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3,237 第二十九章双水村的人谁也没有想到 2 00:00:03,575 --> 00:00:06,224 孙少安这家伙出门一个月竟然带着 3 00:00:06,224 --> 00:00:08,073 一个大眼睛的山西姑娘回来了 4 00:00:08,637 --> 00:00:11,224 全村人议论的话题自然从不久前 5 00:00:11,237 --> 00:00:13,125 去世的金俊斌转移到了这位 6 00:00:13,150 --> 00:00:15,425 新来的姑娘身上太叫人 7 00:00:15,436 --> 00:00:18,637 惊讶了起先谁知道少安出门是 8 00:00:18,637 --> 00:00:21,262 去找媳妇呢他临走时不是 9 00:00:21,274 --> 00:00:22,800 说他到外面给一队去 10 00:00:22,800 --> 00:00:26,300 联系小麦良种吗好这现在倒 11 00:00:26,300 --> 00:00:28,300 给他自己联系回来这么个良种 12 00:00:28,875 --> 00:00:31,125 还叫人奇怪的是少安为什么 13 00:00:31,125 --> 00:00:33,173 不娶一个本地女子而跑到 14 00:00:33,186 --> 00:00:35,024 远路上找了一个爱吃老 15 00:00:35,024 --> 00:00:37,362 陈醋的山西人呢人们后来才 16 00:00:37,362 --> 00:00:39,975 知道这姑娘是贺凤英一个村的 17 00:00:40,311 --> 00:00:42,700 而且还是妇女主任远房的本家人 18 00:00:43,262 --> 00:00:47,500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大家立刻 19 00:00:47,512 --> 00:00:49,649 又为少安惋惜起来这么好个 20 00:00:49,661 --> 00:00:52,325 后生哪里找不下个媳妇为什么 21 00:00:52,337 --> 00:00:54,500 娶贺凤英的本家人呢如果这 22 00:00:54,500 --> 00:00:57,487 姑娘像贺凤英一样那孙少安这辈子 23 00:00:57,600 --> 00:00:59,450 就别想过好日子了他二 24 00:00:59,450 --> 00:01:01,923 爸孙玉亭就是他的榜样但 25 00:01:01,936 --> 00:01:04,061 人们的惋惜马上又变成了一片 26 00:01:04,087 --> 00:01:06,775 赞叹之声据找借口去过 27 00:01:06,799 --> 00:01:08,974 少安家的人说这姑娘和 28 00:01:08,986 --> 00:01:11,875 贺凤英完全是两码事脸虽然不 29 00:01:11,875 --> 00:01:15,212 太白但人样子十分耐看黑眉 30 00:01:15,224 --> 00:01:18,724 大眼一口白牙身体发育得丰丰满满 31 00:01:19,061 --> 00:01:21,887 正是庄稼人所梦想的那种女人更 32 00:01:21,887 --> 00:01:23,887 叫人赞叹的是她到少安 33 00:01:23,887 --> 00:01:26,049 家的那个破墙烂院里没有显出 34 00:01:26,075 --> 00:01:28,712 一丝的嫌弃而且第二天就帮助 35 00:01:28,736 --> 00:01:31,462 孙玉厚的老婆做上家务活了还 36 00:01:31,474 --> 00:01:34,537 满嘴奶奶妈妈爸爸叫个不停把 37 00:01:34,537 --> 00:01:37,299 孙玉厚一家人都高兴乱了除过 38 00:01:37,299 --> 00:01:40,025 这些以外最主要的是还听说 39 00:01:40,025 --> 00:01:41,924 她娘家连一个财礼钱都不要 40 00:01:42,486 --> 00:01:45,775 啊呀不要财礼钱世界上还有这样 41 00:01:45,775 --> 00:01:48,561 的事孙少安这小子狗尿到 42 00:01:48,561 --> 00:01:50,974 脑上了交了好运气当 43 00:01:50,974 --> 00:01:52,986 孙少安有点羞涩地出现在村子里 44 00:01:52,986 --> 00:01:55,436 的时候庄稼人就纷纷围住他 45 00:01:55,825 --> 00:01:58,111 和他开玩笑向他查问他带 46 00:01:58,111 --> 00:02:00,186 回来的这位山西姑娘的长长短短 47 00:02:00,762 --> 00:02:02,611 有些他的同龄人粗鲁地问他 48 00:02:03,012 --> 00:02:05,375 一搭里睡了没而开玩笑 49 00:02:05,474 --> 00:02:08,275 不论辈数的田万有还火上加油咧 50 00:02:08,275 --> 00:02:09,812 开嘴在人群里酸溜溜地唱 51 00:02:09,812 --> 00:02:11,912 道你要拉我的手我 52 00:02:11,912 --> 00:02:14,187 要亲你的口拉手手亲口 53 00:02:14,187 --> 00:02:17,175 口咱们到圪里走众人乐得 54 00:02:17,199 --> 00:02:20,848 哄堂大笑孙少安只好摆脱村民们这些出于 55 00:02:20,848 --> 00:02:22,937 好意的恶作剧红着脸就走 56 00:02:23,500 --> 00:02:26,723 是的他现在还顾不上热闹而许许多多 57 00:02:26,750 --> 00:02:28,473 随之而来的难肠事正 58 00:02:28,486 --> 00:02:30,375 困扰着他需要他在很短 59 00:02:30,375 --> 00:02:33,125 的时间内马上解决快乐和苦恼 60 00:02:33,223 --> 00:02:35,336 在他心中像两条纠缠在一起 61 00:02:35,336 --> 00:02:37,375 的绳索乱翻翻地找不见各自的 62 00:02:37,387 --> 00:02:40,611 头绪孙少安这次外出本来不抱什么 63 00:02:40,625 --> 00:02:44,086 希望只是在各种原因促使之下他 64 00:02:44,086 --> 00:02:46,750 才不得不出这次远门他当时心里 65 00:02:46,775 --> 00:02:48,887 也有些烦闷想借此出去散 66 00:02:48,887 --> 00:02:51,098 一散心他本来也没准备耽搁 67 00:02:51,125 --> 00:02:53,775 这么长时间心想行不行三锤两棒就 68 00:02:53,775 --> 00:02:56,449 完了他转几天就回来了没 69 00:02:56,449 --> 00:02:58,775 想到他一下子就在贺秀莲家住 70 00:02:58,775 --> 00:03:01,537 了近一个月他到柳林后先 71 00:03:01,537 --> 00:03:03,500 找了他父亲早年间的拜识 72 00:03:03,512 --> 00:03:06,236 陶窑主但不巧的是干大 73 00:03:06,262 --> 00:03:09,211 在半年前刚刚离开了人世干大 74 00:03:09,211 --> 00:03:11,625 的几个后人知道他们的父亲在 75 00:03:11,625 --> 00:03:13,937 远路上有个老朋友现在见干 76 00:03:13,949 --> 00:03:15,650 兄弟上了门也就很热情 77 00:03:15,650 --> 00:03:17,512 地接待了他他在干大的 78 00:03:17,525 --> 00:03:19,812 后人家里住了两天就到离 79 00:03:19,812 --> 00:03:22,025 柳林不远的贺家湾去了他 80 00:03:22,025 --> 00:03:23,300 先到他二妈的娘家门 81 00:03:23,300 --> 00:03:25,537 上他二妈的父母亲已经 82 00:03:25,550 --> 00:03:27,525 接到了女婿和女儿的信说 83 00:03:27,537 --> 00:03:29,387 他们有个侄子要来看本村 84 00:03:29,412 --> 00:03:32,400 贺耀宗的女儿秀莲他们接待下少安 85 00:03:32,625 --> 00:03:34,074 就立即给贺家通了话 86 00:03:34,637 --> 00:03:36,787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二爸的 87 00:03:36,800 --> 00:03:38,848 老丈人就引着他上了秀莲 88 00:03:38,848 --> 00:03:42,199 家的门贺耀宗有两个女儿大 89 00:03:42,199 --> 00:03:44,062 女儿秀英招了本村的一个 90 00:03:44,074 --> 00:03:46,586 男人就住在娘家门上既是 91 00:03:46,598 --> 00:03:50,062 女婿又算儿子小女儿秀莲今年 92 00:03:50,086 --> 00:03:52,662 二十二岁在村里上过几年学后 93 00:03:52,836 --> 00:03:55,625 就一直在家劳动孙少安自己也决 94 00:03:55,637 --> 00:03:57,875 没有想到他一见秀莲的面 95 00:03:58,098 --> 00:04:00,236 就看上了这姑娘这正是 96 00:04:00,236 --> 00:04:02,762 他过去想象过的那种媳妇她 97 00:04:02,775 --> 00:04:05,800 身体好人样不错看来也还懂事 98 00:04:06,150 --> 00:04:08,150 因为从小没娘磨练得门里 99 00:04:08,150 --> 00:04:10,848 门外的活都能干尤其是她 100 00:04:10,848 --> 00:04:12,662 那丰满的身体很可少安 101 00:04:12,662 --> 00:04:16,211 的心秀莲对他也是一见倾心马上 102 00:04:16,225 --> 00:04:17,762 和他相好得都不愿意他 103 00:04:17,762 --> 00:04:20,012 走了贺耀宗和他的大女儿 104 00:04:20,036 --> 00:04:23,649 秀英女婿常有林也满心喜欢他这 105 00:04:23,649 --> 00:04:26,949 亲事竟然三锤两棒就定了音少安 106 00:04:26,975 --> 00:04:29,250 对秀莲和贺耀宗一家人详细地 107 00:04:29,262 --> 00:04:32,050 说明了他家的贫困状况但 108 00:04:32,074 --> 00:04:34,786 贺秀莲对他表示别说他现在总算 109 00:04:34,800 --> 00:04:37,437 还有个家就是他讨吃要饭她 110 00:04:37,437 --> 00:04:39,750 也愿意跟他去贺耀宗家里的 111 00:04:39,750 --> 00:04:42,425 人看秀莲本人这样坚决也都 112 00:04:42,437 --> 00:04:44,125 不把这当个问题了反正 113 00:04:44,149 --> 00:04:46,225 只要秀莲满意就行既然她不 114 00:04:46,225 --> 00:04:48,375 嫌穷他们还有什么说的呢 115 00:04:48,925 --> 00:04:52,312 贺耀宗甚至说不怕穷又扎不 116 00:04:52,312 --> 00:04:54,987 下根将来我们帮扶你们过光景 117 00:04:55,550 --> 00:04:57,675 这一切使少安对秀莲和她 118 00:04:57,675 --> 00:04:59,750 的一家人很感激同时也对 119 00:04:59,762 --> 00:05:01,725 这个大眼睛的姑娘从感情上 120 00:05:01,750 --> 00:05:05,086 开始喜爱了亲事定下来以后少安 121 00:05:05,112 --> 00:05:08,411 本来就想及早返回双水村但一见钟情 122 00:05:08,411 --> 00:05:11,637 的秀莲却舍不得他走一天天地硬 123 00:05:11,637 --> 00:05:14,161 挽留着他他尽管惦记着自己 124 00:05:14,187 --> 00:05:16,899 烂烂包包的家庭可又拗不过这姑娘 125 00:05:16,899 --> 00:05:19,925 的一片缠绵之情只好硬着头皮依 126 00:05:19,925 --> 00:05:22,149 了她的愿望他劳动惯了 127 00:05:22,387 --> 00:05:24,687 闲呆不住就跟秀莲到她家的 128 00:05:24,699 --> 00:05:27,612 自留地去劳动他营务庄稼的本领 129 00:05:27,711 --> 00:05:30,562 立刻就使贺家湾的人赞叹不已大家 130 00:05:30,562 --> 00:05:32,612 都说秀莲找了个好女婿 131 00:05:33,175 --> 00:05:35,112 眼看在秀莲家住了快一个月 132 00:05:35,461 --> 00:05:38,050 少安心里焦急不安他对秀莲和 133 00:05:38,050 --> 00:05:40,250 她一家人说他再不敢耽搁 134 00:05:40,250 --> 00:05:43,812 了无论如何得赶快回家去秀莲看 135 00:05:43,836 --> 00:05:45,975 再留不住他就向他提出 136 00:05:46,274 --> 00:05:48,911 她也跟他回去她说她 137 00:05:48,911 --> 00:05:51,237 去少安家住几天然后再返回 138 00:05:51,262 --> 00:05:54,012 山西家里等过春节时她就 139 00:05:54,024 --> 00:05:56,199 和她爸一起来双水村和少安 140 00:05:56,211 --> 00:05:59,100 结婚秀莲一家人都支持她这 141 00:05:59,100 --> 00:05:59,512 意见 142 00:06:00,100 --> 00:06:02,350 少安看没办法拒绝秀莲的热心 143 00:06:02,661 --> 00:06:05,762 就只好同意带她回双水村本来 144 00:06:06,187 --> 00:06:08,737 少安不想这次就把贺秀莲引回家 145 00:06:09,300 --> 00:06:11,473 他知道自己家里没任何条件接待 146 00:06:11,487 --> 00:06:14,137 秀莲旁的不说她去连 147 00:06:14,137 --> 00:06:16,550 个住处也没有他家的人 148 00:06:16,550 --> 00:06:18,762 都寻地方住哩让秀莲回去 149 00:06:18,762 --> 00:06:21,274 住在哪儿呢他二妈家也是 150 00:06:21,286 --> 00:06:23,350 一孔窑洞而且烂脏的人 151 00:06:23,350 --> 00:06:25,411 脚都踏不进去他原来想 152 00:06:25,411 --> 00:06:27,586 回去安排好了再接秀莲回来 153 00:06:27,975 --> 00:06:29,887 尽管如何安排他心中一点数也 154 00:06:29,887 --> 00:06:32,487 没有他和秀莲从柳林坐汽车 155 00:06:32,512 --> 00:06:34,786 一路回来的时候熬煎得像滚 156 00:06:34,786 --> 00:06:37,274 油浇心一样他不时把心里的 157 00:06:37,298 --> 00:06:40,149 各种熬煎对秀莲说个不停他 158 00:06:40,149 --> 00:06:42,237 先不说以后的困难只说 159 00:06:42,362 --> 00:06:44,487 眼前他们回家后就会让秀莲 160 00:06:44,487 --> 00:06:47,048 受委屈的秀莲坐在他旁边 161 00:06:47,262 --> 00:06:50,350 像工作人一样大方地依偎着他真诚 162 00:06:50,350 --> 00:06:53,048 地说没住处你先把我 163 00:06:53,048 --> 00:06:55,862 安排在你们生产队的饲养室里少安 164 00:06:55,887 --> 00:06:58,774 只好咧嘴苦笑了回到家里以后全家 165 00:06:58,774 --> 00:07:01,762 人高兴自不必说使少安满意的是 166 00:07:01,987 --> 00:07:03,750 秀莲果真不嫌他的家穷 167 00:07:04,125 --> 00:07:07,098 而且对家里老老少少都非常亲热甜 168 00:07:07,098 --> 00:07:09,500 嘴甜舌地称呼老人她还偷偷 169 00:07:09,512 --> 00:07:11,473 对他说你家里的人都 170 00:07:11,473 --> 00:07:14,649 好光景比我想的也好你 171 00:07:14,649 --> 00:07:16,461 原来说的那样子我想得 172 00:07:16,486 --> 00:07:18,250 要比这烂包得多最 173 00:07:18,250 --> 00:07:20,437 使他高兴的是他弟少平 174 00:07:20,537 --> 00:07:22,611 马上就把秀莲的住处安排在 175 00:07:22,637 --> 00:07:24,774 金波家金秀和兰香住的地方 176 00:07:24,774 --> 00:07:26,949 了金大婶喜得把一床 177 00:07:26,973 --> 00:07:28,736 从未沾身的新铺盖拿出来 178 00:07:29,086 --> 00:07:31,649 让秀莲盖少平安排完秀莲的 179 00:07:31,662 --> 00:07:34,461 住宿还对他悦干脆你过去 180 00:07:34,586 --> 00:07:36,562 住在金波那个窑洞里让我 181 00:07:36,562 --> 00:07:37,736 回来住在你的小窑里 182 00:07:38,298 --> 00:07:40,598 少安对热心的弟弟不好意思地笑 183 00:07:40,598 --> 00:07:43,512 了笑说还没结婚我撵 184 00:07:43,524 --> 00:07:45,774 过去住在那里村里人会笑话的 185 00:07:46,336 --> 00:07:49,461 还是你住在那里秀莲路生晚上 186 00:07:49,473 --> 00:07:51,048 你把她带过去早上再引 187 00:07:51,048 --> 00:07:53,236 回咱们家吃饭孙少安回来以后的 188 00:07:53,262 --> 00:07:56,062 当头晚上就听家里人叙说了村里 189 00:07:56,086 --> 00:07:57,949 前不久的偷水事件和金俊斌 190 00:07:57,949 --> 00:08:00,723 的死亡他很快想到他得去 191 00:08:00,723 --> 00:08:03,199 看看金俊武要对二队长表示他 192 00:08:03,199 --> 00:08:05,824 的慰问另外他还得去见 193 00:08:05,824 --> 00:08:08,687 见书记田福堂向他解释一下自己 194 00:08:08,711 --> 00:08:11,787 晚归的原因接着他就要开始为 195 00:08:11,800 --> 00:08:14,399 春节结婚的事奔波了困难太 196 00:08:14,399 --> 00:08:17,387 多了虽说秀莲家不要财礼可 197 00:08:17,387 --> 00:08:19,486 总得要给秀莲扯几身衣裳也 198 00:08:19,486 --> 00:08:21,300 要给人家的老人表示点意思 199 00:08:21,625 --> 00:08:23,662 起码得给贺耀宗缝一床铺盖 200 00:08:23,774 --> 00:08:26,050 或一件羊皮大氅他自己也 201 00:08:26,050 --> 00:08:28,062 不能穿着身上的旧衣裳当新 202 00:08:28,062 --> 00:08:31,550 女婿最少得做一身新外衣同时 203 00:08:32,011 --> 00:08:34,537 按乡俗过喜事也总得把亲戚和 204 00:08:34,549 --> 00:08:36,461 村里的三朋四友请来吃一顿 205 00:08:36,461 --> 00:08:40,062 饭还有呢他们的铺盖哩而 206 00:08:40,062 --> 00:08:42,562 就说有了铺盖他和秀莲 207 00:08:42,674 --> 00:08:44,836 将来又住在什么地方呢总 208 00:08:44,836 --> 00:08:46,312 不能住在他现在的那个小 209 00:08:46,312 --> 00:08:49,299 土洞里吧这一切把人肠子 210 00:08:49,324 --> 00:08:52,386 都愁断了但是愁也没用 211 00:08:52,949 --> 00:08:55,287 慢慢想办法吧他就是这么个 212 00:08:55,287 --> 00:08:57,787 家别说这么大的事就是一件 213 00:08:57,787 --> 00:08:59,662 小事情也得他翻过来倒 214 00:08:59,662 --> 00:09:02,449 过去的折腾个没完回家的第二天 215 00:09:02,461 --> 00:09:04,562 上午他先出去找了副队长 216 00:09:04,586 --> 00:09:06,973 田福高问了他走后这一段 217 00:09:06,973 --> 00:09:09,024 队里的生产情况又向福高 218 00:09:09,049 --> 00:09:11,299 安排了下一段的活计他说他 219 00:09:11,312 --> 00:09:13,636 还要忙几天让福高继续把队 220 00:09:13,636 --> 00:09:15,736 里的事照料上吃过午饭 221 00:09:15,750 --> 00:09:18,449 以后他就去金家湾那边找金俊武 222 00:09:18,812 --> 00:09:20,223 以表示他对他的不幸的 223 00:09:20,236 --> 00:09:23,000 慰问和同情他一边匆匆地走 224 00:09:23,000 --> 00:09:25,412 着一边卷着旱烟卷挺有 225 00:09:25,412 --> 00:09:27,586 精神地望着秋天的村庄和 226 00:09:27,598 --> 00:09:30,875 山野东拉河残留着不久前发过洪水 227 00:09:30,875 --> 00:09:33,074 的痕迹草坡上泥迹斑斑 228 00:09:33,324 --> 00:09:34,799 但这已不是那次偷水留下 229 00:09:34,799 --> 00:09:37,461 的痕迹而是第二天安葬俊斌时的 230 00:09:37,473 --> 00:09:39,223 那场大暴雨发了的山洪所 231 00:09:39,223 --> 00:09:42,399 留下的正是这场大雨才多少 232 00:09:42,412 --> 00:09:45,949 挽救了双水村的一点收成现在地里 233 00:09:45,949 --> 00:09:48,086 的庄稼虽然因为久旱而不太 234 00:09:48,086 --> 00:09:51,187 景气但看来还有些收获豆类作物 235 00:09:51,211 --> 00:09:53,986 大部分都已成熟人们正在地里搜寻 236 00:09:53,986 --> 00:09:56,961 着摘那些干枯的豆角有的干脆 237 00:09:56,973 --> 00:09:59,636 连豆蔓一齐拔掉背到禾场上 238 00:09:59,636 --> 00:10:02,562 去连荚敲打自留地的老南瓜 239 00:10:02,662 --> 00:10:04,848 已经摘光了枯死的瓜蔓 240 00:10:04,875 --> 00:10:07,899 一片焦黑麦地里回茬的荞麦虽然 241 00:10:07,912 --> 00:10:10,299 早已谢了如霞似云的花朵但一片 242 00:10:10,299 --> 00:10:12,375 片娇嫩的红杆绿叶依然给 243 00:10:12,375 --> 00:10:14,386 这贫瘠的荒原添了不少惹眼 244 00:10:14,386 --> 00:10:17,924 的鲜活白露刚过山野的阳坡上 245 00:10:18,037 --> 00:10:21,074 现在到处都在播种冬小麦庄稼人悠扬 246 00:10:21,074 --> 00:10:23,350 的吆牛声像唱歌一般飘荡着 247 00:10:23,912 --> 00:10:26,312 天异常地高远了纯净得如同 248 00:10:26,324 --> 00:10:28,636 一匹浆洗过的青布在 249 00:10:28,649 --> 00:10:31,487 庙坪那边枣子已经红透在绿叶 250 00:10:31,487 --> 00:10:33,912 黄叶间像玛瑙似的闪耀着 251 00:10:33,937 --> 00:10:36,199 红艳艳的光亮少安吸着自卷 252 00:10:36,199 --> 00:10:37,975 的旱烟卷过了东拉河的列 253 00:10:37,975 --> 00:10:40,461 石上了庙坪穿过这片叫 254 00:10:40,461 --> 00:10:43,037 人嘴馋的枣树林他正在枣树 255 00:10:43,049 --> 00:10:44,537 林间的小土路上走着 256 00:10:44,912 --> 00:10:46,399 路上面的地畔上有个 257 00:10:46,412 --> 00:10:49,574 妇女问他你回来了少安抬头 258 00:10:49,574 --> 00:10:51,649 一看原来正是俊斌的媳妇 259 00:10:51,674 --> 00:10:54,636 王彩娥他不由地心一沉想 260 00:10:54,636 --> 00:10:56,324 对这不幸的寡妇说几句安慰 261 00:10:56,324 --> 00:10:58,174 话但急忙又不知说什么 262 00:10:58,174 --> 00:11:00,836 是好他想了一下也不能 263 00:11:00,836 --> 00:11:03,100 提俊斌的事就只好问彩娥 264 00:11:03,336 --> 00:11:06,174 你干什么哩彩娥不像少安估计 265 00:11:06,174 --> 00:11:08,750 到的那样悲伤她甚至对少安 266 00:11:08,774 --> 00:11:11,086 笑了笑说我照枣着 267 00:11:11,086 --> 00:11:12,850 哩你二爸给我安排了 268 00:11:12,862 --> 00:11:15,875 这个轻省活你吃枣不彩娥 269 00:11:15,886 --> 00:11:17,612 说着就用手摇了摇地 270 00:11:17,612 --> 00:11:19,549 畔上的一棵枣树熟透的 271 00:11:19,562 --> 00:11:22,250 红枣子就劈里啪啦在少安周围落 272 00:11:22,250 --> 00:11:25,225 了许多彩娥说你都拾上 273 00:11:25,787 --> 00:11:28,475 现在这周围没人看见虽说彩娥 274 00:11:28,500 --> 00:11:30,787 这是好意但少安心里隐隐地有些 275 00:11:30,799 --> 00:11:33,699 不舒服他没想到俊斌死了 276 00:11:33,725 --> 00:11:36,162 才一个来月彩娥就已经恢复得这么 277 00:11:36,174 --> 00:11:38,799 正常了少安看来不拾也不行 278 00:11:39,000 --> 00:11:41,024 就匆忙地拣了一些枣子装 279 00:11:41,024 --> 00:11:43,475 在自己衣袋里说我还忙 280 00:11:43,475 --> 00:11:45,750 着哩就急忙走了当过 281 00:11:45,750 --> 00:11:47,261 了哭咽河的小桥走 282 00:11:47,261 --> 00:11:49,350 到学校下面的时候见他二 283 00:11:49,350 --> 00:11:51,386 爸正手里握着一卷子报纸 284 00:11:51,412 --> 00:11:53,875 和材料从学校的小土坡上走 285 00:11:53,875 --> 00:11:56,274 下来他二爸先开口给他 286 00:11:56,287 --> 00:11:59,000 打招呼说唉呀我忙得还没 287 00:11:59,000 --> 00:12:01,612 顾上去你们家听凤英说秀莲 288 00:12:01,625 --> 00:12:04,011 也跟你回来了好嘛少安 289 00:12:04,037 --> 00:12:05,850 只好停住脚步等他二爸 290 00:12:05,862 --> 00:12:06,399 走下来 291 00:12:07,100 --> 00:12:09,100 他二爸走到他当前扬 292 00:12:09,100 --> 00:12:11,048 了扬手中的报纸说我正 293 00:12:11,062 --> 00:12:12,825 忙着准备政治夜校的学习哩 294 00:12:13,386 --> 00:12:16,986 你大概知道了人民日报八月三十一日发表了 295 00:12:17,024 --> 00:12:19,937 评水浒的重要文章我刚从 296 