组组长像占卜 555 00:25:48,023 --> 00:25:49,461 般紧张地抓完纸蛋后 556 00:25:49,936 --> 00:25:52,298 众人就先后拿起绳索丈量麦地 557 00:25:52,298 --> 00:25:55,186 了麦地一分开马上又分秋田 558 00:25:55,761 --> 00:25:58,298 秋田在分配时另外考虑了各 559 00:25:58,298 --> 00:26:01,412 块地今年庄稼的长势牲畜由于 560 00:26:01,436 --> 00:26:04,023 棚圈方面的困难这半年仍将 561 00:26:04,023 --> 00:26:07,400 由田万江统一喂养万江老汉这半年 562 00:26:07,400 --> 00:26:09,548 被提拔到了民办教师的位置上 563 00:26:09,775 --> 00:26:12,711 参予所有责任组的分配双水村一队的 564 00:26:12,737 --> 00:26:16,875 责任制组并不是个例外与此同时黄原各地 565 00:26:16,875 --> 00:26:19,362 的农村生产责任制都铺排开了 566 00:26:19,923 --> 00:26:24,775 当然地县社队各级领导既有积极 567 00:26:24,775 --> 00:26:26,912 支持和投身于这变革浪潮的 568 00:26:26,912 --> 00:26:29,598 人也有不少人处在不理解甚至 569 00:26:29,612 --> 00:26:32,150 反对的状态中有的同一级领导 570 00:26:32,150 --> 00:26:35,061 中往往给下级发出了相互矛盾 571 00:26:35,086 --> 00:26:37,825 或对立的指示最引人注目的是 572 00:26:38,061 --> 00:26:41,136 在黄原行署号召全区推行生产责任制 573 00:26:41,136 --> 00:26:44,700 的同时地委管辖的黄原报却接二连三 574 00:26:44,711 --> 00:26:49,412 发表评论员文章对责任制横挑鼻子竖挑眼这是一个 575 00:26:49,436 --> 00:26:52,912 混乱的非常时期群众中广泛流传的 576 00:26:52,923 --> 00:26:55,400 几句顺口溜形象地概括了眼下的 577 00:26:55,412 --> 00:26:59,025 形势上面放下面望中间有些顶门 578 00:26:59,025 --> 00:27:02,500 杠正因为这样本年度下半年全 579 00:27:02,500 --> 00:27:05,586 地区出现了各种生产方式并存的局面 580 00:27:06,162 --> 00:27:10,348 情况真是五花八门比如石圪节公社东拉河流域 581 00:27:10,348 --> 00:27:13,625 的四个村庄罐子村全村实行了生产责任 582 00:27:13,625 --> 00:27:16,961 组双水村半个村实行了生产责任组 583 00:27:17,324 --> 00:27:20,750 下山村干脆包产到户了而公社所在地石圪节 584 00:27:20,761 --> 00:27:23,987 大队却仍然坚持他们的大集体生产方式 585 00:27:24,211 --> 00:27:27,912 在双水村田家圪一队生产责任组搞得 586 00:27:27,936 --> 00:27:31,061 热火朝天的时候金家湾那边的二队却 587 00:27:31,074 --> 00:27:34,674 按兵不动这当然是有原因的金家湾 588 00:27:34,686 --> 00:27:36,336 这面的人中农以上成分的 589 00:27:36,348 --> 00:27:39,412 居多合作化时他们不积极许多 590 00:27:39,412 --> 00:27:41,211 人因此被收拾得多年抬不 591 00:27:41,211 --> 00:27:43,875 起头现在又要把集体往开分 592 00:27:44,299 --> 00:27:46,875 他们一时鼓不起这种勇气当年 593 00:27:46,900 --> 00:27:49,037 因为对集体化不积极而受到的 594 00:27:49,049 --> 00:27:52,973 批判仍然记忆犹新现在怎么敢贸然把 595 00:27:52,987 --> 00:27:57,098 集体弄散伙呢不过说实话金家湾 596 00:27:57,125 --> 00:27:58,662 许多人的心都被田家圪 597 00:27:58,900 --> 00:28:01,336 分队分乱了他们激动地注视 598 00:28:01,336 --> 00:28:04,549 着东拉河对岸所发生的一切他们 599 00:28:04,549 --> 00:28:07,336 心里盘算如果一队的责任组成为 600 00:28:07,348 --> 00:28:11,074 事实而存在下去不久他们也许就 601 00:28:11,074 --> 00:28:14,162 能步其后尘了紧接着时令就到了 602 00:28:14,186 --> 00:28:16,449 耕翻麦田的时候金家湾的人 603 00:28:16,449 --> 00:28:19,362 看见田家圪那面的人像发 604 00:28:19,362 --> 00:28:22,561 了疯似的起早贪黑不光把麦田比 605 00:28:22,561 --> 00:28:24,211 往年多耕了一遍还把集体 606 00:28:24,237 --> 00:28:26,449 多年荒芜了的地畔地棱全部 607 00:28:26,461 --> 00:28:28,625 拿镢头挖过将肥土刮在 608 00:28:28,625 --> 00:28:31,799 地里麦田整得像棉花包一般松软 609 00:28:32,211 --> 00:28:33,862 边畔刮得像狗舔得 610 00:28:33,875 --> 00:28:37,386 一般干净哈呀这些家伙是种地哩 611 00:28:37,500 --> 00:28:41,136 还是绣花哩瞧所有的秋田不仅 612 00:28:41,150 --> 00:28:42,848 锄了三遍草还又多施 613 00:28:42,848 --> 00:28:46,723 了一次化肥不得了这样干下去用 614 00:28:46,723 --> 00:28:49,487 不了几年田家圪许多人家要发 615 00:28:49,487 --> 00:28:51,686 得流油呀金家湾的人眼 616 00:28:51,699 --> 00:28:54,449 发红手发痒心里像钻进去 617 00:28:54,449 --> 00:28:57,211 了许多毛毛虫往日吵吵闹闹的田家圪 618 00:28:57,461 --> 00:29:01,461 现在一整天鸦雀无声再也看不见什么闲散人甚至 619 00:29:01,461 --> 00:29:03,525 连女人和娃娃都到地里拼命 620 00:29:03,537 --> 00:29:06,136 去了可是田福堂却关住门 621 00:29:06,461 --> 00:29:08,987 一整天躺在土炕上不起来他 622 00:29:08,987 --> 00:29:11,375 不时地闻纸烟闻罢后又 623 00:29:11,386 --> 00:29:14,674 咳嗽老半天他难受从内心深处 624 00:29:14,674 --> 00:29:17,287 说他难受的不仅是集体被 625 00:29:17,299 --> 00:29:19,686 弄散伙了而最主要的是 626 00:29:19,936 --> 00:29:23,636 集体散伙了他田福堂怎么办是呀 627 00:29:23,862 --> 00:29:25,849 多少年了他靠集体活得 628 00:29:25,862 --> 00:29:29,174 舒心爽气家业发达他能不热爱 629 00:29:29,174 --> 00:29:32,125 集体吗没有了集体也就没有 630 00:29:32,125 --> 00:29:34,511 了他田福堂的好日子他的命运 631 00:29:34,511 --> 00:29:38,074 和集体息息相关如今让他也上山握 632 00:29:38,074 --> 00:29:40,761 老镢把吗他已经多年不摸 633 00:29:40,787 --> 00:29:44,398 劳动工具况且这把干骨头又有气管炎 634 00:29:44,750 --> 00:29:46,625 怎么能一年四季山里土洼里下 635 00:29:46,625 --> 00:29:48,961 呢在土炕上躺了几天以后 636 00:29:49,412 --> 00:29:52,186 田福堂实在憋闷得不行就一个人 637 00:29:52,299 --> 00:29:55,436 起身到石圪节去赶集散心走到 638 00:29:55,461 --> 00:29:58,750 石圪节街上田福堂看见集市也和往年 639 00:29:58,773 --> 00:30:00,500 大不一样了不知从哪里 640 00:30:00,511 --> 00:30:02,136 冒出那么多的东西和那么 641 00:30:02,136 --> 00:30:06,023 多不三不四的生意人年轻人穿着喇叭裤个把 642 00:30:06,037 --> 00:30:08,574 小伙子头发留得像马鬃一般长 643 00:30:09,125 --> 00:30:11,625 年轻女人的头发都用电打了 644 00:30:12,049 --> 00:30:15,237 卷得像个绵羊尾巴瞧胡得禄 645 00:30:15,261 --> 00:30:18,125 和王彩娥开的夫妻理发店电打头发 646 00:30:18,125 --> 00:30:19,773 的妇女排队都排到了半 647 00:30:19,773 --> 00:30:22,961 街道上田福堂心事重重地在街道上 648 00:30:22,987 --> 00:30:25,412 溜达了几圈后就想到公社去 649 00:30:25,412 --> 00:30:28,561 和徐治功拉阵闲话白明川提拔到县 650 00:30:28,561 --> 00:30:31,023 上后徐治功就成了石圪节的 651 00:30:31,037 --> 00:30:34,287 一把手他到公社时徐主任正 652 00:30:34,287 --> 00:30:36,162 和一个干部蹲在院子的凉 653 00:30:36,162 --> 00:30:38,811 崖根下下象棋杨高虎端个 654 00:30:38,824 --> 00:30:42,299 洗脸盆在灶房门口拔野鸡毛不 655 00:30:42,299 --> 00:30:44,711 知哪个窑洞里传出来吼雷一般 656 00:30:44,711 --> 00:30:47,250 的鼾声公社里从来没有像如今 657 00:30:47,261 --> 00:30:50,386 这样消闲啊田福堂蹲在徐治功旁边 658 00:30:50,724 --> 00:30:54,011 一边看下棋一边问治功你们怎 659 00:30:54,011 --> 00:30:56,773 不下乡搞责任制呢徐治功一步 660 00:30:56,799 --> 00:30:59,461 将对手将死后引着田福堂一边 661 00:30:59,474 --> 00:31:02,136 往办公窑走一边说现在不是 662 00:31:02,148 --> 00:31:05,436 要尊重生产队自主权吗公社还有屁 663 00:31:05,436 --> 00:31:08,398 事可干上面说责任制搞也 664 00:31:08,398 --> 00:31:10,750 可以不搞也可以那就让 665 00:31:10,761 --> 00:31:13,112 农民自己看着去办吧反正 666 00:31:13,136 --> 00:31:15,799 搞好搞坏和公社球不相干这 667 00:31:15,799 --> 00:31:17,924 你比我清楚这都是你弟弟 668 00:31:17,924 --> 00:31:20,537 的政策嘛田福堂一时噎得说 669 00:31:20,537 --> 00:31:22,487 不出话来了他在治功 670 00:31:22,487 --> 00:31:24,375 的办公窑里支吾着应付了 671 00:31:24,386 --> 00:31:26,674 几句喝了一杯茶就又 672 00:31:26,686 --> 00:31:27,362 告辞出来了 673 00:31:28,099 --> 00:31:30,849 田福堂本来是到石圪节散心的没 674 00:31:30,849 --> 00:31:33,650 想到越散心越烦治功刚才提起 675 00:31:33,650 --> 00:31:36,186 了他弟弟使他忍不住又想起 676 00:31:36,186 --> 00:31:38,250 了自己的女儿她现在也调 677 00:31:38,250 --> 00:31:40,487 到黄原去工作了他是半年 678 00:31:40,487 --> 00:31:42,900 前才知道女儿和女婿的关系 679 00:31:43,011 --> 00:31:47,662 糟糕透顶老天为什么家事国事都这么 680 00:31:47,674 --> 00:31:50,811 不顺心呢赶集回来吃罢晚饭 681 00:31:51,237 --> 00:31:53,125 田福堂又一个人来到中窑里 682 00:31:53,487 --> 00:31:54,924 仰靠在被垛上闭住 683 00:31:54,924 --> 00:31:58,349 眼休息胡盘乱算一天也够熬人 684 00:31:58,349 --> 00:32:01,875 的正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润生进来 685 00:32:01,875 --> 00:32:04,561 了儿子立在脚地上犹豫了 686 00:32:04,575 --> 00:32:07,636 一下对他说爸我下半年不 687 00:32:07,636 --> 00:32:11,273 准备教书了为什么田福堂直起身子 688 00:32:11,273 --> 00:32:14,875 问我到责任组劳动呀胡闹啥 689 00:32:14,875 --> 00:32:18,325 哩好好当你的教师田福堂生气 690 00:32:18,325 --> 00:32:21,761 地说爸农村眼见要分开种 691 00:32:21,761 --> 00:32:24,000 庄稼呀这学校怎个办也说不来 692 00:32:24,000 --> 00:32:25,862 了还不如现在就不教这书 693 00:32:25,862 --> 00:32:27,936 哩只要能教一天你也要 694 00:32:27,950 --> 00:32:30,798 教呀爸爸我已经想过了 695 00:32:31,086 --> 00:32:33,412 现在生产队一分开咱们家没有劳力 696 00:32:33,423 --> 00:32:37,325 不行你身体不好不能上山我准备 697 00:32:37,325 --> 00:32:41,025 劳动呀爸爸你放心我肯定能 698 00:32:41,037 --> 00:32:43,750 养活了你和我妈再说我 699 00:32:43,750 --> 00:32:46,112 要是参加了劳动村里人就看不上你 700 00:32:46,112 --> 00:32:48,386 的笑话了我以前没劳动过 701 00:32:48,825 --> 00:32:51,375 但慢慢就会习惯的我明天 702 00:32:51,375 --> 00:32:52,761 就准备到海民哥的组里去 703 00:32:52,775 --> 00:32:56,098 出山田福堂眼眶里旋转着泪水声音 704 00:32:56,098 --> 00:32:58,487 沙哑地对儿子说爸爸舍不得让 705 00:32:58,487 --> 00:33:01,375 你去受苦听爸爸的话还去教你 706 00:33:01,375 --> 00:33:04,375 的书爸爸准备出山呀我身体 707 00:33:04,386 --> 00:33:07,223 也没有什么大病能劳动哩主意 708 00:33:07,223 --> 00:33:09,461 我已经拿定了下半年我不再 709 00:33:09,461 --> 00:33:12,075 去学校润生说完就转身出去 710 00:33:12,075 --> 00:33:15,261 了儿子刚一走坚强的田福堂 711 00:33:15,362 --> 00:33:17,525 趔趄着身子关住门然后一头 712 00:33:17,537 --> 00:33:19,136 扑倒在土炕上的被堆里 713 00:33:19,400 --> 00:33:21,625 咧开嘴无声地哭了第七章 714 00:33:21,650 --> 00:33:23,900 麦子种完犁锄一挂就 715 00:33:23,900 --> 00:33:26,525 到了白露这时节锄头也就要 716 00:33:26,548 --> 00:33:31,150 束之高阁了农历八月是庄稼人一年中美好的时光 717 00:33:31,711 --> 00:33:34,612 不冷不热也不饥饿走到山野里 718 00:33:34,836 --> 00:33:38,074 手脚时不时就碰到了果实上秋收 719 00:33:38,098 --> 00:33:41,000 已经拉开了序幕打红枣割小麻 720 00:33:41,199 --> 00:33:44,686 摘豇豆下南瓜庄稼人孙少安的心情 721 00:33:44,799 --> 00:33:47,074 和这季节一样好真是连他 722 00:33:47,086 --> 00:33:49,723 自己也难以相信几年前他梦想过 723 00:33:49,723 --> 00:33:52,400 的一种生活现在开始变成了现实 724 00:33:52,973 --> 00:33:54,586 一群人穷混在一起的日子 725 00:33:54,612 --> 00:33:57,612 终于结束了庄稼人的光景从此有 726 00:33:57,612 --> 00:33:59,924 了新的奔头谁说这责任制 727 00:33:59,936 --> 00:34:04,000 不好看看吧他们分开才一两个月人们 728 00:34:04,011 --> 00:34:05,412 就把麦田种成了什么样子 729 00:34:05,412 --> 00:34:09,025 啊秋庄稼一眨眼就增添了多少成色 730 00:34:09,599 --> 00:34:12,612 庄稼人不是在地里种庄稼而是像 731 00:34:12,637 --> 00:34:15,525 抚育自己的娃娃最使大伙畅快 732 00:34:15,525 --> 00:34:18,137 的是农活忙完人就自由 733 00:34:18,137 --> 00:34:20,775 了想干啥就能干啥而 734 00:34:20,786 --> 00:34:24,025 不必像生产队那样一年四季把手脚捆 735 00:34:24,025 --> 00:34:27,000 在土地上一天一天磨洋工混几个不 736 00:34:27,000 --> 00:34:29,586 值钱的工分庄稼人也愿意活得 737 00:34:29,599 --> 00:34:32,925 自由啊谁愿意一年到头牛马般劳动 738 00:34:33,012 --> 00:34:36,074 而一无所获呢人们在土地上付出 739 00:34:36,074 --> 00:34:39,199 血汗和艰辛那是应该收获欢乐 740 00:34:39,311 --> 00:34:42,362 和幸福而不是收获忧虑和苦痛 741 00:34:42,362 --> 00:34:45,650 的少安感到他父亲的脸上也显出 742 00:34:45,650 --> 00:34:48,612 了他过去很少看见的活色一年 743 00:34:48,625 --> 00:34:51,336 多前当他像现在一样把队分开 744 00:34:51,336 --> 00:34:53,836 的时候父亲曾多么担心他栽跟头 745 00:34:53,836 --> 00:34:57,286 呀好现在老人放心了因为上面 746 00:34:57,300 --> 00:34:59,900 有人支持让这样搞哩在他们 747 00:34:59,900 --> 00:35:03,036 这个责任组时父亲实际上成了领导人 748 00:35:03,612 --> 00:35:06,175 