00:12:19,948 --> 00:12:23,336 公社开会回来上面号召要在政治夜校 297 00:12:23,448 --> 00:12:26,336 好好组织批判哩少安说我不 298 00:12:26,336 --> 00:12:29,261 知道这些事批水浒的什么哩 299 00:12:29,823 --> 00:12:32,562 他二爸胸脯一挺说嘿 300 00:12:32,861 --> 00:12:36,261 毛主席都发指示了说水浒 301 00:12:36,461 --> 00:12:39,211 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 302 00:12:39,225 --> 00:12:42,825 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还 303 00:12:42,825 --> 00:12:46,211 说水浒只反贪官不反皇帝 304 00:12:46,761 --> 00:12:50,298 除晁盖于一百零八人之外宋江投降 305 00:12:50,537 --> 00:12:54,011 搞修正主义把晁盖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 306 00:12:54,298 --> 00:12:57,325 让人招安了少安心烦意乱不愿听 307 00:12:57,325 --> 00:12:59,486 他二爸背诵毛主席语录说 308 00:12:59,486 --> 00:13:01,225 他要去找一下金俊武就准备 309 00:13:01,236 --> 00:13:03,562 走了但他二爸突然又 310 00:13:03,575 --> 00:13:06,325 有点忧伤地说唉我们也应该 311 00:13:06,336 --> 00:13:07,975 请秀莲和你到我们家吃 312 00:13:07,975 --> 00:13:10,298 一顿饭这是老乡俗可你 313 00:13:10,312 --> 00:13:13,162 知道我家里的那个烂滩场夏天 314 00:13:13,187 --> 00:13:14,812 分的一点麦子都叫你二 315 00:13:14,812 --> 00:13:16,961 妈在石圪节粮站换成了粮票 316 00:13:17,298 --> 00:13:19,375 说公社通知让她下一批去 317 00:13:19,375 --> 00:13:21,611 参观大寨少安听他说这话 318 00:13:21,923 --> 00:13:23,798 心里倒对这个他厌烦的长辈 319 00:13:23,899 --> 00:13:26,312 产生了怜悯之情他以为二 320 00:13:26,312 --> 00:13:29,048 爸只热心革命把人情世故都忘 321 00:13:29,048 --> 00:13:31,750 了想不到他还记着这个乡 322 00:13:31,750 --> 00:13:34,062 规少安也知道他二爸说 323 00:13:34,062 --> 00:13:36,287 的是实情他对二爸说 324 00:13:36,636 --> 00:13:39,450 我知道你的难处按乡俗你 325 00:13:39,461 --> 00:13:41,700 不请秀莲吃饭村里人会笑话的 326 00:13:42,000 --> 00:13:43,836 这样吧我把我家的白面 327 00:13:43,861 --> 00:13:46,450 拿一升给你送过去白天怕 328 00:13:46,450 --> 00:13:48,787 村里人看见不好我今晚上给你送 329 00:13:48,787 --> 00:13:51,211 过去这位恓惶的革命家只好 330 00:13:51,224 --> 00:13:53,812 默认了侄儿的馈赠孙少安离开他 331 00:13:53,825 --> 00:13:56,450 二爸就径直来到了金俊武家里 332 00:13:57,024 --> 00:13:58,611 二队长拉住一队长的手 333 00:13:59,000 --> 00:14:00,798 泪水在那双精明的铜铃 334 00:14:00,798 --> 00:14:02,325 般的大眼里涌出来了 335 00:14:02,886 --> 00:14:05,787 少安安慰他说俊武哥你不要再 336 00:14:05,787 --> 00:14:07,937 难过了我刚回来就知道了 337 00:14:07,950 --> 00:14:10,375 这事我今个儿是专门来为 338 00:14:10,375 --> 00:14:12,700 你说几句宽心话的人常 339 00:14:12,700 --> 00:14:15,348 说一碗水倒在地上再也 340 00:14:15,361 --> 00:14:17,449 舀不起来了他还用高小里 341 00:14:17,473 --> 00:14:22,037 学过的成语补充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342 00:14:22,312 --> 00:14:23,961 俊武拉着他的手让他 343 00:14:23,973 --> 00:14:26,449 坐在椅子上俊武的婆姨给 344 00:14:26,449 --> 00:14:28,562 少安倒了一杯开水亲切地 345 00:14:28,586 --> 00:14:31,049 放在他面前两口子都为村里 346 00:14:31,062 --> 00:14:32,886 这个受人尊重的人专门来 347 00:14:32,886 --> 00:14:35,861 看望他们而深受感动少安喝了 348 00:14:35,875 --> 00:14:38,636 一口水说我不知道你们当时 349 00:14:38,662 --> 00:14:40,611 是怎样商量这事的本来不 350 00:14:40,611 --> 00:14:43,299 应该这样做应该直接找公社白 351 00:14:43,299 --> 00:14:46,336 主任讨论东拉河水合理分配的问题 352 00:14:46,562 --> 00:14:50,449 让公社出面解决另外就是公社不管 353 00:14:50,761 --> 00:14:53,223 田福堂或金俊山也可以直接去找 354 00:14:53,250 --> 00:14:56,049 上游几个村的负责人协商只要态度 355 00:14:56,049 --> 00:14:58,062 诚恳我不信这两个村的 356 00:14:58,074 --> 00:15:00,836 领导人就不通情理结果这样一 357 00:15:00,836 --> 00:15:04,848 搞水空人亡还要给人家做检讨金俊武 358 00:15:04,875 --> 00:15:06,774 抹掉脸上的泪水说你 359 00:15:06,774 --> 00:15:08,662 当时要在村里就好了我 360 00:15:08,674 --> 00:15:11,836 原来以为自己是个精明人想不到自己吃 361 00:15:11,836 --> 00:15:13,875 了自己精明的亏我在大事 362 00:15:13,875 --> 00:15:17,562 上不如你金俊武老婆插嘴说你 363 00:15:17,562 --> 00:15:19,486 在小事上也不如人家少安 364 00:15:20,049 --> 00:15:23,799 少安笑着说我也是事后诸葛亮说不定 365 00:15:23,824 --> 00:15:25,611 我当时要在村里比谁都 366 00:15:25,625 --> 00:15:28,111 可能冒失哩说不定把下山村的坝 367 00:15:28,136 --> 00:15:31,011 都给豁了金俊武两口子都被 368 00:15:31,011 --> 00:15:33,299 他的话逗笑了少安在金俊武 369 00:15:33,299 --> 00:15:35,049 家拉了一阵话就和他们 370 00:15:35,062 --> 00:15:37,412 告别了当他返回到田家圪 371 00:15:37,787 --> 00:15:39,750 这面的公路上时正好碰 372 00:15:39,750 --> 00:15:42,949 上了田福堂他就顺便挡住书记 373 00:15:43,062 --> 00:15:45,049 给他解释了他从山西晚 374 00:15:45,049 --> 00:15:48,524 回来的事由田福堂经过不久前那场 375 00:15:48,537 --> 00:15:51,348 挫折又瘦了许多额头上还 376 00:15:51,361 --> 00:15:52,750 留着火罐拔下的黑印 377 00:15:53,312 --> 00:15:56,274 他笑着说这是好事嘛还要 378 00:15:56,274 --> 00:15:58,261 你给我解释哩你办这么 379 00:15:58,261 --> 00:16:01,449 大的事别说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也 380 00:16:01,449 --> 00:16:04,723 值得田福堂心里十分高兴少安找了 381 00:16:04,723 --> 00:16:07,886 个媳妇回来这样他就再不要 382 00:16:07,886 --> 00:16:09,949 担心他女儿和少安的关系了 383 00:16:10,500 --> 00:16:13,187 他关切地问少安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384 00:16:13,761 --> 00:16:16,649 少安说想春节就办可我 385 00:16:16,662 --> 00:16:18,961 那个家事办得再简单也 386 00:16:18,961 --> 00:16:22,324 很难凑合起来田福堂立刻说不要怕要 387 00:16:22,324 --> 00:16:24,824 粮食你就在大队储备粮里拿 388 00:16:25,199 --> 00:16:27,437 要什么粮食你就盘什么粮食 389 00:16:27,725 --> 00:16:30,586 要多少你就盘上多少少安 390 00:16:30,612 --> 00:16:32,699 对书记的这个应诺倒很高兴 391 00:16:33,074 --> 00:16:34,500 这总算给他解决了一个大 392 00:16:34,500 --> 00:16:37,761 困难他说这就好了我 393 00:16:37,761 --> 00:16:39,711 正为这事犯愁着哩我 394 00:16:39,711 --> 00:16:41,386 也不敢多借借下还得 395 00:16:41,399 --> 00:16:43,586 还嘛我借一点够过事情 396 00:16:43,612 --> 00:16:45,711 就行了少安和田福堂临分手 397 00:16:45,711 --> 00:16:48,424 时书记还一再关切地说你 398 00:16:48,424 --> 00:16:50,612 有什么困难就言传我帮助你 399 00:16:50,625 --> 00:16:54,399 解决现在少安一个人又匆匆往 400 00:16:54,399 --> 00:16:58,086 家里赶去一路上他心想我回去 401 00:16:58,112 --> 00:16:59,600 先瞒着家庭里的其他人 402 00:16:59,787 --> 00:17:02,136 和母亲商量一下把家里的白面 403 00:17:02,162 --> 00:17:04,049 拿出一升来晚上给二爸 404 00:17:04,049 --> 00:17:06,000 家拿过去好让他们撑一下 405 00:17:06,011 --> 00:17:08,799 门面他想到他明天早上还得 406 00:17:08,811 --> 00:17:10,724 和秀莲一块去吃这白面时 407 00:17:10,987 --> 00:17:13,974 便又忍不住笑了第三十章第二天早上 408 00:17:14,362 --> 00:17:16,549 当少安和秀莲坐在孙玉亭家 409 00:17:16,549 --> 00:17:18,549 的烂席片炕上吃白面片 410 00:17:18,549 --> 00:17:21,086 的时候他父亲正坐在金俊海 411 00:17:21,086 --> 00:17:23,311 家的椅子上心事重重地抽着 412 00:17:23,324 --> 00:17:26,362 旱烟孙玉厚心里高兴的是他这 413 00:17:26,362 --> 00:17:28,724 一趟来的正好碰巧金俊海今天 414 00:17:28,737 --> 00:17:32,037 刚到家俊海两口子到田家圪那 415 00:17:32,037 --> 00:17:34,349 面公路上搬东西去了俊海 416 00:17:34,349 --> 00:17:37,162 的汽车刚从黄原路过这里他们 417 00:17:37,174 --> 00:17:40,011 安顿让他在家里等一会儿金波 418 00:17:40,023 --> 00:17:42,787 金秀都在学校没回来因此这个 419 00:17:42,799 --> 00:17:45,250 院落现在里里外外静悄悄的没一点声响 420 00:17:45,824 --> 00:17:48,011 孙玉厚可以在这时间里盘算他 421 00:17:48,037 --> 00:17:50,599 怎样开口对俊海说他的难肠 422 00:17:50,599 --> 00:17:53,125 事他是为儿子的婚事来 423 00:17:53,125 --> 00:17:56,148 向金俊海家开口借钱的当少安 424 00:17:56,174 --> 00:17:58,761 把秀莲带回家门时孙玉厚高兴 425 00:17:58,761 --> 00:18:01,811 得不知如何是好啊呀他 426 00:18:01,811 --> 00:18:04,237 的儿子有媳妇了他没想到 427 00:18:04,362 --> 00:18:07,648 事情会这么顺利而且少安带回来 428 00:18:07,648 --> 00:18:09,875 的这女娃娃又体面又精明 429 00:18:10,148 --> 00:18:11,961 真是打上灯笼都找不见的好 430 00:18:11,961 --> 00:18:15,112 人材更使老汉高兴的是女方 431 00:18:15,136 --> 00:18:17,674 果真像他弟媳妇贺凤英说的连 432 00:18:17,674 --> 00:18:20,824 一个财礼钱也不要这几天尽管 433 00:18:20,836 --> 00:18:22,237 这一切都真实地摆在他 434 00:18:22,237 --> 00:18:24,799 面前但他老觉得这好像是 435 00:18:24,811 --> 00:18:27,049 做梦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436 00:18:27,174 --> 00:18:28,949 出现在他孙玉厚的面前呢 437 00:18:29,099 --> 00:18:32,700 可这一切又的的确确是事实而且 438 00:18:32,811 --> 00:18:35,336 人家女娃娃主动提出春节就要和 439 00:18:35,336 --> 00:18:37,598 他的少安结婚哩提起结婚的 440 00:18:37,598 --> 00:18:40,000 事这才使高兴得晕晕乎乎的 441 00:18:40,011 --> 00:18:43,436 孙玉厚脑子凉了下来他马上想到 442 00:18:43,723 --> 00:18:46,049 结婚就得花钱可他手上 443 00:18:46,074 --> 00:18:48,398 没几个钱又到哪里去转借呢 444 00:18:48,961 --> 00:18:51,461 尽管人家女方不要财礼但他不能 445 00:18:51,474 --> 00:18:53,362 连几身衣服都不给人家娃娃 446 00:18:53,362 --> 00:18:56,549 缝两个新人的衣服被褥和零七碎八 447 00:18:56,561 --> 00:19:01,011 下来三五十块钱根本不顶事再说他也 448 00:19:01,011 --> 00:19:04,211 不能悄无声息地给少安娶媳妇这是 449 00:19:04,224 --> 00:19:06,325 他为自己亲爱的儿子办喜事呀 450 00:19:06,886 --> 00:19:09,075 当年他为自己的弟弟办事在 451 00:19:09,086 --> 00:19:11,011 那么困难的年月里都咬着 452 00:19:11,011 --> 00:19:14,537 牙办得有声有响体体面面现在他为 453 00:19:14,537 --> 00:19:16,474 自己的孩子办事那就是拼 454 00:19:16,474 --> 00:19:19,575 着老命也不能让世人笑话虽说 455 00:19:19,599 --> 00:19:21,511 现在不让雇吹手但他要 456 00:19:21,511 --> 00:19:24,075 备酒饭待亲朋把事办得 457 00:19:24,099 --> 00:19:30,811 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没钱借可是办喜事少 458 00:19:30,811 --> 00:19:33,450 说也得借二百元这样一笔 459 00:19:33,473 --> 00:19:35,811 数字不小的钱他向谁 460 00:19:35,811 --> 00:19:38,275 去借呢昨晚上睡觉的时候 461 00:19:38,586 --> 00:19:40,662 他和少安妈几乎一夜没合眼 462 00:19:41,223 --> 00:19:45,125 老两口高兴一阵又忧愁一阵商量借钱 463 00:19:45,150 --> 00:19:47,673 和待客的事他们觉得放在 464 00:19:47,686 --> 00:19:50,311 春节好把喜事也办了一家 465 00:19:50,311 --> 00:19:52,275 人把年也过了两个人 466 00:19:52,298 --> 00:19:53,923 先详细地计算了粮和钱 467 00:19:53,923 --> 00:19:56,811 的费用这两样主要的东西都 468 00:19:56,811 --> 00:19:59,511 得开口问别人借家里的口粮 469 00:19:59,612 --> 00:20:01,936 大部分是粗粮拿不到席面上 470 00:20:02,500 --> 00:20:05,261 当然猪肉不要买了把自己家里 471 00:20:05,275 --> 00:20:07,473 那口猪杀掉实际上不是不 472 00:20:07,473 --> 00:20:09,650 买肉而是今年卖不成肉了 473 00:20:10,200 --> 00:20:12,261 粮食他们先没顾上考虑向 474 00:20:12,261 --> 00:20:14,700 谁家借两个人先说借钱 475 00:20:14,700 --> 00:20:17,461 的事他们约摸全村大概有几户 476 00:20:17,461 --> 00:20:20,525 人家能有这笔钱书记田福堂 477 00:20:20,625 --> 00:20:23,525 不好开口大队会计田海民也能拿 478 00:20:23,525 --> 00:20:26,250 得出来但海民媳妇银花连公公 479 00:20:26,261 --> 00:20:28,811 田万有都不肯给借钱怎么可能给 480 00:20:28,811 --> 00:20:31,537 他们借呢金俊武说不定有一点钱 481 00:20:31,961 --> 00:20:34,673 可他拖家带口的不好为难金家湾的 482 00:20:34,686 --> 00:20:37,473 这个强人金俊山和他儿子金成都 483 00:20:37,473 --> 00:20:39,424 有存款但他们和这父子俩 484 00:20:39,449 --> 00:20:43,348 交情不深根本开不了口当然钱最 485 00:20:43,348 --> 00:20:46,000 宽裕的是公派教师姚淑芳和她 486 00:20:46,000 --> 00:20:49,674 在县百货公司当售货员的丈夫金光明但 487 00:20:49,674 --> 00:20:52,348 由于他们的玉亭在文化革命开始时 488 00:20:52,461 --> 00:20:54,324 斗争过人家弟兄们结下了 489 00:20:54,336 --> 00:20:56,662 仇恨借钱的事连想也不能 490 00:20:56,662 --> 00:20:59,598 想老两口算来算去最后还是 491 00:20:59,612 --> 00:21:02,136 一致认为只能向金俊海家借这 492 00:21:02,136 --> 00:21:04,037 笔钱但这也够让他们 493 00:21:04,061 --> 00:21:07,912 难肠了当然只要他们开口估计这 494 00:21:07,912 --> 00:21:10,500 家人不会拒绝的他们太麻烦人家 495 00:21:10,500 --> 00:21:13,811 了早年间玉亭成家后他们没 496 00:21:13,811 --> 00:21:15,924 地方住白白在人家门上住 497 00:21:15,924 --> 00:21:19,223 了好几年以后虽说他们把家搬 498 00:21:19,223 --> 00:21:21,711 到了这里但少平和兰香晚上 499 00:21:21,737 --> 00:21:24,061 没地方住还不是在人家那里 500 00:21:24,074 --> 00:21:27,875 借宿再说平时金秀对兰香金波对 501 00:21:27,886 --> 00:21:30,912 少平经常拿吃拿喝的金波他妈也 502 00:21:30,912 --> 00:21:32,561 对这两个孩子没少操过 503 00:21:32,561 --> 00:21:35,336 心两个念书娃娃的制服少安妈 504 00:21:35,362 --> 00:21:37,612 不会做还不是金波他妈在 505 00:21:37,625 --> 00:21:39,074 他们家的缝纫机上给做吗 506 00:21:39,636 --> 00:21:41,723 人家对他们这样好他们又给 507 00:21:41,723 --> 00:21:44,112 人家回报不上什么除过分粮 508 00:21:44,125 --> 00:21:46,362 分土豆和一些重劳动活他们 509 00:21:46,375 --> 00:21:48,598 能带上忙外其余就只是 510 00:21:48,612 --> 00:21:51,561 他们沾人家的光了现在他们 511 00:21:51,574 --> 00:21:53,324 又要开口向人家借这么多的 512 00:21:53,324 --> 00:21:56,750 钱而且不能肯定什么时候还人家真 513 00:21:56,750 --> 00:21:59,862 难开口啊但没有办法为了使 514 00:21:59,886 --> 00:22:02,348 儿子的婚事体面一些他们只有这 515 00:22:02,348 --> 00:22:05,299 一条路可走孙玉厚当晚决定他 516 00:22:05,299 --> 00:22:08,223 第二天就去金俊海家借钱他们唯一 517 00:22:08,237 --> 00:22:10,699 担心的是俊海不在家借这么 518 00:22:10,699 --> 00:22:12,574 大一笔钱金波他妈敢 519 00:22:12,574 --> 00:22:14,436 不敢承担钱的事拉完后 520 00:22:14,650 --> 00:22:16,311 鸡已经叫了两遍但为儿子 521 00:22:16,324 --> 00:22:18,961 婚事操心的两位老人还是睡不 522 00:22:18,961 --> 00:22:21,561 着他们又从被窝里伸出胳膊 523 00:22:21,824 --> 00:22:23,949 扳着手指头计算了半天应待 524 00:22:23,949 --> 00:22:26,275 的客人少安的两个姨家和 525 00:22:26,287 --> 00:22:28,900 三个舅家这不必说婚丧事 526 00:22:28,912 --> 00:22:32,336 娘舅亲向来都是上宾兰花一家玉亭 527 00:22:32,348 --> 00:22:35,824 一家金俊海一家大队的领导人村里和 528 00:22:35,836 --> 00:22:39,011 孙玉厚少安相好的村民少安在公社 529 00:22:39,037 --> 00:22:41,400 当文书的同学刘根民当然还要请 530 00:22:41,400 --> 00:22:43,586 润叶不管人家顾上顾不上回村 531 00:22:43,586 --> 00:22:46,523 来现在孙玉厚坐在金俊海家的 532 00:22:46,537 --> 00:22:48,924 椅子上一边抽旱烟一边忍不住打 533 00:22:48,924 --> 00:22:51,625 着哈欠等着俊海两口子回家来 534 00:22:52,174 --> 00:22:54,961 他想了半天准备拐弯抹角地开口 535 00:22:55,086 --> 00:22:57,523 向俊海借钱但又觉得没必要 536 00:22:58,086 --> 00:23:00,961 还是直截了当说吧弯拐来拐 537 00:23:00,961 --> 00:23:03,773 去最后还不是向人家借钱吗 538 00:23:04,336 --> 00:23:08,386 孙玉厚坐在这里心里忍不住感慨万端十五年 539 00:23:08,386 --> 00:23:11,023 前他为弟弟的婚事就是这样 540 00:23:11,049 --> 00:23:13,936 难肠地到别人门上去借钱十五年 541 00:23:13,936 --> 00:23:15,662 后的今天他又为儿子的 542 00:23:15,662 --> 00:23:18,362 婚事来向别人借钱了庄稼人的 543 00:23:18,375 --> 00:23:20,849 生活啊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改变呢 544 00:23:21,398 --> 00:23:23,912 唉如果就按现在这样一村 545 00:23:23,912 --> 00:23:25,349 人在一个锅里搅稠稀 546 00:23:25,799 --> 00:23:27,974 这光景还会一年不如一年的 547 00:23:28,537 --> 00:23:31,674 庄稼人现在谁有心劲受苦反正一天 548 00:23:31,686 --> 00:23:33,474 把工分混上就行了因为 549 00:23:33,474 --> 00:23:36,299 你就是挣命劳动到头来还不是和 550 00:23:36,324 --> 00:23:38,523 耍奸溜滑的人一样分粮分红吗 551 00:23:39,086 --> 00:23:40,750 谁愿意再当这号瓷脑 552 00:23:41,311 --> 00:23:44,273 不一刻金俊海夫妇把汽车上的东西 553 00:23:44,299 --> 00:23:46,375 搬回家来搁在旁边窑里 554 00:23:46,636 --> 00:23:48,912 就赶忙过他这边来了俊海 555 00:23:48,936 --> 00:23:50,436 很快给他递上一根纸烟 556 00:23:51,000 --> 00:23:53,386 玉厚推让着说我还是抽旱烟 557 00:23:53,949 --> 00:23:56,961 纸烟抽不惯一抽就咳嗽我 558 00:23:56,961 --> 00:23:58,912 刚听秀她妈说少安从 559 00:23:58,912 --> 00:24:01,875 山西找了个媳妇司机金俊海把 560 00:24:01,886 --> 00:24:03,961 工作服脱下放在炕边上 561 00:24:04,311 --> 00:24:06,724 挽起袖子一边洗手一边先提起 562 00:24:06,724 --> 00:24:10,237 了少安的亲事正好玉厚赶紧说 563 00:24:10,599 --> 00:24:13,099 就是的是他二妈娘家门上 564 00:24:13,099 --> 00:24:17,799 的好女娃娃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俊海 565 00:24:17,824 --> 00:24:19,761 用毛巾把手擦干坐在他 566 00:24:19,761 --> 00:24:22,011 旁边把金波妈端上来的茶水 567 00:24:22,112 --> 00:24:24,636 往他面前挪了挪说玉 568 00:24:24,636 --> 00:24:28,273 厚哥你喝水我不渴女方提出 569 00:24:28,386 --> 00:24:30,461 春节就过门哩那你还得 570 00:24:30,487 --> 00:24:32,586 简单过个事哩我在路上 571 00:24:32,612 --> 00:24:34,436 和秀她妈还说起少安结婚 572 00:24:34,436 --> 00:24:37,386 的事估计要办事你们现在手头 573 00:24:37,412 --> 00:24:40,299 比较紧张你看需要不需要钱 574 00:24:40,862 --> 00:24:43,586 需要的话你就开口我家里能 575 00:24:43,586 --> 00:24:44,074 拿出来哩 576 00:24:44,099 --> 00:24:46,912 孙玉厚一下子对俊海夫妻俩能这么 577 00:24:46,923 --> 00:24:49,075 入微地体谅人的困难感动得 578 00:24:49,098 --> 00:24:51,973 眼圈都红了他说我正是 579 00:24:51,987 --> 00:24:54,086 为这事来的想不到你也 580 