二爸一开始不愿走资本主义道路 749 00:35:06,500 --> 00:35:09,125 牛着不出山他没办法父亲 750 00:35:09,137 --> 00:35:10,675 就到田家圪吼着骂了 751 00:35:10,686 --> 00:35:12,900 一通二爸也就无可奈何的 752 00:35:12,925 --> 00:35:15,250 被吆起身了对于二爸来说 753 00:35:15,612 --> 00:35:18,637 大队的常年基建队已经解散他要是不在 754 00:35:18,650 --> 00:35:20,711 责任组劳动就没处去干活 755 00:35:20,711 --> 00:35:24,061 了归根结底他是农民还拉扯着 756 00:35:24,086 --> 00:35:26,900 三个娃娃不劳动一家人吃啥 757 00:35:26,900 --> 00:35:29,824 呀少安家里眼下还没有什么大 758 00:35:29,824 --> 00:35:33,300 变化老祖母八十二岁仍然半瘫在 759 00:35:33,311 --> 00:35:36,012 炕上母亲头发已经半白但 760 00:35:36,012 --> 00:35:38,686 也没什么大病照旧像过去一样门 761 00:35:38,686 --> 00:35:41,211 里门外操劳弟弟少平还在 762 00:35:41,224 --> 00:35:44,599 村里教书今年二十一岁完全成了大人 763 00:35:44,711 --> 00:35:47,086 只是比过去说话更少放学后 764 00:35:47,112 --> 00:35:49,561 就闷着头干活小妹妹兰香 765 00:35:49,675 --> 00:35:51,786 去年考入了原西县高中让 766 00:35:51,800 --> 00:35:54,012 全家骄傲的是她考高中考 767 00:35:54,012 --> 00:35:57,474 了全县第三名兰香一直在县高中住校 768 00:35:57,773 --> 00:36:01,036 两个星期才回家一次他们家里最大的 769 00:36:01,050 --> 00:36:04,887 熬煎仍然是他大姐一家罐子村实行 770 00:36:04,898 --> 00:36:07,675 责任组后他姐夫王满银就跑了 771 00:36:07,675 --> 00:36:12,824 出去说是做生意可这二流子两手空空谁知 772 00:36:12,824 --> 00:36:15,324 到什么地方瞎逛荡去了政策 773 00:36:15,336 --> 00:36:18,487 一宽社会一松动有些农民已经 774 00:36:18,500 --> 00:36:21,211 开始脱离土地向外地和城镇流 775 00:36:21,211 --> 00:36:24,036 去这些人大部分出去就是靠 776 00:36:24,061 --> 00:36:26,349 力气和手艺挣钱也有些人鬼 777 00:36:26,362 --> 00:36:29,324 知道靠什么手段谋生呢他们村 778 00:36:29,349 --> 00:36:31,737 金俊文的大儿子金富半年前就 779 00:36:31,750 --> 00:36:34,911 出走了至今都杳无音讯连家里人 780 00:36:34,936 --> 00:36:37,336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少安知道 781 00:36:37,675 --> 00:36:39,375 他姐夫屁股一拍走了以后 782 00:36:39,737 --> 00:36:41,500 那个家就又得靠姐姐一个 783 00:36:41,500 --> 00:36:44,612 人来操磨了猫蛋今年八岁已经 784 00:36:44,612 --> 00:36:48,023 在罐子村小学上二年级狗蛋也已经 785 00:36:48,036 --> 00:36:51,086 六岁明年就该上学了可是他们 786 00:36:51,112 --> 00:36:53,211 不务正业的父亲丢下他们和母亲 787 00:36:53,224 --> 00:36:55,398 不管一个人到外面逛世界去 788 00:36:55,398 --> 00:36:58,750 了真是作孽孙少安自己的家庭仍然 789 00:36:58,750 --> 00:37:01,250 是幸福的他和秀莲从结婚 790 00:37:01,250 --> 00:37:03,648 到现在一直保持着热烈的恋爱 791 00:37:04,224 --> 00:37:07,262 据说有了孩子两口子感情就要减少 792 00:37:07,273 --> 00:37:10,211 一些而分散给了孩子但是虎 793 00:37:10,211 --> 00:37:13,086 子降生以后他两个的感情似乎 794 00:37:13,099 --> 00:37:16,375 倒更深了是啊仔细地品味 795 00:37:16,574 --> 00:37:19,550 人生是多么美妙又是多么神秘这样 796 00:37:19,550 --> 00:37:22,000 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竟是两个人 797 00:37:22,023 --> 00:37:25,023 共同创造的他和她通过这个 798 00:37:25,036 --> 00:37:28,148 娃娃更意识到他们是完全融合在 799 00:37:28,161 --> 00:37:30,461 一起了当他们共同疼爱孩子的 800 00:37:30,461 --> 00:37:33,436 时候相互看一眼对方心间就 801 00:37:33,436 --> 00:37:35,512 会蹚过那永不枯竭的温暖 802 00:37:35,512 --> 00:37:36,487 的感情的热流 803 00:37:37,099 --> 00:37:39,474 有孩子以后秀莲就更不讲究 804 00:37:39,500 --> 00:37:41,775 自己的穿戴经常是一身带补 805 00:37:41,775 --> 00:37:44,025 钉的衣服少安记得他很小 806 00:37:44,025 --> 00:37:46,875 的时候那时还年轻的母亲就是 807 00:37:46,887 --> 00:37:48,512 穿着这样一身缀补钉的衣裳 808 00:37:49,086 --> 00:37:51,461 像土地一样朴素和深沉的母亲 809 00:37:51,461 --> 00:37:54,237 啊想起来就让人温暖让 810 00:37:54,237 --> 00:37:56,762 人鼻根发酸少安很喜欢妻子 811 00:37:56,786 --> 00:37:58,949 这身打扮他希望自己的儿子 812 00:37:59,061 --> 00:38:00,686 也能记住这样一个母亲的形象 813 00:38:00,949 --> 00:38:03,862 生育以后秀莲反而更结实了门 814 00:38:03,862 --> 00:38:05,036 里门外的活拿得起 815 00:38:05,362 --> 00:38:08,550 放得下从不叫苦喊累只是 816 00:38:08,661 --> 00:38:11,125 晚上睡在一个被窝里有时她 817 00:38:11,125 --> 00:38:13,099 在他耳边叼念说他们不能 818 00:38:13,099 --> 00:38:15,862 像其他年轻夫妇一样干干练练过几天 819 00:38:15,875 --> 00:38:19,586 日子少安明白妻子的心思在农村 820 00:38:19,923 --> 00:38:22,824 年轻人成家后几乎没有和老人一块 821 00:38:22,836 --> 00:38:26,599 过日子的但他还是老主意决不分家 822 00:38:27,173 --> 00:38:30,523 秀莲知道不能改变他但还是忍不住 823 00:38:30,523 --> 00:38:33,898 要转弯抹角地嘟囔另外她在枕头 824 00:38:33,898 --> 00:38:35,786 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 825 00:38:35,786 --> 00:38:37,574 她还想给他生个女儿 826 00:38:38,137 --> 00:38:41,336 实际上这也是他的心愿但现在 827 00:38:41,362 --> 00:38:44,936 计划生育政策很严他们不敢放肆生 828 00:38:44,936 --> 00:38:47,349 完虎子后没用公家催促他 829 00:38:47,349 --> 00:38:49,512 就带妻子到石圪节医院戴了 830 00:38:49,525 --> 00:38:52,436 节育环责任组实行以后所有组的 831 00:38:52,449 --> 00:38:55,324 麦田比往年生产队种得又好又快 832 00:38:55,673 --> 00:38:58,025 而且秋田也比往年多锄了 833 00:38:58,036 --> 00:39:01,836 一遍金家湾和田家圪毗邻的地块庄稼 834 00:39:01,849 --> 00:39:03,974 看起来明显地有了高低之差 835 00:39:04,536 --> 00:39:07,387 东拉河西岸的劳动热情空前地高涨 836 00:39:07,961 --> 00:39:11,161 孙少安尽管还是名义上的生产队长但实际 837 00:39:11,173 --> 00:39:14,025 上田家圪现在有了十几个队长甚至 838 00:39:14,048 --> 00:39:16,875 每一个农民都成了队长早晨 839 00:39:17,275 --> 00:39:19,199 再也不用孙少安派活和催促了 840 00:39:19,586 --> 00:39:21,375 许多人现在出山都走到了 841 00:39:21,400 --> 00:39:23,849 他的前头麦子种毕又停 842 00:39:23,849 --> 00:39:26,173 了锄务而大规模的秋收还 843 00:39:26,173 --> 00:39:29,400 没开始田家圪的的庄稼人多少 844 00:39:29,400 --> 00:39:32,849 年来破天荒第一次消闲了好人们 845 00:39:32,849 --> 00:39:35,199 开始有时间赶集上会做点小 846 00:39:35,199 --> 00:39:38,661 生意手巧的庄稼人鼓弄起了家庭副业 847 00:39:39,237 --> 00:39:42,625 眼下少安还没有这份闲心责任组 848 00:39:42,625 --> 00:39:45,224 的农活是没什么可做了他 849 00:39:45,224 --> 00:39:46,849 就又一头扑在了自留地里 850 00:39:47,400 --> 00:39:49,425 做起圪塄帮畔想多整 851 00:39:49,425 --> 00:39:52,375 出一块平地来明年扩大蔬菜种植 852 00:39:52,936 --> 00:39:55,750 这天早晨天还不明他像 853 00:39:55,775 --> 00:39:58,574 往常一样准备爬起来上自留地但 854 00:39:58,586 --> 00:40:01,112 秀莲抱着不让他起床她 855 00:40:01,112 --> 00:40:03,711 撒娇说多睡一会吧你 856 00:40:03,724 --> 00:40:05,536 常天不明就把我一个人 857 00:40:05,561 --> 00:40:07,650 撂在被窝里现在又没要紧 858 00:40:07,661 --> 00:40:09,936 活路你再睡一会说着 859 00:40:09,961 --> 00:40:12,175 便用两条结实的光胳膊紧紧 860 00:40:12,186 --> 00:40:14,512 箍住了他的腰少安没法 861 00:40:14,800 --> 00:40:18,336 只好依了她于是两口子第一次把 862 00:40:18,336 --> 00:40:21,574 觉睡到了大天明起床以后情绪 863 00:40:21,586 --> 00:40:23,612 正好的秀莲又对他丈夫说 864 00:40:23,875 --> 00:40:26,637 干脆你今天也别出山了到 865 00:40:26,650 --> 00:40:29,936 石圪节赶集去一年四季没明没黑 866 00:40:29,936 --> 00:40:32,550 在地里操磨你也歇息上一天 867 00:40:32,800 --> 00:40:35,161 到集上去散散心少安被 868 00:40:35,161 --> 00:40:37,474 妻子说动了心就决定今天 869 00:40:37,474 --> 00:40:40,586 到石圪节赶集去是呀他已经 870 00:40:40,612 --> 00:40:42,900 好多时没到石圪节去了对 871 00:40:42,911 --> 00:40:45,550 他们来说走石圪节就等于是逛 872 00:40:45,550 --> 00:40:48,125 城市或者说等于城市的人去 873 00:40:48,125 --> 00:40:50,400 逛公园秀莲给他换了见 874 00:40:50,400 --> 00:40:52,961 人衣裳又烧了半锅热水让 875 00:40:52,961 --> 00:40:54,199 他把满头的土垢洗 876 00:40:54,199 --> 00:40:56,625 干净然后亲自拿那把破木梳 877 00:40:56,737 --> 00:40:59,186 给他把头发梳理了一下少安 878 00:40:59,211 --> 00:41:02,336 一边照镜子一边耍笑说你把我 879 00:41:02,336 --> 00:41:04,750 打扮成个新女婿了秀莲说 880 00:41:05,224 --> 00:41:06,599 等咱们有了自己的新窑 881 00:41:06,862 --> 00:41:09,675 就再结婚一次秀莲的话使 882 00:41:09,675 --> 00:41:14,161 少安的心情沉重起来是的什么时候他们 883 00:41:14,175 --> 00:41:16,250 才有自己的新窑呢从他们 884 00:41:16,262 --> 00:41:18,574 结婚到现在就一直住在饲养院 885 00:41:18,574 --> 00:41:20,474 的破窑洞里但他又想 886 00:41:20,800 --> 00:41:23,012 只要政策就这样宽下去他有 887 00:41:23,012 --> 00:41:25,050 信心在这几年里给自己营造 888 00:41:25,050 --> 00:41:27,586 个新家两口子相跟着回到家里 889 00:41:27,612 --> 00:41:30,050 吃过早饭少安就准备起身到 890 00:41:30,161 --> 00:41:33,824 石圪节去赶集在他们回家之前父亲 891 00:41:33,836 --> 00:41:36,086 已经吃过饭出去了老人劳动 892 00:41:36,099 --> 00:41:39,387 心劲越来越大少安临起身前他 893 00:41:39,387 --> 00:41:40,849 妈对他说你赶一回 894 00:41:40,849 --> 00:41:43,436 集身上也不带几个钱干脆把 895 00:41:43,436 --> 00:41:45,175 咱们刚摘下的老南瓜带 896 00:41:45,175 --> 00:41:47,887 几个卖了你好花销少安想也是 897 00:41:48,211 --> 00:41:50,336 大人倒没什么但回来总得给虎 898 00:41:50,336 --> 00:41:53,186 子买点什么于是他就在羊毛 899 00:41:53,199 --> 00:41:55,362 口袋里装了几个南瓜扛在 900 00:41:55,375 --> 00:41:58,898 肩上去了石圪节石圪节的集市和 901 00:41:58,911 --> 00:42:01,398 往常不大相同了庄稼人挤得脑袋 902 00:42:01,398 --> 00:42:03,686 插脑袋大部分人都带着点 903 00:42:03,686 --> 00:42:06,561 什么来这里换两个活钱街道显然 904 00:42:06,574 --> 00:42:09,137 太小了连东拉河的河道两边 905 00:42:09,250 --> 00:42:11,125 和附近的山坡上都涌满 906 00:42:11,125 --> 00:42:14,648 了人到处都是吆喝叫卖声土街上 907 00:42:14,648 --> 00:42:16,612 空飘浮着庄稼人淌起的 908 00:42:16,625 --> 00:42:19,411 黄尘不时有一个穿花格衬衫 909 00:42:19,699 --> 00:42:22,099 戴蛤蟆镜的青年人在人群中招摇 910 00:42:22,099 --> 00:42:24,375 而过手里提的黑匣子像 911 00:42:24,387 --> 00:42:26,898 弹棉花似的响个不停引得花百姓 912 00:42:26,925 --> 00:42:30,574 张大嘴巴看新奇孙少安挤到南街头食堂 913 00:42:30,586 --> 00:42:33,286 旁边的菜市场上几个老南瓜不 914 00:42:33,286 --> 00:42:35,500 多时就卖了他把毛口袋 915 00:42:35,512 --> 00:42:37,550 卷夹在胳膊窝时准备去给 916 00:42:37,561 --> 00:42:39,599 虎子买几毛钱的水果糖给 917 00:42:39,599 --> 00:42:41,675 秀莲买一块揩汗的手帕再 918 00:42:41,675 --> 00:42:44,036 拣绵软一点的吃食给老祖母买 919 00:42:44,036 --> 00:42:46,586 一点他的老南瓜卖了三块 920 00:42:46,586 --> 00:42:50,186 五毛八分钱足够置办这些东西如果还有 921 00:42:50,199 --> 00:42:52,824 剩余的话他还准备给父亲买 922 00:42:52,824 --> 00:42:55,262 一块包头的羊肚子毛巾他头上 923 00:42:55,262 --> 00:42:57,074 的那块已经肮脏得像从 924 00:42:57,086 --> 00:42:59,898 炭灰里捡出来似的孙少安正从 925 00:42:59,925 --> 00:43:02,074 南街的人群里挤的时候突然 926 00:43:02,074 --> 00:43:04,773 感觉有人似乎拉扯他的衣服他 927 00:43:04,773 --> 00:43:07,449 心一惊以为是小偷听说操 928 00:43:07,461 --> 00:43:09,512 这行当的人现在多起来了 929 00:43:10,074 --> 00:43:12,161 他赶忙回过头才发现是 930 00:43:12,161 --> 00:43:14,737 他的同学刘根民根民的手里 931 00:43:14,862 --> 00:43:17,273 提着个黑人造革提包笑嘻嘻地 932 00:43:17,286 --> 00:43:19,161 对他说我从背影上就 933 00:43:19,161 --> 00:43:22,023 认出来是你少安问他你 934 00:43:22,023 --> 00:43:24,536 到哪里去呀我刚下乡回来 935 00:43:25,099 --> 00:43:27,625 走跟我到公社去我正 936 00:43:27,625 --> 00:43:30,012 准备捎话叫你来呢现在走 937 00:43:30,411 --> 00:43:32,523 我有事要给你说少安只好 938 00:43:32,536 --> 00:43:34,675 和根民一块挤过人群跟他 939 00:43:34,675 --> 00:43:37,773 往公社走一路上他估摸不来 940 00:43:37,875 --> 00:43:39,186 根民要给他说什么事 941 00:43:39,750 --> 00:43:42,012 既然根民先不说就说明街上 942 00:43:42,036 --> 00:43:45,036 不能议论他也就不问是不是 943 00:43:45,061 --> 00:43:47,311 