00:24:54,086 --> 00:24:56,211 正回来了还没等我开口 581 00:24:56,461 --> 00:24:58,412 你们就先说这话唉我 582 00:24:58,412 --> 00:25:00,362 麻烦你们太多了歪好开不了 583 00:25:00,375 --> 00:25:02,136 这口金波他妈在旁边说 584 00:25:02,386 --> 00:25:04,711 这有个什么哩你们一家人 585 00:25:04,811 --> 00:25:07,074 一年为我们出多少力气呢俊海 586 00:25:07,086 --> 00:25:09,199 在门外没有你们一家人帮扶 587 00:25:09,549 --> 00:25:11,224 山里分下一把柴草我 588 00:25:11,224 --> 00:25:13,699 都拿不回来玉厚哥你就不要 589 00:25:13,711 --> 00:25:17,737 难为情你看得多少钱三百元够不够 590 00:25:18,311 --> 00:25:21,974 金俊海问他用不了那么多孙玉厚 591 00:25:21,974 --> 00:25:25,386 说约摸二百来块就差不多了俊海马上 592 00:25:25,398 --> 00:25:27,237 对爱人说你去给玉厚哥 593 00:25:27,261 --> 00:25:30,148 拿二百块钱来金波他妈很快就 594 00:25:30,148 --> 00:25:31,186 到另一孔窑里拿钱 595 00:25:31,200 --> 00:25:34,200 去了孙玉厚连忙说先不忙 596 00:25:34,750 --> 00:25:36,237 赶春节前有这钱就行 597 00:25:36,237 --> 00:25:40,037 了金俊海说你先拿上衣服 598 00:25:40,048 --> 00:25:42,987 被褥这些东西要提前准备哩粮食 599 00:25:43,000 --> 00:25:45,436 怎样这我实在没办法帮助你 600 00:25:45,773 --> 00:25:47,737 我的口粮是定量的家里人 601 00:25:47,761 --> 00:25:50,237 在生产队吃粮又没工分就那 602 00:25:50,237 --> 00:25:52,423 点人口粮我每年也要在 603 00:25:52,423 --> 00:25:54,436 外面买粮给他们补贴哩这 604 00:25:54,436 --> 00:25:57,348 我知道哩粮不要你操心我 605 00:25:57,348 --> 00:25:59,548 再另外想办法金波他妈把 606 00:25:59,548 --> 00:26:01,737 钱拿过来递到孙玉厚手上 607 00:26:02,011 --> 00:26:04,811 说你再点一点这还用 608 00:26:04,811 --> 00:26:07,511 点孙玉厚把这卷钱装进 609 00:26:07,537 --> 00:26:09,961 自己的衣袋里正准备走见 610 00:26:09,961 --> 00:26:13,336 大队副书记金俊山进了门金俊山 611 00:26:13,362 --> 00:26:16,461 和金俊海是叔伯兄弟两家人尽管血缘 612 00:26:16,473 --> 00:26:18,662 不远平时也从没为什么事争吵 613 00:26:18,662 --> 00:26:20,900 过但俊海家和俊山家的 614 00:26:20,900 --> 00:26:23,250 关系远不如和孙玉厚一家人的 615 00:26:23,275 --> 00:26:26,400 关系亲密但终究是门中人他 616 00:26:26,412 --> 00:26:29,011 每次回家来俊山都要来看他 617 00:26:29,575 --> 00:26:32,075 平时俊山和他儿子金成家托 618 00:26:32,075 --> 00:26:34,086 他在黄原买个什么东西他 619 00:26:34,098 --> 00:26:35,473 也都热心地为他们办理得 620 00:26:35,500 --> 00:26:38,750 妥妥当当我看见公路上的汽车就 621 00:26:38,750 --> 00:26:41,511 知道你回来了俊山进门后对 622 00:26:41,525 --> 00:26:44,936 俊海寒暄说我顺路回家明天就要 623 00:26:44,950 --> 00:26:49,250 去包头拉货孙大哥你也来了金俊山扭头 624 00:26:49,261 --> 00:26:51,548 和孙玉厚打招呼听说少安找了个 625 00:26:51,561 --> 00:26:54,848 好媳妇春节就准备结婚呀孙玉厚 626 00:26:54,848 --> 00:26:58,375 说就是的金俊海突然开口对金俊山 627 00:26:58,375 --> 00:27:02,336 说哥你家里有没有一点余粮金俊山 628 00:27:02,362 --> 00:27:05,598 奇怪地问怎是不是你要粮食 629 00:27:06,174 --> 00:27:10,223 有哩要多少金俊海说我不要 630 00:27:10,787 --> 00:27:13,037 你要是有余粮的话能不能给玉厚 631 00:27:13,037 --> 00:27:14,686 哥借上一点他春节要给 632 00:27:14,699 --> 00:27:17,348 少安办事缺一点细粮我家里没 633 00:27:17,348 --> 00:27:20,612 多余的孙玉厚没想到好心的俊海 634 00:27:20,711 --> 00:27:22,936 又替他开口向金俊山借粮 635 00:27:23,299 --> 00:27:26,000 就急忙说不要为难俊山他也 636 00:27:26,011 --> 00:27:29,186 不宽裕我再想别的办法金俊山 637 00:27:29,211 --> 00:27:31,949 是个精人他决不会把话头收回 638 00:27:32,287 --> 00:27:34,662 立刻对孙玉厚说看孙大哥说 639 00:27:34,662 --> 00:27:38,199 的俊海开口和你开口一样少安 640 00:27:38,211 --> 00:27:40,775 办事我乐意帮助他你怎不 641 00:27:40,775 --> 00:27:44,037 早言传呢你说你看你 642 00:27:44,049 --> 00:27:46,862 需要点什么粮金俊海把金俊山逼 643 00:27:46,862 --> 00:27:49,723 住了他不得不如此对孙玉厚表态 644 00:27:50,299 --> 00:27:52,525 而现在孙玉厚反而又被金俊山逼 645 00:27:52,525 --> 00:27:54,549 住了看来也不得不向他借粮 646 00:27:54,549 --> 00:27:56,862 了他要是不借反倒又伤 647 00:27:56,862 --> 00:27:59,500 了金俊山的脸他只好回答金俊山 648 00:27:59,500 --> 00:28:02,086 说待客只吃两顿饭一顿 649 00:28:02,098 --> 00:28:05,424 饸饹一顿油糕大概得二斗荞麦 650 00:28:05,799 --> 00:28:09,074 二斗软糜子没问题罢了你叫 651 00:28:09,086 --> 00:28:11,586 少安来我家里盘金俊山慷慨地 652 00:28:11,586 --> 00:28:14,025 说当孙玉厚出了金俊海家的 653 00:28:14,025 --> 00:28:17,199 门往回走的时候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654 00:28:17,775 --> 00:28:20,348 现在好了钱也有了粮也有 655 00:28:20,348 --> 00:28:23,436 了这两个大问题一解决其它 656 00:28:23,436 --> 00:28:26,223 事都好办他想过两天 657 00:28:26,250 --> 00:28:28,537 就让少安带着秀莲到县城 658 00:28:28,636 --> 00:28:31,362 去给她扯几身时新衣裳孙玉厚 659 00:28:31,386 --> 00:28:34,324 一身轻松回到了家里少安他妈 660 00:28:34,424 --> 00:28:36,912 已经开始做午饭秀莲坐在炕 661 00:28:36,912 --> 00:28:40,275 上正给老奶奶梳头发要是平时 662 00:28:40,636 --> 00:28:43,237 这位老人家一般都是闭着眼似 663 00:28:43,237 --> 00:28:45,098 睡非睡或者把少平给她 664 00:28:45,112 --> 00:28:46,848 买的止痛片从瓶子里倒 665 00:28:46,848 --> 00:28:49,061 出来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数 666 00:28:49,400 --> 00:28:51,375 直到发现一片也没少才又 667 00:28:51,386 --> 00:28:53,324 装进瓶子里她舍不得吃这 668 00:28:53,324 --> 00:28:55,886 药这两天老人家忘了数药片 669 00:28:56,162 --> 00:28:58,598 瞌睡也没有了一天到晚都高兴地 670 00:28:58,625 --> 00:29:00,537 睁着红眼傻笑着看她的 671 00:29:00,549 --> 00:29:02,787 孙媳妇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672 00:29:03,099 --> 00:29:04,898 并且时不时高兴得揩一把老泪 673 00:29:05,474 --> 00:29:07,148 秀莲有时就体贴地坐在她 674 00:29:07,148 --> 00:29:09,523 身边给她背上搔痒痒或者 675 00:29:09,537 --> 00:29:11,824 把她的几绺稀疏的白发理顺 676 00:29:12,061 --> 00:29:13,949 在脑后挽成核桃大一个 677 00:29:13,974 --> 00:29:16,336 大发髻老太太不时用她的瘦 678 00:29:16,336 --> 00:29:19,336 手满怀深情地在秀莲身上抚摸 679 00:29:19,336 --> 00:29:22,311 着少平出山劳动去了兰香在 680 00:29:22,336 --> 00:29:25,436 石圪节学校现在家里就这三辈三个 681 00:29:25,449 --> 00:29:29,311 女人玉厚问老伴少安哩少安妈 682 00:29:29,336 --> 00:29:32,112 正擀面说在坡底下的旱烟 683 00:29:32,112 --> 00:29:35,674 地里孙玉厚看秀莲在家他不好 684 00:29:35,787 --> 00:29:37,099 给老婆说他借到钱和 685 00:29:37,099 --> 00:29:39,000 粮的事就出门找少安去 686 00:29:39,000 --> 00:29:42,737 了少安怕秀莲人生地不熟呆着寂寞 687 00:29:43,061 --> 00:29:45,461 这几天也没出山去他现在 688 00:29:45,461 --> 00:29:46,912 正在坡下他们家那块旱烟 689 00:29:46,912 --> 00:29:48,787 地里把根部黄了的烟叶 690 00:29:48,811 --> 00:29:51,561 摘下来准备晒干揉碎过一段 691 00:29:51,561 --> 00:29:55,125 时间提到石圪节卖几个钱孙玉厚走到 692 00:29:55,136 --> 00:29:58,224 烟地里兴奋地迫不及待地把他 693 00:29:58,237 --> 00:29:59,686 借到钱和粮的事对 694 00:29:59,686 --> 00:30:01,924 儿子说了少安听了父亲的 695 00:30:01,924 --> 00:30:05,273 话有点生气说你怎么借那么 696 00:30:05,273 --> 00:30:07,398 多钱呢那么多钱以后怎么 697 00:30:07,398 --> 00:30:10,162 给人家还最多一百块钱就够了 698 00:30:10,724 --> 00:30:13,086 你把另外那一百块钱再还给人家 699 00:30:13,648 --> 00:30:17,112 二百块也不宽裕孙玉厚说这是我 700 00:30:17,112 --> 00:30:18,974 和你妈商量过的你要 701 00:30:18,974 --> 00:30:21,737 理会我们的心情你是老大我 702 00:30:21,737 --> 00:30:24,224 和你妈头一回娶儿媳妇我们老两口 703 00:30:24,250 --> 00:30:27,125 心里高兴就是把老骨头卖了也 704 00:30:27,125 --> 00:30:28,612 要把你的事办体面一些 705 00:30:29,186 --> 00:30:31,112 要不我和你妈心里过不去 706 00:30:31,112 --> 00:30:34,375 呀你不知道为你的事昨晚上 707 00:30:34,375 --> 00:30:37,011 我们一眼也没合再说你 708 00:30:37,023 --> 00:30:40,287 十三岁上回来帮扶我们支撑这个穷家薄业 709 00:30:40,500 --> 00:30:42,375 受了不少苦情我和你妈 710 00:30:42,398 --> 00:30:45,250 都心疼你现在你要结婚这是 711 00:30:45,261 --> 00:30:47,686 你一辈子的一件大事我们不把 712 00:30:47,699 --> 00:30:50,061 你的事办称心一些就是睡 713 00:30:50,061 --> 00:30:51,912 在黄土里也合不住眼啊 714 00:30:52,224 --> 00:30:54,375 孙玉厚说着就圪蹴在旱烟 715 00:30:54,375 --> 00:30:56,186 地里低倾着白发斑斑的 716 00:30:56,199 --> 00:30:57,699 头颅抹开了眼泪 717 00:30:58,099 --> 00:31:02,173 父亲一席话使少安忍不住热泪盈眶父母之 718 00:31:02,173 --> 00:31:05,336 心啊天下什么样的爱能比得上 719 00:31:05,336 --> 00:31:07,936 父母之爱的伟大呢此时此刻 720 00:31:08,311 --> 00:31:10,250 他再不能责备父母为他的 721 00:31:10,250 --> 00:31:12,875 婚事借这些钱了少安强忍住 722 00:31:12,886 --> 00:31:15,886 泪水对父亲说爸爸我知道你 723 00:31:15,886 --> 00:31:17,987 和我妈的心既然是这样 724 00:31:18,349 --> 00:31:20,023 钱借就借了罢了我想 725 00:31:20,023 --> 00:31:22,636 办法还只是粮食不要向金俊山借 726 00:31:22,636 --> 00:31:24,974 了我已经和大队说好在 727 00:31:24,987 --> 00:31:27,424 集体的储备粮里借一点现在私人 728 00:31:27,436 --> 00:31:29,699 手里粮食都不宽裕孙玉厚用 729 00:31:29,711 --> 00:31:31,311 粗糙的手掌揩去脸上的 730 00:31:31,325 --> 00:31:34,561 泪水说那我明天再给金俊山 731 00:31:34,586 --> 00:31:36,325 回个话就说你已经提早 732 00:31:36,336 --> 00:31:37,987 把粮借下了就不再麻烦 733 00:31:37,987 --> 00:31:40,423 他另外过两天你带着秀莲 734 00:31:40,537 --> 00:31:42,523 到县城去给她扯几件好 735 00:31:42,523 --> 00:31:46,086 衣裳这是老规程反正迟早总得有这么 736 00:31:46,099 --> 00:31:48,148 一回现在趁有空办了 737 00:31:48,386 --> 00:31:51,125 结婚时就省了事再捎带着 738 00:31:51,237 --> 00:31:52,686 给你也扯一身装新衣裳 739 00:31:52,987 --> 00:31:54,912 父母提起让少安带着秀莲去 740 00:31:54,912 --> 00:31:57,336 县城扯衣服使少安马上想到了 741 00:31:57,362 --> 00:32:00,311 县城教书的润叶他心里忍不住隐隐 742 00:32:00,325 --> 00:32:04,237 作疼他难受地想到润叶现在还 743 00:32:04,237 --> 00:32:06,386 不知道他已经找了媳妇如果 744 00:32:06,400 --> 00:32:08,436 她知道了不知她会怎样 745 00:32:08,436 --> 00:32:10,500 看待这件事也许她会恨 746 00:32:10,500 --> 00:32:13,237 他的他对父亲说县城太 747 00:32:13,237 --> 00:32:16,961 远扯衣服还是到米家镇去米家镇 748 00:32:16,961 --> 00:32:20,500 的布料不比县城差孙玉厚说那 749 00:32:20,500 --> 00:32:24,461 也好第三十一章在孙少安一家人为贺秀莲 750 00:32:24,461 --> 00:32:26,662 的到来既高兴又忧愁的时候 751 00:32:27,112 --> 00:32:29,311 这位大眼睛山西姑娘现在却 752 00:32:29,311 --> 00:32:31,936 只有高兴而没有忧愁她并不 753 00:32:31,936 --> 00:32:34,237 知道这家人在背后为她和 754 00:32:34,250 --> 00:32:37,673 少安办喜事而怎样奔波和熬煎她 755 00:32:37,673 --> 00:32:39,362 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她自己的 756 00:32:39,386 --> 00:32:42,673 幸福之中秀莲五岁上失去母亲以后 757 00:32:43,075 --> 00:32:44,798 一直是她父亲把她和她 758 00:32:44,798 --> 00:32:47,173 姐秀英拉扯大的她父亲除 759 00:32:47,173 --> 00:32:49,586 过劳动以外还是远近出名的酿 760 00:32:49,586 --> 00:32:52,473 醋好手在黄河岸边的干石山里 761 00:32:52,586 --> 00:32:54,923 是收获不了多少粮食的但她 762 00:32:54,923 --> 00:32:57,723 家靠卖老陈醋的收入光景不仅 763 00:32:57,737 --> 00:33:00,075 没垮过反而比村里其他人家 764 00:33:00,173 --> 00:33:03,598 要宽裕一点因此她姐秀英长大 765 00:33:03,598 --> 00:33:05,900 后村里和周围有不少人家提 766 00:33:05,900 --> 00:33:09,011 亲事因为父亲单身一人她年龄 767 00:33:09,025 --> 00:33:12,362 又小姐姐决定招一个上门女婿结果 768 00:33:12,386 --> 00:33:13,924 就和本村的常有林结婚了 769 00:33:14,473 --> 00:33:16,686 秀莲在本村上完小学就 770 00:33:16,686 --> 00:33:19,098 没有再到柳林镇去上初中她 771 00:33:19,098 --> 00:33:21,848 天性不爱念书觉得在学校不如 772 00:33:21,862 --> 00:33:25,025 在山里劳动自由自在她在十八 773 00:33:25,400 --> 00:33:28,061 九岁的时候身体就完全发育起来 774 00:33:28,412 --> 00:33:30,987 心中已经产生了需要一个男人的念头 775 00:33:31,561 --> 00:33:33,287 但本村和周围村庄她认识 776 00:33:33,287 --> 00:33:36,362 的小伙子她连一个也看不上她 777 00:33:36,362 --> 00:33:39,650 是个农村姑娘又没机会出远门无法 778 00:33:39,662 --> 00:33:42,699 结识她满意的男人当然这不是 779 00:33:42,711 --> 00:33:45,862 说她要攀个工作人不她 780 00:33:45,862 --> 00:33:48,799 知道自己没文化不可能找一个吃官饭 781 00:33:48,799 --> 00:33:51,711 的人就是有工作人看上她她 782 00:33:51,723 --> 00:33:53,686 也不会去嫁给人家两个人 783 00:33:53,711 --> 00:33:56,737 地位悬殊又说不到一块活受罪 784 00:33:57,311 --> 00:33:59,987 眼看过了二十岁她苦恼起来了 785 00:34:00,549 --> 00:34:02,612 这时间倒有不少人家向她 786 00:34:02,612 --> 00:34:05,186 提亲事但这些人她早已在 787 00:34:05,186 --> 00:34:07,336 脑子里盘算过了一个也看不上 788 00:34:07,912 --> 00:34:10,987 她父亲她姐姐和她姐夫似乎 789 00:34:11,000 --> 00:34:13,211 都发现了她的烦恼先后从 790 00:34:13,211 --> 00:34:16,050 侧面转弯抹角地查问她的心思她 791 00:34:16,050 --> 00:34:18,161 干脆给家里人说周围没她 792 00:34:18,175 --> 00:34:20,625 看上的男人她姐夫对她开玩笑 793 00:34:20,625 --> 00:34:22,724 说那到外地给你瞅个 794 00:34:22,737 --> 00:34:25,536 女婿她却认真地说只要有 795 00:34:25,550 --> 00:34:29,186 合心的山南海北我都愿意去爸爸 796 00:34:29,211 --> 00:34:30,949 暂时有你们照顾将来我再把 797 00:34:30,949 --> 00:34:33,536 他接走家里人吃惊之余又 798 00:34:33,536 --> 00:34:35,500 看她这样认真就向他们所有 799 00:34:35,500 --> 00:34:37,050 在门外的亲戚和熟人委托 800 00:34:37,425 --> 00:34:39,099 让这些人给他们的秀莲在 801 00:34:39,099 --> 00:34:41,250 外地寻个对象本来秀莲只是随便 802 00:34:41,262 --> 00:34:43,800 这么说说她并没指望真能 803 00:34:43,800 --> 00:34:46,400 在外地找个合适的男人她 804 00:34:46,400 --> 00:34:49,461 想一定不行了过两年也就在 805 00:34:49,474 --> 00:34:52,199 本地挑选个人反正不能一辈子老 806 00:34:52,199 --> 00:34:54,949 呆在娘家的门上可是突然 807 00:34:54,961 --> 00:34:56,824 在她面前出现了个外地人孙少安 808 00:34:57,400 --> 00:34:59,525 秀莲一见少安的面就惊喜 809 00:34:59,525 --> 00:35:02,286 得心嘣嘣乱跳天啊这 810 00:35:02,286 --> 00:35:03,237 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811 00:35:03,237 --> 00:35:06,186 嘛他长得多帅本地她 812 00:35:06,186 --> 00:35:08,199 还没见过这么展扬的后生 813 00:35:08,775 --> 00:35:10,911 再说这人身上有一股很 814 00:35:10,911 --> 00:35:13,586 强的悍性叫一个女人觉得跟 815 00:35:13,586 --> 00:35:16,074 上这种男人讨吃要饭都是放心的 816 00:35:16,461 --> 00:35:18,086 只要拉着他的手就对 817 00:35:18,099 --> 00:35:21,523 任何事不怯心了相比之下本地那些 818 00:35:21,550 --> 00:35:24,375 想和她相好的小伙子一个个都 819 00:35:24,375 --> 00:35:26,824 成了毛手毛脚的猴球小子她 820 00:35:26,824 --> 00:35:28,536 马上把自己一颗年轻而热情 821 00:35:28,536 --> 00:35:30,523 的心交给了这个远路上来的 822 00:35:30,536 --> 00:35:33,849 小伙子当少安一再说他家如何 823 00:35:33,849 --> 00:35:35,737 如何穷的时候她连听也 824 00:35:35,737 --> 00:35:38,862 不想听穷怕什么只要你娶 825 00:35:38,862 --> 00:35:41,137 我再穷我也心甘情愿跟你 826 00:35:41,137 --> 00:35:44,425 走她爱上少安后就舍不得离开他 827 00:35:44,425 --> 00:35:47,086 了依她的想法她即刻就 828 00:35:47,086 --> 00:35:49,536 准备跟少安回去结婚但亲爱的 829 00:35:49,550 --> 00:35:51,936 少安哥说这太仓促了他 830 00:35:51,949 --> 00:35:54,936 歪好得回去准备一下最早看明年 831 00:35:54,936 --> 00:35:57,974 后半年能不能办事她只好收回了 832 00:35:58,000 --> 00:36:00,536 马上结婚的打算但绝对不同意 833 00:36:00,648 --> 00:36:04,161 明年后半年才结婚她提出最迟 834 00:36:04,161 --> 00:36:07,161 在春节就办事少安拗不过她烈火 835 00:36:07,175 --> 00:36:09,811 似的感情也就同意了当她 836 00:36:09,824 --> 00:36:11,936 把他强留了一个月他不回家 837 00:36:11,961 --> 00:36:14,023 再不行的时候她就又撵 838 00:36:14,023 --> 00:36:15,911 着他来了她生怕他像 839 00:36:15,925 --> 00:36:17,949 一只鹰似的飞去再不返 840 00:36:17,949 --> 00:36:21,648 回来现在她来到双水村少安家里就 841 00:36:21,648 --> 00:36:23,699 像回到了她自己的家由于 842 00:36:23,711 --> 00:36:25,550 她热爱自己的心上人对 843 00:36:25,561 --> 00:36:28,161 这个穷家的确没一点不满意反而 844 00:36:28,175 --> 00:36:31,449 觉得一切都很亲切很入眼有 845 00:36:31,449 --> 00:36:34,773 文化的城里人往往不能想象农村姑娘 846 00:36:34,773 --> 00:36:38,023 的爱情生活在他们看来也许没有 847 00:36:38,036 --> 00:36:41,311 文化就等于没有头脑没有头脑就 848 00:36:41,311 --> 00:36:44,425 不懂得多少感情可是实际也许和 849 00:36:44,436 --> 00:36:48,324 这种偏见恰恰相反真的正由于她们 850 00:36:48,349 --> 00:36:50,898 知识不多精神不会太分散对于 851 00:36:50,911 --> 00:36:53,436 两性之间的感情非常专注所以这种 852 00:36:53,449 --> 00:36:56,911 感情实际上更丰富更强烈秀莲到 853 00:36:56,925 --> 00:36:59,987 少安家转眼间七八天就过去了但她 854 00:37:00,000 --> 00:37:02,523 还是不愿意走少安背转他家里 855 00:37:02,523 --> 00:37:05,099 的人偷偷对她说你走时 856 00:37:05,125 --> 00:37:07,112 给家里人说你住四五天就 857 00:37:07,112 --> 00:37:09,811 回来了因此你也不要耽搁太 858 00:37:09,811 --> 00:37:11,836 久要不你爸和你姐他们 859 00:37:11,836 --> 00:37:14,099 要操心的她只是不好意思地抠 860 00:37:14,099 --> 00:37:17,500 着手指头红着脸说我舍不得离开 861 00:37:17,500 --> 00:37:20,161 你少安亲热地对她说你 862 00:37:20,161 --> 00:37:22,023 先回去春节前我就寻你 863 00:37:22,023 --> 00:37:22,224 来 864 00:37:23,099 --> 00:37:25,148 再让我住上几天她央求 865 00:37:25,148 --> 00:37:28,211 说少安看没办法打发她只好 866 00:37:28,211 --> 00:37:31,025 说那也行再几天就是 867 00:37:31,050 --> 00:37:34,449 八月十五你过了中秋节再走另外 868 00:37:34,887 --> 00:37:37,411 我们村年年都是八月十四打红枣这 869 00:37:37,411 --> 00:37:40,311 一天村里可热闹哩不过还是让 870 00:37:40,311 --> 00:37:41,762 我给你家里写个信就 871 00:37:41,762 --> 00:37:44,099 说你过了中秋节回来不要叫 872 00:37:44,112 --> 00:37:47,411 他们操心她说不要写了等 873 00:37:47,411 --> 00:37:49,474 信到家里那时我也快动身 874 00:37:49,487 --> 00:37:51,425 回去了少安同意了她的意见 875 00:37:51,987 --> 00:37:54,311 秀莲好高兴啊她又能和 876 00:37:54,324 --> 00:37:56,523 少安在一块多呆几天了农历 877 00:37:56,548 --> 00:38:00,074 八月十四日双水村沉浸在一片无比欢乐 878 00:38:00,099 --> 00:38:02,898 和热闹的气氛中一年一度打红枣 879 00:38:02,898 --> 00:38:05,574 的日子到来了这是双水村最盛大 880 00:38:05,574 --> 00:38:08,836 的节日这一天全村几乎所有的 881 00:38:08,849 --> 00:38:12,474 人家都锁上了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882 00:38:12,824 --> 00:38:15,673 提着筐篮扛着棍杆纷纷向 883 00:38:15,699 --> 00:38:17,199 庙坪的枣树林里涌去 884 00:38:17,199 --> 00:38:19,375 了在门外工作的人在 885 00:38:19,387 --> 00:38:22,137 石圪节和县城上学的学生这一天 886 00:38:22,237 --> 00:38:24,273 也都赶回村里来参加本村 887 00:38:24,286 --> 00:38:26,173 这个令人心醉的传统的打枣 888 00:38:26,173 --> 00:38:28,949 节一吃完早饭孙少安一家人 889 00:38:29,061 --> 00:38:32,125 就都兴高采烈地出动了孙玉厚两口子 890 00:38:32,150 --> 00:38:34,186 提着筐子兰香拉着秀莲的 891 00:38:34,186 --> 00:38:36,699 手胳膊上挽着篮子少安扛 892 00:38:36,699 --> 00:38:39,150 着一根长木棍少平背着笑嘻嘻 893 00:38:39,150 --> 00:38:42,025 的老祖母一家人前呼后拥向庙坪 894 00:38:42,036 --> 00:38:45,224 赶去他们在公路上看见东拉河 895 00:38:45,237 --> 00:38:47,461 对面的枣树林里已经到处是 896 00:38:47,487 --> 00:38:51,150 乱纷纷的人群了喊声笑声棍杆 897 00:38:51,161 --> 00:38:53,362 敲打枣树枝的噼啪声混响成 898 00:38:53,362 --> 00:38:55,762 一片撩拨得人心在胸膛里乱 899 00:38:55,762 --> 00:38:58,673 跳弹在孙少安一家人上了庙坪 900 00:38:58,673 --> 00:39:00,798 的地畔时打枣活动早 901 00:39:00,798 --> 00:39:02,911 已经开始了一棵棵枣树的 902 00:39:02,923 --> 00:39:05,786 枝杈上像猴子似的攀爬着许多 903 00:39:05,811 --> 00:39:08,750 年轻男人和学生娃他们兴奋地 904 00:39:08,762 --> 00:39:11,661 叫闹着拿棍杆敲打树枝上繁密 905 00:39:11,661 --> 00:39:13,836 的枣子随着树上棍杆的 906 00:39:13,849 --> 00:39:16,775 起落那红艳艳的枣子便像暴雨 907 00:39:16,786 --> 00:39:19,824 一般撒落在枯黄的草地上妇女 908 00:39:19,824 --> 00:39:21,474 们头上包着雪白的毛巾 909 00:39:21,673 --> 00:39:23,961 身上换了见人衣裳头发也 910 00:39:23,974 --> 00:39:26,125 精心地用木梳蘸着口水梳 911 00:39:26,125 --> 00:39:29,811 得黑明发亮她们一群一伙说说笑笑在 912 00:39:29,811 --> 00:39:32,436 地上捡枣子所有树上和地上 913 00:39:32,436 --> 00:39:34,637 的人都时不时停下手中的活 914 00:39:34,849 --> 00:39:36,449 顺手摘下或拣起一颗 915 00:39:36,474 --> 00:39:38,786 熟得酥软红得发黑的枣子 916 00:39:38,961 --> 00:39:41,599 塞进自己的嘴巴里香喷喷甜 917 00:39:41,599 --> 00:39:44,949 咝咝地嚼着按老规矩这一天 918 00:39:45,050 --> 00:39:47,375 村里所有的人只要本人胃口好 919 00:39:47,661 --> 00:39:49,974 都可以放开肚皮吃只是不准拿 920 00:39:50,536 --> 00:39:53,599 只有田二是个例外半脑壳今天不 921 00:39:53,599 --> 00:39:56,474 捡别的光捡枣子他一边嘴 922 00:39:56,474 --> 00:39:58,512 里嚼着枣子一边手里把 923 00:39:58,525 --> 00:40:00,250 捡起的枣子往他前襟 924 00:40:00,250 --> 00:40:01,625 上的那两个大口袋里塞 925 00:40:01,625 --> 00:40:03,500 着这两个塞满枣子的大 926 00:40:03,500 --> 00:40:05,550 口装吊在他胸前像 927 00:40:05,550 --> 00:40:07,637 个袋鼠似的累得他都走 928 00:40:07,637 --> 00:40:10,375 不干练了他一边捡一边吃 929 00:40:10,550 --> 00:40:12,286 一边嘿嘿笑着还没忘了 930 00:40:12,311 --> 00:40:15,012 嘟囔说世事要变了人们还 931 00:40:15,012 --> 00:40:18,086 发现连爱红火的老家伙田万有也 932 00:40:18,086 --> 00:40:20,086 能俏得爬到枣树上去了 933 00:40:20,650 --> 00:40:22,961 他拿一根五短三粗的磨棍一边 934 00:40:22,974 --> 00:40:25,086 打枣一边嘴里还唱着 935 00:40:25,112 --> 00:40:28,724 信天游把打樱桃随心所欲地改成 936 00:40:28,724 --> 00:40:31,711 了打红枣太阳下来丈二高小 937 00:40:31,711 --> 00:40:33,974 小的呀竹竿扛起就跑 938 00:40:34,211 --> 00:40:36,275 哎噫哟叫一声妹妹呀 939 00:40:36,586 --> 00:40:38,724 咱们快来打红枣地上的妇女 940 00:40:38,724 --> 00:40:40,811 们立刻向枣树上的田万有喊 941 00:40:40,811 --> 00:40:44,336 道田五亮开嗓子唱爱耍笑 942 00:40:44,336 --> 00:40:46,961 的金俊文的老婆张桂兰还喊叫说 943 00:40:47,362 --> 00:40:49,574 来个酸的田五的兴致来 944 00:40:49,574 --> 00:40:51,699 了索性把磨棍往树杈上一 945 00:40:51,699 --> 00:40:54,349 横仰起头眯起眼嘴巴 946 00:40:54,349 --> 00:40:56,186 咧了多大放开声唱开 947 00:40:56,186 --> 00:40:58,737 了叫一声干妹子张桂兰你 948 00:40:58,737 --> 00:40:59,637 爱个酸来我就来个 949 00:40:59,637 --> 00:41:02,637 酸绿格铮铮清油炒鸡蛋笑 950 00:41:02,637 --> 00:41:04,925 格嘻嘻干妹子你畔上站 951 00:41:05,286 --> 00:41:07,387 绒格墩墩褥子软格溜溜毡 952 00:41:07,786 --> 00:41:09,786 不如你干妹子胳膊弯里绵 953 00:41:09,974 --> 00:41:11,411 妇女们都笑得前伏后 954 00:41:11,411 --> 00:41:14,324 仰张桂兰朝树上笑骂道把 955 00:41:14,324 --> 00:41:15,987 你个挨刀子的田五咧开 956 00:41:15,987 --> 00:41:18,449 嘴正准备继续往下唱可马上 957 00:41:18,461 --> 00:41:20,186 又把脸往旁边一扭拿 958 00:41:20,186 --> 00:41:22,349 起磨棍只管没命地打起枣 959 00:41:22,349 --> 00:41:25,574 来再不言传了他猛然看见他 960 00:41:25,574 --> 00:41:27,724 儿媳妇银花正在不远的枣树下 961 00:41:27,750 --> 00:41:30,400 捡枣哩年轻的儿媳妇臊得 962 00:41:30,411 --> 00:41:32,699 连头也抬不起来众人马上 963 00:41:32,711 --> 00:41:35,400 发现田五为啥不唱了于是一边 964 00:41:35,425 --> 00:41:37,836 继续起哄一边快乐地仰起头 965 00:41:38,099 --> 00:41:40,773 朝枣树上面秋天的蓝空哈哈大笑 966 00:41:40,773 --> 00:41:43,125 了啊呀这比酸歌都让人 967 00:41:43,125 --> 00:41:47,012 开心田五满脸通红唉要不是儿媳妇 968 00:41:47,023 --> 00:41:49,211 在场他今天可能把酸歌唱美 969 00:41:49,211 --> 00:41:52,811 哩只要银花不在就是他儿子海民 970 00:41:52,911 --> 00:41:56,125 在他也不在乎他儿子田海民现在 971 00:41:56,137 --> 00:41:59,061 正和书记田福堂副书记金俊山几个 972 00:41:59,061 --> 00:42:00,987 人在河对面一队的禾场上 973 00:42:01,336 --> 00:42:02,887 那里已经堆起了一堆小 974 00:42:02,887 --> 00:42:05,699 山一样的枣子两个生产队的队长 975 00:42:05,800 --> 00:42:08,637 少安和俊武也在那里几个队 976 00:42:08,648 --> 00:42:11,625 干部正在过斤称大队会计田海民 977 00:42:11,637 --> 00:42:14,637 旁边记数字枣子打完后就要 978 00:42:14,648 --> 00:42:16,786 在这里给各家各户往开分了 979 00:42:17,349 --> 00:42:20,199 孙玉亭在庙坪这面负责他不 980 00:42:20,199 --> 00:42:22,349 上树在地上和妇女们一块捡 981 00:42:22,349 --> 00:42:24,637 枣大部分时间要跑前跑后 982 00:42:24,661 --> 00:42:27,786 吆喝着指挥大家并且两只眼睛敏锐 983 00:42:27,786 --> 00:42:29,536 地监视着不让人把枣子 984 00:42:29,561 --> 00:42:31,523 揣在自己的衣袋里孙少平把 985 00:42:31,523 --> 00:42:33,224 奶奶放在一片有阳光的草地 986 00:42:33,224 --> 00:42:35,675 上就跑过去拣了一些绵软 987 00:42:35,675 --> 00:42:38,686 的枣子放在她眼前老太太尽管 988 00:42:38,699 --> 00:42:40,987 嚼不动但还是想吃放 989 00:42:40,987 --> 00:42:42,987 在嘴里慢慢地嚼着她 990 00:42:43,000 --> 00:42:45,336 一再问别人为什么俊斌他妈没 991 00:42:45,336 --> 00:42:48,112 来往年打枣时都是她两个 992 00:42:48,137 --> 00:42:51,500 坐在一块一边吃一边说今年 993 00:42:51,523 --> 00:42:53,849 为什么就她一个人她到现在 994 00:42:53,849 --> 00:42:56,336 还不知道俊斌已经亡故了金 995 00:42:56,336 --> 00:42:58,898 老太太今年没心思来参加这个红火 996 00:42:58,911 --> 00:43:01,898 热闹她一再问个不停少平只好 997 00:43:01,911 --> 00:43:03,762 对她说我金奶奶病了 998 00:43:04,324 --> 00:43:08,349 噢是这样她比我还年轻老太太嘟囔 999 00:43:08,349 --> 00:43:10,750 说金波也为打枣从学校 1000 00:43:10,773 --> 00:43:13,099 赶回来了少平向他询问了 1001 00:43:13,125 --> 00:43:15,550 这一段学校的情况你什么时候回 1002 00:43:15,550 --> 00:43:18,811 学校去金波问他准备过完 1003 00:43:18,836 --> 00:43:23,311 中秋节就回去少平说那正好咱们 1004 00:43:23,324 --> 00:43:25,750 可以一块走金波高兴地说 1005 00:43:26,099 --> 00:43:28,750 当少安妈兰香和贺凤英引着 1006 00:43:28,762 --> 00:43:31,099 秀莲进入枣树林时马上就把 1007 00:43:31,125 --> 00:43:32,875 所有打枣的人都吸引住 1008 00:43:32,875 --> 00:43:35,711 了妇女们都纷纷围过来争 1009 00:43:35,711 --> 00:43:37,449 着挤前去看一队长的媳妇人 1010 00:43:37,550 --> 00:43:40,449 样子怎样许多妇女开始向少安妈 1011 00:43:40,449 --> 00:43:43,099 问有关的问题少安妈一一回答 1012 00:43:43,125 --> 00:43:46,425 众人的提问简直像一个记者招待会有的 1013 00:43:46,425 --> 00:43:48,786 人眼睛老半天不离开秀莲的脸 1014 00:43:49,148 --> 00:43:52,237 并且互相窃窃私语详细而挑剔地品评 1015 00:43:52,237 --> 00:43:54,786 着她身上的一切秀莲本来是个 1016 00:43:54,811 --> 00:43:57,836 大方姑娘但也招架不住双水村这种看 1017 00:43:57,836 --> 00:44:00,211 人功夫她羞得满脸通红 1018 00:44:00,686 --> 00:44:02,798 低下头不断用手扯着自己 1019 00:44:02,798 --> 00:44:05,012 的花罩衫她被围困了好 1020 00:44:05,012 --> 00:44:07,612 长时间还脱身不开精神都 1021 00:44:07,612 --> 00:44:09,449 有点支架不住了便用一只 1022 00:44:09,449 --> 00:44:12,112 手紧紧拉着兰香的手生怕 1023 00:44:12,125 --> 00:44:15,699 自己栽倒直到孙玉亭吼叫让大家赶快 1024 00:44:15,711 --> 00:44:18,523 捡枣众人才先后议论纷纷地散开 1025 00:44:18,523 --> 00:44:20,711 了兰香和秀莲捡了一会 1026 00:44:20,711 --> 00:44:23,036 枣就回到奶奶坐的那个草滩里 1027 00:44:23,612 --> 00:44:25,311 秀莲把绵软的枣剥掉皮 1028 00:44:25,311 --> 00:44:27,811 给老太太喂这下老人家才吃 1029 00:44:27,811 --> 00:44:30,449 得津津有味了孙玉亭正在枣树林里 1030 00:44:30,474 --> 00:44:32,525 忙活地奔波金强突然走到他 1031 00:44:32,525 --> 00:44:35,362 跟前悄悄说二叔我看见一队 1032 00:44:35,362 --> 00:44:37,362 的田福高溜到哭咽河那面的 1033 00:44:37,387 --> 00:44:39,487 山水沟里了两只手像抱 1034 00:44:39,487 --> 00:44:42,237 着什么猫着腰生怕人看见 1035 00:44:42,586 --> 00:44:45,311 一听有了敌情孙玉亭立刻浑身 1036 00:44:45,324 --> 00:44:47,349 来了劲他威严地对金强 1037 00:44:47,349 --> 00:44:50,911 说走你带我去金强在 1038 00:44:50,911 --> 00:44:53,637 前边带路两个人很快穿过枣树林 1039 00:44:53,974 --> 00:44:55,637 沿地畔向哭咽河那面的 1040 00:44:55,661 --> 00:44:57,974 山水沟跑去快到山水沟 1041 00:44:57,974 --> 00:45:00,673 前两个人又放慢脚步悄悄地 1042 00:45:00,699 --> 00:45:02,862 摸到沟棱边想猛不防一下子 1043 00:45:02,875 --> 00:45:04,911 把这个偷枣贼抓住当他 1044 00:45:04,923 --> 00:45:07,673 两个心怦怦跳着蹑手蹑脚爬到 1045 00:45:07,686 --> 00:45:09,737 沟棱边探出脑袋往下一看 1046 00:45:09,737 --> 00:45:12,599 时才发现田福高正蹲下抱 1047 00:45:12,599 --> 00:45:15,061 着个肚子呕吐哩一队副队长 1048 00:45:15,173 --> 00:45:17,173 枣子吃得太多把胃口给 1049 00:45:17,173 --> 00:45:21,000 撑坏了唉去它的原来是这样 1050 00:45:21,574 --> 00:45:24,025 金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气 1051 00:45:24,025 --> 00:45:25,650 得孙玉亭把他狠狠瞪了一 1052 00:45:25,650 --> 00:45:28,775 眼赶忙缩回头返身就走田福高 1053 00:45:28,786 --> 00:45:32,137 发现上面有人窥视他呕吐勉强挣扎 1054 00:45:32,137 --> 00:45:34,512 着扭过头想知道这是哪个 1055 00:45:34,536 --> 00:45:36,900 缺德货他看见是金俊文的二 1056 00:45:36,900 --> 00:45:39,175 儿子金强就满脸通红地骂 1057 00:45:39,175 --> 00:45:41,474 道我造你妈的这有 1058 00:45:41,474 --> 00:45:43,512 个什么好看的回去看你妈 1059 00:45:43,536 --> 00:45:46,875 撒尿去吧田福高五大三粗也是个 1060 00:45:46,887 --> 00:45:50,324 蛮汉二杆子金强不敢顶嘴加上他哥 1061 00:45:50,324 --> 00:45:52,900 金富不在身边只好悻悻地掉转身 1062 00:45:52,900 --> 00:45:56,012 走了孙玉亭这时早已经返回到 1063 00:45:56,036 --> 00:45:59,300 枣树林里全村人一齐上手赶 1064 00:45:59,300 --> 00:46:01,199 后半晌就把枣全部打完 1065 00:46:01,199 --> 00:46:04,286 了树上再也看不见那红玛瑙一样 1066 00:46:04,286 --> 00:46:07,050 的枣儿只剩下一些稀稀落落的黄 1067 00:46:07,050 --> 00:46:10,436 叶美丽而丰实的庙坪一下子衰败 1068 00:46:10,436 --> 00:46:13,824 了下来直要等到明年端阳节过后这 1069 00:46:13,824 --> 00:46:16,362 枣树才会抽出新绿庙坪也才 1070 00:46:16,362 --> 00:46:17,875 会开始再一次带给人甜蜜 1071 00:46:17,875 --> 00:46:20,699 的想望现在在庙坪对面一队 1072 00:46:20,699 --> 00:46:23,512 的禾场上已经不是一堆而是堆 1073 00:46:23,512 --> 00:46:26,211 起了好几堆枣子远远看起来就像 1074 00:46:26,224 --> 00:46:28,811 几大堆燃旺的红火于是 1075 00:46:29,175 --> 00:46:31,750 人们纷纷转回家去拿了口袋 1076 00:46:32,086 --> 00:46:35,449 又都涌向了禾场禾场上田海民 1077 00:46:35,474 --> 00:46:38,311 把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嘴里 1078 00:46:38,425 --> 00:46:40,461 叫着人名字同时报着斤 1079 00:46:40,461 --> 00:46:43,150 称数码几个队干部就忙着 1080 00:46:43,161 --> 00:46:45,974 过秤枣堆周围挤满了黑鸦 1081 00:46:45,974 --> 00:46:49,487 鸦的人群直到掌灯时分双水村这个 1082 00:46:49,512 --> 00:46:51,436 非凡的打枣节才算结束 1083 00:46:51,436 --> 00:46:53,862 了打完枣又过了中秋节 1084 00:46:54,150 --> 00:46:56,762 孙少安就张罗着和贺秀莲一块去 1085 00:46:56,775 --> 00:46:59,425 米家镇给她扯结婚衣裳这天 1086 00:46:59,449 --> 00:47:01,686 吃完早饭少安借了金俊武的 1087 00:47:01,699 --> 00:47:04,525 自行车带着秀莲起身了在他们 1088 00:47:04,550 --> 00:47:07,750 穿过村子的时候年轻的光棍庄稼人 1089 00:47:07,862 --> 00:47:10,387 都羡慕地望着他们对于双水村 1090 00:47:10,411 --> 00:47:12,561 没媳妇的庄稼人来说能带着 1091 00:47:12,586 --> 00:47:15,086 自己的未婚妻到县城或米家镇去 1092 00:47:15,099 --> 00:47:17,175 扯衣服这就是一生中最 1093 00:47:17,175 --> 00:47:21,199 幸福的日子他们心里盘算什么时候自己 1094 00:47:21,211 --> 00:47:23,150 也能像这家伙一样得意地 1095 00:47:23,175 --> 00:47:25,275 在车子后面带个姑娘呢到 1096 00:47:25,275 --> 00:47:27,375 了米家镇的商店少安在布柜 1097 00:47:27,375 --> 00:47:29,500 前对秀莲说你看上什么 1098 00:47:29,500 --> 00:47:32,862 料子咱就扯什么秀莲说先 1099 00:47:32,862 --> 00:47:34,925 给你扯一身我家里有时新 1100 00:47:34,925 --> 00:47:36,586 衣服给我便宜些扯一身就 1101 00:47:36,586 --> 00:47:39,086 行了其实我不需要但不 1102 00:47:39,086 --> 00:47:41,324 扯一身怕你家里的老人心里 1103 00:47:41,336 --> 00:47:43,699 过不去她立刻扭过头指着 1104 00:47:43,711 --> 00:47:46,375 少安对女售货员说你看他穿 1105 00:47:46,375 --> 00:47:48,824 什么颜色合适要好一点的布料 1106 00:47:49,398 --> 00:47:51,737 女售货员一看他们的样子就是 1107 00:47:51,762 --> 00:47:54,036 来给女方扯结婚衣服的她们 1108 00:47:54,050 --> 00:47:56,074 每天都要接待好几对这样的乡下 1109 00:47:56,086 --> 00:47:58,786 顾客但女售货员听了这两个人 1110 00:47:58,786 --> 00:48:01,750 的对话倒有些奇怪一般在这种 1111 00:48:01,762 --> 00:48:04,574 时刻对于女方来说已经到了最后 1112 00:48:04,574 --> 00:48:07,286 的关头通常都要突然变卦逼 1113 00:48:07,286 --> 00:48:08,824 男方在原来说好的件数 1114 00:48:08,849 --> 00:48:10,925 和布料上再加一码不 1115 00:48:10,925 --> 00:48:12,875 加码就赌气不扯衣服也就 1116 00:48:12,875 --> 00:48:15,724 意味着不去领结婚证常常逼得 1117 00:48:15,737 --> 00:48:18,436 一些小伙子跑出去满街寻熟人 1118 00:48:18,449 --> 00:48:21,449 借钱有的人凑不够钱甚至急 1119 00:48:21,449 --> 00:48:23,237 得蹲在门市部的墙角下 1120 00:48:23,262 --> 00:48:26,000 哭鼻子哩可这位农村姑娘只要 1121 00:48:26,012 --> 00:48:27,949 男方给她扯一身还不要好 1122 00:48:27,949 --> 00:48:29,911 布料并且首先要给男方扯好 1123 00:48:29,911 --> 00:48:33,012 衣服哩太稀罕了这大概只有 1124 00:48:33,023 --> 00:48:35,311 戏里面才有这样的先进人物吧 1125 00:48:35,875 --> 00:48:38,186 但售货员还是因此而感动地对 1126 00:48:38,199 --> 00:48:40,737 贺秀莲说这是新到的涤纶料子 1127 00:48:40,925 --> 00:48:43,675 质量很好他穿正合适你 1128 00:48:43,675 --> 00:48:45,586 要是给自己扯一身她手指着 1129 00:48:45,612 --> 00:48:48,599 另一种布料那么这种正时新价钱 1130 00:48:48,612 --> 00:48:51,387 也便宜没等少安说什么秀莲 1131 00:48:51,398 --> 00:48:53,762 就对热心的女售货员说那就 1132 00:48:53,773 --> 00:48:55,262 按你说的给我们扯吧 1133 00:48:55,824 --> 00:48:58,449 售货员给他们扯好布料后少安 1134 00:48:58,474 --> 00:49:01,061 非要给秀莲再扯两身不行但 1135 00:49:01,061 --> 00:49:03,849 秀莲死活不让两个人为此争执 1136 00:49:03,849 --> 00:49:06,711 不下甚至都拉扯开了柜台 1137 00:49:06,711 --> 00:49:09,074 上的售货员们和一些顾客都 1138 00:49:09,086 --> 00:49:10,637 稀罕地看他们从未见过的 1139 00:49:10,661 --> 00:49:14,086 这种事情少安发现众人观看他和 1140 00:49:14,099 --> 00:49:16,648 秀莲拉扯而秀莲又坚决不让 1141 00:49:16,675 --> 00:49:18,398 再给她扯衣服只好红着 1142 00:49:18,398 --> 00:49:20,836 脸和她出了商店在米家镇 1143 00:49:20,836 --> 00:49:23,224 的青石板街上秀莲深情地对 1144 00:49:23,224 --> 00:49:25,849 他说两个人只要合心又不在 1145 00:49:25,875 --> 00:49:28,336 几件衣服上我知道你们家光景 1146 00:49:28,349 --> 00:49:30,675 不好这钱肯定是你借人家 1147 00:49:30,675 --> 00:49:34,125 的何必这样呢借下钱咱们 1148 00:49:34,137 --> 00:49:36,474 结婚后还要给人家还少安被 1149 00:49:36,487 --> 00:49:38,625 秀莲的话说得眼圈都发热 1150 00:49:38,625 --> 00:49:40,925 了如果这是个没人的地方 1151 00:49:41,336 --> 00:49:42,987 他真想把她抱住亲 1152 00:49:42,987 --> 00:49:43,349 一下 1153 00:49:44,099 --> 00:49:46,811 在米家镇扯了衣服后秀莲还是 1154 00:49:46,824 --> 00:49:49,911 迟迟不动身回山西老家少安也 1155 00:49:49,911 --> 00:49:52,161 有点舍不得她离开了也就没有再 1156 00:49:52,161 --> 00:49:55,175 催促她起身直到寒露过了十来天 1157 00:49:55,512 --> 00:49:58,000 