他又犯了错误犯了什么 944 00:43:47,324 --> 00:43:50,711 错误他想来想去也没做过什么 945 00:43:50,737 --> 00:43:54,449 出格事至于责任组现在这是上面出主意 946 00:43:54,461 --> 00:43:57,061 搞的更何况又不是他孙少安 947 00:43:57,086 --> 00:43:59,398 一个人搞不会是这事他 948 00:43:59,411 --> 00:44:01,648 很快排除了他再一次面临批判 949 00:44:01,648 --> 00:44:04,211 的可能性于是精神便松宽下来 950 00:44:05,099 --> 00:44:07,112 根民一边走一边给他递上 951 00:44:07,125 --> 00:44:09,911 一根纸烟少安一般不抽纸烟 952 00:44:10,474 --> 00:44:14,000 仍然卷旱烟抽但老同学的这根 953 00:44:14,012 --> 00:44:16,336 纸烟他接住了根民现在已 954 00:44:16,336 --> 00:44:19,425 成了石圪节公社副主任一身干净 955 00:44:19,425 --> 00:44:22,224 的深蓝制服头发稍稍背梳起来 956 00:44:22,648 --> 00:44:24,711 看起来已经蛮像个公社领导了 957 00:44:25,273 --> 00:44:28,099 这人性格随和但脑子利索在 958 00:44:28,112 --> 00:44:30,349 石圪节上高小时就是班上的 959 00:44:30,362 --> 00:44:32,648 生活干事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960 00:44:33,211 --> 00:44:35,398 少安很感激他的同学在他 961 00:44:35,411 --> 00:44:37,224 成了干部而自己成了农民 962 00:44:37,237 --> 00:44:39,599 时候他一直像过去一样把他 963 00:44:39,612 --> 00:44:42,061 当朋友对待少安跟根民进了 964 00:44:42,074 --> 00:44:45,099 公社院子徐主任正和公社民政 965 00:44:45,112 --> 00:44:48,661 专干下象棋他们进来时徐治功只 966 00:44:48,661 --> 00:44:50,949 抬头跟刘根民打了个招呼就 967 00:44:50,949 --> 00:44:53,298 赶忙举起一颗棋子往石板棋盘 968 00:44:53,298 --> 00:44:56,336 上一掼将根民走过去对 969 00:44:56,349 --> 00:44:59,237 下棋的徐治功说徐主任根据我 970 00:44:59,237 --> 00:45:01,699 这次下乡看凡是实行了责任制的 971 00:45:01,711 --> 00:45:05,487 村子今年麦子播种情况普遍好麦田 972 00:45:05,512 --> 00:45:07,298 比往年都多耕翻了一遍 973 00:45:07,387 --> 00:45:09,161 而且还掏了圪塄溜了 974 00:45:09,161 --> 00:45:11,423 畔徐治功手里举着一颗 975 00:45:11,436 --> 00:45:14,525 棋子正要用劲往石板上掼这时将 976 00:45:14,525 --> 00:45:16,561 举棋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 977 00:45:16,798 --> 00:45:19,137 仰起脸问刘根民掏了圪 978 00:45:19,137 --> 00:45:21,686 塄溜了畔黄河泛滥怎么办这 979 00:45:21,686 --> 00:45:24,112 句没头没脑的话倒问得刘根民 980 00:45:24,112 --> 00:45:26,650 不知如何对答徐治功说完这 981 00:45:26,650 --> 00:45:28,311 句有水平的话后就不 982 00:45:28,311 --> 00:45:30,711 理刘根民了扭过头把手中 983 00:45:30,724 --> 00:45:32,536 那颗棋子掼在棋身上对 984 00:45:32,548 --> 00:45:36,173 民政专干说再将刘根民只好转身 985 00:45:36,512 --> 00:45:37,875 引着少安进了他的办公 986 00:45:37,875 --> 00:45:40,936 窑根民给少安倒好茶在 987 00:45:40,949 --> 00:45:43,411 脸盆里弄了点凉水一边擦脸 988 00:45:43,798 --> 00:45:46,574 一边抱怨说现在农村正搞责任制 989 00:45:46,900 --> 00:45:50,112 实际上工作更多麻缠了可徐主任 990 00:45:50,112 --> 00:45:52,887 说现在没有什么工作整天蹲在 991 00:45:52,911 --> 00:45:55,387 凉崖根下下象棋公社有的 992 00:45:55,400 --> 00:45:57,086 干部也看他的样圪蹴 993 00:45:57,086 --> 00:45:58,974 在机关不下乡把我们几个快 994 00:45:58,974 --> 00:46:00,875 忙死了因为根民说公社的 995 00:46:00,875 --> 00:46:04,400 事少安不敢评价只是一边喝水一边 996 00:46:04,411 --> 00:46:06,750 冲刘根民会意地笑根民擦完 997 00:46:06,750 --> 00:46:09,711 脸说现在说咱的事是 998 00:46:09,711 --> 00:46:13,199 这县高中准备扩建教室我一个表兄 999 00:46:13,224 --> 00:46:15,224 是高中管总务的也负责基建 1000 00:46:15,800 --> 00:46:17,400 他们在城边的拐峁村买了 1001 00:46:17,400 --> 00:46:19,612 些砖要往中学工地上拉 1002 00:46:20,175 --> 00:46:22,599 他问我有没有亲戚愿干这 1003 00:46:22,599 --> 00:46:25,262 活我想了一下我在农村 1004 00:46:25,262 --> 00:46:27,887 的亲戚没人愿去这是个 1005 00:46:27,900 --> 00:46:31,224 受罪活我突然想起了你不知你 1006 00:46:31,224 --> 00:46:33,387 愿不愿去我前几天就想让 1007 00:46:33,387 --> 00:46:35,400 你来一下但没碰上双水村 1008 00:46:35,400 --> 00:46:37,775 的人捎不回去话少安听 1009 00:46:37,775 --> 00:46:40,436 根民说完先怔住了随后他 1010 00:46:40,436 --> 00:46:44,612 问工钱怎样拉多少赚多少一块 1011 00:46:44,612 --> 00:46:47,862 砖赚一分钱运费如果架子车拉一 1012 00:46:47,862 --> 00:46:50,599 回估摸拉四百块吧一天拉十来回 1013 00:46:50,887 --> 00:46:53,099 能赚一笔大钱呢少安叹 1014 00:46:53,099 --> 00:46:55,961 了一口气说人一天能拉多少 1015 00:46:55,961 --> 00:46:58,150 呢这得要牲畜拉才行 1016 00:46:58,711 --> 00:47:01,262 架子车好搞现在有包产到户的队 1017 00:47:01,637 --> 00:47:04,387 当年搞农田基建队的架子车有折价卖给 1018 00:47:04,400 --> 00:47:06,536 个人的大概不到一百元就能 1019 00:47:06,550 --> 00:47:09,137 买辆好的问题是要买 1020 00:47:09,137 --> 00:47:11,086 头好牲畜可就不容易了 1021 00:47:11,650 --> 00:47:14,637 要是骡子的话没一千来块钱是买不 1022 00:47:14,637 --> 00:47:16,637 到手的这事恐怕我做不成 1023 00:47:16,911 --> 00:47:18,911 你还是另打问别人去根民 1024 00:47:18,911 --> 00:47:21,250 立刻说我考虑了你揽这活 1025 00:47:21,250 --> 00:47:24,724 的困难主要是牲畜问题这样行 1026 00:47:24,724 --> 00:47:27,737 不行你干脆在公社信用社贷点款 1027 00:47:28,150 --> 00:47:30,099 个人再转借上一点钱买个 1028 00:47:30,112 --> 00:47:33,061 骡子这活干完了牲畜也 1029 00:47:33,074 --> 00:47:34,949 使用不坏到时保准卖个 1030 00:47:34,961 --> 00:47:37,586 原价这样你不是就把钱赚 1031 00:47:37,586 --> 00:47:40,574 了吗你这家伙是个有心计的人 1032 00:47:40,574 --> 00:47:41,836 怎么连这个账都算不开 1033 00:47:42,400 --> 00:47:44,911 孙少安皱着眉头一口接一口吸烟 1034 00:47:44,911 --> 00:47:47,461 卷他开始被刘根民的论证吸引 1035 00:47:47,461 --> 00:47:50,349 了他问根民信用社能给我 1036 00:47:50,349 --> 00:47:53,949 贷一千块钱吗不行啊公社已做 1037 00:47:53,949 --> 00:47:57,336 了决定即使特殊情况一次最多也 1038 00:47:57,349 --> 00:48:00,137 只能贷七百元还要公社副主任以上 1039 00:48:00,137 --> 00:48:02,900 的领导批准哩一般人一次只能 1040 00:48:02,900 --> 00:48:05,449 贷一二百块当然我会按特殊情况 1041 00:48:05,474 --> 00:48:08,112 对待你这也不算走后门我 1042 00:48:08,112 --> 00:48:10,300 是在规定范围内办事另外的 1043 00:48:10,311 --> 00:48:13,461 几百元就得你自己想办法几百块钱 1044 00:48:13,461 --> 00:48:15,211 我私人也拿不出来要不 1045 00:48:15,211 --> 00:48:16,836 我就借给你了少安一个人 1046 00:48:16,836 --> 00:48:19,425 想了半天然后对老同学说让 1047 00:48:19,425 --> 00:48:21,300 我再思谋几天回去和家里人 1048 00:48:21,324 --> 00:48:24,199 商量一下罢了给你回话根民说 1049 00:48:24,523 --> 00:48:28,349 那也好不过时间不要太长中学 1050 00:48:28,362 --> 00:48:30,161 那面催得很紧当孙少安 1051 00:48:30,161 --> 00:48:32,175 出了公社院子的时候街上的 1052 00:48:32,186 --> 00:48:35,012 集市已经快要散了他只糊里糊涂 1053 00:48:35,012 --> 00:48:37,000 给儿子买了几毛钱的水果糖 1054 00:48:37,362 --> 00:48:40,612 就折转身往回走一路上他不断 1055 00:48:40,612 --> 00:48:42,925 考虑猛然出现的这个新的生活 1056 00:48:42,936 --> 00:48:45,936 契机心在咚咚地跳着直到 1057 00:48:45,961 --> 00:48:48,612 快要进双水村的时候他才发现 1058 00:48:48,612 --> 00:48:50,561 他把装南瓜的羊毛口袋丢 1059 00:48:50,561 --> 00:48:52,648 在根民的办公窑里了第八章 1060 00:48:52,648 --> 00:48:55,773 孙少安回家后天还没有黑家里 1061 00:48:55,773 --> 00:48:57,625 人已经吃完了晚饭给他 1062 00:48:57,637 --> 00:48:59,199 留下的饭在锅里热着 1063 00:48:59,762 --> 00:49:01,474 父亲碗一放就到院子的 1064 00:49:01,487 --> 00:49:03,786 旱烟地忙去了秀莲正给 1065 00:49:03,800 --> 00:49:05,637 虎子洗脸她等他吃完 1066 00:49:05,637 --> 00:49:07,762 饭就准备一块相跟着回田家 1067 00:49:07,762 --> 00:49:10,425 圪的饲养院少安把衣袋里的 1068 00:49:10,436 --> 00:49:12,398 水果糖给儿子掏在炕上 1069 00:49:12,724 --> 00:49:14,387 然后抱歉地对家里的其他大人 1070 00:49:14,411 --> 00:49:17,461 笑笑说我有些事回来得 1071 00:49:17,461 --> 00:49:19,050 忙没顾上给你们买个 1072 00:49:19,050 --> 00:49:21,512 什么大人们都没言传甚至也 1073 00:49:21,512 --> 00:49:22,925 没认真听他说这话他们 1074 00:49:22,936 --> 00:49:24,737 压根儿就不会想赶一回集 1075 00:49:24,737 --> 00:49:27,224 还要买个什么少安接着匆忙地 1076 00:49:27,250 --> 00:49:29,750 扒拉了两碗饭对妻子说你 1077 00:49:29,750 --> 00:49:32,148 先回去我和爸爸有个事要商量 1078 00:49:32,148 --> 00:49:35,112 一下过会就回来了秀莲把 1079 00:49:35,112 --> 00:49:37,099 虎子亲了亲就起身走 1080 00:49:37,099 --> 00:49:39,273 了虎子一直是跟爷爷奶奶 1081 00:49:39,300 --> 00:49:41,300 在这面睡的少安放下碗 1082 00:49:41,324 --> 00:49:43,036 把嘴一抹走到院子里 1083 00:49:43,349 --> 00:49:45,512 对忙活的父亲说爸我有 1084 00:49:45,512 --> 00:49:47,224 个事想和你拉谈一下 1085 00:49:47,586 --> 00:49:49,686 孙玉厚老汉拍打着一双沾泥 1086 00:49:49,686 --> 00:49:51,286 带土的手从旱烟地里 1087 00:49:51,311 --> 00:49:53,637 转出来和儿子面对面蹲在院子 1088 00:49:53,637 --> 00:49:56,050 的空场地上少安卷好一 1089 00:49:56,050 --> 00:49:58,061 支旱烟卷等父亲把烟锅 1090 00:49:58,074 --> 00:50:00,474 装起后一根火柴点着了两个 1091 00:50:00,474 --> 00:50:03,125 人的烟接着他就把公社 1092 00:50:03,137 --> 00:50:05,512 刘根民给他说的事一五一十给 1093 00:50:05,523 --> 00:50:06,586 父亲转述了一遍 1094 00:50:07,099 --> 00:50:09,637 孙玉厚听儿子说完迷瞪了半天 1095 00:50:09,974 --> 00:50:12,599 然后不由自主地用手指头在地上划 1096 00:50:12,599 --> 00:50:14,699 开了道道这是进行计算活动 1097 00:50:15,275 --> 00:50:17,637 他划的不是数字而是一些像 1098 00:50:17,637 --> 00:50:21,099 古星象图似的点点杠杠除了他谁 1099 00:50:21,099 --> 00:50:23,324 也看不懂其中的奥妙平时 1100 00:50:23,349 --> 00:50:26,086 简单的账玉厚老汉都用心算一 1101 00:50:26,086 --> 00:50:28,561 遇较复杂的数字他就手指头 1102 00:50:28,561 --> 00:50:30,387 在地上划开了这种星象图 1103 00:50:30,936 --> 00:50:33,186 孙玉厚在地上划了一会抬 1104 00:50:33,186 --> 00:50:36,637 起头说除去了沓杂一天能 1105 00:50:36,637 --> 00:50:39,273 赚不少钱这笔账孙少安早就 1106 00:50:39,286 --> 00:50:42,836 算过了他说就是的可是牲口 1107 00:50:42,862 --> 00:50:45,449 买不起啊孙玉厚看着儿子 1108 00:50:45,449 --> 00:50:48,686 说这活苦重驴不行得用 1109 00:50:48,686 --> 00:50:51,137 个骡子可这得千儿八百才能买 1110 00:50:51,137 --> 00:50:53,548 来咱们借百二八十手都抖得 1111 00:50:53,548 --> 00:50:56,487 哩这么多钱怎敢借要是 1112 00:50:56,500 --> 00:50:59,023 公家都贷了款还好说可 1113 00:50:59,023 --> 00:51:01,786 人家只给七百块剩下的就要向 1114 00:51:01,811 --> 00:51:04,449 私人错私人谁有那么多钱 1115 00:51:05,012 --> 00:51:07,000 就是别人有咱能借来吗 1116 00:51:07,561 --> 00:51:09,862 总不能再向金俊海家开口吧 1117 00:51:10,423 --> 00:51:12,474 你结婚时借下的钱要不是 1118 00:51:12,500 --> 00:51:15,586 少平教书有两个补贴恐怕现在都 1119 00:51:15,586 --> 00:51:18,000 还不了人家话又说回来就是 1120 00:51:18,025 --> 00:51:20,923 公家的贷款也是限时间还而且 1121 00:51:20,923 --> 00:51:23,275 要扛利息不管怎样只要能买 1122 00:51:23,275 --> 00:51:25,949 了牲畜干一两个月活这些账债 1123 00:51:25,961 --> 00:51:27,900 开过还能赚不少钱呢 1124 00:51:28,461 --> 00:51:31,036 少安看出父亲借债借怕了把 1125 00:51:31,036 --> 00:51:32,298 他刚算过的那笔有利 1126 00:51:32,298 --> 00:51:34,786 的账忘记了孙玉厚才又反应 1127 00:51:34,786 --> 00:51:37,750 过来这次借债和少安结婚借债不 1128 00:51:37,750 --> 00:51:41,000 一样这是借本赚利呢不过他 1129 00:51:41,000 --> 00:51:43,449 还是忧心忡忡地对儿子说这可是 1130 00:51:43,461 --> 00:51:45,798 一笔大钱我借钱借怕了 1131 00:51:46,112 --> 00:51:48,775 谁知道这事里有没有凶险另外 1132 00:51:49,150 --> 00:51:52,525 几百块钱你向谁借少安再不言语 1133 00:51:52,525 --> 00:51:55,625 了他能向谁借这几百块钱 1134 00:51:55,625 --> 00:51:58,275 呢他长叹了一口气把烟 1135 00:51:58,286 --> 00:52:00,987 屁股一丢双臂抱住膝盖深深 1136 00:52:00,987 --> 00:52:02,949 地埋下了头他只听见 1137 00:52:03,061 --> 00:52:05,324 父亲在他旁边叭叭地使劲 1138 00:52:05,336 --> 00:52:08,699 