贺耀宗从山西心焦地写信问秀莲 1158 00:49:58,112 --> 00:50:01,474 怎还不回来是不是病了秀莲 1159 00:50:01,500 --> 00:50:05,000 这才决定动身回家去少安于是 1160 00:50:05,000 --> 00:50:07,050 就又借了金俊武的自行车把 1161 00:50:07,050 --> 00:50:09,811 秀莲带到石圪节公社他去找 1162 00:50:09,836 --> 00:50:12,012 他在公社当文书的同学刘根民 1163 00:50:12,311 --> 00:50:13,824 让他帮助挡一辆去山西 1164 00:50:13,824 --> 00:50:16,423 的顺车刘根民又找来街上 1165 00:50:16,423 --> 00:50:18,599 食堂里的胖炉头把秀莲送 1166 00:50:18,599 --> 00:50:21,375 上了汽车送走秀莲以后少安 1167 00:50:21,387 --> 00:50:23,762 一个人捉着自行车把有点惆怅 1168 00:50:23,762 --> 00:50:26,237 地站在石圪节的公路上他 1169 00:50:26,237 --> 00:50:28,625 看见一行大雁正嗷嗷叫着从 1170 00:50:28,637 --> 00:50:31,000 对面的土山上空向南飞去 1171 00:50:31,561 --> 00:50:34,362 冬天快要来临了他心里猛然记 1172 00:50:34,362 --> 00:50:37,148 起春天的时候他手里拿 1173 00:50:37,148 --> 00:50:38,898 着润叶给他的纸条也 1174 00:50:38,911 --> 00:50:41,086 正是站在这地方望着大雁 1175 00:50:41,112 --> 00:50:43,686 从南方飞来现在大雁又向南方 1176 00:50:43,699 --> 00:50:47,487 飞走了时间啊这么飞快可是生活 1177 00:50:47,487 --> 00:50:51,286 的道路又如此曲折而漫长第三十二章 1178 00:50:51,387 --> 00:50:53,949 辽阔的黄土高原在凛冽的寒风中 1179 00:50:53,949 --> 00:50:57,836 进入了一九七六年元月这是一年中最 1180 00:50:57,836 --> 00:51:00,711 寒冷的月份气温通常都在零下二十度 1181 00:51:00,724 --> 00:51:04,036 左右据记载本地区当月最低极端 1182 00:51:04,036 --> 00:51:08,025 气温可达零下三十一度到零下三十二度小寒 1183 00:51:08,036 --> 00:51:11,086 前后西伯利亚的寒流就不时涌过 1184 00:51:11,112 --> 00:51:13,900 内蒙古缓坦的草原和沙漠向中国 1185 00:51:13,900 --> 00:51:18,161 的北方漫过来黄土高原千山万岭已经光秃秃 1186 00:51:18,161 --> 00:51:20,324 地看不见任何一点绿颜色了 1187 00:51:20,887 --> 00:51:23,000 一座座山峁像些赤身裸体 1188 00:51:23,000 --> 00:51:25,625 的巨人任凭严厉的风鞭抽打 1189 00:51:25,637 --> 00:51:29,150 自己黄铜似的躯体大小河流顿失 1190 00:51:29,161 --> 00:51:32,250 滔滔全部被坚冰封盖河两岸 1191 00:51:32,250 --> 00:51:34,262 的悬崖上垂挂着巨大的冰 1192 00:51:34,262 --> 00:51:37,286 帘曾经奔涌的飞泉这大自然诗 1193 00:51:37,298 --> 00:51:40,125 一般的激情似乎突然定格了冰 1194 00:51:40,125 --> 00:51:42,324 体依然还保持着激流腾跃中 1195 00:51:42,324 --> 00:51:45,086 的姿态在城市和村落的上空 1196 00:51:45,487 --> 00:51:47,436 袅袅地飘荡着黑色的炭烟 1197 00:51:47,548 --> 00:51:49,974 和白色的柴烟人们都穿起 1198 00:51:49,974 --> 00:51:51,911 了臃肿的棉衣棉裤披上了 1199 00:51:51,936 --> 00:51:54,362 老羊皮袄路上的行人筒着手 1200 00:51:54,675 --> 00:51:57,336 嘴里喷着白雾可是在这样 1201 00:51:57,362 --> 00:52:00,025 严寒的日子里农村的男女劳动者 1202 00:52:00,137 --> 00:52:01,449 谁也别想呆在自己的 1203 00:52:01,474 --> 00:52:05,161 热炕头上农业学大寨运动往往在这时候 1204 00:52:05,275 --> 00:52:08,199 正进入高潮到处都摆开了农田 1205 00:52:08,199 --> 00:52:11,036 基建的战场只要有村庄的地方 1206 00:52:11,224 --> 00:52:13,836 就有红旗只要有红旗的地方 1207 00:52:14,074 --> 00:52:16,237 就有劳动的人群就有吼叫 1208 00:52:16,237 --> 00:52:19,574 的高音喇叭虽然寒风扑面但人们的 1209 00:52:19,586 --> 00:52:22,500 身上和头上都冒着热气到处 1210 00:52:22,512 --> 00:52:25,050 都在打坝修梯田垫河滩 1211 00:52:25,324 --> 00:52:27,612 甚至把整座山都炸掉修建 1212 00:52:27,637 --> 00:52:29,862 人造小平原我们估且不谈论 1213 00:52:29,887 --> 00:52:32,375 这些行为的实际价值或者是否通过 1214 00:52:32,400 --> 00:52:35,375 这种手段就可以改变中国农村一穷二白 1215 00:52:35,375 --> 00:52:38,436 的面貌仅就这种倒山改河的气势 1216 00:52:38,650 --> 00:52:41,336 你也不能不为中国劳动人民的伟大 1217 00:52:41,349 --> 00:52:44,400 劳动精神而赞叹当你看见他们 1218 00:52:44,411 --> 00:52:46,650 像蚂蚁啃骨头似的把一座座大山 1219 00:52:46,661 --> 00:52:49,150 啃掉或者像做花卷馍一样把 1220 00:52:49,161 --> 00:52:51,161 梯田从山脚一直盘到山顶的 1221 00:52:51,161 --> 00:52:53,474 时候当你看见他们把一道 1222 00:52:53,474 --> 00:52:55,512 道河流整个地改变方向如同把 1223 00:52:55,525 --> 00:52:58,737 一条条巨龙从几千年几万年甚至亘古 1224 00:52:58,750 --> 00:53:00,824 未变的老地方牵到另一个地方 1225 00:53:00,824 --> 00:53:02,887 的时候你怎能不为这 1226 00:53:02,900 --> 00:53:06,050 千千万万的愚公而深受感动呢而且 1227 00:53:06,074 --> 00:53:08,586 应当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样的条件 1228 00:53:08,586 --> 00:53:11,550 下完成这样的壮举啊他们有时 1229 00:53:11,574 --> 00:53:13,324 一个人一天吃不到一斤粮食 1230 00:53:13,550 --> 00:53:15,724 更不要说肉了拿着和 1231 00:53:15,737 --> 00:53:17,800 古代老祖先们差不多的原始工具 1232 00:53:18,086 --> 00:53:20,186 单衣薄裳靠自己的体温和 1233 00:53:20,199 --> 00:53:23,161 汗水来抵御寒冷就这样一锨 1234 00:53:23,161 --> 00:53:24,737 锨一镢镢地倒腾着山河 1235 00:53:25,150 --> 00:53:29,050 这就是我们中国的劳动人民他们曾经修建起 1236 00:53:29,074 --> 00:53:31,925 雄伟的万里长城凿通横贯南北的 1237 00:53:31,936 --> 00:53:35,536 大运河今天他们饿着肚子又气壮 1238 00:53:35,536 --> 00:53:37,637 地宣称他们要把地球戳个 1239 00:53:37,650 --> 00:53:40,661 大窟窿原西县是黄原地区农业学大寨 1240 00:53:40,661 --> 00:53:42,612 的先进县因此比其它县先 1241 00:53:42,612 --> 00:53:45,074 走一步农田基建的高潮早 1242 00:53:45,074 --> 00:53:47,762 在去年十一月份就掀起来了在这 1243 00:53:47,775 --> 00:53:50,161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就取得了 1244 00:53:50,186 --> 00:53:53,925 赫然的成绩黄原报和省报已经采写 1245 00:53:53,925 --> 00:53:58,362 过几篇大通讯地区革委会决定元月下旬要 1246 00:53:58,362 --> 00:54:00,724 在这个县召开全区农业学大寨 1247 00:54:00,737 --> 00:54:04,099 现场会到时省革委会的一位负责人 1248 00:54:04,199 --> 00:54:07,625 要来参加哩县革委会主任冯世宽最近 1249 00:54:07,637 --> 00:54:10,050 忙得经常忘了吃饭他开电话 1250 00:54:10,050 --> 00:54:13,786 会听汇报整夜修改县政工组为他 1251 00:54:13,786 --> 00:54:16,786 准备的现场会经验介绍报告冯主任 1252 00:54:16,811 --> 00:54:19,061 眼睛里布满红丝宽阔的脸盘 1253 00:54:19,086 --> 00:54:22,500 削瘦下来平时整整齐齐的大背头这 1254 00:54:22,500 --> 00:54:24,974 几天也顾不得梳理乱蓬蓬地耷拉在 1255 00:54:24,987 --> 00:54:28,750 额头上县革委会上下几个院子里到处 1256 00:54:28,762 --> 00:54:30,586 都能听见他亢奋的声音在 1257 00:54:30,599 --> 00:54:33,974 布置各项工作世宽和县革委会的其它 1258 00:54:33,987 --> 00:54:36,862 领导人元旦都没有休息开了整整 1259 00:54:36,875 --> 00:54:39,737 一天会最后决定他留在县城 1260 00:54:39,750 --> 00:54:42,724 筹备地区现场会的召开其余常委在 1261 00:54:42,737 --> 00:54:45,449 元月二号就动身到各公社去检查 1262 00:54:45,474 --> 00:54:48,324 农田基建大会战的情况使得现场会到 1263 00:54:48,324 --> 00:54:51,599 时能开得有声有色田福军和另外 1264 00:54:51,612 --> 00:54:54,425 一位县革委会副主任张有智一块相跟 1265 00:54:54,425 --> 00:54:56,862 着去原西县的两个农田基建 1266 00:54:56,887 --> 00:55:00,362 先进公社柳岔和石圪节检查工作因为 1267 00:55:00,387 --> 00:55:02,862 全地区的现场会准备重点参观这 1268 00:55:02,862 --> 00:55:05,949 两个公社完了以后他们再顺路 1269 00:55:05,949 --> 00:55:08,961 到另外几个公社跑几天田福军和 1270 00:55:08,974 --> 00:55:12,586 张有智元月二日动身坐着吉普车先去 1271 00:55:12,586 --> 00:55:16,875 了柳岔公社柳岔公社由一个新生事物领导着 1272 00:55:17,425 --> 00:55:21,050 公社主任周文龙和石圪节公社主任白明川 1273 00:55:21,148 --> 00:55:24,237 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同一年当 1274 00:55:24,237 --> 00:55:28,237 了公社武装专干的一九七二年招收第一届 1275 00:55:28,262 --> 00:55:33,186 工农兵学员周文龙被推荐上了西北农学院去年秋后 1276 00:55:33,211 --> 00:55:36,175 毕业回来他向县革委会写了申请书 1277 00:55:36,523 --> 00:55:40,175 说为了以实际行动限制资产阶级法权 1278 00:55:40,648 --> 00:55:43,175 他要求回他家所在地柳岔大队当 1279 00:55:43,175 --> 00:55:47,311 农民县革委会大力支持这个新生事物开了 1280 00:55:47,324 --> 00:55:49,398 隆重的欢送大会给他赠送了 1281 00:55:49,411 --> 00:55:52,836 一把铁锨和一套毛选县革委会还 1282 00:55:52,849 --> 00:55:56,523 决定周文龙同志保持农民身份但同时 1283 00:55:56,523 --> 00:56:00,199 担任柳岔公社革委会主任周文龙大学毕业 1284 00:56:00,300 --> 00:56:02,273 当农民立刻成了一件轰动的 1285 00:56:02,286 --> 00:56:04,699 新闻不仅地区和省上的报纸 1286 00:56:04,724 --> 00:56:09,000 大量宣传他连人民日报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1287 00:56:09,099 --> 00:56:10,449 也报道了他的光荣事迹 1288 00:56:11,099 --> 00:56:13,898 在接近吃午饭的时候田福军和 1289 00:56:13,911 --> 00:56:18,186 张有智来到周文龙领导的柳岔公社柳岔公社的 1290 00:56:18,199 --> 00:56:20,887 大门小吉普车开不进去就停 1291 00:56:20,887 --> 00:56:23,286 在大门外的土场上福军 1292 00:56:23,311 --> 00:56:25,936 和有智走进院子里面没有什么声响 1293 00:56:26,262 --> 00:56:28,012 看见窑洞的门上都吊着 1294 00:56:28,023 --> 00:56:30,898 锁子大概所有的公社干部都到 1295 00:56:30,925 --> 00:56:33,349 会战工地上去了仅此一点 1296 00:56:33,586 --> 00:56:36,561 就可以说明这公社的先进名不虚传 1297 00:56:37,137 --> 00:56:39,762 田福军和张有智发现中间一孔窑 1298 00:56:39,762 --> 00:56:41,987 的门没锁听见里边有人说话 1299 00:56:42,349 --> 00:56:44,023 还好像听见有个妇女的哭啼 1300 00:56:44,023 --> 00:56:46,161 声他俩走到这门口时 1301 00:56:46,523 --> 00:56:49,574 公社副主任刘志祥看见了他们赶忙 1302 00:56:49,586 --> 00:56:52,273 迎了出来他俩看见就是 1303 00:56:52,387 --> 00:56:54,298 有个农村妇女正坐在椅子 1304 00:56:54,298 --> 00:56:57,387 上哭鼻子哩志祥很快把县上 1305 00:56:57,387 --> 00:56:59,137 的两位副主任带到公社的 1306 00:56:59,148 --> 00:57:02,411 客房里又是倒茶又是递烟还 1307 00:57:02,411 --> 00:57:04,411 拿铁钳子把炉子里的火 1308 00:57:04,523 --> 00:57:07,273 捅得轰隆隆价响志祥自己不 1309 00:57:07,273 --> 00:57:09,936 抽纸烟嘴里叼个旱烟锅子 1310 00:57:10,224 --> 00:57:11,512 披一领不挂面的老羊 1311 00:57:11,523 --> 00:57:14,474 皮袄四十来岁的人满脸皱纹像 1312 00:57:14,474 --> 00:57:17,561 个饱经风霜的老农民田福军问他 1313 00:57:17,900 --> 00:57:22,061 文龙呢刘志祥说昨天夜里羊湾村和 1314 00:57:22,074 --> 00:57:25,074 贾家沟的两个民工偷跑了文龙带 1315 00:57:25,074 --> 00:57:27,512 着民兵小分队今早上出去捉人去 1316 00:57:27,512 --> 00:57:31,599 了民工怎偷跑了张有智问志祥 1317 00:57:31,599 --> 00:57:34,512 说这是两个被劳教的民工大概 1318 00:57:34,525 --> 00:57:38,423 受不了工地上的王法所以怎么还有 1319 00:57:38,436 --> 00:57:40,936 被劳教的民工哩田福军皱起 1320 00:57:40,936 --> 00:57:45,061 眉头问刘志祥可不是哩周主任一 1321 00:57:45,061 --> 00:57:48,586 上任王法就硬了现在会战工地 1322 00:57:48,586 --> 00:57:51,099 上被劳教的农民有四五十个哩 1323 00:57:51,436 --> 00:57:53,699 都是从各村拉来的为什么 1324 00:57:53,724 --> 00:57:58,436 劳教这些人田福军问唉你两个 1325 00:57:58,461 --> 00:58:01,487 是上级领导我也不敢胡说刘志祥 1326 00:58:01,512 --> 00:58:04,224 畏怯地低下头只管抽旱烟不怕 1327 00:58:04,786 --> 00:58:08,900 你说张有智对刘志祥说你说说 1328 00:58:08,900 --> 00:58:12,125 情况志祥我和有智都了解你 1329 00:58:12,686 --> 00:58:15,599 田福军也亲切地说刘志祥这才 1330 00:58:15,599 --> 00:58:18,099 在鞋帮子上磕掉烟灰说其实 1331 00:58:18,099 --> 00:58:21,224 照我看都是些鸡毛蒜皮事有的 1332 00:58:21,237 --> 00:58:24,000 农民冬天没钱做棉衣把口粮 1333 00:58:24,012 --> 00:58:26,500 拿到黑市上卖了几个钱有的 1334 00:58:26,500 --> 00:58:28,699 是做了点小生意还有的 1335 00:58:28,824 --> 00:58:30,286 是对现在的某种政策不 1336 00:58:30,286 --> 00:58:33,161 满意发了几句牢骚周主任说 1337 00:58:33,275 --> 00:58:35,512 这都是严重的阶级斗争就把这些 1338 00:58:35,512 --> 00:58:38,112 人拉到公社农田基建会战工地 1339 00:58:38,125 --> 00:58:42,762 上劳教怎个劳教法张有智问田福军 1340 00:58:42,786 --> 00:58:44,987 扭过头对有智说去年有的 1341 00:58:45,000 --> 00:58:47,300 公社就用上了这办法让 1342 00:58:47,311 --> 00:58:49,161 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民兵 1343 00:58:49,175 --> 00:58:51,349 小分队拿枪照看着也不给 1344 00:58:51,362 --> 00:58:54,599 劳动报酬刘志祥说周主任今年的 1345 00:58:54,612 --> 00:58:57,224 王法比这要重得多动不动就 1346 00:58:57,224 --> 00:58:58,949 把人捆起来了还给上 1347 00:58:58,949 --> 00:59:01,786 刑法贾家沟那个人的胳膊都打 1348 00:59:01,786 --> 00:59:04,074 坏了因此受不了这罪就和 1349 00:59:04,086 --> 00:59:06,686 羊湾村的那个民工一起跑了羊湾村 1350 00:59:06,686 --> 00:59:08,474 的这个人更惨吊起打了 1351 00:59:08,487 --> 00:59:11,987 半晚上十个手指头都展不开脊背 1352 00:59:12,000 --> 00:59:14,000 黑青得像冻茄子一样田福军 1353 00:59:14,000 --> 00:59:15,987 抖着手点了一支烟痛心 1354 00:59:15,987 --> 00:59:18,586 地看了一眼张有智张有智气愤 1355 00:59:18,586 --> 00:59:21,675 地说这成了国民党了刘志祥 1356 00:59:21,699 --> 00:59:23,849 为张有智的这句话惊讶得 1357 00:59:23,849 --> 00:59:26,675 嘴张了老大他没想到县 1358 00:59:26,675 --> 00:59:28,474 上的领导竟然也对文龙的 1359 00:59:28,474 --> 00:59:31,250 做法不支持他马上胆大地说 1360 00:59:31,661 --> 00:59:34,737 就是的现在农民见了我们公社 1361 00:59:34,737 --> 00:59:37,112 干部就像兔子见了鹰怕 1362 00:59:37,112 --> 00:59:40,500 得要命你们说农民什么时候怕过 1363 00:59:40,612 --> 00:59:44,324 咱们共产党的干部嘛是的田福军说 1364 00:59:44,586 --> 00:59:47,300 过去战争年代我们的干部不论走 1365 00:59:47,300 --> 00:59:50,175 到哪里老百姓都像自家人一样看待 1366 00:59:50,186 --> 00:59:54,000 我们现在我们这样整群众这哪里 1367 00:59:54,000 --> 00:59:56,737 还有一点共产党的味道呢刘志祥又 1368 00:59:56,750 --> 01:00:00,300 补充说文龙还一再强调搞社会主义 1369 01:00:00,512 --> 01:00:03,461 搞农业学大寨就要武上要麻 1370 01:00:03,461 --> 01:00:07,224 绳子加路线三令五申不行就用三令五 1371 01:00:07,224 --> 01:00:09,974 绳还提出要揭开盖子拉出 1372 01:00:09,987 --> 01:00:13,449 尖子捅上刀子田福军听完刘志祥 1373 01:00:13,449 --> 01:00:16,025 的话弯腰把手中的半截纸烟 1374 01:00:16,137 --> 01:00:17,699 在砖地上弄灭丢在 1375 01:00:17,699 --> 01:00:20,737 一旁抬起头说这现象不能 1376 01:00:20,737 --> 01:00:24,036 再继续下去了是这志祥咱 1377 01:00:24,050 --> 01:00:25,800 吃过午饭就到你们工地上去 1378 01:00:25,800 --> 01:00:27,586 看看把被劳教的人都放 1379 01:00:27,586 --> 01:00:31,199 了民兵小分队撤回来让他们到柳岔街 1380 01:00:31,199 --> 01:00:34,648 上堵资本主义去等文龙回来我们 1381 01:00:34,648 --> 01:00:37,250 再和他上话有智你说 1382 01:00:37,250 --> 01:00:39,875 呢胖胖的张有智摸了摸自己的 1383 01:00:39,887 --> 01:00:43,599 短头发想了一下说我基本 1384 01:00:43,612 --> 01:00:47,436 同意你的意见不过现在这形势 1385 01:00:47,699 --> 01:00:50,637 把人一放了事怕说不过去干脆 1386 01:00:50,648 --> 01:00:53,050 这样咱们也不说这些人没 1387 01:00:53,050 --> 01:00:56,262 问题但这些问题让他们通过政治夜校 1388 01:00:56,362 --> 01:00:59,648 或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来解决不要再劳教 1389 01:00:59,661 --> 01:01:01,887 这些人让他们做个检查再 1390 01:01:01,887 --> 01:01:03,911 让大家批判一下他们的资本主义倾向 1391 01:01:03,936 --> 01:01:05,911 就行了张主任说着就 1392 01:01:05,911 --> 01:01:07,523 被他的这些话把自己先 1393 01:01:07,523 --> 01:01:11,161 逗笑了刘志祥也笑了说张 1394 01:01:11,161 --> 01:01:13,461 主任这办法好他文龙也不好 1395 01:01:13,474 --> 01:01:17,012 说什么田福军没笑考虑了一下 1396 01:01:17,324 --> 01:01:20,237 也只好同意了有智的意见这时 1397 01:01:20,550 --> 01:01:23,398 刘志祥突然叫道啊呀你看我 1398 01:01:23,398 --> 01:01:26,362 这人光在这说话都忘记 1399 01:01:26,474 --> 01:01:28,398 给你两个安排饭了叫我 1400 01:01:28,398 --> 01:01:30,849 赶快到灶房去说一声刘志祥 1401 01:01:30,875 --> 01:01:33,862 正准备走田福军挡住他说志祥 1402 01:01:33,862 --> 01:01:35,898 你不要忙饭你也不要给我 1403 01:01:35,898 --> 01:01:37,936 和有智专意安排你们吃 1404 01:01:37,936 --> 01:01:40,574 什么我们随便吃一点就行了等 1405 01:01:40,574 --> 01:01:43,099 文龙回来和他谈过以后我们 1406 01:01:43,112 --> 01:01:46,411 晚上争取再赶到石圪节去罢了我们 1407 01:01:46,411 --> 01:01:49,949 还要回柳岔来张有智问刘志祥刚才 1408 01:01:49,961 --> 01:01:51,512 你办公窑里那个妇女哭什么 1409 01:01:51,512 --> 01:01:54,599 哩刘志祥说这是刘坪店来的一个 1410 01:01:54,612 --> 01:01:58,262 民工有妇女病要请假回去文龙不 1411 01:01:58,262 --> 01:02:00,175 批准她就又跑来找我 1412 01:02:00,724 --> 01:02:03,724 文龙不放话我也不敢批准让 1413 01:02:03,724 --> 01:02:07,724 她回去田福军说那好让我 1414 01:02:07,724 --> 01:02:10,199 现在就过去让她走刘志祥说 1415 01:02:10,199 --> 01:02:12,974 着就出去了不一会那个 1416 01:02:12,987 --> 01:02:15,061 妇女竟然哭得泪水满面跑过来 1417 01:02:15,286 --> 01:02:18,161 对田福军和张有智说啊呀呀我 1418 01:02:18,161 --> 01:02:20,061 咋盼到包文正了我再一世 1419 01:02:20,061 --> 01:02:22,599 都忘不了你们两个青天大老爷田福军和 1420 01:02:22,612 --> 01:02:25,273 张有智苦笑着劝慰这个妇女赶快到 1421 01:02:25,273 --> 01:02:27,324 医院去看她的病那妇女 1422 01:02:27,336 --> 01:02:29,474 走后刘志祥就带着他俩 1423 01:02:29,474 --> 01:02:31,286 去隔壁公社灶上吃饭 1424 01:02:32,099 --> 01:02:35,074 他们进入灶房后见两个炊事员正 1425 01:02:35,074 --> 01:02:37,487 忙着揭蒸笼房子里还有一个 1426 01:02:37,512 --> 01:02:40,150 胖老头不像是炊事员穿一身 1427 01:02:40,175 --> 01:02:42,375 干净的中式黑咔叽布棉衣头 1428 01:02:42,375 --> 01:02:44,286 上拢一条新白毛巾正拿 1429 01:02:44,286 --> 01:02:46,025 着个大瓷碗把菜锅里的 1430 01:02:46,036 --> 01:02:48,311 肉片子挑拣着往自己的碗 1431 01:02:48,311 --> 01:02:50,762 里捞刘志祥悄悄对县上的 1432 01:02:50,786 --> 01:02:53,686 两位领导说这是文龙的父亲一个钱 1433 01:02:53,699 --> 01:02:55,625 也不掏常到公社灶上来 1434 01:02:55,637 --> 01:02:58,286 吃饭比在他家里都随便两位 