吸烟在一片沉寂中远处东拉河的 1139 00:52:08,711 --> 00:52:10,775 河道里传来一声牛的哞叫 1140 00:52:11,349 --> 00:52:13,762 天色暗下来了过了一会 1141 00:52:14,112 --> 00:52:16,811 少安抬起头对父亲说那 1142 00:52:16,811 --> 00:52:18,550 我明天给根民捎个话让 1143 00:52:18,550 --> 00:52:19,836 他另找别人揽这活去 1144 00:52:20,400 --> 00:52:23,050 父亲无可奈何地说就叫人家干 1145 00:52:23,050 --> 00:52:27,061 吧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孙少安 1146 00:52:27,086 --> 00:52:29,586 回到饲养院那边的家里后秀莲已经 1147 00:52:29,599 --> 00:52:31,650 躺在被窝里但还没有入睡 1148 00:52:31,862 --> 00:52:34,586 灯一直点着少安一边脱衣服 1149 00:52:34,974 --> 00:52:37,300 一边对她说你怎睡下还 1150 00:52:37,300 --> 00:52:40,262 点灯熬油呢我一个人怕妻子 1151 00:52:40,262 --> 00:52:42,737 说和秀莲躺在一块的时候 1152 00:52:43,161 --> 00:52:45,199 少安仍然为丢了有生以来最大的 1153 00:52:45,211 --> 00:52:48,175 一笔收入而忍不住叹息起来秀莲 1154 00:52:48,199 --> 00:52:50,000 警觉地瞪起一对大花眼睛 1155 00:52:50,387 --> 00:52:53,637 问丈夫你怎么啦少安于是又 1156 00:52:53,637 --> 00:52:55,336 把拉砖的事给妻子说了 1157 00:52:55,349 --> 00:52:58,112 一遍秀莲听他说完在被窝 1158 00:52:58,112 --> 00:53:00,525 里抬起半个光身子高兴地 1159 00:53:00,525 --> 00:53:02,400 说如果能赚这么大一笔 1160 00:53:02,400 --> 00:53:04,612 钱那咱们不光能打土窑 1161 00:53:04,875 --> 00:53:06,612 就是硬箍几孔石窑洞也够 1162 00:53:06,612 --> 00:53:08,936 了她一下又想到她的主题 1163 00:53:08,936 --> 00:53:11,500 上了少安亲昵地把妻子扳 1164 00:53:11,500 --> 00:53:15,074 倒在被窝里说你看你小心 1165 00:53:15,074 --> 00:53:18,025 凉了这都是空说哩什么地方 1166 00:53:18,050 --> 00:53:20,675 去借那几百块钱买牲畜兴奋的 1167 00:53:20,686 --> 00:53:23,125 秀莲又一次爬起来两只手托 1168 00:53:23,125 --> 00:53:25,900 在丈夫结实的胸脯上说这 1169 00:53:25,900 --> 00:53:28,074 事你别熬煎咱们给山西我 1170 00:53:28,074 --> 00:53:30,050 爸写个信让他想办法 1171 00:53:30,161 --> 00:53:32,561 给咱转借这钱我知道哩 1172 00:53:32,974 --> 00:53:35,987 我姐夫手头有点积攒哩少安听秀莲 1173 00:53:36,012 --> 00:53:38,050 这么一说也一闪身从 1174 00:53:38,061 --> 00:53:40,936 被窝里坐起来说这门路倒 1175 00:53:40,936 --> 00:53:43,961 能试一下夫妻两个于是光身子 1176 00:53:43,987 --> 00:53:46,400 坐在被窝里商量开了从 1177 00:53:46,411 --> 00:53:49,762 秀莲娘家那里借钱的事干脆咱 1178 00:53:49,762 --> 00:53:51,800 现在就给家里写信明天就邮 1179 00:53:51,800 --> 00:53:54,661 出去性急的秀莲说着便身上 1180 00:53:54,675 --> 00:53:56,536 一条线不挂跳下炕从 1181 00:53:56,550 --> 00:53:59,061 对面的土台子上找出少安上学时 1182 00:53:59,061 --> 00:54:01,150 的那支烂杆钢笔又把 1183 00:54:01,175 --> 00:54:03,536 兰香作业本后面写剩的几张白纸 1184 00:54:03,561 --> 00:54:06,586 撕下来她回到炕上把煤油灯 1185 00:54:06,612 --> 00:54:09,612 往被窝旁边挪了挪这样两个 1186 00:54:09,612 --> 00:54:12,061 小学毕业生就趴在被窝里把 1187 00:54:12,061 --> 00:54:13,811 纸压在枕头上给山西的 1188 00:54:13,824 --> 00:54:17,050 贺耀宗写起了信秀莲知道怎样 1189 00:54:17,050 --> 00:54:19,199 才能打动她爸的心因此由 1190 00:54:19,199 --> 00:54:22,574 她口授内容少安执笔书写夫妻俩 1191 00:54:22,599 --> 00:54:24,186 折腾了好一阵才把信写 1192 00:54:24,186 --> 00:54:26,161 完这下两个人都睡不 1193 00:54:26,161 --> 00:54:28,161 着了乘着兴致干完了 1194 00:54:28,186 --> 00:54:29,961 恩爱之事又搂着拉了 1195 00:54:29,987 --> 00:54:32,461 半晚上的话两个人兴奋地回忆 1196 00:54:32,461 --> 00:54:34,586 了他们过去的相识谈了他们 1197 00:54:34,612 --> 00:54:36,750 眼下的生活设计了他们未来的 1198 00:54:36,762 --> 00:54:39,574 光景第二天吃早饭时少安把他 1199 00:54:39,586 --> 00:54:41,436 给丈人写信借钱的事告诉了 1200 00:54:41,449 --> 00:54:45,012 父亲孙玉厚说你丈人家也不是 1201 00:54:45,023 --> 00:54:47,050 银行能拿出那么多钱来 1202 00:54:47,050 --> 00:54:48,987 吗如果他能给你借这 1203 00:54:48,987 --> 00:54:50,675 笔钱那你按你的想法 1204 00:54:50,686 --> 00:54:53,387 去做爸爸不管你如果我包工 1205 00:54:53,398 --> 00:54:56,137 外出马上就是秋收大忙你得 1206 00:54:56,148 --> 00:54:59,186 受累另外还不知组里其他 1207 00:54:59,199 --> 00:55:00,949 几家人愿不愿意让我走 1208 00:55:01,512 --> 00:55:03,550 他们怎不愿意你给组里 1209 00:55:03,574 --> 00:55:06,362 交包工钱年底众人还能分 1210 00:55:06,362 --> 00:55:09,387 一点现金一眼看见今天下来吃 1211 00:55:09,387 --> 00:55:11,987 的问题不大但钱和以住一样 1212 00:55:11,987 --> 00:55:14,050 缺众人巴不得有个来钱处 1213 00:55:14,050 --> 00:55:17,237 呢至于秋收这和过去生产队不 1214 00:55:17,237 --> 00:55:20,273 一样都经心着哩用不了几天 1215 00:55:20,625 --> 00:55:23,125 大头就过去了咱家里我一个劳力 1216 00:55:23,137 --> 00:55:25,161 满能行只要你能买得起 1217 00:55:25,175 --> 00:55:29,050 牲畜你走你的再说你又 1218 00:55:29,050 --> 00:55:31,637 不是常年包工那活一两个月不就 1219 00:55:31,648 --> 00:55:34,612 干完了吗少安说按现时 1220 00:55:34,637 --> 00:55:37,599 包工行情一个月交队五十元我多 1221 00:55:37,599 --> 00:55:40,186 交上十元父亲的态度使少安 1222 00:55:40,211 --> 00:55:42,811 另外一些担心消除了他现在只是 1223 00:55:42,824 --> 00:55:45,911 等着山西那里的回信但是他 1224 00:55:45,911 --> 00:55:48,211 和秀莲对家里给他们借钱是不是 1225 00:55:48,237 --> 00:55:51,050 过于自信丈人家有没有这笔钱 1226 00:55:51,612 --> 00:55:53,811 就是有这笔钱会不会给他们 1227 00:55:53,811 --> 00:55:57,773 借常有林是上门女婿就是丈人有心帮扶 1228 00:55:57,786 --> 00:56:01,536 他们挑提会不会从中作梗自秀莲和他 1229 00:56:01,536 --> 00:56:03,461 结婚后他们还一直没回过 1230 00:56:03,474 --> 00:56:07,536 山西那里的情况他们现在两眼墨黑几天 1231 00:56:07,536 --> 00:56:10,398 以后山西的信终于来了这 1232 00:56:10,398 --> 00:56:12,349 封信把少安和秀莲高兴得 1233 00:56:12,375 --> 00:56:15,262 眉开眼笑信是常有林给他们写的 1234 00:56:15,824 --> 00:56:18,474 姐夫在信中告诉他们家里接到信 1235 00:56:18,474 --> 00:56:20,786 后都十分乐意帮扶他们这笔 1236 00:56:20,786 --> 00:56:24,311 钱常有林并告诉他们他已经打问过 1237 00:56:24,561 --> 00:56:27,199 山西这面的大牲畜价钱要比 1238 00:56:27,211 --> 00:56:29,875 他们这面便宜因此他建议少安 1239 00:56:29,898 --> 00:56:31,336 把贷到的款拿上到 1240 00:56:31,349 --> 00:56:33,349 山西来一趟由他帮他们 1241 00:56:33,375 --> 00:56:34,237 买一头好骡子 1242 00:56:35,099 --> 00:56:37,336 少安接到信后和家里人商量 1243 00:56:37,336 --> 00:56:40,237 了一下立刻去石圪节找到了刘根民 1244 00:56:40,811 --> 00:56:43,349 根民当下帮助他在公社信用社贷了 1245 00:56:43,375 --> 00:56:45,811 七百元款并把少安将要来拉砖 1246 00:56:45,811 --> 00:56:47,849 的事告诉了县高中他的表哥 1247 00:56:48,425 --> 00:56:50,900 少安装起贷款拿了上次丢 1248 00:56:50,900 --> 00:56:53,074 在根民办公窑的羊毛口袋先 1249 00:56:53,086 --> 00:56:55,675 跑到下山村用七十块钱买了一 1250 00:56:55,675 --> 00:56:58,750 辆架子车赶天黑才返回到双水村 1251 00:56:59,324 --> 00:57:02,349 第二天他就坐公共汽车去了山西 1252 00:57:02,375 --> 00:57:06,061 老丈人家到山西后常有林从家里 1253 00:57:06,161 --> 00:57:08,949 拿出四百元钱引着少安到柳林镇 1254 00:57:09,048 --> 00:57:11,561 用九百九十元钱买了一头三岁口 1255 00:57:11,561 --> 00:57:13,661 的铁青骡子从山西返回来的 1256 00:57:13,661 --> 00:57:16,762 时候少安就不用坐公共汽车了他 1257 00:57:16,762 --> 00:57:18,436 在骡子背上搭了一条线 1258 00:57:18,436 --> 00:57:21,911 口袋骑着这头牲畜往回走这 1259 00:57:21,911 --> 00:57:24,411 头骡子体魄雄壮口青力大 1260 00:57:24,762 --> 00:57:27,786 毛色光亮如绸缎一路上到处被人 1261 00:57:27,798 --> 00:57:30,887 夸赞快过黄河时有人就出价 1262 00:57:30,911 --> 00:57:33,625 一千一百元要买它但再大价 1263 00:57:33,625 --> 00:57:37,324 少安现在也不会卖第二天下午少安 1264 00:57:37,324 --> 00:57:40,711 骑着骡子来到了黄河大桥以前几次 1265 00:57:40,711 --> 00:57:43,699 走山西往返都是坐汽车经过大桥 1266 00:57:43,699 --> 00:57:47,599 时不能好好瞧瞧黄河很急人现在 1267 00:57:47,625 --> 00:57:49,449 他迫不及待地从骡子背上跳 1268 00:57:49,449 --> 00:57:52,025 下来把牲口拴在一块石头上 1269 00:57:52,211 --> 00:57:54,173 就怀着一股难言的激动走 1270 00:57:54,173 --> 00:57:56,237 到大桥中间伏在桥栏杆上 1271 00:57:56,798 --> 00:57:59,750 他立刻感到一阵眩晕和心悸眼前 1272 00:57:59,775 --> 00:58:02,362 是一片麦芒似的黄色毛翻翻 1273 00:58:02,362 --> 00:58:05,286 浪头像无数拥挤在一起奔跑的野兽 1274 00:58:05,400 --> 00:58:07,974 吼叫着从远方的峡谷中涌来 1275 00:58:08,237 --> 00:58:10,586 一直涌向他的胸前两岸 1276 00:58:10,586 --> 00:58:13,737 峭壁如刀削般直立岩石黑 1277 00:58:13,737 --> 00:58:16,461 青似铁两边铁似的河岸后面 1278 00:58:16,637 --> 00:58:20,561 又是漫无边际的黄土山这阵儿西坠 1279 00:58:20,561 --> 00:58:22,737 的落日又红又大又圆 1280 00:58:23,074 --> 00:58:24,949 把黄土山黄河水都涂上 1281 00:58:24,974 --> 00:58:28,286 一片橘红远处翻流的浪头间突然 1282 00:58:28,311 --> 00:58:30,125 一隐一现出现了一个跳跃的 1283 00:58:30,137 --> 00:58:32,512 黑点并朦胧地听见了一片撕 1284 00:58:32,512 --> 00:58:35,275 恼裂胆的叫喊声渐渐看清了 1285 00:58:35,637 --> 00:58:37,112 那是一只吃水很深的 1286 00:58:37,112 --> 00:58:40,000 船船飞箭一般从中水线上 1287 00:58:40,000 --> 00:58:42,875 放下来眨眼功夫就到了桥洞 1288 00:58:42,875 --> 00:58:45,175 前这是一只装石炭的小 1289 00:58:45,175 --> 00:58:48,211 木船好像随时都会倒扣进这 1290 00:58:48,211 --> 00:58:50,849 沸腾的黄汤之中船工们都光 1291 00:58:50,849 --> 00:58:53,211 着身子拼命地喊着穿过了 1292 00:58:53,224 --> 00:58:55,862 桥洞少安立刻调过身看见那 1293 00:58:55,862 --> 00:58:58,711 船刹那间就到了下游下游水面 1294 00:58:58,711 --> 00:59:00,949 开阔船行走得似乎慢了下来 1295 00:59:01,525 --> 00:59:03,824 这时候他看见另一只上行的 1296 00:59:03,824 --> 00:59:06,800 船正在河边像甲虫似的慢慢 1297 00:59:06,811 --> 00:59:09,175 向大桥这里移动牵着船的 1298 00:59:09,186 --> 00:59:11,099 那根绳索像绷紧的弓弦 1299 00:59:11,112 --> 00:59:13,311 似的向河岸的峭壁上扣在 1300 00:59:13,324 --> 00:59:15,250 一串光身子纤夫的肩膀里 1301 00:59:15,811 --> 00:59:18,036 这些人几乎是在半崖羊肠小道 1302 00:59:18,050 --> 00:59:20,824 上手脚并用爬着走呻吟般 1303 00:59:20,824 --> 00:59:23,686 的嗯哟声像来自大地深处在 1304 00:59:23,686 --> 00:59:25,612 这令人痛苦的呻吟中那只 1305 00:59:25,625 --> 00:59:27,449 下行的船已经漂到了一片 1306 00:59:27,474 --> 00:59:29,724 平静的水面上接着便传来了 1307 00:59:29,836 --> 00:59:33,661 艄公那无拘无束的歌声你晓得天下 1308 00:59:33,675 --> 00:59:38,849 黄河几十几道湾几十几道湾里几十几条船几十几条 1309 00:59:38,849 --> 00:59:42,199 船上几十几根杆几十几个艄工来把 1310 00:59:42,199 --> 00:59:44,862 船扳船工们的应合声如同 1311 00:59:44,887 --> 00:59:49,324 闷雷一般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九十九道 1312 00:59:49,324 --> 00:59:52,949 湾里九十九条船九十九条船上九十九根杆 1313 00:59:53,262 --> 00:59:55,887 九十九个艄工来把船扳船和 1314 00:59:55,900 --> 00:59:58,525 歌声都渐渐远去了孙少安立 1315 00:59:58,525 --> 01:00:01,000 在大桥边上两只手紧紧抠 1316 01:00:01,000 --> 01:00:03,637 着桥栏杆十个指头似乎都要 1317 01:00:03,650 --> 01:00:05,824 钳进水泥柱中他感到胸腔 1318 01:00:05,824 --> 01:00:08,949 里火烧火燎口也有点干渴他的 1319 01:00:08,961 --> 01:00:11,099 心中腾跃起一股难以抑制的 1320 01:00:11,112 --> 01:00:14,025 激情似乎那奔涌不息的河水已经 1321 01:00:14,036 --> 01:00:16,161 流进了他的血管他离开 1322 01:00:16,175 --> 01:00:18,586 桥边走过去解开牲口的缰绳 1323 01:00:18,786 --> 01:00:21,125 一翻身骑上去风一般迅疾 1324 01:00:21,125 --> 01:00:23,625 地穿过大桥向黄河西岸奔去 1325 01:00:23,875 --> 01:00:26,974 第九章九月下旬在一个秋雨蒙蒙的日子里 1326 01:00:27,211 --> 01:00:29,311 孙少安带着自己的畜力车来到 1327 01:00:29,311 --> 01:00:31,474 了原西县城雨中的原 1328 01:00:31,474 --> 01:00:34,699 西城非常寂静雨水洗过的青 1329 01:00:34,699 --> 01:00:37,836 石板街上看起来没有多少行人商店的 1330 01:00:37,836 --> 01:00:41,311 门都开着但顾客寥寥无几售货员 