1435 01:02:58,286 --> 01:03:00,000 县上的领导惊讶地看着 1436 01:03:00,012 --> 01:03:01,836 这位穿黑棉衣的农民心里 1437 01:03:01,849 --> 01:03:03,012 都涌上一种说不出的 1438 01:03:03,023 --> 01:03:07,086 愤慨周文龙限制别人的资产阶级法权可 1439 01:03:07,086 --> 01:03:09,849 他自己却搞真正的资产阶级法权 1440 01:03:10,423 --> 01:03:12,824 他把别的农民打得死去活来却 1441 01:03:12,824 --> 01:03:14,936 让自己的农民父亲一分钱也不 1442 01:03:14,936 --> 01:03:17,449 出在公社的锅里挑肥拣瘦地 1443 01:03:17,474 --> 01:03:20,625 大吃二喝那位穿黑棉袄的太上皇 1444 01:03:20,737 --> 01:03:23,161 如入无人之境般挖了一大碗肉 1445 01:03:23,161 --> 01:03:25,875 片子又抓了三个白蒸馍自大 1446 01:03:25,875 --> 01:03:27,250 地连灶房里所有的人都 1447 01:03:27,250 --> 01:03:28,661 不看一眼就昂着头 1448 01:03:28,661 --> 01:03:32,311 出去了在周文龙的父亲看来柳岔公社 1449 01:03:32,336 --> 01:03:34,199 就是他儿子的天下他要 1450 01:03:34,211 --> 01:03:37,811 怎样就可以怎样田福军和张有智很 1451 01:03:37,811 --> 01:03:40,186 不舒服地在公社灶上匆匆 1452 01:03:40,199 --> 01:03:42,423 吃完了饭然后就和刘志祥 1453 01:03:42,536 --> 01:03:45,387 一起去了公社的大会战工地会战 1454 01:03:45,400 --> 01:03:47,512 工地在离公社五华里路的一条 1455 01:03:47,525 --> 01:03:50,311 河上全公社集中起两千多 1456 01:03:50,311 --> 01:03:52,525 民工在河两面的山上把 1457 01:03:52,525 --> 01:03:55,137 土挖下来打一个大土坝企图 1458 01:03:55,150 --> 01:03:57,423 把这条十华里长的河流整个 1459 01:03:57,436 --> 01:04:00,224 拦截在这里田福军一行人来到工地 1460 01:04:00,224 --> 01:04:03,125 时正是民工们休息的时候河 1461 01:04:03,125 --> 01:04:05,199 两面的山坡上和河道中间的 1462 01:04:05,211 --> 01:04:08,199 坝基上到处都坐着人高音喇叭 1463 01:04:08,224 --> 01:04:12,650 不休息正在广播两报一刊元旦社论世上无难事 1464 01:04:12,875 --> 01:04:15,949 只要肯登攀只有一个地方的人还 1465 01:04:15,949 --> 01:04:18,512 在继续干活这正是那些被劳教 1466 01:04:18,512 --> 01:04:21,699 的民工他们除过两顿饭一整天 1467 01:04:21,711 --> 01:04:24,074 都不准休息他们周围蹲着几个 1468 01:04:24,099 --> 01:04:27,012 扛枪的民兵谁稍微站一下民兵 1469 01:04:27,025 --> 01:04:30,375 小分队的人就大声呵斥一阵田福军 1470 01:04:30,387 --> 01:04:32,048 他们走到一个帆布搭起的 1471 01:04:32,074 --> 01:04:35,824 工地指挥部前面刘志祥就大声喊叫公社 1472 01:04:35,824 --> 01:04:37,936 的另一个副主任和武装专干过 1473 01:04:37,949 --> 01:04:40,461 这边来这两个干部先后跑过来 1474 01:04:40,461 --> 01:04:42,500 了一看是县上的两个 1475 01:04:42,500 --> 01:04:45,362 领导赶忙上来握手问候并扭过 1476 01:04:45,362 --> 01:04:48,675 头吼叫人把茶水端过来田福军 1477 01:04:48,699 --> 01:04:51,099 和张有智没让他们拿水问 1478 01:04:51,099 --> 01:04:53,836 这两个人现在工地上还有多少 1479 01:04:53,862 --> 01:04:55,911 被劳教的人这两个人回答 1480 01:04:55,911 --> 01:04:58,925 说本来有五十六个人但昨晚上偷跑 1481 01:04:58,925 --> 01:05:02,211 了两个现在还有五十四人田福军对 1482 01:05:02,211 --> 01:05:04,300 他们说过去把那些人都放 1483 01:05:04,300 --> 01:05:06,175 了让他们各回各村的 1484 01:05:06,186 --> 01:05:09,186 民工连去张有智立刻又补充说 1485 01:05:09,512 --> 01:05:12,811 再不准搞这些名堂农民有点错误 1486 01:05:13,125 --> 01:05:15,112 可以在政治夜校批判一下就行了 1487 01:05:15,675 --> 01:05:17,887 这两个人显然急忙反应不过来 1488 01:05:18,449 --> 01:05:21,300 武装专干问是不是周主任决定的 1489 01:05:21,862 --> 01:05:25,025 刘志祥瞪了专干一眼说这是 1490 01:05:25,025 --> 01:05:27,750 县上的领导决定的两个呆若木鸡 1491 01:05:27,750 --> 01:05:30,186 的人这才明白过来县上 1492 01:05:30,186 --> 01:05:32,036 的领导比周主任的官大 1493 01:05:32,599 --> 01:05:35,324 他们没敢再说二话赶紧过去执行 1494 01:05:35,324 --> 01:05:37,574 县领导的决定去了这些被 1495 01:05:37,586 --> 01:05:40,400 劳教的人员刚释放整个工地一下子 1496 01:05:40,411 --> 01:05:44,186 就沸腾了人们立刻一传十十传百说 1497 01:05:44,186 --> 01:05:46,586 县上来了两个主任把劳改队解散 1498 01:05:46,586 --> 01:05:49,750 了民工们马上从四面八方向这个 1499 01:05:49,762 --> 01:05:53,324 帆布蓬前涌来老百姓七嘴八舌向 1500 01:05:53,336 --> 01:05:56,237 这两个青天告状说他们如何吃 1501 01:05:56,237 --> 01:05:59,211 不饱饭如何劳累白天干一天 1502 01:05:59,500 --> 01:06:03,086 晚上还要夜战睡觉时间只有四五个钟头 1503 01:06:03,387 --> 01:06:05,224 还又饿得睡不着那些 1504 01:06:05,250 --> 01:06:07,125 被释放的犯人更是像谢 1505 01:06:07,125 --> 01:06:09,762 救命恩人一样扑到田福军和张有智 1506 01:06:09,775 --> 01:06:12,699 跟前来五十多个人没有一个不哭 1507 01:06:12,699 --> 01:06:14,400 的有一位上了年纪的 1508 01:06:14,411 --> 01:06:17,661 老汉一边哭着一边还挽起袖子 1509 01:06:17,775 --> 01:06:19,411 让他俩看胳膊上绳子勒 1510 01:06:19,411 --> 01:06:21,500 下的黑血印这老汉说着 1511 01:06:21,512 --> 01:06:23,474 哭着一扑踏跪在了他 1512 01:06:23,474 --> 01:06:26,150 俩的面前慌得田福军和张有智 1513 01:06:26,175 --> 01:06:28,237 赶紧扶起他给老汉说了 1514 01:06:28,237 --> 01:06:31,036 半天安慰话田福军立即对公社几个 1515 01:06:31,050 --> 01:06:33,650 领导指示把农民带来的粗粮在 1516 01:06:33,661 --> 01:06:36,336 公社粮站换成好一点的粮食再 1517 01:06:36,336 --> 01:06:38,786 从集体储备粮里拿出一部分来 1518 01:06:38,800 --> 01:06:42,250 补贴民工的伙食另外晚上夜战的 1519 01:06:42,262 --> 01:06:44,875 时间要缩短有病的民工也要 1520 01:06:44,875 --> 01:06:48,211 及时给予治疗刘志祥掏出笔记本把 1521 01:06:48,224 --> 01:06:50,425 田主任的指示都详细记下来 1522 01:06:50,425 --> 01:06:53,237 了在返回公社的路上几个领导人 1523 01:06:53,262 --> 01:06:55,599 谁也没说话大家的心情都 1524 01:06:55,599 --> 01:06:58,224 很沉重他们从群众的情绪里 1525 01:06:58,425 --> 01:07:00,824 再一次强烈地意识到农民目前对 1526 01:07:00,824 --> 01:07:02,648 我们的许多政策是多么地不 1527 01:07:02,648 --> 01:07:06,012 满意啊岂止是不满意本来田福军 1528 01:07:06,036 --> 01:07:08,436 和张有智准备等周文龙回公社来 1529 01:07:08,550 --> 01:07:10,561 但这位主任赶晚饭前还 1530 01:07:10,574 --> 01:07:12,974 不见人影他们就连晚饭也没 1531 01:07:12,974 --> 01:07:15,686 吃坐着吉普车又去了石圪节 1532 01:07:15,699 --> 01:07:19,500 公社临去石圪节前田福军给刘志祥 1533 01:07:19,500 --> 01:07:21,898 留话说他和张主任过一两天 1534 01:07:22,012 --> 01:07:24,036 还要返回到柳岔来并让他 1535 01:07:24,050 --> 01:07:26,086 转告周文龙把捉回来的那两个 1536 01:07:26,099 --> 01:07:29,949 农民也立刻放掉第三十三章周文龙带 1537 01:07:29,949 --> 01:07:32,523 着几个扛枪的民兵高度紧张地 1538 01:07:32,637 --> 01:07:35,387 在羊湾村和贾家沟跑了一天还 1539 01:07:35,387 --> 01:07:37,211 没把两个逃跑的阶级敌人捉住 1540 01:07:37,786 --> 01:07:40,099 白天捉不住人他估计这两个 1541 01:07:40,112 --> 01:07:42,099 逃犯大概藏在周围的山里 1542 01:07:42,099 --> 01:07:45,574 了就决定晚上守株待兔他当即把 1543 01:07:45,586 --> 01:07:47,811 几个民兵留在羊湾村让他们中 1544 01:07:47,811 --> 01:07:50,286 的一个人照看住这家人以防 1545 01:07:50,300 --> 01:07:53,699 跑出去通风报信另外留下的人就 1546 01:07:53,711 --> 01:07:55,836 埋伏在这家人的院墙外面等 1547 01:07:55,836 --> 01:07:58,250 人一回来就马上捆住拉 1548 01:07:58,250 --> 01:08:00,686 到工地上去他命令这几个民兵 1549 01:08:00,686 --> 01:08:03,699 说捉住后捆紧些然后他 1550 01:08:03,699 --> 01:08:06,300 自己带着其它几个民兵在贾家沟 1551 01:08:06,411 --> 01:08:09,612 用同样的方式等待另一个敌人自投罗网 1552 01:08:10,186 --> 01:08:12,800 但他们辛苦地熬了一夜还是没有 1553 01:08:12,811 --> 01:08:15,887 把人捉住第二天早上眼里充满 1554 01:08:15,898 --> 01:08:17,787 红丝的周文龙把这两个大队的 1555 01:08:17,800 --> 01:08:20,612 负责人叫来限他们在三天之内 1556 01:08:20,711 --> 01:08:22,550 一定要把这两个敌人扭送到 1557 01:08:22,573 --> 01:08:24,925 公社来这两个队的负责人申辩 1558 01:08:24,925 --> 01:08:27,100 说谁知道这些人藏到什么 1559 01:08:27,100 --> 01:08:29,261 地方去了他们怎么能在三天 1560 01:08:29,261 --> 01:08:31,774 内把人找见呢周文龙气愤 1561 01:08:31,774 --> 01:08:33,975 地说要是三天内找不回来 1562 01:08:34,386 --> 01:08:36,336 那你们两个就自动来劳教队顶 1563 01:08:36,336 --> 01:08:38,925 他们他于是就丧气地带着民兵 1564 01:08:38,936 --> 01:08:40,850 小分队返回到公社里 1565 01:08:41,100 --> 01:08:43,936 他一回到公社副主任刘志祥就 1566 01:08:43,936 --> 01:08:45,599 把县上两位领导来柳岔的 1567 01:08:45,625 --> 01:08:48,811 前前后后都向他汇报了周文龙听 1568 01:08:48,811 --> 01:08:50,448 后就像头上被人打 1569 01:08:50,448 --> 01:08:52,037 了一棒坐在椅子里棱 1570 01:08:52,037 --> 01:08:55,487 住了刘志祥补充说田主任走时 1571 01:08:55,511 --> 01:08:57,311 吩咐我叫你把捉回来的 1572 01:08:57,323 --> 01:08:59,274 那两个人也放了说他 1573 01:08:59,287 --> 01:09:01,850 和张主任过一两天还要到柳岔公社 1574 01:09:01,850 --> 01:09:04,448 来人没捉回来还放什么 1575 01:09:04,448 --> 01:09:07,600 哩让那两个坏蛋逃之夭夭不就 1576 01:09:07,600 --> 01:09:10,162 行了周文龙气愤地把脸往 1577 01:09:10,162 --> 01:09:12,662 旁边一扭过了一会他 1578 01:09:12,662 --> 01:09:15,000 扭过脸又问劳教队一个不 1579 01:09:15,000 --> 01:09:17,923 剩都放了刘志祥说都放 1580 01:09:17,923 --> 01:09:20,774 了不过县上领导也没说 1581 01:09:20,798 --> 01:09:22,899 这些人没问题叫咱们在政治 1582 01:09:22,912 --> 01:09:26,125 夜校批判一下资本主义倾向用嘴巴就 1583 01:09:26,125 --> 01:09:29,324 能消灭了这又不是我的意见这是 1584 01:09:29,324 --> 01:09:31,725 县上领导的决定你不同意 1585 01:09:31,936 --> 01:09:35,274 你找他们谈去刘志祥作为副手 1586 01:09:35,500 --> 01:09:37,412 平时不愿意和这位暴君顶嘴 1587 01:09:37,725 --> 01:09:39,725 但这件事他腰杆子挺硬 1588 01:09:40,074 --> 01:09:42,136 因此也敢把脸很难看地 1589 01:09:42,237 --> 01:09:44,686 给一把手拉下来他说完后 1590 01:09:44,949 --> 01:09:47,037 索性叼着个旱烟锅一拧身 1591 01:09:47,037 --> 01:09:49,298 走了周文龙一个人坐在椅子 1592 01:09:49,298 --> 01:09:51,712 里两只眼睛长时间直直地 1593 01:09:51,737 --> 01:09:53,524 盯着一个地方都能听得见 1594 01:09:53,524 --> 01:09:55,824 自己鬓角血管愤怒的哏哏声 1595 01:09:56,386 --> 01:09:59,087 他确定无疑地认为这是两条路线 1596 01:09:59,087 --> 01:10:01,449 的斗争在原西县的严重反映 1597 01:10:02,011 --> 01:10:06,061 田福军一贯搞右倾机会主义和张有智一唱一和 1598 01:10:06,412 --> 01:10:09,587 与坚决执行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 1599 01:10:09,612 --> 01:10:12,750 冯主任对抗他在上大学之前 1600 01:10:12,761 --> 01:10:15,136 就知道县上两条路线斗争的 1601 01:10:15,162 --> 01:10:18,625 严重性现在看来这斗争更加尖锐了 1602 01:10:19,186 --> 01:10:22,311 周文龙明显地感到自从邓小平在中央 1603 01:10:22,324 --> 01:10:25,412 恢复工作以来许多文化革命中被批斗 1604 01:10:25,412 --> 01:10:28,625 过的走资派欢欣鼓舞大搞右倾翻案 1605 01:10:28,636 --> 01:10:32,237 活动尤其是他们县的田福军到处散布 1606 01:10:32,261 --> 01:10:35,250 奇谈怪论打击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 1607 01:10:35,261 --> 01:10:37,962 同志而对一些思想右倾的人 1608 01:10:38,337 --> 01:10:41,362 他又好得像伙穿一条裤子比如 1609 01:10:41,386 --> 01:10:44,574 他的同班同学白明川从文化革命开始到 1610 01:10:44,587 --> 01:10:48,037 现在一直是个保皇派田福军却像宝贝 1611 01:10:48,048 --> 01:10:50,912 一样器重他周文龙脑子里乱哄哄地 1612 01:10:50,925 --> 01:10:53,149 思考着鼻子嘴里喷着热气 1613 01:10:53,724 --> 01:10:56,399 由于气愤他把自己的指关节 1614 01:10:56,500 --> 01:11:00,099 捏得咯巴巴价响他想他应该马上 1615 01:11:00,112 --> 01:11:02,862 给冯主任报告田福军和张有智在 1616 01:11:02,875 --> 01:11:07,136 柳岔的所作所为这是明目张胆地破坏农业 1617 01:11:07,136 --> 01:11:10,899 学大寨运动他想写一封信给冯世宽但 1618 01:11:10,899 --> 01:11:14,099 又感到信太慢了干脆直接 1619 01:11:14,112 --> 01:11:16,586 给冯主任挂电话他旋即出了 1620 01:11:16,586 --> 01:11:19,612 自己的窑洞来到隔壁电话室他让 1621 01:11:19,636 --> 01:11:22,061 女话务员接通冯主任后就让她 1622 01:11:22,086 --> 01:11:25,436 离开话务室说这个电话话务员不能听 1623 01:11:26,000 --> 01:11:28,162 他在电话上向冯主任详细 1624 01:11:28,175 --> 01:11:30,662 汇报了田张二人在柳岔公社 1625 01:11:30,662 --> 01:11:32,875 的活动冯世宽在电话上听了 1626 01:11:32,886 --> 01:11:35,336 周文龙的汇报心中顿时像塞了 1627 01:11:35,349 --> 01:11:38,162 一把火他没想到田福军和 1628 01:11:38,175 --> 01:11:42,125 张有智两个人处心积虑和他作对不 1629 01:11:42,686 --> 01:11:45,899 这不仅是对他冯世宽个人而是 1630 01:11:45,912 --> 01:11:48,862 向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进攻本来 1631 01:11:49,211 --> 01:11:51,849 世宽的情绪眼下正在高涨之时 1632 01:11:52,136 --> 01:11:54,399 他的工作成绩已引起地区和 1633 01:11:54,399 --> 01:11:56,524 省上领导的重视马上就要在 1634 01:11:56,550 --> 01:11:59,412 原西县召开现场会了他希望这个 1635 01:11:59,425 --> 01:12:02,625 现场会开得轰轰烈烈让地区和省 1636 01:12:02,625 --> 01:12:05,311 上的领导亲眼看看他冯世宽的 1637 01:12:05,323 --> 01:12:08,787 能力和水平因此他对现场会的 1638 01:12:08,811 --> 01:12:11,136 两个主要参观点非常重视才把 1639 01:12:11,162 --> 01:12:13,800 田福军和张有智派下去检查督促工作 1640 01:12:14,175 --> 01:12:16,073 没想到他们下去却拆他的 1641 01:12:16,073 --> 01:12:19,811 台说心里话文龙是冯世宽最看重 1642 01:12:19,811 --> 01:12:23,237 的公社书记小伙子路线觉悟高敢于 1643 01:12:23,250 --> 01:12:27,000 抓阶级斗争而且革命干劲又大上任 1644 01:12:27,011 --> 01:12:29,823 不久就把柳岔公社搞成了全县 1645 01:12:29,836 --> 01:12:33,250 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公社田福军他们打击 1646 01:12:33,261 --> 01:12:36,737 周文龙就等于打击他冯世宽决不能 1647 01:12:36,737 --> 01:12:39,811 容忍这种行为他应该马上采取措施 1648 01:12:40,375 --> 01:12:43,698 否则这个举足轻重的现场会很可能让 1649 01:12:43,724 --> 01:12:46,774 田福军和张有智弄塌火他现在 1650 01:12:46,800 --> 01:12:49,500 很后悔没坚持让李登云同志去 1651 01:12:49,500 --> 01:12:52,136 柳岔和石圪节登云说他牙疼 1652 01:12:52,386 --> 01:12:54,448 要在县医院让老中医顾先生 1653 01:12:54,461 --> 01:12:56,787 扎针只好把他留在了城关社 1654 01:12:56,987 --> 01:12:59,625 冯世宽在盛怒之下决定立即把刚 1655 01:12:59,625 --> 01:13:01,600 打发出去的县常委们再调 1656 01:13:01,600 --> 01:13:05,336 回来开个紧急常委会解决县领导班子 1657 01:13:05,336 --> 01:13:08,774 的路线问题和软懒散问题 1658 01:13:09,350 --> 01:13:11,362 但他又冷静了一下考虑到 1659 01:13:11,386 --> 01:13:13,425 现场会的筹备工作还没做完 1660 01:13:13,823 --> 01:13:16,061 他要集中时间和政工组一起修改 1661 01:13:16,086 --> 01:13:19,524 典型材料只好推后几天再说不过 1662 01:13:19,524 --> 01:13:21,948 他想一定要尽快解决这问题 1663 01:13:22,511 --> 01:13:25,287 必须赶在地区现场会召开之前把 1664 01:13:25,300 --> 01:13:29,086 县革委会一班人的思想统一起来冯世宽给 1665 01:13:29,100 --> 01:13:32,311 县革委会办事组指示让外出的常委们 1666 01:13:32,412 --> 01:13:35,698 元月七日必须赶回来八号要开紧急 1667 01:13:35,711 --> 01:13:40,073 常委会田福军和张有智离开柳岔公社后当天 1668 01:13:40,073 --> 01:13:43,112 晚上就赶到了石圪节因为柳岔的 1669 01:13:43,125 --> 01:13:46,225 刘志祥已给石圪节挂了电话白明川 1670 01:13:46,237 --> 01:13:48,787 下午就从牛家沟的公社会战工地 1671 01:13:48,787 --> 01:13:50,975 上赶回来等待县上的两位 1672 01:13:50,987 --> 01:13:54,836 领导今年农田基建规模大明川亲自 1673 01:13:54,836 --> 01:13:57,537 去会战工地领导他回公社机关 1674 01:13:57,537 --> 01:14:00,761 的时候委托徐治功全面负责工地上 1675 01:14:00,761 --> 01:14:03,875 的事田福军和张有智听了白明川 1676 01:14:03,875 --> 01:14:06,136 的汇报后对这里的工作比较 1677 01:14:06,136 --> 01:14:10,198 满意柳岔公社所有过火的做法今年石圪节 1678 01:14:10,211 --> 01:14:13,211 公社都没有福军和有智都比较 1679 01:14:13,211 --> 01:14:16,737 喜欢白明川这小伙子虽然年轻但很 1680 01:14:16,737 --> 01:14:19,698 有头脑他到县上来开会常 1681 01:14:19,698 --> 01:14:21,475 能提出一些很不一般的见解 1682 01:14:21,862 --> 01:14:24,336 而且也敢当面对冯世宽和县上 1683 01:14:24,336 --> 01:14:27,250 的一些政策提不同意见常常充当 1684 01:14:27,274 --> 01:14:30,750 各公社主任的代言人晚上因为公社 1685 01:14:30,774 --> 01:14:33,412 也没什么人白明川就叫灶房里 1686 01:14:33,524 --> 01:14:35,537 简单炒了几个菜拿出自己 1687 01:14:35,537 --> 01:14:37,787 的一瓶西凤酒三个人就 1688 01:14:37,787 --> 01:14:39,836 在明川的办公窑里一边慢慢 1689 01:14:39,850 --> 01:14:41,761 抿酒一边随便拉起了话 1690 01:14:42,323 --> 01:14:44,511 喝了几杯酒以后白明川并没有 1691 01:14:44,524 --> 01:14:47,274 兴奋起来反而忧心忡忡地对两位县 1692 01:14:47,274 --> 01:14:49,100 上的领导说你们虽然是我 1693 01:14:49,100 --> 01:14:51,461 的上级但我了解你们你们也 1694 01:14:51,475 --> 01:14:55,686 了解我再说酒场上的话柴草不挂 1695 01:14:55,987 --> 01:14:58,875 你们公社有啥问题哩你说 1696 01:14:59,436 --> 01:15:02,550 我们能解决的尽量解决脸已经 1697 01:15:02,561 --> 01:15:04,975 有点发红的张有智对白明川说 1698 01:15:05,100 --> 01:15:07,699 白明川把筷子放到桌上说 1699 01:15:08,125 --> 01:15:10,449 我不是说我们公社我是说 1700 01:15:10,474 --> 01:15:13,212 咱们国家国家再这样下去可就 1701 01:15:13,212 --> 01:15:16,823 不得了本来邓副主席恢复工作以来 1702 01:15:17,000 --> 01:15:19,675 采取了很多得人心的措施可你们 1703 01:15:19,686 --> 01:15:21,899 也能感觉来最近有些人已 1704 01:15:21,899 --> 01:15:24,300 对他的做法开始旁敲侧击地发起 1705 01:15:24,300 --> 01:15:27,024 了进攻周文龙就已经散布说邓 1706 01:15:27,024 --> 01:15:30,375 副主席还搞修正主义那一套张有智 1707 01:15:30,399 --> 01:15:31,925 也把筷子搁在了桌子上 1708 01:15:32,487 --> 01:15:34,912 白明川笑了笑我那同学他 1709 01:15:34,912 --> 01:15:37,612 是个小人物光他这种人物济不 1710 01:15:37,612 --> 01:15:40,912 上事他收敛了笑容那些大人物 1711 01:15:40,936 --> 01:15:43,037 才可怕呢我指的是中央 1712 01:15:43,037 --> 01:15:44,824 的一些人他们都在毛主席 1713 01:15:44,837 --> 01:15:47,423 身边田福军两条胳膊搁在桌子上 