1331 01:00:41,336 --> 01:00:43,675 坐在柜台后面寂寞地打着 1332 01:00:43,699 --> 01:00:46,675 深长的哈欠街道两边一些低矮的 1333 01:00:46,699 --> 01:00:49,612 老式房顶上水迹明光立着一 1334 01:00:49,612 --> 01:00:52,000 行行翠绿的瓦葱到处都 1335 01:00:52,000 --> 01:00:54,961 能听见淙淙的流水声空气中 1336 01:00:54,961 --> 01:00:57,387 满含着土腥味原西河涨 1337 01:00:57,387 --> 01:00:59,949 宽了城内也能听见远处 1338 01:00:59,961 --> 01:01:02,599 河水有力的喧哗声天空灰暗的 1339 01:01:02,612 --> 01:01:05,461 云朵一直低垂下来和城外山顶 1340 01:01:05,461 --> 01:01:07,199 上蓝色的雾气溶接在一起 1341 01:01:07,461 --> 01:01:10,500 缓慢上升着向北方涌动偶尔传来 1342 01:01:10,500 --> 01:01:12,436 一声公鸡的啼鸣和几声狗 1343 01:01:12,436 --> 01:01:14,199 的吠叫那声音听起来是 1344 01:01:14,211 --> 01:01:16,949 湿漉漉的一年一度的秋雨季节开始了 1345 01:01:17,512 --> 01:01:20,286 在农村庄稼人现在都一头倒在热 1346 01:01:20,286 --> 01:01:22,750 炕上拉着沉重的鼾声没 1347 01:01:22,750 --> 01:01:25,362 明没黑除过吃饭就是睡觉 1348 01:01:25,474 --> 01:01:27,036 似乎要把一年里积攒下来的 1349 01:01:27,050 --> 01:01:30,161 疲乏都在这雨天舒散出去多么 1350 01:01:30,161 --> 01:01:32,686 好啊朦胧的睡梦中闻着 1351 01:01:32,711 --> 01:01:34,773 小米南瓜饭的香甜味听着 1352 01:01:34,773 --> 01:01:37,512 自己的老婆在锅灶上把盆盆罐罐 1353 01:01:37,536 --> 01:01:40,762 碰得叮当响但是孙少安享不成 1354 01:01:40,773 --> 01:01:43,023 这福了他现在浑身攒着 1355 01:01:43,023 --> 01:01:46,336 劲准备要在县城大动干戈这是他 1356 01:01:46,336 --> 01:01:48,711 的一次命运之战找到根民的 1357 01:01:48,724 --> 01:01:51,300 表兄后他才得知由于等不 1358 01:01:51,300 --> 01:01:54,161 到根民的回话他表兄前不久 1359 01:01:54,273 --> 01:01:55,786 已把这活包给了别人 1360 01:01:56,362 --> 01:01:58,599 听说他要来根民的表兄费 1361 01:01:58,599 --> 01:02:00,186 了好大劲才又把原来 1362 01:02:00,211 --> 01:02:02,862 包活的人辞退了孙少安倒抽 1363 01:02:02,862 --> 01:02:04,987 了一口冷气那你在什么地方 1364 01:02:05,012 --> 01:02:07,362 吃住呢根民的表兄问他 1365 01:02:07,925 --> 01:02:10,487 只要能干上活这些都好凑合 1366 01:02:11,061 --> 01:02:14,186 人好办主要是牲畜少安说 1367 01:02:14,750 --> 01:02:17,800 根民的表兄想了一下说拐 1368 01:02:17,800 --> 01:02:20,099 峁大队的书记我熟悉我们就 1369 01:02:20,099 --> 01:02:21,898 买他们的砖我给你写 1370 01:02:21,898 --> 01:02:24,324 个条子你去找他让他 1371 01:02:24,324 --> 01:02:25,974 在拐峁给你寻个闲窑 1372 01:02:26,536 --> 01:02:30,349 不过这得出租钱我们这是学校没 1373 01:02:30,349 --> 01:02:34,199 空地方再说你住在城里早上 1374 01:02:34,224 --> 01:02:35,974 拉空车去装砖多跑一 1375 01:02:35,974 --> 01:02:38,862 趟冤枉路吃饭哩如果有住的 1376 01:02:38,862 --> 01:02:41,887 地方我准备自己做着吃少安 1377 01:02:41,887 --> 01:02:44,586 说那好你现在就到拐 1378 01:02:44,586 --> 01:02:46,224 峁去先找个住的地方 1379 01:02:46,237 --> 01:02:49,523 再说于是少安就拿着根民表兄 1380 01:02:49,550 --> 01:02:52,199 写的一张纸条来到拐峁村找到 1381 01:02:52,199 --> 01:02:54,425 了这里的书记书记为难地对 1382 01:02:54,425 --> 01:02:56,461 他说我们村里没一眼闲 1383 01:02:56,461 --> 01:02:59,175 窑啊我歪好不嫌只要 1384 01:02:59,175 --> 01:03:00,836 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就行了 1385 01:03:01,398 --> 01:03:02,512 少安恳求说 1386 01:03:03,099 --> 01:03:05,099 拐峁的书记想了想说 1387 01:03:05,500 --> 01:03:07,811 后村头有孔烂窑没门没 1388 01:03:07,811 --> 01:03:10,262 窗和个山水洞一样是村里 1389 01:03:10,275 --> 01:03:12,836 一家人几十年前废弃不要的你 1390 01:03:12,849 --> 01:03:15,699 如果不嫌自己去看看书记用 1391 01:03:15,699 --> 01:03:17,262 手指了指那孔烂窑所在 1392 01:03:17,262 --> 01:03:20,324 的地方孙少安二话没说就带着他 1393 01:03:20,324 --> 01:03:23,023 的骡子和架子车一个人来到拐峁村 1394 01:03:23,036 --> 01:03:25,375 后边那个偏僻的小山弯里这 1395 01:03:25,375 --> 01:03:27,762 地方离村子有一里多路周围 1396 01:03:27,786 --> 01:03:30,387 全是荒野当少安找到那孔 1397 01:03:30,387 --> 01:03:33,199 烂窑时不免愣住了这的确 1398 01:03:33,211 --> 01:03:35,036 像个山水洞不大的一个废 1399 01:03:35,036 --> 01:03:37,436 窑旁边塌下一批土堵住了 1400 01:03:37,461 --> 01:03:39,661 半个窑口窑口前蒿草长 1401 01:03:39,661 --> 01:03:41,949 了一人多高一切都破败不堪 1402 01:03:42,523 --> 01:03:45,112 这还不如个狗窝他自言自语说 1403 01:03:45,661 --> 01:03:48,574 不过少安很快决定就在这地方 1404 01:03:48,599 --> 01:03:51,949 安身了其它地方没住处城里旅社 1405 01:03:51,974 --> 01:03:54,048 住不起有这么个遮风挡雨的 1406 01:03:54,061 --> 01:03:56,148 洞洞也满不错了这又不 1407 01:03:56,148 --> 01:03:59,648 花一个钱唉揽工小子还指望 1408 01:03:59,648 --> 01:04:01,849 能住个啥好地方哩再说 1409 01:04:02,211 --> 01:04:04,811 住在这地方也有一点好处四野 1410 01:04:04,836 --> 01:04:07,900 都是荒地容易给牲口割草细蒙蒙 1411 01:04:07,900 --> 01:04:10,673 的雨一直不住气地飘洒着山野 1412 01:04:10,673 --> 01:04:12,824 里寂静得很少安戴着破 1413 01:04:12,824 --> 01:04:15,000 草帽在雨中愣了一阵就 1414 01:04:15,012 --> 01:04:17,161 穿过齐腰深的蒿草钻进了 1415 01:04:17,173 --> 01:04:20,599 这孔破窑洞外面看起来破烂不堪里面 1416 01:04:20,625 --> 01:04:22,786 还是个窑洞的样子而且很干燥 1417 01:04:23,349 --> 01:04:25,161 刚从湿淋淋的雨中走进来 1418 01:04:25,561 --> 01:04:27,686 这破窑里有一种暖烘烘的 1419 01:04:27,699 --> 01:04:31,324 气息少安忍不住高兴起来他钻出 1420 01:04:31,349 --> 01:04:34,099 破窑洞立刻把铁青骡子在车 1421 01:04:34,099 --> 01:04:36,099 上卸下来先把它拉进 1422 01:04:36,099 --> 01:04:38,923 了窑洞牲口是他的命根子不敢 1423 01:04:38,923 --> 01:04:40,974 再让雨淋了万一这牲口有 1424 01:04:40,974 --> 01:04:43,574 个三长两短他孙少安就得去上吊 1425 01:04:44,150 --> 01:04:47,423 接着他从窑洞口开始两只手 1426 01:04:47,423 --> 01:04:49,298 在蒿草丛中拨开了一条 1427 01:04:49,324 --> 01:04:51,548 通向外面的路堵在窑口 1428 01:04:51,548 --> 01:04:53,661 的那堆塌下来的土并 1429 01:04:53,661 --> 01:04:55,699 不妨碍人畜进出他也就不 1430 01:04:55,699 --> 01:04:58,336 准备再清理了把架子车推进窑洞 1431 01:04:58,336 --> 01:05:00,086 后他把一个装过化肥的 1432 01:05:00,099 --> 01:05:01,949 口袋铺在后窑掌的地上 1433 01:05:02,186 --> 01:05:04,211 倒下一堆黑豆先让骡子吃 1434 01:05:04,586 --> 01:05:06,599 他开始在窑洞出口的土墙一侧 1435 01:05:06,862 --> 01:05:08,949 为自己弄了个床铺骡子在 1436 01:05:08,949 --> 01:05:11,536 里他在外晚上可以给牲口充当 1437 01:05:11,536 --> 01:05:13,911 个哨兵他接着又在窑洞口 1438 01:05:13,936 --> 01:05:15,900 塌下来的土堆上简单地戳了 1439 01:05:15,900 --> 01:05:17,961 个锅灶他原来就准备到城里 1440 01:05:17,961 --> 01:05:20,237 后自己做着吃行前准备 1441 01:05:20,237 --> 01:05:22,974 了一点粮食和灶具怎样省钱怎样 1442 01:05:22,974 --> 01:05:26,012 来反正一个人好凑合只要能 1443 01:05:26,012 --> 01:05:28,525 填饱肚子就行了弄好了炉灶 1444 01:05:28,911 --> 01:05:30,186 拿饮马的桶在坡下的 1445 01:05:30,199 --> 01:05:32,661 小河里提来了水孙少安就 1446 01:05:32,661 --> 01:05:35,387 准备在这里做饭了问题是还 1447 01:05:35,387 --> 01:05:38,612 没有柴禾下了几天连阴雨到哪儿 1448 01:05:38,612 --> 01:05:40,786 去捡点干柴呢他想到河岸 1449 01:05:40,786 --> 01:05:43,099 檐下说不定有夏季发洪水时 1450 01:05:43,099 --> 01:05:45,550 落下的河柴于是又冒雨跑 1451 01:05:45,550 --> 01:05:47,387 出去了一趟一下搂揽回来 1452 01:05:47,411 --> 01:05:50,286 一口袋一切都齐备了他在 1453 01:05:50,300 --> 01:05:51,650 锅里下了些豆片和 1454 01:05:51,661 --> 01:05:54,449 小米便点燃了灶火袅袅的 1455 01:05:54,461 --> 01:05:56,474 饮烟从这个荒芜的山野里升 1456 01:05:56,474 --> 01:05:59,487 起来飘散在朦朦的细雨中炉灶 1457 01:05:59,487 --> 01:06:01,186 里干河柴烧得劈啦 1458 01:06:01,186 --> 01:06:03,849 响小铁锅的水像蚊子似的 1459 01:06:03,961 --> 01:06:07,349 开始吟唱后窑掌里铁青骡子 1460 01:06:07,375 --> 01:06:09,911 嚼了黑豆饮了半桶水满足 1461 01:06:09,911 --> 01:06:12,186 地打着响亮的喷鼻把它 1462 01:06:12,186 --> 01:06:14,250 的这倒真像个家了 1463 01:06:14,811 --> 01:06:16,724 锅开以后少安戴着那顶 1464 01:06:16,724 --> 01:06:19,050 破草帽通过蒿草中那条刚 1465 01:06:19,050 --> 01:06:20,625 开出的路转到院子边 1466 01:06:20,625 --> 01:06:22,862 上他用破草帽挡着雨 1467 01:06:23,099 --> 01:06:24,987 用纸条卷了一支旱烟捧 1468 01:06:24,987 --> 01:06:27,599 叼在嘴上一边吸一边满意 1469 01:06:27,599 --> 01:06:30,061 地打量着自己的新居嘴角浮 1470 01:06:30,061 --> 01:06:32,800 上了一丝笑意他想明天 1471 01:06:32,800 --> 01:06:36,086 早晨他就可以开始干活原打算 1472 01:06:36,112 --> 01:06:38,411 今天晚上去县高中找一下妹妹兰香 1473 01:06:38,811 --> 01:06:40,099 但现在没人给他照看这个 1474 01:06:40,125 --> 01:06:43,300 不设防的家等明天再说吧反正 1475 01:06:43,411 --> 01:06:45,425 他给县高中拉砖每天都要 1476 01:06:45,425 --> 01:06:48,461 跑那里孙少安这样想事的时候看见 1477 01:06:48,474 --> 01:06:50,349 一个人撑着顶黑布伞从 1478 01:06:50,362 --> 01:06:52,550 左边的土坡上向他这里走来 1479 01:06:52,811 --> 01:06:55,750 是找他的是的这个穿戴不 1480 01:06:55,750 --> 01:06:57,650 像农民也不像干部的人 1481 01:06:57,911 --> 01:07:00,612 径直走到他面前问是你 1482 01:07:00,612 --> 01:07:04,336 住这里了少安说是的是拐 1483 01:07:04,336 --> 01:07:06,036 峁大队的书记让我住在 1484 01:07:06,036 --> 01:07:09,125 这里的这是不是书记的窑洞那 1485 01:07:09,125 --> 01:07:11,436 人带着嘲讽的笑容问书记 1486 01:07:11,436 --> 01:07:13,561 说不是他的是他们村一家 1487 01:07:13,561 --> 01:07:16,324 人十几年前废弃不要的谁说 1488 01:07:16,349 --> 01:07:18,786 人家不要了你住人家的地方 1489 01:07:19,262 --> 01:07:21,411 应该给窑主打了招呼嘛那 1490 01:07:21,411 --> 01:07:24,887 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噢少安明白 1491 01:07:24,887 --> 01:07:28,500 了此人正是窑主他说那 1492 01:07:28,500 --> 01:07:30,599 现在怎办你看我已经住下 1493 01:07:30,599 --> 01:07:33,675 了要不我给你出租钱你 1494 01:07:33,675 --> 01:07:35,637 看着办吧从窑主的 1495 01:07:35,648 --> 01:07:37,974 态度看多少得给他一些租钱 1496 01:07:38,436 --> 01:07:40,574 这家伙看来也正是为此而来 1497 01:07:40,574 --> 01:07:44,074 的你看一月多少钱少安问 1498 01:07:44,637 --> 01:07:47,648 当然要是住个好地方你一月 1499 01:07:47,675 --> 01:07:50,625 总得掏二三十块吧我这地方不怎样 1500 01:07:51,000 --> 01:07:53,050 你就少给点算了那人 1501 01:07:53,074 --> 01:07:56,324 宽宏地说你提个数目那 1502 01:07:56,324 --> 01:08:00,211 就一月五块吧五块就五块少安只好 1503 01:08:00,224 --> 01:08:03,250 应承了我叫侯生贵在城里合作 1504 01:08:03,250 --> 01:08:05,237 商店卖货家就在拐峁 1505 01:08:05,237 --> 01:08:07,711 村里那人说完就折转身 1506 01:08:07,711 --> 01:08:09,849 走了少安望着这个远去 1507 01:08:09,849 --> 01:08:11,849 的人心里不免涌上一股 1508 01:08:11,875 --> 01:08:14,911 不愉快的情绪他想城里市民 1509 01:08:14,936 --> 01:08:17,975 脸皮这么厚要是在乡下这么个 1510 01:08:17,987 --> 01:08:20,250 破地方谁好意思向人家要 1511 01:08:20,250 --> 01:08:23,612 租钱呢王八蛋他忍不住骂了 1512 01:08:23,625 --> 01:08:25,750 一句少安在雨中立了一 1513 01:08:25,750 --> 01:08:27,448 会就回到他租来的这个 1514 01:08:27,475 --> 01:08:30,011 破窑洞里开始吃晚饭这里没 1515 01:08:30,011 --> 01:08:32,100 灯天一黑饭都吃不到 1516 01:08:32,112 --> 01:08:35,050 嘴里了第二天一大早孙少安就从 1517 01:08:35,061 --> 01:08:37,073 拐峁往中学的基建工地上 1518 01:08:37,086 --> 01:08:39,774 拉砖开始干起了活这 1519 01:08:39,774 --> 01:08:42,186 就使他心里踏实了许多当天 1520 01:08:42,211 --> 01:08:44,311 拉完砖后他把骡子拴 1521 01:08:44,311 --> 01:08:45,774 在学校门口的一棵树上 1522 01:08:45,987 --> 01:08:48,336 去找他的妹妹兰香兰香和 1523 01:08:48,350 --> 01:08:50,162 金秀忙着给他在学生灶 1524 01:08:50,162 --> 01:08:52,862 上买了饭吃完饭后妹妹 1525 01:08:52,875 --> 01:08:54,386 又跟他一起来到拐峁他住 1526 01:08:54,386 --> 01:08:57,274 的地方妹妹已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 1527 01:08:57,274 --> 01:08:59,211 了她看见他住在这么个 1528 01:08:59,225 --> 01:09:01,625 破地方难过得泪花在眼里 1529 01:09:01,636 --> 01:09:03,600 直转她帮他把这个烂 1530 01:09:03,600 --> 01:09:06,100 窑洞收拾了一番并提出让他 1531 01:09:06,100 --> 01:09:08,649 到学校灶上吃饭他劝解妹妹 1532 01:09:08,649 --> 01:09:11,500 说大灶上吃饭不方便这里做 1533 01:09:11,500 --> 01:09:13,050 着吃还能省些钱和 1534 01:09:13,050 --> 01:09:15,061 粮那我每天下午上完课 1535 01:09:15,061 --> 01:09:17,112 后就来给你做饭咱们一块 1536 01:09:17,112 --> 01:09:20,899 吃兰香说少安说就怕耽误 1537 01:09:20,899 --> 01:09:23,975 你学习哩不耽误我来做饭 1538 01:09:24,386 --> 01:09:25,274 你也省点事 1539 01:09:26,100 --> 01:09:28,612 少安于是同意了妹妹的意见就 1540 01:09:28,612 --> 01:09:31,936 这样每天下午当孙少安拉完砖 1541 01:09:32,048 --> 01:09:33,824 回到这个荒野里的破窑洞时 1542 01:09:34,061 --> 01:09:36,537 兰香就把饭做好了兄妹俩 1543 01:09:36,561 --> 01:09:39,287 蹲在这个敞口子土窑里有滋有味 1544 01:09:39,287 --> 01:09:41,936 地吃他们的晚饭晚饭通常都是 1545 01:09:41,962 --> 01:09:44,912 高粱黑豆稀饭和腌酸白菜在 1546 01:09:44,925 --> 01:09:47,350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想到 1547 01:09:47,662 --> 01:09:49,800 在这样一些地方普通人所过的 1548 01:09:49,811 --> 01:09:52,850 那种艰辛生活呢但对于孙少安来说 1549 01:09:53,112 --> 01:09:55,425 这日子过得蛮不错生活中 1550 01:09:55,448 --> 01:09:58,500 任何一点收获对他来说都是重要 1551 01:09:58,500 --> 01:10:00,750 的他每天面对的是生活中 1552 01:10:00,750 --> 01:10:04,087 的具体事没有什么事是微不足道 1553 01:10:04,087 --> 01:10:06,949 的比如今天他拉砖路过街道 1554 01:10:06,949 --> 01:10:09,761 时碰见原来在石圪节当主任的 1555 01:10:09,774 --> 01:10:12,600 白明川明川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后 1556 01:10:13,011 --> 01:10:15,362 问他有没有什么困难他马上把 1557 01:10:15,362 --> 01:10:17,600 他最头疼的一件事提出来让 1558 01:10:17,612 --> 01:10:19,462 白主任帮一下忙帮他在 1559 01:10:19,487 --> 01:10:22,811 县粮食加工厂给牲口买点麦条白 1560 01:10:22,811 --> 01:10:24,899 主任立刻给他办了他高兴 1561 01:10:24,899 --> 01:10:27,125 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自己 1562 01:10:27,136 --> 01:10:28,975 跑了四五回都买不出来啊 1563 01:10:29,524 --> 01:10:32,362 同时他也才知道明川已经调 1564 01:10:32,362 --> 01:10:34,686 到黄原市当副书记去了由于 1565 01:10:34,699 --> 01:10:36,662 白明川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1566 01:10:36,987 --> 01:10:39,337 因此晚上他回到那孔破窑洞 1567 01:10:39,337 --> 01:10:43,048 时情绪特别好妹妹正在忙活他 1568 01:10:43,061 --> 01:10:44,962 闻见锅里飘出来的味道都 1569 01:10:44,962 --> 01:10:48,912 比往日香嗯这味道的确和 1570 01:10:48,923 --> 01:10:52,524 往常不一样并不是由于他兴奋而 1571 01:10:52,524 --> 01:10:55,261 使鼻子产生了错觉他忍不住问 1572 01:10:55,261 --> 01:10:58,048 妹妹你做什么饭呢我割 1573 01:10:58,048 --> 01:11:00,500 了一斤肉买了几斤白菜还 1574 01:11:00,500 --> 01:11:02,662 在中学大灶上买了几个白面馍 1575 01:11:03,237 --> 01:11:06,362 兰香说你哪来的钱我 1576 01:11:06,362 --> 01:11:09,699 上个月的助学金省下来三块半为什么破费 1577 01:11:09,699 --> 01:11:13,824 呢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少安 1578 01:11:13,837 --> 01:11:15,474 鼻子猛冲上了一股辛辣的 1579 01:11:15,487 --> 01:11:18,724 味道他蹲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 1580 01:11:19,287 --> 01:11:20,474 他无言地望着亲爱的 1581 01:11:20,487 --> 01:11:22,849 妹妹和她那一身破旧的衣衫 1582 01:11:23,423 --> 01:11:26,587 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兰香给 1583 01:11:26,587 --> 01:11:28,099 他盛了一大碗白菜炖 1584 01:11:28,099 --> 01:11:30,699 肉又拿了两个馒头他一时 1585 01:11:30,712 --> 01:11:33,574 喉咙堵塞得难以下咽他对妹妹 1586 01:11:33,574 --> 01:11:37,136 说不要花你的助学金助学金你 1587 01:11:37,136 --> 01:11:39,761 都换了菜票罢了大哥在 1588 01:11:39,761 --> 01:11:41,936 市场上给咱买点菜是啊 1589 01:11:42,300 --> 01:11:44,599 常不吃菜人也受不了第二天 1590 01:11:44,599 --> 01:11:46,375 少安拉完砖后就到城里 1591 01:11:46,375 --> 01:11:48,537 的菜市场上去了一趟他准备 1592 01:11:48,550 --> 01:11:52,162 买点土豆或白菜可是他来得太 1593 01:11:52,162 --> 01:11:55,425 晚了菜市场已经没有人迹他只好 1594 01:11:55,436 --> 01:11:57,662 调转身往回走明天得早一点 1595 01:11:57,662 --> 01:12:00,412 来当他走过空荡荡的菜市场时 1596 01:12:00,849 --> 01:12:04,175 无意中发现地上乱七八糟丢着一些菜帮子 1597 01:12:04,186 --> 01:12:06,586 菜叶这是卖菜的或买菜 1598 01:12:06,586 --> 01:12:08,836 的人剔剩下的他有点惊喜 1599 01:12:08,836 --> 01:12:10,925 地弯下腰把这些别人所丢弃 1600 01:12:10,925 --> 01:12:12,474 的烂菜捡了一大抱 1601 01:12:13,037 --> 01:12:15,961 好这东西不花一分钱在河 1602 01:12:15,961 --> 01:12:17,612 里洗一洗把烂了的 1603 01:12:17,625 --> 01:12:20,811 一摘照样能吃这个发现使 1604 01:12:20,811 --> 01:12:22,698 孙少安每天的生活多了一项 1605 01:12:22,711 --> 01:12:25,386 内容到菜市上去捡菜帮子菜叶 1606 01:12:25,961 --> 01:12:28,386 当然这是一件让人屈辱的事 1607 01:12:28,698 --> 01:12:31,211 每天他都要等菜市场上空无 1608 01:12:31,211 --> 01:12:32,961 一人的时候才敢去那里 1609 01:12:33,537 --> 01:12:35,425 要飞快地捡还得要留心 1610 01:12:35,436 --> 01:12:37,912 观察看有没有人注意他心在 1611 01:12:37,925 --> 01:12:40,237 狂跳脸烧得像燃烧的炭 1612 01:12:40,237 --> 01:12:43,511 块小偷行窃一般紧张啊捡完 1613 01:12:43,511 --> 01:12:46,524 菜他就慌忙离开菜市场吆着 1614 01:12:46,537 --> 01:12:50,061 骡子逃跑似的来到原西河边原西河 1615 01:12:50,086 --> 01:12:52,425 依然如故在幕色中平静地流过 1616 01:12:52,436 --> 01:12:55,099 城外流向远方的苍茫中他把 1617 01:12:55,112 --> 01:12:57,099 牲口卸脱放它到河岸上吃 1618 01:12:57,099 --> 01:12:59,000 草自己便蹲在河边洗 1619 01:12:59,000 --> 01:13:00,448 这些被人用泥脚踩过 1620 01:13:00,448 --> 01:13:02,599 的烂菜叶他在河边一边 1621 01:13:02,599 --> 01:13:06,448 洗菜一边常常忍不住心潮起伏耳边时不时 1622 01:13:06,461 --> 01:13:08,311 听风那甜密的歌声从远 1623 01:13:08,311 --> 01:13:10,711 山飘来正月里冻冰呀立春 1624 01:13:10,711 --> 01:13:13,925 消二月里鱼儿水上上漂水 1625 01:13:13,925 --> 01:13:15,261 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 1626 01:13:15,823 --> 01:13:18,000 想起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 1627 01:13:18,261 --> 01:13:20,448 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 1628 01:13:20,724 --> 01:13:22,961 黄昏中泪水盈满了他那双 1629 01:13:22,987 --> 01:13:27,774 饱经忧患的眼睛原西河原西河记得 1630 01:13:27,774 --> 01:13:31,073 不几年前他和润叶正是一块 1631 01:13:31,099 --> 01:13:32,761 坐在这河边进行了那次 1632 01:13:32,787 --> 01:13:35,686 终生难忘的谈话现在他当然明白了 1633 01:13:35,961 --> 01:13:37,912 那润叶是向他表白爱情哩 1634 01:13:38,311 --> 01:13:40,024 而他当时却说了那么多 1635 01:13:40,037 --> 01:13:43,975 蠢话如今生活已使他们天各一方但 1636 01:13:43,987 --> 01:13:46,250 不论怎样他在内心深深地感谢 1637 01:13:46,261 --> 01:13:48,336 润叶她给他那像土块一样 1638 01:13:48,362 --> 01:13:50,662 平凡的一生留下了太阳般光辉的 1639 01:13:50,675 --> 01:13:54,425 一页是的生活流逝了记忆永存 1640 01:13:54,912 --> 01:13:56,961 他忙乱和劳累常常想不起 1641 01:13:56,961 --> 01:14:00,186 她但并不是已将她遗忘没有 1642 01:14:00,750 --> 01:14:02,886 他知道她的婚姻不美满并且 1643 01:14:02,899 --> 01:14:05,573 已调到黄原她的不幸或许 1644 01:14:05,586 --> 01:14:09,323 也包含他的原因可是润叶无能 1645 01:14:09,323 --> 01:14:12,612 的少安既然当年没有能力和你在一起现在 1646 01:14:12,636 --> 01:14:14,600 又怎么能给予你帮助呢他 1647 01:14:14,600 --> 01:14:16,136 只能默默地给你一个庄稼人的 1648 01:14:16,149 --> 01:14:19,250 祝福每天傍晚孙少安抱着一堆 1649 01:14:19,274 --> 01:14:21,686 洗净的烂菜总是怀着一种怅然 1650 01:14:21,686 --> 01:14:24,586 的心情告别了原西河回到拐峁 1651 01:14:24,586 --> 01:14:27,112 后村头那孔破窑洞回到他 1652 01:14:27,136 --> 01:14:29,311 严峻的现实之中吃完饭兰香 1653 01:14:29,323 --> 01:14:31,287 一走他就倒在地上睡了 1654 01:14:31,850 --> 01:14:34,386 有时他希望在梦中能再现 1655 01:14:34,399 --> 01:14:37,586 当年原西河边的一幕可是一天 1656 01:14:37,600 --> 01:14:41,061 熬累浑身酸疼睡着如同死去一般 1657 01:14:41,350 --> 01:14:44,375 那个浪漫的梦永远也没有做成第二天 1658 01:14:44,375 --> 01:14:46,725 天还不明的时候他就紧张 1659 01:14:46,725 --> 01:14:49,323 地爬起来套起架子车赶紧到 1660 01:14:49,323 --> 01:14:51,475 砖场去装砖任何其它事 1661 01:14:51,600 --> 01:14:54,475 便在脑子里荡然无存了运第一回 1662 01:14:54,475 --> 01:14:57,287 砖的时候原西县城还在睡梦 1663 01:14:57,300 --> 01:14:59,500 之中他在车辕上挽一根 1664 01:14:59,500 --> 01:15:02,250 套绳扣在肩胛里和牲畜一起 1665 01:15:02,261 --> 01:15:04,448 拉着车走过寂静而清冷的 1666 01:15:04,461 --> 01:15:07,823 街道平路上他一般不太出力让 1667 01:15:07,836 --> 01:15:10,211 骡子拉着走一旦上坡的时候 1668 01:15:10,412 --> 01:15:12,811 他就使出浑身的劲拼命拉车 1669 01:15:13,050 --> 01:15:16,011 尽量减轻牲口的负担从十字街到 1670 01:15:16,024 --> 01:15:18,600 中学有一道大陡坡他常常挣 1671 01:15:18,600 --> 01:15:20,886 着命拉车两只手都快要趴 1672 01:15:20,886 --> 01:15:23,711 到地上了牲口和他都大汗淋漓 1673 01:15:23,912 --> 01:15:27,636 气喘得像两只风箱这时候他眼前 1674 01:15:27,662 --> 01:15:29,675 就不由地浮现出黄河岸边 1675 01:15:29,686 --> 01:15:32,448 那些手脚并用匍匐在石壁小道上的 1676 01:15:32,461 --> 01:15:36,050 纤夫天天如此孙少安和他的铁青 1677 01:15:36,061 --> 01:15:38,800 骡子把时间拉出了九月每 1678 01:15:38,800 --> 01:15:41,300 一天下来他临睡前都要在 1679 01:15:41,300 --> 01:15:43,386 那孔破窑洞的左边土墙上 1680 01:15:43,487 --> 01:15:46,112 用指甲划一道杠杠然后在右边 1681 01:15:46,125 --> 01:15:48,961 土墙上记下一天的收入支出 1682 01:15:49,086 --> 01:15:51,436 和净赚的钱数随着左墙 1683 01:15:51,436 --> 01:15:53,198 上杠杠的增多右墙上的 1684 01:15:53,211 --> 01:15:55,250 钱数也在增多这一笔不断 1685 01:15:55,250 --> 01:15:57,948 增加的钱使孙少安每天睡觉前 1686 01:15:58,050 --> 01:15:59,323 都要高兴得发半天呆 1687 01:16:00,100 --> 01:16:02,837 第十章十月初从原西城传回来了 1688 01:16:02,862 --> 01:16:05,686 惊人消息金光亮家即将高中毕业的 1689 01:16:05,699 --> 01:16:08,724 小子金二锤要去参加解放军了这 1690 01:16:08,724 --> 01:16:12,487 消息使风起云涌的双水村更加激荡起来 1691 01:16:13,037 --> 01:16:15,662 在山里在家里在村中 1692 01:16:15,686 --> 01:16:18,750 各处的闲话中心金二锤当兵立刻成 1693 01:16:18,750 --> 01:16:21,212 了全村人议论的话题尤其在 1694 01:16:21,237 --> 01:16:24,136 金家湾那边所有金姓人家似乎都 1695 01:16:24,136 --> 01:16:27,686 有些激动哈呀多少年来谁能 1696 01:16:27,698 --> 01:16:30,737 想到一个地主家庭成分的人怎么 1697 01:16:30,737 --> 01:16:33,511 可能去参加无产阶级的军队呢别说 1698 01:16:33,537 --> 01:16:37,250 地主成分中农成分也难特别是对于 1699 01:16:37,274 --> 01:16:40,074 田福堂和孙玉亭这样的人来说尽管 1700 01:16:40,087 --> 01:16:42,375 年初就知道中央的政策变了 1701 01:16:42,612 --> 01:16:45,074 五类分子大部分摘了帽今后他们 1702 01:16:45,074 --> 01:16:48,500 的子弟一律和贫下中农子弟同等对待不论 1703 01:16:48,524 --> 01:16:51,324 入党入团招工招干和参军都不再 1704 01:16:51,324 --> 01:16:53,750 受影响可一旦这政策在他们 1705 01:16:53,750 --> 01:16:56,311 村成为具体的事实仍然使这些 1706 01:16:56,311 --> 01:17:00,574 人震惊得目瞪口呆金光亮弟兄几家起先 1707 01:17:00,600 --> 01:17:04,000 对这消息半信半疑当二锤捎话回来 1708 01:17:04,099 --> 01:17:06,298 证实了他要去参军并说 1709 01:17:06,423 --> 01:17:08,548 一两天就要回村向家人告别的 1710 01:17:08,561 --> 01:17:11,000 时候这一大家人才兴奋地忙乱 1711 01:17:11,011 --> 01:17:15,298 起来他们翻箱倒柜碾米磨面准备给出远门 1712 01:17:15,298 --> 01:17:17,949 的娃娃备办几顿家乡的好吃喝 1713 01:17:18,511 --> 01:17:21,250 这些天里常避免出头露面的金光亮 1714 01:17:21,274 --> 01:17:23,537 这弟兄几家人似乎专意到村 1715 01:17:23,537 --> 01:17:25,974 中的各个公众场所去走动说话的 1716 01:17:25,987 --> 01:17:28,886 声音也提高了长期无声无息的一家 1717 01:17:28,886 --> 01:17:32,337 人现在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引人注目这 1718 01:17:32,349 --> 01:17:35,287 是否意味着在双水村的生活舞台上 1719 01:17:35,574 --> 01:17:37,649 一些处于台下的角色渐渐要 1720 01:17:37,673 --> 01:17:40,537 走上台来了最为得意的当然 1721 01:17:40,537 --> 01:17:43,362 要数金光亮这几天他已经不 1722 01:17:43,362 --> 01:17:46,362 出山劳动专门在家里操持以等待 1723 01:17:46,386 --> 01:17:50,162 儿子回来实际上这些家务事都由老婆 1724 01:17:50,173 --> 01:17:52,974 忙碌他帮不了多少忙他只是 1725 01:17:53,087 --> 01:17:56,537 兴奋地在家里碍手碍脚出出进进没干什么 1726 01:17:56,537 --> 01:18:00,324 活倒打破了两只碗后来金光亮 1727 01:18:00,349 --> 01:18:02,186 干脆穿了一身过节的新衣裳 1728 01:18:02,587 --> 01:18:04,087 剃得光亮的头上包了 1729 01:18:04,099 --> 01:18:06,462 一条白羊肚子新毛巾衣袋里 1730 01:18:06,487 --> 01:18:08,336 装了几盒带锡纸烟到村里 1731 01:18:08,362 --> 01:18:10,811 转悠去了前地主的大儿子 1732 01:18:10,925 --> 01:18:14,136 挺胸凸肚迈着雄壮的步伐专门往 1733 01:18:14,136 --> 01:18:16,349 村中各处闲话中心热闹处走 1734 01:18:16,662 --> 01:18:18,774 那神气就像他本人已经成 1735 01:18:18,774 --> 01:18:21,425 了解放军他见人就散发纸烟 1736 01:18:21,836 --> 01:18:24,175 心满意足地接受村民们的恭维和 1737 01:18:24,186 --> 01:18:27,625 道喜受了多少年的冷落金光亮 1738 01:18:27,649 --> 01:18:29,599 现在要借此机会去寻找人们 1739 01:18:29,599 --> 01:18:32,961 的尊重唉几十年经受过的过分 1740 01:18:32,961 --> 01:18:35,050 对待看来把这人也弄得 1741 01:18:35,073 --> 01:18:38,375 有点不正常了瞧他尊严和 1742 01:18:38,386 --> 01:18:40,211 荣耀得几乎到了滑稽的地步 1743 01:18:40,662 --> 01:18:43,000 这天上午金二锤在他二爸 1744 01:18:43,024 --> 01:18:46,448 金光明的陪同下回到了双水村二锤 1745 01:18:46,461 --> 01:18:48,073 身穿不戴领章帽徽的黄 1746 01:18:48,073 --> 01:18:51,250 军装脸上挂着喜气金光明在 1747 01:18:51,261 --> 01:18:53,599 他们的侯生才主任被提拔到县 1748 01:18:53,599 --> 01:18:56,073 百货公司当了副主任后就 1749 01:18:56,073 --> 01:18:57,987 成了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个百货 1750 01:18:58,000 --> 01:19:00,399 二门市的主任金主任戴了一 1751 01:19:00,399 --> 01:19:02,073 副装饰性的金丝边眼镜 1752 01:19:02,399 --> 01:19:04,375 胸前挂个借来的照相机 1753 01:19:04,737 --> 01:19:07,448 满面春风地引着侄儿进了金家湾前村 1754 01:19:07,448 --> 01:19:10,386 的新家金光亮弟兄三家就像 1755 01:19:10,386 --> 01:19:13,125 过婚嫁喜事一样大人娃娃都穿 1756 01:19:13,125 --> 01:19:15,024 起了新衣裳他们在外村 1757 01:19:15,024 --> 01:19:17,000 的亲戚也都赴来为金二锤 1758 01:19:17,011 --> 01:19:19,862 送行三家人的院子里飘散着 1759 01:19:19,875 --> 01:19:22,612 油糕和小炒猪肉的香味饸饹床子 1760 01:19:22,636 --> 01:19:26,211 咯巴巴价响个不停邻居金俊文和 1761 01:19:26,224 --> 01:19:28,287 金俊武两家人也被叫去吃 1762 01:19:28,287 --> 01:19:30,586 了一顿喜庆饭金家湾的一些 1763 01:19:30,599 --> 01:19:32,987 门中人都纷纷去看望了即将 1764 01:19:33,000 --> 01:19:36,662 离家的金二锤本来这种事大队领导 1765 01:19:36,686 --> 01:19:39,862 也该上门去看望但田福堂孙玉亭 1766 01:19:39,875 --> 01:19:41,636 等人怎么可能向他们以前的 1767 01:19:41,649 --> 01:19:44,662 敌人致敬呢更何况就是他们想 1768 01:19:44,662 --> 01:19:47,912 去金光亮一家人此时也未见得欢迎 1769 01:19:48,487 --> 01:19:50,711 金俊山是个例外他虽然是队里 1770 01:19:50,711 --> 01:19:52,948 的领导但往年没有过分地伤害 1771 01:19:52,948 --> 01:19:54,737 过同族这家成分不好的人 1772 01:19:55,300 --> 01:19:58,237 因此副书记按常规去金光亮家 1773 01:19:58,237 --> 01:20:00,425 表示了祝贺之意并被主人 1774 01:20:00,448 --> 01:20:03,811 强行留下喝了几盅烧酒金二锤离家 1775 01:20:03,811 --> 01:20:06,073 的前一天道喜的亲戚们都 1776 01:20:06,086 --> 01:20:08,849 先后走了这家人仍然沉浸在 1777 01:20:08,875 --> 01:20:11,974 喜庆的气氛中弟兄三家人几天 1778 01:20:11,974 --> 01:20:14,136 来都在一块吃饭吃完饭 1779 01:20:14,250 --> 01:20:15,586 就挤在一孔窑里兴奋 1780 01:20:15,586 --> 01:20:20,100 地没完没了地拉家常上午金光明在院子 1781 01:20:20,100 --> 01:20:22,774 里分别给家人照相留念闹腾了 1782 01:20:22,787 --> 01:20:25,524 半天等众人先后回到窑里后 1783 01:20:25,774 --> 01:20:29,024 见全家的主事人金光亮一声不吭地把 1784 01:20:29,037 --> 01:20:30,811 一些纸钱和黄表纸放在 1785 01:20:30,823 --> 01:20:32,636 一个竹蓝里并且拾起了 1786 01:20:32,649 --> 01:20:34,987 两碟祭坟的茶饭一家人看 1787 01:20:34,987 --> 01:20:38,912 这情景一个个都面面相觑金光亮脸色阴沉 1788 01:20:38,912 --> 01:20:41,636 地扫视了一下全家老少然后开言道 1789 01:20:42,011 --> 01:20:44,186 今天是咱们家的高兴日子应该 1790 01:20:44,198 --> 01:20:45,899 让地下的祖先也长出上 1791 01:20:45,912 --> 01:20:49,149 一口气自从老人入土之后我们这些活着 1792 01:20:49,149 --> 01:20:51,386 的不孝子孙怕连累自己还没 1793 01:20:51,386 --> 01:20:53,948 到坟上去祭奠一次呢现在二锤 1794 01:20:53,975 --> 01:20:56,050 要去参军我们什么也不再怕 1795 01:20:56,050 --> 01:20:58,698 了今天咱们到祖坟上去给老人 1796 01:20:58,698 --> 01:21:01,323 们敬供上一点心意让他们在 1797 01:21:01,323 --> 01:21:04,800 地下也平一平心另外也给田福堂和 1798 01:21:04,811 --> 01:21:07,961 孙玉亭这些人看看二锤你过来 1799 01:21:07,987 --> 01:21:09,862 把篮子提上咱们一块到你 1800 01:21:09,862 --> 01:21:12,750 爷坟上去金二锤立在门前抠 1801 01:21:12,750 --> 01:21:15,800 着手指甲为难地看着父亲嗫嚅 1802 01:21:15,800 --> 01:21:19,886 着说爸咱们不要这样怎金光亮 1803 01:21:19,912 --> 01:21:22,550 歪着嘴巴问我爷旧社会的确 1804 01:21:22,561 --> 01:21:25,000 剥削过穷人我现在参加了解放军 1805 01:21:25,274 --> 01:21:27,586 借此再去祭奠他政治影响 1806 01:21:27,600 --> 01:21:30,936 不好金二锤话还没说完金光亮 1807 01:21:30,961 --> 01:21:33,050 就走前一步伸出巴掌在 1808 01:21:33,061 --> 01:21:34,487 儿子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1809 01:21:34,761 --> 01:21:36,875 喝问道你说你去不去 1810 01:21:37,436 --> 01:21:40,375 金二锤眼里旋转泪水说不 1811 01:21:40,725 --> 01:21:43,011 金光亮眼里闪着凶光问 1812 01:21:43,412 --> 01:21:46,800 那是不是你爷是那你为什么 1813 01:21:46,800 --> 01:21:49,086 不上他的坟金光亮又伸 1814 01:21:49,086 --> 01:21:51,086 开巴掌朝儿子脸上抡过来 1815 01:21:51,524 --> 01:21:54,425 结果被光明和光辉挡住了二锤 1816 01:21:54,436 --> 01:21:56,662 他妈已经和几个娃娃在锅台 1817 01:21:56,675 --> 01:21:58,073 后面哭成了一堆 1818 01:21:58,100 --> 01:22:01,399 金光亮怒气冲冲扑着还要过来打儿子 1819 01:22:01,837 --> 01:22:03,524 他的两个弟弟一人扯着 1820 01:22:03,537 --> 01:22:05,849 他的一条胳膊在旁边好言相劝 1821 01:22:06,425 --> 01:22:10,037 金光明说大哥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 1822 01:22:10,436 --> 01:22:13,024 但你也要理解二锤呢虽说 1823 01:22:13,037 --> 01:22:14,750 现在政策宽了我们也还得 1824 01:22:14,774 --> 01:22:17,412 谨慎一些为好金光辉也凑话说 1825 01:22:17,823 --> 01:22:19,662 老人已经是入土的人了也 1826 01:22:19,675 --> 01:22:22,662 不在乎咱们这些事他们在地下也 1827 01:22:22,662 --> 01:22:24,975 能体谅活人的难处哩放你们 1828 01:22:24,975 --> 01:22:28,000 的臭屁情绪疯狂的金光亮对两个 1829 01:22:28,011 --> 01:22:30,386 弟弟破口大骂他甩开这两个捉他 1830 01:22:30,386 --> 01:22:32,850 的人提起那个篮子一个人恼 1831 01:22:32,862 --> 01:22:35,037 悻悻地出了门临近中午的 1832 01:22:35,048 --> 01:22:38,936 时候在小学后面金家祖坟那里金光亮一个 1833 01:22:38,936 --> 01:22:40,574 人跪在老地主的坟前 1834 01:22:40,837 --> 01:22:44,537 哭丧着脸开始了他的祭祖仪式与此同时 1835 01:22:44,824 --> 01:22:46,574 他的儿子不听家人的劝说 1836 01:22:46,875 --> 01:22:48,811 强行骑着他二爸的自行车 1837 01:22:49,048 --> 01:22:52,350 提前回了原西县武装部几天来弥漫 1838 01:22:52,350 --> 01:22:53,662 在这一大家人中的欢乐 1839 01:22:53,662 --> 01:22:57,100 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而重新被一种不 1840 01:22:57,100 --> 01:22:59,337 愉快的气氛笼罩了在这些激荡 1841 01:22:59,337 --> 01:23:01,975 的日月里生活的戏剧常常一 1842 01:23:01,975 --> 01:23:05,186 幕紧接着一幕令人目不暇接谁也 1843 01:23:05,199 --> 01:23:07,811 想不到金光亮家的二锤参军走了 1844 01:23:07,824 --> 01:23:10,436 没几天他们的邻居金俊文一大家 1845 01:23:10,436 --> 01:23:13,274 人又迎接了金富的归来金村 1846 01:23:13,274 --> 01:23:15,375 人议论的话题立刻又从二 1847 01:23:15,375 --> 01:23:18,173 锤转移到金富的身上了外出 1848 01:23:18,186 --> 01:23:21,099 半年多毫无音讯的金富突然回到 1849 01:23:21,099 --> 01:23:23,686 了双水村这本身就是一条新闻 1850 01:23:24,261 --> 01:23:27,261 更何况金俊文家的这个大小子像 1851 01:23:27,261 --> 01:23:29,774 个人物一样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大 1852 01:23:29,774 --> 01:23:32,449 家的面前不能不使村民们对这个 1853 01:23:32,462 --> 01:23:36,162 过去不成器的家伙刮目相看金富完全 1854 01:23:36,173 --> 01:23:38,524 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一身时新 1855 01:23:38,524 --> 01:23:41,449 衣服头发披散在脖项里大蛤蟆 1856 01:23:41,462 --> 01:23:43,686 眼镜遮住了半个脸脚上像 1857 01:23:43,686 --> 01:23:46,811 金光明一样登着锃亮的皮鞋口音 1858 01:23:46,824 --> 01:23:48,612 也变了把猪肉说成大 1859 01:23:48,612 --> 01:23:51,011 肉把金俊武改叫二叔而 1860 01:23:51,024 --> 01:23:52,936 不叫二爸了但更重要 1861 01:23:52,936 --> 01:23:54,923 的是据说这家伙带回来了 1862 01:23:54,936 --> 01:23:59,024 许多值钱的东西衣服手表录音机和 1863 01:23:59,037 --> 01:24:00,798 各种人们还叫不出名堂的 1864 01:24:00,824 --> 01:24:03,362 新玩意儿光布匹听说就有几 1865 01:24:03,362 --> 01:24:06,750 大捆至于钱有人看见他随手 1866 01:24:06,875 --> 01:24:08,524 就能在口袋里抓出一 1867 01:24:08,524 --> 01:24:11,175 大把来全村人又一次被惊 1868 01:24:11,175 --> 01:24:14,550 得目瞪口呆如果说金光亮成了政治 1869 01:24:14,561 --> 01:24:18,099 暴发户那么金俊文就成了双水村的 1870 01:24:18,125 --> 01:24:21,849 经济暴发户人们纷纷议论这两家人猛 1871 01:24:21,849 --> 01:24:24,274 一下红火成这等光景或许是 1872 01:24:24,274 --> 01:24:27,050 因为挪了宅第的原因当初田福堂 1873 01:24:27,073 --> 01:24:29,936 把他们从哭咽河住处往金家湾前村赶 1874 01:24:29,936 --> 01:24:33,524 的时候这两家人还哭鼻流水舍不得 1875 01:24:33,537 --> 01:24:35,474 当年米阴阳看下的风水宝地 1876 01:24:35,474 --> 01:24:39,561 呢现在看来双水村真正的风水宝地 1877 01:24:39,675 --> 01:24:42,086 倒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地方有的 1878 01:24:42,086 --> 01:24:44,636 人十分遗憾当年没抢先把自己 1879 01:24:44,636 --> 01:24:46,737 的家安在那里这些天里 1880 01:24:47,000 --> 01:24:49,311 村中各处的闲话中心又充满 1881 01:24:49,323 --> 01:24:51,987 新奇和激动把双水村新崛起的 1882 01:24:52,000 --> 01:24:54,375 人物金富围在人堆中间吸 1883 01:24:54,375 --> 01:24:56,724 他的进口外国烟听他眉飞色舞 1884 01:24:56,836 --> 01:24:59,649 讲叙大地方的景致金富尽管把 1885 01:24:59,662 --> 01:25:01,573 牛皮吹破了但有些没见 1886 01:25:01,573 --> 01:25:04,561 过世面的庄稼人对这些不着边际的神话 1887 01:25:04,662 --> 01:25:08,573 仍然信以为真金富吹嘘说他到中南海 1888 01:25:08,599 --> 01:25:11,487 和华国锋下过了三盘棋第一盘 1889 01:25:11,511 --> 01:25:14,461 他赢了第二盘华国锋赢了第三盘 1890 01:25:14,461 --> 01:25:16,849 他和华国锋下了个和棋结果 1891 01:25:16,862 --> 01:25:20,000 双方不分输赢握手言和有人问他 1892 01:25:20,300 --> 01:25:23,011 你坐过火车没金富扬起头自负 1893 01:25:23,011 --> 01:25:26,274 地哈哈一笑说火车算个球我 1894 01:25:26,274 --> 01:25:29,000 常坐的是飞机两月前我 