1714 01:15:47,673 --> 01:15:50,524 专心地听明川说话他喜欢地 1715 01:15:50,548 --> 01:15:52,423 看着这个黑胡麻楂的青年人 1716 01:15:52,750 --> 01:15:55,712 说明川你能考虑这么重大的 1717 01:15:55,725 --> 01:15:59,686 问题很不简单好尽管我们都是 1718 01:15:59,686 --> 01:16:02,149 些普通人无法改变我们国家的局面 1719 01:16:02,487 --> 01:16:04,412 但我们应该有一双分辨黑白 1720 01:16:04,412 --> 01:16:06,574 的眼睛有一颗能严肃思考 1721 01:16:06,600 --> 01:16:08,962 我们国家命运的头脑你感觉到 1722 01:16:08,962 --> 01:16:11,362 的问题任何一个有头脑有良心 1723 01:16:11,362 --> 01:16:13,862 的中国人都会感觉到的这 1724 01:16:13,862 --> 01:16:16,462 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忧虑而是全 1725 01:16:16,462 --> 01:16:19,337 中国人民的忧虑张有智在田福军说话的 1726 01:16:19,337 --> 01:16:21,862 时候连喝了几大杯酒已经有点 1727 01:16:21,875 --> 01:16:24,250 醉了趴在桌子上眼里 1728 01:16:24,362 --> 01:16:27,612 竟然噙满泪水说我晚上常 1729 01:16:27,612 --> 01:16:29,436 和老婆说这些事两个人有时候 1730 01:16:29,462 --> 01:16:31,824 一晚上都合不住眼唉按说咱 1731 01:16:31,824 --> 01:16:33,436 现在有职有位有吃有 1732 01:16:33,436 --> 01:16:36,537 喝可是国家搞成这个样子个人 1733 01:16:36,561 --> 01:16:39,173 满嘴沙糖嚼起来都是苦的建国 1734 01:16:39,199 --> 01:16:41,787 二十五年了群众还吃不饱饭 1735 01:16:42,349 --> 01:16:43,974 我看见工地上穿得烂囊囊 1736 01:16:43,974 --> 01:16:46,574 的农民心里就感到难受和羞愧 1737 01:16:47,149 --> 01:16:48,761 可周文龙这种缺肝少肺的 1738 01:16:48,774 --> 01:16:51,699 小子还用法西斯手段对待他们这 1739 01:16:51,699 --> 01:16:53,824 三个人一直拉到深夜把一 1740 01:16:53,824 --> 01:16:55,574 瓶西凤酒喝得一滴不 1741 01:16:55,574 --> 01:16:57,099 剩才都很气闷地睡了 1742 01:16:57,099 --> 01:16:59,399 觉经历过那些年月的正直的 1743 01:16:59,412 --> 01:17:01,974 人们谁没有过这样的夜晚和这样 1744 01:17:01,974 --> 01:17:04,862 的谈话这些压抑而忧心的岁月 1745 01:17:04,862 --> 01:17:07,974 啊第二天当白明川带着田福军和 1746 01:17:07,987 --> 01:17:10,761 张有智到牛家沟看完工地又返回 1747 01:17:10,761 --> 01:17:12,699 到公社时话务员拿来一份 1748 01:17:12,724 --> 01:17:15,086 电话记录告诉田主任和张主任 1749 01:17:15,198 --> 01:17:18,561 说县革委会办事组电话通知让他们两个 1750 01:17:18,662 --> 01:17:21,537 最迟赶七号返回县城参加紧急 1751 01:17:21,550 --> 01:17:24,448 会议田福军和张有智都猜不来 1752 01:17:24,474 --> 01:17:28,175 会议内容按说应该同时简单地告诉他们 1753 01:17:28,287 --> 01:17:30,711 开什么会他们本来还准备再 1754 01:17:30,711 --> 01:17:33,487 返到柳岔公社和周文龙好好谈谈 1755 01:17:33,811 --> 01:17:36,925 但这样一来时间显然不够了因为他们 1756 01:17:37,037 --> 01:17:40,099 还要到其它几个公社看看田福军原来 1757 01:17:40,112 --> 01:17:42,511 还想回双水村一趟现在看来 1758 01:17:42,537 --> 01:17:45,500 也不行了他两个于是很快从石圪节 1759 01:17:45,511 --> 01:17:47,474 动身赶着跑完了其余几个 1760 01:17:47,487 --> 01:17:50,524 公社七号下午就准时返回了县城 1761 01:17:51,099 --> 01:17:53,800 田福军回到家的当天晚上爱云就 1762 01:17:53,811 --> 01:17:56,625 告诉他县常委的紧急会议是 1763 01:17:56,625 --> 01:18:00,125 要收拾他和张有智哩据说柳岔公社 1764 01:18:00,125 --> 01:18:02,261 主任在电话上把他们的行为 1765 01:18:02,287 --> 01:18:05,662 反映了冯主任非常恼火爱云说 1766 01:18:05,662 --> 01:18:08,136 这是李登云的老婆告诉她的冯世宽 1767 01:18:08,162 --> 01:18:11,211 告诉了李登云李登云告诉了老婆刘志英 1768 01:18:11,461 --> 01:18:14,175 刘志英又告诉了她田福军这才 1769 01:18:14,186 --> 01:18:17,186 明白冯世宽为什么这样匆忙地把所有 1770 01:18:17,186 --> 01:18:19,862 的常委召回县城爱云在被窝里 1771 01:18:19,862 --> 01:18:23,000 说你可当心些田福军啪地 1772 01:18:23,024 --> 01:18:26,649 拉灭电灯说我不怕本来第二天 1773 01:18:26,649 --> 01:18:28,948 要开会但省上组织部门来 1774 01:18:28,948 --> 01:18:31,987 位领导指名要一把手冯世宽汇报工作 1775 01:18:32,561 --> 01:18:34,750 常委们以为会议移到了下一天 1776 01:18:35,323 --> 01:18:37,448 可当天吃完晚饭后大家却 1777 01:18:37,448 --> 01:18:40,586 被通知到县革委会会议室开会因为太 1778 01:18:40,586 --> 01:18:43,724 突然有几位常委急忙找不见几乎 1779 01:18:43,737 --> 01:18:46,186 到了十点左右人才全部到齐 1780 01:18:46,750 --> 01:18:49,787 正如料到的那样冯世宽一开始就 1781 01:18:49,787 --> 01:18:53,061 指责田福军和张有智在柳岔打击周文龙 1782 01:18:53,073 --> 01:18:55,886 同志的革命积极性他说这是路线 1783 01:18:55,899 --> 01:18:59,811 问题方向问题县常委会首先要批判这种 1784 01:18:59,836 --> 01:19:04,362 右倾思想和软懒散作风否则 1785 01:19:04,774 --> 01:19:07,399 原西县怎么可能保持农业学大寨先进 1786 01:19:07,399 --> 01:19:10,750 县的称号田福军平静地说世宽 1787 01:19:11,198 --> 01:19:13,561 我们不能用棍棒和枪杆子来维持 1788 01:19:13,573 --> 01:19:16,311 先进呀冯世宽把送到唇边的 1789 01:19:16,323 --> 01:19:19,375 茶杯又放在桌子上说农业 1790 01:19:19,375 --> 01:19:22,175 学大寨运动是一场革命革命就 1791 01:19:22,175 --> 01:19:24,649 不是请客吃饭另一位副主任 1792 01:19:24,675 --> 01:19:28,136 马国雄立刻附和说文龙同志的动机 1793 01:19:28,261 --> 01:19:30,698 完全是为了革命嘛革命就是 1794 01:19:30,711 --> 01:19:33,800 把老百姓往死打吗张有智讥讽 1795 01:19:33,800 --> 01:19:38,000 地对马国雄说马国雄反唇相讥打死几个 1796 01:19:38,000 --> 01:19:40,198 人了胳膊腿打坏就够呛 1797 01:19:40,198 --> 01:19:42,037 了还真的要往死打 1798 01:19:42,037 --> 01:19:44,886 吗原西县没资格定人死罪 1799 01:19:45,461 --> 01:19:48,725 张有智说其它常委们也开始参与 1800 01:19:48,737 --> 01:19:51,550 争论了会议室顿时乱哄哄吵成了 1801 01:19:51,561 --> 01:19:54,925 一片气氛相当紧张做记录的秘书 1802 01:19:54,948 --> 01:19:57,836 没法记录干脆变成了服务员跑出 1803 01:19:57,850 --> 01:19:59,550 跑进为辩论的常委们添 1804 01:19:59,550 --> 01:20:01,800 茶倒水在大家激烈争吵的 1805 01:20:01,800 --> 01:20:04,561 时候另一位副主任李登云同志 1806 01:20:04,675 --> 01:20:06,448 正用手掌捂着自己的腮帮子 1807 01:20:06,686 --> 01:20:10,787 一言不发要是往常登云虽然言辞不过分 1808 01:20:10,800 --> 01:20:12,511 激烈但总要转着弯来 1809 01:20:12,511 --> 01:20:15,136 表示他对冯主任的支持但 1810 01:20:15,149 --> 01:20:17,412 今天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对这 1811 01:20:17,412 --> 01:20:20,436 场争论采取了中立的态度尽管 1812 01:20:20,461 --> 01:20:23,211 冯世宽一再用眼睛示意他表态但 1813 01:20:23,211 --> 01:20:25,237 登云却装得好像没看见或者 1814 01:20:25,250 --> 01:20:27,875 不明白冯世宽的眼色冯主任不 1815 01:20:27,875 --> 01:20:30,698 知情登云现在有了难处他儿子 1816 01:20:30,725 --> 01:20:33,725 正没命地追求田福军的侄女现在 1817 01:20:33,836 --> 01:20:36,948 他不好再和田福军伤和气了冯世宽 1818 01:20:36,975 --> 01:20:39,086 显然对李登云今天的表现很不 1819 01:20:39,086 --> 01:20:42,461 满意从常委会发言的情况看来他 1820 01:20:42,461 --> 01:20:45,323 现在并不占上风因此他很需要 1821 01:20:45,350 --> 01:20:48,987 李登云同志站出来支持他冯世宽甚至 1822 01:20:49,000 --> 01:20:51,399 忍不住开口对角落里的李登云说 1823 01:20:51,811 --> 01:20:55,274 登云你的看法呢李登云赶忙把 1824 01:20:55,300 --> 01:20:56,925 另一只手也捂在腮帮子 1825 01:20:56,925 --> 01:20:59,550 上还是不说话只是吱吱唔唔地 1826 01:20:59,573 --> 01:21:01,875 对冯世宽表示他今晚牙疼得连 1827 01:21:01,875 --> 01:21:04,800 一句话也说不成这次常委会开创了 1828 01:21:04,823 --> 01:21:06,761 本县会议史上最不寻常 1829 01:21:06,761 --> 01:21:08,625 的记录这一些情绪激动的人 1830 01:21:09,050 --> 01:21:11,375 竟然从天黑一直吵到天明 1831 01:21:12,100 --> 01:21:14,449 尽管他们熬了一个通夜辩论原 1832 01:21:14,449 --> 01:21:17,112 西县的两条路线斗争而且争吵的 1833 01:21:17,125 --> 01:21:19,787 双方几乎谁也没有说服谁但 1834 01:21:19,798 --> 01:21:23,550 他们仍然没有睡意继续在辩论现在 1835 01:21:23,948 --> 01:21:26,162 雄辩的马国雄正在进行他的不 1836 01:21:26,162 --> 01:21:29,750 知第几轮发言长篇宏论地指责田福军这 1837 01:21:29,750 --> 01:21:32,125 几年所犯的路线错误为了有 1838 01:21:32,125 --> 01:21:34,886 说服力国雄还在提兜里掏出 1839 01:21:34,899 --> 01:21:37,287 一摞学习材料放在面前不时 1840 01:21:37,287 --> 01:21:40,149 地旁证博引坐在他对面的张有智 1841 01:21:40,261 --> 01:21:42,625 却用一两句尖刻的反驳话乘机 1842 01:21:42,636 --> 01:21:44,423 插进他的发言中逗引得 1843 01:21:44,436 --> 01:21:47,699 马国雄反而更加说个没完正在这时 1844 01:21:48,011 --> 01:21:50,375 出去提开水的秘书脸色苍白地 1845 01:21:50,399 --> 01:21:52,824 走进会议室对诸位领导说快听 1846 01:21:52,824 --> 01:21:57,524 广播周总理逝世了会议室猛地鸦雀无声 1847 01:21:58,100 --> 01:21:59,673 所有的人都惊得像木雕 1848 01:21:59,686 --> 01:22:01,449 一般呆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1849 01:22:02,011 --> 01:22:03,436 不知谁先哭出了声 1850 01:22:04,000 --> 01:22:06,899 紧接着会议室响起了一片抽泣和 1851 01:22:06,912 --> 01:22:10,048 呜咽之声外面的高音喇叭上中央台 1852 01:22:10,048 --> 01:22:12,350 的播音员正用哽咽的声音播送 1853 01:22:12,350 --> 01:22:18,274 着讣告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1854 01:22:18,686 --> 01:22:22,162 国务院以极其沉痛的心情宣告中国共产党 1855 01:22:22,186 --> 01:22:28,099 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央委员会 1856 01:22:28,125 --> 01:22:34,250 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主席 1857 01:22:34,274 --> 01:22:37,824 周恩来同志因患癌症于一九七六年一月 1858 01:22:37,837 --> 01:22:41,886 八日九时五十七分在北京逝世终年七十八岁会议室 1859 01:22:41,886 --> 01:22:44,212 的人都先后涌出了房子来到 1860 01:22:44,237 --> 01:22:46,386 院子的砖墙边上静静地听 1861 01:22:46,386 --> 01:22:49,423 着播音员播送讣告阴沉沉的天空 1862 01:22:49,548 --> 01:22:52,548 不知什么时间飘降起雪花风雪 1863 01:22:52,548 --> 01:22:55,699 中县城的大街小巷站满了悲痛 1864 01:22:55,699 --> 01:22:58,949 的人群田福军和冯世宽无意间站 1865 01:22:58,949 --> 01:23:01,349 在一起他们似乎忘记了一整夜的 1866 01:23:01,375 --> 01:23:06,162 唇枪舌战两个人此刻都泪流满面周恩来人民 1867 01:23:06,162 --> 01:23:09,462 的总理人民的公仆人民的儿子他的 1868 01:23:09,474 --> 01:23:11,886 伟大正在于他始终代表了中国 1869 01:23:11,899 --> 01:23:14,774 普通人民的意志与愿望这是一个 1870 01:23:14,798 --> 01:23:16,837 不能用言辞说尽的光辉的 1871 01:23:16,849 --> 01:23:20,136 名字可是现在这颗伟大的心脏 1872 01:23:20,237 --> 01:23:23,586 猝然间停止了跳动一九七六年元月八日 1873 01:23:23,875 --> 01:23:26,948 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为沉痛的日子人民 1874 01:23:26,974 --> 01:23:29,487 悼念这位伟大领袖的逝世同时 1875 01:23:29,500 --> 01:23:32,500 对中国的前途更加忧虑起来这 1876 01:23:32,511 --> 01:23:34,724 双重的压力沉重地压在每 1877 01:23:34,724 --> 01:23:37,149 一个人的心上在那些日子里 1878 01:23:37,461 --> 01:23:39,849 尽管有许多可耻的规定不许人民 1879 01:23:39,875 --> 01:23:42,487 举行悼念活动但周总理的葬礼 1880 01:23:42,599 --> 01:23:44,511 也许是世界上最隆重的葬礼 1881 01:23:45,086 --> 01:23:47,750 锁链可以锁住门窗锁住手脚 1882 01:23:48,086 --> 01:23:50,425 但人心是锁不住的周恩来活 1883 01:23:50,425 --> 01:23:54,287 在人们心中第三十四章临近春节的前十几天 1884 01:23:54,675 --> 01:23:56,698 孙玉厚一家人就开始为少安的 1885 01:23:56,711 --> 01:23:59,875 婚事忙碌起来了本来说好少安 1886 01:23:59,886 --> 01:24:01,936 这几天就要去山西接秀莲来 1887 01:24:02,500 --> 01:24:04,224 但前天突然接到秀莲的一封 1888 01:24:04,224 --> 01:24:06,237 信让少安不要接她来了 1889 01:24:06,800 --> 01:24:09,024 她说少安忙来回路上要耽搁 1890 01:24:09,050 --> 01:24:11,948 不少时间她自己准备和父亲一块 1891 01:24:11,948 --> 01:24:15,086 相跟着在年前赶到双水村真是个 1892 01:24:15,112 --> 01:24:18,149 懂事娃娃孙玉厚为这个还没过门 1893 01:24:18,149 --> 01:24:20,823 的儿媳妇这么体贴他儿子心里大 1894 01:24:20,823 --> 01:24:23,412 受感动他于是马上和老婆商量 1895 01:24:23,787 --> 01:24:26,175 得赶快准备过事情现在最大的 1896 01:24:26,186 --> 01:24:29,099 问题是少安和秀莲结婚以后住 1897 01:24:29,099 --> 01:24:31,224 在什么地方呢他家里只有一 1898 01:24:31,224 --> 01:24:33,399 孔窑洞挤着一家三辈人 1899 01:24:33,961 --> 01:24:35,686 至于少安现在住的那个小土 1900 01:24:35,686 --> 01:24:38,300 窑根本不能算个窑只能算 1901 01:24:38,300 --> 01:24:40,375 个放柴草的地方怎么能让 1902 01:24:40,399 --> 01:24:42,636 一对新人住在这样一个小土洞 1903 01:24:42,636 --> 01:24:44,586 里呢那就只能又向别人 1904 01:24:44,612 --> 01:24:49,162 借窑洞住了这就是说他孙玉厚又要 1905 01:24:49,162 --> 01:24:51,675 像十五年前玉亭结婚时一样得 1906 01:24:51,675 --> 01:24:54,761 要去寄人篱下了唉那时难是 1907 01:24:54,761 --> 01:24:57,287 难但他比现在年轻气盛也 1908 01:24:57,300 --> 01:24:59,961 不在乎这种穷折腾可现在他老俩口 1909 01:24:59,974 --> 01:25:01,886 先不说少安他奶半瘫 1910 01:25:01,899 --> 01:25:04,586 在炕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住 1911 01:25:04,586 --> 01:25:07,250 在人家门上肮肮脏脏的怎么能 1912 01:25:07,250 --> 01:25:10,024 行呢可是话又说回来就是 1913 01:25:10,037 --> 01:25:12,436 他乐意再搬迁一次可谁家 1914 01:25:12,448 --> 01:25:13,686 又有闲窑让他们去住 1915 01:25:13,686 --> 01:25:16,037 呢他们早年间住过俊海家 1916 01:25:16,037 --> 01:25:18,024 的窑洞可现在人家的孩子都 1917 01:25:18,024 --> 01:25:20,061 已经大了儿女各住一孔 1918 01:25:20,073 --> 01:25:22,186 窑洞另一孔闲窑又堆 1919 01:25:22,186 --> 01:25:25,073 满了东西再说他的少平和 1920 01:25:25,086 --> 01:25:27,787 兰香已经一年四季基本就住在人家 1921 01:25:27,800 --> 01:25:30,425 家里孩子大了再不能和父母 1922 01:25:30,425 --> 01:25:32,961 亲同炕自家人没地方只好挤 1923 01:25:32,961 --> 01:25:36,362 在人家那里村里大部分人家没有几户 1924 01:25:36,362 --> 01:25:38,636 住宿宽裕的有个把人家倒有 1925 01:25:38,649 --> 01:25:40,912 闲窑可他们和这些人家交情 1926 01:25:40,925 --> 01:25:43,925 不深没办法开口就是人家勉强 1927 01:25:43,936 --> 01:25:46,698 让你住下也别扭啊当然 1928 01:25:47,100 --> 01:25:49,162 闲窑最多的是地主成分的 1929 01:25:49,186 --> 01:25:52,287 金光亮弟兄几家但他弟玉亭文革开始 1930 01:25:52,300 --> 01:25:55,448 那年带着贫下中农造反队在人家 1931 01:25:55,461 --> 01:25:58,412 家里刨元宝和变天账把弟兄几家 1932 01:25:58,412 --> 01:26:00,899 的院子挖了个稀巴烂现在有 1933 01:26:00,899 --> 01:26:02,836 什么脸再开口问人家借窑洞 1934 01:26:02,850 --> 01:26:05,662 住呢孙玉厚一下子又陷入到无限 1935 01:26:05,662 --> 01:26:08,061 的苦恼之中他先前只忙着 1936 01:26:08,086 --> 01:26:10,250 借钱借粮没把这件最大 1937 01:26:10,250 --> 01:26:12,912 的事当一回事现在眼看婚期已 1938 01:26:12,912 --> 01:26:16,362 到这可怎么办呢唉对于农村 1939 01:26:16,386 --> 01:26:18,948 穷家薄业的人来说要娶一个儿媳妇 1940 01:26:19,274 --> 01:26:21,737 真不容易啊幸亏秀莲还不要 1941 01:26:21,750 --> 01:26:24,287 财礼钱否则这笔账债他 1942 01:26:24,287 --> 01:26:26,625 孙玉厚临死前都不一定能还完 1943 01:26:27,175 --> 01:26:30,250 正在孙玉厚愁得束手无策的时候少安 1944 01:26:30,274 --> 01:26:32,711 已经把这问题解决了少安先是 1945 01:26:32,711 --> 01:26:34,823 给副队长田福高诉说了他的 1946 01:26:34,823 --> 01:26:37,561 难处他本没指望福高能解决 1947 01:26:37,573 --> 01:26:40,336 这困难不料福高却让他别 1948 01:26:40,336 --> 01:26:43,448 发愁说这事有他哩田福高 1949 01:26:43,475 --> 01:26:45,112 当下把一队的一些主要劳力找 1950 01:26:45,112 --> 01:26:47,750 来和他们商量说队长结婚没 1951 01:26:47,750 --> 01:26:50,050 地方住能不能把一队饲养室边 1952 01:26:50,061 --> 01:26:52,037 那孔放籽种的窑洞借给他 1953 01:26:52,037 --> 01:26:55,461 住一两年福高说籽种先可以倒腾 1954 01:26:55,461 --> 01:26:58,487 到饲养员田万江住的窑洞大家一 1955 01:26:58,487 --> 01:27:00,612 听是这事都说这有 1956 01:27:00,612 --> 01:27:03,811 个啥哩就让少安住去吧三年 1957 01:27:03,811 --> 01:27:07,875 五年都可以饲养员田万江老汉还开玩笑 1958 01:27:07,875 --> 01:27:10,311 说这下我也有个伴了 1959 01:27:10,875 --> 01:27:13,073 要不一个人住下狼吃了都 1960 01:27:13,073 --> 01:27:15,675 没人晓得田福高咧开大嘴 1961 01:27:15,675 --> 01:27:17,662 对这个远门老哥说狼来了 1962 01:27:17,686 --> 01:27:19,711 先吃牲灵呀你那把 1963 01:27:19,725 --> 01:27:22,250 干骨头狼都怕把牙扳坏 1964 01:27:22,250 --> 01:27:24,037 哩满窑的人都被逗 1965 01:27:24,037 --> 01:27:27,073 得大笑了会后田福高马上就把 1966 01:27:27,100 --> 01:27:28,686 大家的意见告诉了少安 1967 01:27:29,100 --> 01:27:30,574 当少安把借下窑洞的事 1968 01:27:30,600 --> 01:27:33,274 告诉父亲时孙玉厚眉头子中间那 1969 01:27:33,274 --> 01:27:36,037 颗疙瘩一下子展开了他马上对 1970 01:27:36,037 --> 01:27:38,561 儿子说是这的话秀莲也 1971 01:27:38,561 --> 01:27:40,412 快来了赶快得把这窑洞 1972 01:27:40,412 --> 01:27:42,787 泥刷一下再买些麻纸糊 1973 01:27:42,800 --> 01:27:45,823 一下窗子另外你也把头发剃 1974 01:27:45,823 --> 01:27:49,500 一下几天以后孙玉厚家的畔上 1975 01:27:49,675 --> 01:27:51,212 就传来了刺耳的猪叫声 1976 01:27:51,774 --> 01:27:54,625 村里的生猪把式金俊文把袖子挽 1977 01:27:54,625 --> 01:27:56,261 起牙咬着一把锋利的 1978 01:27:56,274 --> 01:27:59,287 尖刀正准备为孙玉厚过喜事而宰 1979 01:27:59,287 --> 01:28:01,375 他家的那口肥猪玉厚和 1980 01:28:01,386 --> 01:28:04,024 少平一人捉着两条猪腿把 1981 01:28:04,024 --> 01:28:05,737 猪压在畔的石床上 1982 01:28:06,298 --> 01:28:08,600 兰香端着个脸盆准备接猪 1983 01:28:08,600 --> 01:28:11,798 血此刻少安他姐兰花正忙 1984 01:28:11,798 --> 01:28:13,600 着在院子里滚碾做油糕 1985 01:28:13,600 --> 01:28:15,475 的软糜子她为了大弟的 1986 01:28:15,475 --> 01:28:18,587 婚事已经提前回到娘家门上帮助 1987 01:28:18,600 --> 01:28:21,487 母亲准备待客的吃食猫蛋和 1988 01:28:21,500 --> 01:28:23,149 狗蛋吊着鼻涕在院子里 1989 01:28:23,162 --> 01:28:25,074 疯跑也没人顾上照料 1990 01:28:25,537 --> 