1895 01:25:29,000 --> 01:25:31,836 坐飞机就从咱们双水村上空飞过 1896 01:25:32,399 --> 01:25:33,787 我当时把头探出来一看 1897 01:25:34,186 --> 01:25:35,599 我妈正在哭咽河里洗 1898 01:25:35,599 --> 01:25:38,625 衣裳哩田万江大叔吆一群牲灵 1899 01:25:38,649 --> 01:25:41,349 在田家圪的土坡上往下走还 1900 01:25:41,349 --> 01:25:43,899 听见庙坪山玉米地里锄草的婆姨女子 1901 01:25:44,011 --> 01:25:47,000 笑得咯呱呱的啊啊所有的 1902 01:25:47,000 --> 01:25:49,912 人都不由不张开了嘴巴他们想不到 1903 01:25:50,024 --> 01:25:52,524 眼前这个人曾经在空中就已经 1904 01:25:52,537 --> 01:25:56,125 回了一次双水村没有多少天金俊文 1905 01:25:56,149 --> 01:25:58,086 和他的儿子就在前后村庄 1906 01:25:58,086 --> 01:26:01,300 中名声大震他们的钱财引得 1907 01:26:01,311 --> 01:26:03,362 许多人家托起媒人要把自己 1908 01:26:03,362 --> 01:26:06,436 的女儿嫁给金富金富不行就是 1909 01:26:06,448 --> 01:26:08,250 嫁给金富的弟弟金强也可以 1910 01:26:08,811 --> 01:26:11,550 这阵势立刻把金俊文也变成了 1911 01:26:11,550 --> 01:26:14,175 个人物这些天来他穿戴着 1912 01:26:14,198 --> 01:26:16,537 儿子带回来的外路货不时满 1913 01:26:16,537 --> 01:26:18,862 脸荣耀地出现在公众面前那 1914 01:26:18,862 --> 01:26:21,511 神气很快使人们联想起不久前的 1915 01:26:21,537 --> 01:26:24,274 金光亮俊文也已经把旱烟锅撇 1916 01:26:24,274 --> 01:26:26,475 在家里出门拿着带嘴纸烟 1917 01:26:26,725 --> 01:26:28,787 见人就散遇上有人给 1918 01:26:28,787 --> 01:26:31,024 他的儿子说媒提亲他总是矜持 1919 01:26:31,024 --> 01:26:33,612 地笑笑说这是娃娃们的 1920 01:26:33,612 --> 01:26:36,461 事嘛不得由他们自己作主唉唉 1921 01:26:36,725 --> 01:26:40,725 世事啊想当年东拉河流域的庄稼人 1922 01:26:41,073 --> 01:26:42,823 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 1923 01:26:42,836 --> 01:26:46,250 金俊文不成器的儿子呢可是现在人们 1924 01:26:46,261 --> 01:26:48,375 却像攀皇亲一样盼望自己的 1925 01:26:48,386 --> 01:26:51,761 女儿被金富选中人们你怎么能 1926 01:26:51,787 --> 01:26:54,800 因为贫穷就以物遮目而 1927 01:26:54,811 --> 01:26:57,561 变得如此愚蠢呢但对稍有头脑 1928 01:26:57,561 --> 01:26:59,612 的人来说有一点至今还是 1929 01:26:59,612 --> 01:27:02,425 个谜金俊文的小子大字不识 1930 01:27:02,425 --> 01:27:05,073 几个又一直是个溜光棰怎么 1931 01:27:05,086 --> 01:27:07,550 半年之中就变成了一个神通广大的 1932 01:27:07,561 --> 01:27:10,274 人物呢他干什么营生赚下这么 1933 01:27:10,274 --> 01:27:12,899 多钱据金富自己讲他在 1934 01:27:12,899 --> 01:27:15,573 外面做大生意上海广州都跑遍 1935 01:27:15,573 --> 01:27:18,550 了但做什么生意这小子一直 1936 01:27:18,561 --> 01:27:21,800 说得含糊不清对于大多数只走过石圪节 1937 01:27:21,800 --> 01:27:25,787 的农民来说外面的世界他们无法想象也 1938 01:27:25,787 --> 01:27:27,961 就将信将疑地接受了金富的说法 1939 01:27:28,537 --> 01:27:30,850 大概大地方赚钱就是一件很 1940 01:27:30,850 --> 01:27:33,561 容易的事吧金富说过大 1941 01:27:33,561 --> 01:27:36,800 城市街上到处都是钱也许的确是 1942 01:27:36,811 --> 01:27:41,050 这样唉唉就算是这样双水村的大部分 1943 01:27:41,061 --> 01:27:43,350 农民也没勇气出去到那些地方 1944 01:27:43,375 --> 01:27:46,149 捡人民币去看来还是俗话说得对 1945 01:27:46,425 --> 01:27:50,000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可是 1946 01:27:50,350 --> 01:27:53,800 从金富腰缠细软趾高气扬地回家的第一天 1947 01:27:54,198 --> 01:27:55,936 有一个人就明白他在外面 1948 01:27:55,961 --> 01:27:58,524 做什么生意这人就是金富他 1949 01:27:58,537 --> 01:27:59,448 二爸金俊武 1950 01:28:00,100 --> 01:28:01,750 被金富现在称呼为二叔的 1951 01:28:01,761 --> 01:28:04,625 俊武用鼻子也能闻见侄儿是 1952 01:28:04,625 --> 01:28:07,274 靠什么发横财的在俊文一家人和 1953 01:28:07,287 --> 01:28:09,300 村民们谈论这个逛鬼的本事 1954 01:28:09,323 --> 01:28:12,474 和运气时精明人金俊武早已羞愧 1955 01:28:12,474 --> 01:28:15,599 得低下了头俊武同时知道村里 1956 01:28:15,625 --> 01:28:17,399 也不是没有人明白金富的把戏 1957 01:28:17,823 --> 01:28:20,899 只不过人家不说罢了他清楚像 1958 01:28:20,912 --> 01:28:23,850 俊山和孙少安弟兄们甚至还有田福堂 1959 01:28:23,875 --> 01:28:26,375 和海民他们早已在心里嘲笑上 1960 01:28:26,375 --> 01:28:28,712 他们这家人了他自己一直碍于 1961 01:28:28,712 --> 01:28:31,686 情面也不愿给大哥大嫂揭穿其中 1962 01:28:31,686 --> 01:28:34,612 的丑陋自从彩娥和孙玉亭的麻糊 1963 01:28:34,625 --> 01:28:36,774 事件发生后他已经不愿意再 1964 01:28:36,774 --> 01:28:39,436 看见他家出丑事扬播到前后 1965 01:28:39,449 --> 01:28:42,149 村庄这接二连三的丑闻将会使 1966 01:28:42,149 --> 01:28:43,962 他自己的儿子长大后都没 1967 01:28:43,962 --> 01:28:46,048 人给说媳妇他只好忍着 1968 01:28:46,074 --> 01:28:48,350 不吭声金富给他家送过来 1969 01:28:48,350 --> 01:28:50,298 的礼物他都让老婆客气地 1970 01:28:50,324 --> 01:28:52,712 退回去了这使俊文和张桂兰 1971 01:28:52,737 --> 01:28:55,237 极不满意好像他金俊武眼红他们 1972 01:28:55,250 --> 01:28:57,811 发财才这样伤他们的脸他 1973 01:28:57,811 --> 01:29:00,061 老婆也不明白他的做法她 1974 01:29:00,061 --> 01:29:02,850 看哥嫂为此不高兴就提出请 1975 01:29:02,850 --> 01:29:04,537 金富吃一顿饭来弥补兄弟 1976 01:29:04,548 --> 01:29:07,662 妯娌间出现的感情裂痕金俊武这 1977 01:29:07,662 --> 01:29:11,737 才忍不住破口大骂糊脑松那王八羔子 1978 01:29:11,862 --> 01:29:13,923 倒是个什么人物值得咱去巴结 1979 01:29:14,500 --> 01:29:16,899 三天两后晌鸡窝里就能飞出 1980 01:29:16,923 --> 01:29:19,724 金凤凰那小子的钱财不是从 1981 01:29:19,724 --> 01:29:21,761 好路上来的他瞒得了众人 1982 01:29:22,112 --> 01:29:26,787 瞒不了我金俊武几天以后金俊武左思右想 1983 01:29:27,024 --> 01:29:29,423 决定找大哥谈一谈这天 1984 01:29:29,449 --> 01:29:32,125 在庙坪山摘完豇豆已经黄昏了 1985 01:29:32,686 --> 01:29:35,524 等众人下山后俊武就设法和 1986 01:29:35,537 --> 01:29:38,298 俊文相跟在一起走两个人抽 1987 01:29:38,298 --> 01:29:40,000 了一锅烟俊武就开口对 1988 01:29:40,011 --> 01:29:42,974 俊文说大哥有件事我早 1989 01:29:42,974 --> 01:29:44,587 想和你拉谈拉谈但 1990 01:29:44,599 --> 01:29:47,048 一直很难开口金俊文疑惑地问了 1991 01:29:47,287 --> 01:29:50,899 什么事你就直说金俊武牙齿咬 1992 01:29:50,899 --> 01:29:53,311 了嘴唇也不看大哥低着 1993 01:29:53,311 --> 01:29:55,386 头说我看金富要闯大祸 1994 01:29:55,386 --> 01:29:59,324 呀怎金俊文停住脚步一脸 1995 01:29:59,324 --> 01:30:02,962 的奇怪金俊武委婉地说哥自家 1996 01:30:02,962 --> 01:30:05,587 的娃娃自家知道你也不想想 1997 01:30:06,011 --> 01:30:07,824 金富一下子就变得那么能行了 1998 01:30:08,386 --> 01:30:10,586 这半年多功夫怎能赚那么 1999 01:30:10,586 --> 01:30:12,987 钱呢咱虽然没出过远门 2000 01:30:13,274 --> 01:30:15,261 但凭脑子笨想估计外面的 2001 01:30:15,261 --> 01:30:17,274 钱也不那么好赚生意人凭 2002 01:30:17,274 --> 01:30:19,425 的是运气说赚就能赚 2003 01:30:19,425 --> 01:30:23,086 大票子金俊文对弟弟的说法不以为然 2004 01:30:23,662 --> 01:30:26,862 金俊武沉吟了一会说我也是 2005 01:30:26,862 --> 01:30:28,961 为咱们家了咱父亲活着的 2006 01:30:28,961 --> 01:30:31,599 时候常指教咱们活人要活得 2007 01:30:31,625 --> 01:30:35,086 清清白白那你是说金富的钱财 2008 01:30:35,186 --> 01:30:37,175 是在外面偷来的抢来 2009 01:30:37,175 --> 01:30:40,974 的金俊文立刻沉下脸问金俊武 2010 01:30:41,000 --> 01:30:44,198 没有言传他态度等于肯定了金俊文 2011 01:30:44,198 --> 01:30:46,774 的反问这严重地损伤了俊文 2012 01:30:46,774 --> 01:30:49,198 的尊严他有点气愤地对弟弟 2013 01:30:49,198 --> 01:30:52,061 说你不要红口白牙枉说我的 2014 01:30:52,073 --> 01:30:55,662 娃娃金富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的 2015 01:30:55,675 --> 01:30:57,636 小子是好是坏碍不着 2016 01:30:57,662 --> 01:31:00,186 两旁世人说完便头一扭 2017 01:31:00,461 --> 01:31:02,974 独自一个人在前面走了金俊武 2018 01:31:03,000 --> 01:31:05,186 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长长 2019 01:31:05,186 --> 01:31:07,625 地叹了一口气他痛心地感到 2020 01:31:08,000 --> 01:31:10,487 他们弟兄之间的关系已经再不可能 2021 01:31:10,511 --> 01:31:14,136 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了两天以后百无聊赖 2022 01:31:14,136 --> 01:31:16,800 的金富心血来潮提出要单独住进 2023 01:31:16,800 --> 01:31:19,162 他三妈的窑洞里彩娥改嫁 2024 01:31:19,175 --> 01:31:22,112 以后财物大部分拉到石圪节胡得禄那里 2025 01:31:22,511 --> 01:31:24,524 她的窑洞就用一把将军不下马 2026 01:31:24,537 --> 01:31:26,599 锁住这意味着金俊斌这一支 2027 01:31:26,599 --> 01:31:29,349 人从此就黑门了但窑洞作为 2028 01:31:29,362 --> 01:31:32,948 遗产自然还属王彩娥金富不服此 2029 01:31:32,948 --> 01:31:35,936 理认为窑洞理所当然应该由金家 2030 01:31:35,948 --> 01:31:39,550 继承因此准备强行进驻但金富的 2031 01:31:39,573 --> 01:31:41,823 弟弟金强倒成了个懂事青年 2032 01:31:42,336 --> 01:31:45,274 他劝阻哥哥说不能这样气盛的 2033 01:31:45,287 --> 01:31:48,800 金富出口就骂金强金强骨子里也 2034 01:31:48,811 --> 01:31:51,274 不是个省油灯盏两兄弟于是 2035 01:31:51,274 --> 01:31:52,425 就在他三妈的院子里 2036 01:31:52,448 --> 01:31:54,287 吵开了架不一会功夫 2037 01:31:54,537 --> 01:31:56,561 自然就引了许多村民前来围观 2038 01:31:57,136 --> 01:31:59,461 金强见无法劝阻他哥就赌气 2039 01:31:59,461 --> 01:32:02,711 说我管不了你不过我看 2040 01:32:02,711 --> 01:32:04,925 你怎么住进去呀除非你把门 2041 01:32:04,925 --> 01:32:07,461 砸了金富轻松地笑了笑 2042 01:32:07,886 --> 01:32:09,974 说我什么也不砸就过去了 2043 01:32:10,550 --> 01:32:12,849 不信你现在就看金富说 2044 01:32:12,849 --> 01:32:15,823 罢此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 2045 01:32:15,823 --> 01:32:18,362 了惊人的开锁技巧他随手拾 2046 01:32:18,362 --> 01:32:20,600 起一根硬柴棍走前去 2047 01:32:20,600 --> 01:32:22,573 在锁眼里一捅将军立刻下 2048 01:32:22,573 --> 01:32:25,948 了马转眼间王彩娥的两扇门就 2049 01:32:25,961 --> 01:32:28,975 大敞开了这一天以后双水村的 2050 01:32:28,975 --> 01:32:31,436 人才明白了金富靠什么本事 2051 01:32:31,561 --> 01:32:33,386 在外面弄了那么多的钱财 2052 01:32:33,961 --> 01:32:36,487 许多庄稼人羞愧地撤回了自己女儿 2053 01:32:36,487 --> 01:32:38,862 的媒约再也不往金家湾前村头 2054 01:32:38,862 --> 01:32:41,336 跑了金富住进他三妈窑洞 2055 01:32:41,336 --> 01:32:43,550 的当天和彩娥家沾亲的村民 2056 01:32:43,573 --> 01:32:46,412 刘玉升像那年麻糊事件一样及时 2057 01:32:46,412 --> 01:32:49,250 到石圪节去报了信这次王彩娥 2058 01:32:49,274 --> 01:32:51,436 没有动用娘家的人马而拿着 2059 01:32:51,461 --> 01:32:54,987 公社主任徐治功给双水村大队党支部一 2060 01:32:54,987 --> 01:32:57,287 封态度坚决的信回到了村子 2061 01:32:57,862 --> 01:32:59,899 她先把公社的信交给田福堂 2062 01:33:00,250 --> 01:33:02,811 然后去金家湾那里双脚跳起 2063 01:33:03,162 --> 01:33:05,662 把金俊文和金俊武两家人骂了 2064 01:33:05,662 --> 01:33:08,686 个狗血喷头金家的其他人明知 2065 01:33:08,698 --> 01:33:10,787 理亏谁也没敢出来应骂 2066 01:33:11,350 --> 01:33:13,475 只有金富扑着要出来扯他 2067 01:33:13,487 --> 01:33:16,024 三妈的嘴结果被金俊文夫妻 2068 01:33:16,136 --> 01:33:18,787 硬把这个烈子拦挡住了第二天 2069 01:33:19,162 --> 01:33:22,323 大队党支部只好派可以和这家人对话 2070 01:33:22,323 --> 01:33:24,662 的副书记金俊山向他们传达了 2071 01:33:24,686 --> 01:33:27,487 公社的强硬决定让金富立刻将 2072 01:33:27,511 --> 01:33:30,737 强占的窑洞交出来于是住了 2073 01:33:30,750 --> 01:33:32,711 一夜的金富只好又从他三 2074 01:33:32,711 --> 01:33:34,675 妈的窑里搬了出去至于 2075 01:33:34,698 --> 01:33:36,524 门上的锁子倒也不用另 2076 01:33:36,524 --> 01:33:39,761 买金富两个手指头一捏咯吧 2077 01:33:39,774 --> 01:33:41,862 一声就重新锁住了过 2078 01:33:41,862 --> 01:33:44,925 了几天金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双水村 2079 01:33:45,386 --> 01:33:46,836 不知又到什么地方做他 2080 01:33:46,836 --> 01:33:47,561 的生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