01:28:28,074 他们的外婆现在在金波家和 1991 01:28:28,074 --> 01:28:30,386 秀她妈一块为新人裁缝衣服 1992 01:28:30,612 --> 01:28:34,349 做被褥按说嫡亲孙玉亭俩口子应该 1993 01:28:34,362 --> 01:28:37,136 来帮忙但妇女主任贺凤英到大寨 1994 01:28:37,162 --> 01:28:39,962 参观去了孙玉亭既要忙革命还要 1995 01:28:39,962 --> 01:28:42,274 忙家务三个孩子大哭小叫 1996 01:28:42,524 --> 01:28:45,099 乱得他抽不出身来再说 1997 01:28:45,500 --> 01:28:47,511 他来除过吃饭抽烟也帮 1998 01:28:47,511 --> 01:28:49,500 不上什么忙在一队饲养室 1999 01:28:49,511 --> 01:28:52,061 那里田福高前两天就叫了几个 2000 01:28:52,061 --> 01:28:54,087 人和少安一起把那个原来放 2001 01:28:54,087 --> 01:28:56,774 籽种的窑洞重新泥了一遍因为 2002 01:28:56,787 --> 01:28:59,625 这窑多年不住人有些潮湿少安 2003 01:28:59,649 --> 01:29:01,849 就拿过来一捆干柴白天晚上 2004 01:29:01,875 --> 01:29:04,849 烧个不停现在少安正趴在 2005 01:29:04,849 --> 01:29:07,186 窗户上裱糊窗子金波站在炕 2006 01:29:07,186 --> 01:29:09,824 上给他递浆糊和麻纸金波 2007 01:29:09,824 --> 01:29:12,186 的妹妹金秀已经用家里拿来 2008 01:29:12,186 --> 01:29:14,136 的报纸沿炕周围贴了一 2009 01:29:14,136 --> 01:29:16,949 圈这兄妹俩还把父亲从 2010 01:29:16,962 --> 01:29:19,699 黄原带回来的一本人民画报拿来 2011 01:29:19,949 --> 01:29:22,537 把墙上贴得花花绿绿对于他们 2012 01:29:22,548 --> 01:29:25,261 来说少安哥也是他们的哥他们 2013 01:29:25,274 --> 01:29:27,974 一家人像自己家里办喜事一样都忙 2014 01:29:27,974 --> 01:29:29,862 着搀和到这里面来了快 2015 01:29:29,862 --> 01:29:32,287 到中午时分少安就把窗户裱糊 2016 01:29:32,298 --> 01:29:35,599 完毕金秀也把窑洞的两面土墙 2017 01:29:35,686 --> 01:29:38,300 打扮得满壁生辉一切都 2018 01:29:38,300 --> 01:29:41,599 看起来像个新房了少安拉金波兄妹俩 2019 01:29:41,698 --> 01:29:43,662 到他家去吃饭因为今天杀 2020 01:29:43,662 --> 01:29:45,849 猪按规矩要招待杀猪匠 2021 01:29:45,862 --> 01:29:48,274 一顿全家今天中午吃猪下水 2022 01:29:48,300 --> 01:29:51,099 小米干饭但两个懂事娃娃死活不 2023 01:29:51,099 --> 01:29:53,511 去硬从少安手里挣脱开来 2024 01:29:53,836 --> 01:29:56,375 跑回自己家里了孙少安只好把 2025 01:29:56,375 --> 01:29:58,099 灶里的火加旺然后锁 2026 01:29:58,099 --> 01:30:00,474 住门回家去吃饭吃完午饭 2027 01:30:00,474 --> 01:30:03,099 后他随即带了几十块钱就又 2028 01:30:03,112 --> 01:30:05,323 起身去石圪节街上买些待客的 2029 01:30:05,336 --> 01:30:08,211 烟酒事真多他背着个 2030 01:30:08,211 --> 01:30:10,625 线褡裢也没借别人的自行车 2031 01:30:10,925 --> 01:30:13,136 一个人一边抽着旱烟卷一边 2032 01:30:13,162 --> 01:30:16,000 不慌不忙在公路上步行往石圪节走 2033 01:30:16,550 --> 01:30:19,862 这季节寒冬的山野显得荒凉而 2034 01:30:19,862 --> 01:30:23,112 又寂寞山上的沟道赤裸裸地 2035 01:30:23,224 --> 01:30:25,761 再也没什么遮掩黄土地冻得像 2036 01:30:25,774 --> 01:30:29,000 石板一样坚硬远处的山坡上偶尔 2037 01:30:29,000 --> 01:30:30,899 有一拢高粱杆被风吹得 2038 01:30:30,925 --> 01:30:33,511 零零乱乱铺在地上这大概是那些 2039 01:30:33,511 --> 01:30:36,125 没有劳力的干部家属的山野和 2040 01:30:36,125 --> 01:30:38,511 河边上的树木全部掉光了叶子 2041 01:30:38,811 --> 01:30:41,561 在寒风中孤零零地站立着植物 2042 01:30:41,561 --> 01:30:44,086 的种子深埋在土地下做 2043 01:30:44,086 --> 01:30:46,686 着悠长的冬日的梦地面上 2044 01:30:47,061 --> 01:30:50,211 一群群乌鸦飞来飞去寻觅遗漏的颗粒 2045 01:30:50,425 --> 01:30:53,412 呱呱的叫声充满了凄凉东拉河已经 2046 01:30:53,412 --> 01:30:55,800 被坚冰封盖得严严实实冰面 2047 01:30:55,823 --> 01:30:58,186 蒙了一层灰漠漠的尘土河 2048 01:30:58,186 --> 01:31:00,311 两岸的草坡上到处都留下 2049 01:31:00,336 --> 01:31:03,237 顽皮孩子们烧荒的痕迹一片斑黄 2050 01:31:03,511 --> 01:31:07,274 一片枯黑天气虽然晴晴朗朗但并不 2051 01:31:07,274 --> 01:31:10,599 暖和太阳似乎离地球越来越远再 2052 01:31:10,599 --> 01:31:12,011 也不能给人间一丝的温暖 2053 01:31:12,011 --> 01:31:15,474 了孙少安背着线褡裢筒着双手 2054 01:31:15,649 --> 01:31:18,149 在公路上慢慢走着为了躲避 2055 01:31:18,175 --> 01:31:20,336 迎面吹来的寒风他尽量低 2056 01:31:20,336 --> 01:31:22,823 倾着头使得高大的身躯罗 2057 01:31:22,823 --> 01:31:24,649 得像一张弓风吹着 2058 01:31:24,675 --> 01:31:26,686 尖锐的口哨从后沟道里跑 2059 01:31:26,686 --> 01:31:29,211 出来不时把路面的尘土扬到 2060 01:31:29,224 --> 01:31:31,649 他身上和脸上路边排水沟里 2061 01:31:31,675 --> 01:31:34,300 枯黄的树叶和庄稼叶子随风 2062 01:31:34,300 --> 01:31:36,899 朝米家镇方向潮涌而去孙少安到 2063 01:31:36,899 --> 01:31:39,198 了罐子村的一座小石桥上时 2064 01:31:39,586 --> 01:31:41,974 突然看见他姐夫王满银正圪蹴 2065 01:31:41,974 --> 01:31:44,849 在路边一个土圪里打瞌睡满 2066 01:31:44,849 --> 01:31:47,448 银筒着双手缩着脖子戴 2067 01:31:47,448 --> 01:31:48,787 着那顶肮脏的破黑呢子 2068 01:31:48,787 --> 01:31:51,162 帽蹲在那里连眼皮都不 2069 01:31:51,162 --> 01:31:53,537 往开睁少安走到他跟前 2070 01:31:53,823 --> 01:31:56,925 说姐夫你圪蹴在这儿干 2071 01:31:56,925 --> 01:32:00,073 啥哩王满银听见少安的声音慌忙 2072 01:32:00,086 --> 01:32:02,198 一闪身站起来他把破 2073 01:32:02,198 --> 01:32:04,448 呢子帽檐往头顶上扶了扶 2074 01:32:04,725 --> 01:32:06,425 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2075 01:32:06,823 --> 01:32:09,625 对小舅子说你姐走后家里 2076 01:32:09,636 --> 01:32:11,612 就没柴烧了我两天没 2077 01:32:11,612 --> 01:32:14,125 放火窑里冷得不行就到 2078 01:32:14,136 --> 01:32:16,600 这地方来晒一晒太阳少安 2079 01:32:16,600 --> 01:32:17,811 气得顿时都说不出话 2080 01:32:17,823 --> 01:32:20,649 来了王满银倒来了神说 2081 01:32:20,948 --> 01:32:23,698 哈呀我猜出来了你大概到 2082 01:32:23,725 --> 01:32:26,586 石圪节置办结婚的东西去呀听说 2083 01:32:26,586 --> 01:32:28,948 你媳妇是山西柳林的那地方 2084 01:32:28,975 --> 01:32:31,925 我去过好地方那年武斗 2085 01:32:31,936 --> 01:32:34,261 正乱的时候我到柳林还 2086 01:32:34,261 --> 01:32:36,436 买过一箱红金烟呢返回 2087 01:32:36,436 --> 01:32:39,649 到无定河的时候哈呀又碰上 2088 01:32:40,011 --> 01:32:41,948 没柴烧你不能上山砍一 2089 01:32:41,948 --> 01:32:44,274 把吗少安打断他的话说 2090 01:32:44,823 --> 01:32:47,573 满银支吾着说旱了一年山 2091 01:32:47,573 --> 01:32:49,600 上没长起来柴草那你连 2092 01:32:49,600 --> 01:32:52,237 饭也不做吗没做你 2093 01:32:52,237 --> 01:32:54,100 姐走时留下几个干粮我就到 2094 01:32:54,125 --> 01:32:56,899 邻家锅里热一下啊呀天下哪里 2095 01:32:56,912 --> 01:32:59,625 还有这样的庄稼人少安真想破口 2096 01:32:59,636 --> 01:33:01,875 臭骂一通这个二流子但歪好还 2097 01:33:01,875 --> 01:33:04,037 算自己的姐夫只好忍住一肚子 2098 01:33:04,050 --> 01:33:07,323 火气说是这个样子的话那 2099 01:33:07,323 --> 01:33:09,436 你到我们家里去嘛王满银倒 2100 01:33:09,436 --> 01:33:11,850 像个人似的说你们这两天 2101 01:33:11,862 --> 01:33:13,836 忙乱我去给你们帮不上手 2102 01:33:14,399 --> 01:33:17,412 再说你姐和两个娃娃都去 2103 01:33:17,412 --> 01:33:19,300 了我去连个住处也没有 2104 01:33:19,862 --> 01:33:21,662 等你办事那天我再去过 2105 01:33:21,662 --> 01:33:24,198 完事当天就返回来了少安只好 2106 01:33:24,211 --> 01:33:27,636 离开他姐夫这个天然取暖地方自个儿 2107 01:33:27,649 --> 01:33:30,100 又向石圪节走去让那个二流子 2108 01:33:30,211 --> 01:33:34,399 自作自受去吧孙少安来到石圪节供销社买 2109 01:33:34,399 --> 01:33:36,537 了十来瓶廉价的瓶装酒和五条 2110 01:33:36,550 --> 01:33:38,186 纸烟又买了一些做肉的 2111 01:33:38,198 --> 01:33:39,336 大茴和花椒 2112 01:33:40,100 --> 01:33:42,850 置办完这些东西以后他想到应该 2113 01:33:42,850 --> 01:33:44,636 去一趟公社给他的同学 2114 01:33:44,662 --> 01:33:46,886 刘根民打个招呼让他到时 2115 01:33:46,912 --> 01:33:49,261 去参加他的婚礼根民和他 2116 01:33:49,587 --> 01:33:52,112 润叶都是一块在石圪节上高小的 2117 01:33:52,399 --> 01:33:54,761 后来根民又到县城上完中学 2118 01:33:55,125 --> 01:33:57,837 被录用成了国家干部一直在石圪节 2119 01:33:57,850 --> 01:34:00,350 公社当文书他俩在学校时 2120 01:34:00,350 --> 01:34:03,112 关系比较密切这几年虽然根民成 2121 01:34:03,112 --> 01:34:05,011 了干部但对他也不摆架子 2122 01:34:05,287 --> 01:34:07,125 两个人还像学校时那样要 2123 01:34:07,125 --> 01:34:10,024 好可少安又想他和秀莲 2124 01:34:10,136 --> 01:34:12,761 还要来公社领结婚证根民是文书 2125 01:34:13,011 --> 01:34:15,811 登记结婚还要经他手到时候再 2126 01:34:15,811 --> 01:34:18,125 邀请也不迟于是他就打消 2127 01:34:18,125 --> 01:34:20,250 了去公社的念头扛着那个 2128 01:34:20,274 --> 01:34:23,449 沉甸甸的褡裢准备回家了当他 2129 01:34:23,462 --> 01:34:26,162 从石圪节清冷的土街上走过来到 2130 01:34:26,162 --> 01:34:28,386 了街上的理发店门前时突然停 2131 01:34:28,386 --> 01:34:31,436 住了脚步他心想我要不要进去 2132 01:34:31,462 --> 01:34:33,399 理个发呢他在这理发店 2133 01:34:33,412 --> 01:34:36,250 门前犹豫了半天他从来也没 2134 01:34:36,261 --> 01:34:39,000 花钱理过发平时头发长了 2135 01:34:39,375 --> 01:34:42,537 总是让大队会计田海民理一下海民 2136 01:34:42,561 --> 01:34:44,636 自己有一套理发家具一般不给 2137 01:34:44,636 --> 01:34:47,524 别人理但只要他开口海民都 2138 01:34:47,537 --> 01:34:50,074 从不拒绝有时还主动招呼给他 2139 01:34:50,074 --> 01:34:52,712 理呢只是海民技术不行常把 2140 01:34:52,724 --> 01:34:55,537 一颗头弄得沟沟渠渠的现在 2141 01:34:55,561 --> 01:34:57,537 他要当新女婿应该把头发 2142 01:34:57,561 --> 01:35:00,324 理体面一些可是一估算理个 2143 01:35:00,324 --> 01:35:03,149 发还得花二毛五分钱他犹豫了一 2144 01:35:03,149 --> 01:35:06,074 会决定破费进一次理发店开一 2145 01:35:06,074 --> 01:35:09,649 回洋荤这个理发店实际上只有胡得禄一个 2146 01:35:09,649 --> 01:35:11,737 人只不过小房子里有一把 2147 01:35:11,750 --> 01:35:13,798 转椅墙上挂一面很大的 2148 01:35:13,824 --> 01:35:16,500 旧镜子理发家具也都像原 2149 01:35:16,500 --> 01:35:19,074 西城里的理发馆一样胡得禄比他 2150 01:35:19,074 --> 01:35:20,974 哥瘦一些但恐怕除过他 2151 01:35:20,974 --> 01:35:23,386 哥石圪节街上再没有人比他 2152 01:35:23,386 --> 01:35:26,162 胖了物以殊为贵人 2153 01:35:26,173 --> 01:35:29,173 也以殊为贵因为石圪节全公社 2154 01:35:29,287 --> 01:35:32,000 就这么一个专业理发师因此他和 2155 01:35:32,000 --> 01:35:34,912 他哥一样也是全公社人人皆知的人物 2156 01:35:35,487 --> 01:35:38,449 孙少安花了二毛五分钱让胖理发师 2157 01:35:38,449 --> 01:35:40,737 胡得禄给他理了发理毕 2158 01:35:40,737 --> 01:35:42,636 后他在墙上那面破旧 2159 01:35:42,636 --> 01:35:44,587 的大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 2160 01:35:44,599 --> 01:35:47,037 容颜觉得胡师傅的手艺就是 2161 01:35:47,048 --> 01:35:49,349 比田海民高一下子把他打扮得 2162 01:35:49,375 --> 01:35:53,125 俊旦旦的这二毛五分钱没白花孙少安扛 2163 01:35:53,125 --> 01:35:56,336 起褡裢赶忙起身回家刚理完 2164 01:35:56,336 --> 01:35:58,612 发走到外面头皮都冷得 2165 01:35:58,636 --> 01:36:02,675 有点发麻不过他心里热腾腾的是 2166 01:36:02,675 --> 01:36:04,686 呀他马上就要当新女婿了 2167 01:36:05,250 --> 01:36:06,948 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 2168 01:36:06,974 --> 01:36:09,448 高兴事啊孙少安走过石圪节的小 2169 01:36:09,448 --> 01:36:11,787 桥时一颗热腾腾的心突然 2170 01:36:11,800 --> 01:36:15,198 冰凉了下来触景生情他立刻又记 2171 01:36:15,198 --> 01:36:17,323 起春天在这小桥上面的公路 2172 01:36:17,323 --> 01:36:19,186 上他手里捏着润叶 2173 01:36:19,186 --> 01:36:21,323 给他的恋爱信两眼泪蒙蒙 2174 01:36:21,323 --> 01:36:24,186 地站在那里的情景此刻润叶 2175 01:36:24,186 --> 01:36:26,573 那含着羞涩的红扑扑的笑脸 2176 01:36:26,675 --> 01:36:29,125 又浮现在他面前耳边似乎又 2177 01:36:29,125 --> 01:36:31,474 传来她那熟悉的令人温暖的 2178 01:36:31,487 --> 01:36:34,636 笑声和说话声噢这一切将 2179 01:36:34,649 --> 01:36:37,024 永远地过去了他将马上要和 2180 01:36:37,037 --> 01:36:39,811 秀莲在一块过日子组建起一个地道 2181 01:36:39,811 --> 01:36:42,511 的农民家庭来少安垂着头 2182 01:36:42,625 --> 01:36:44,662 离开这小桥迈着沉重的 2183 01:36:44,675 --> 01:36:47,750 脚步向家里走去不知为什么 2184 01:36:48,250 --> 01:36:50,711 他感到自己眼窝里热辣辣的他 2185 01:36:50,711 --> 01:36:52,886 也没什么可惋惜的因为命运就 2186 01:36:52,886 --> 01:36:55,323 该如此但他此刻仍然想跑 2187 01:36:55,323 --> 01:36:57,711 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 2188 01:36:57,711 --> 01:37:00,612 一场孙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 2189 01:37:00,625 --> 01:37:03,287 走回家的他背着那个褡裢推开 2190 01:37:03,287 --> 01:37:06,487 家门惊讶地看见他的秀莲已经 2191 01:37:06,500 --> 01:37:07,774 坐在他家的炕边上 2192 01:37:07,774 --> 01:37:10,862 了秀莲见他回来马上红着脸 2193 01:37:10,974 --> 01:37:12,936 笑吟吟地从炕边上溜下来 2194 01:37:13,362 --> 01:37:15,698 走到他面前大方地帮助他把 2195 01:37:15,711 --> 01:37:18,800 褡裢从肩胛上卸下来他丈人 2196 01:37:18,823 --> 01:37:21,537 贺耀宗和他父亲正亲热地挤 2197 01:37:21,537 --> 01:37:24,237 在下炕根一块抽旱烟后 2198 01:37:24,237 --> 01:37:27,662 锅台上母亲姐姐和妹妹正笼罩 2199 01:37:27,662 --> 01:37:29,500 在一片蒸气中忙着给客人 2200 01:37:29,500 --> 01:37:32,474 做饭一股热流刹那间涌上了 2201 01:37:32,500 --> 01:37:34,925 少安的胸腔他激动地问秀莲 2202 01:37:34,948 --> 01:37:38,162 和老丈人你们刚到路上顺利不 2203 01:37:38,162 --> 01:37:42,061 顺利贺耀宗说顺利着哩我和 2204 01:37:42,073 --> 01:37:43,550 秀莲在柳林打问了一辆去 2205 01:37:43,561 --> 01:37:45,461 黄原的顺车一直就开到 2206 01:37:45,487 --> 01:37:48,073 你们家的坡底下秀莲不时用眼睛 2207 01:37:48,099 --> 01:37:49,511 瞄一下他刚理过的头发 2208 01:37:49,875 --> 01:37:52,349 满含着羞涩和喜爱因为两 2209 01:37:52,349 --> 01:37:54,511 家的老人都在她不好表示她 2210 01:37:54,511 --> 01:37:56,537 的感情但不时用她那双 2211 01:37:56,537 --> 01:37:58,649 会说话的眼睛对他表示我 2212 01:37:58,662 --> 01:38:00,761 多么想你啊同时还用这 2213 01:38:00,761 --> 01:38:05,662 双眼睛询问他你想我了吗是的亲爱的人 2214 01:38:06,211 --> 01:38:08,761 从今往后我们就要开始在一块 2215 01:38:08,774 --> 01:38:12,300 生活啰但愿你能永远像现在一样爱 2216 01:38:12,300 --> 01:38:15,362 我全心帮助我和我共同撑扶 2217 01:38:15,375 --> 01:38:17,862 这个穷家薄业吧在快要临近春节的 2218 01:38:17,875 --> 01:38:20,925 一天孙少安和贺秀莲就在自己家里 2219 01:38:21,050 --> 01:38:23,662 举行了一个简朴的婚礼婚礼尽管 2220 01:38:23,675 --> 01:38:26,936 简朴但也少不了应有的纷乱亲戚 2221 01:38:26,936 --> 01:38:28,975 们在前一天下午就先后都来 2222 01:38:28,987 --> 01:38:32,100 赶事情了少安的几个姨姨姨夫 2223 01:38:32,386 --> 01:38:35,725 舅舅妗子再加上各自带的娃娃 2224 01:38:35,912 --> 01:38:37,073 都涌在他家的一孔 2225 01:38:37,073 --> 01:38:39,175 土窑洞里脚地上挤得都 2226 01:38:39,175 --> 01:38:42,000 不能通行了王满银原来准备在举行 2227 01:38:42,000 --> 01:38:43,774 婚礼这一天再来但也在 2228 01:38:43,800 --> 01:38:45,975 前一天的晚饭前赶到了因为按 2229 01:38:45,975 --> 01:38:47,948 老乡俗这晚上有一顿荞面 2230 01:38:47,961 --> 01:38:50,987 饸饹他啃了几天干粮实在撑架 2231 01:38:51,011 --> 01:38:53,112 不住饥饿因此赶来吃上一 2232 01:38:53,112 --> 01:38:57,287 顿晚上再返回罐子村睡觉当然第二天 2233 01:38:57,311 --> 01:38:59,287 他一早就又跑来了生怕 2234 01:38:59,311 --> 01:39:02,550 误了坐席这天午饭前少平 2235 01:39:02,561 --> 01:39:05,125 已经挨门逐户把村里的队干部以及 2236 01:39:05,136 --> 01:39:07,136 和他们相好人家的主事人都请 2237 01:39:07,136 --> 01:39:09,811 来了窑里太挤这些本 2238 01:39:09,811 --> 01:39:11,537 村的客人就都在少安家 2239 01:39:11,537 --> 01:39:14,211 的院子里一堆一伙拉闲话等待 2240 01:39:14,225 --> 01:39:17,287 坐席少平和金波每人手里拿 2241 01:39:17,287 --> 01:39:19,823 一盒纸烟满院子转着给众人 2242 01:39:19,823 --> 01:39:22,561 散院子里撑一辆新自行车 2243 01:39:22,925 --> 01:39:25,600 这是公社文书刘根民的他刚从 2244 01:39:25,625 --> 01:39:28,750 石圪节赶来也是这个婚礼上唯一 2245 01:39:28,750 --> 01:39:32,086 的国家干部第一轮坐席的是少安的 2246 01:39:32,100 --> 01:39:34,725 娘舅亲和村里的队干部炕上 2247 01:39:34,750 --> 01:39:38,211 同时开两桌后炕头是亲戚前 2248 01:39:38,211 --> 01:39:40,912 炕头是社队干部少安他奶 2249 01:39:41,011 --> 01:39:43,561 被少平临时背到邻居家否则 2250 01:39:43,573 --> 01:39:45,412 他老人家的一堆烂被褥要 2251 01:39:45,412 --> 01:39:46,500 占很大一个炕面 2252 01:39:47,100 --> 01:39:49,298 在前炕头的干部席上正中 2253 01:39:49,311 --> 01:39:51,712 坐着田福堂他两边坐着公社 2254 01:39:51,724 --> 01:39:53,899 文书刘根民和队里的副书记 2255 01:39:53,923 --> 01:39:59,024 金俊山接下来金俊武田海民田福高等人依次 2256 01:39:59,037 --> 01:40:01,737 围成一圈孙玉亭虽说也应该 2257 01:40:01,750 --> 01:40:03,186 坐在这一席上但他 2258 01:40:03,198 --> 01:40:06,511 是自家人这时候得充当工作人员他也 2259 01:40:06,524 --> 01:40:08,448 做不了什么就帮兰香在灶火 2260 01:40:08,448 --> 01:40:11,850 圪里烧火贺凤英参观大寨前几天也 2261 01:40:11,862 --> 01:40:14,487 回来了现在正和她嫂子金波 2262 01:40:14,487 --> 01:40:16,948 他妈兰花一起在锅灶上忙 2263 01:40:16,948 --> 01:40:19,024 着在后炕头亲戚的这一 2264 01:40:19,024 --> 01:40:21,436 桌上还坐着一位诸位 2265 01:40:21,462 --> 01:40:24,636 已熟悉的人物田二在这样的场所 2266 01:40:25,011 --> 01:40:27,636 总是少不了他的村里不论谁家 2267 01:40:27,636 --> 01:40:31,673 的红白喜事田二都不请自到在这种 2268 01:40:31,673 --> 01:40:34,173 时候别说田二是本村人讨吃 2269 01:40:34,186 --> 01:40:36,500 上门就是来个外地的叫化子 2270 01:40:36,673 --> 01:40:39,311 事主家除不讨厌反而乐意接待 2271 01:40:39,886 --> 01:40:42,625 结婚是个喜事还盼来个叫 2272 01:40:42,636 --> 01:40:45,625 化子哩按乡俗论有叫化子 2273 01:40:45,636 --> 01:40:48,923 参加红白喜事是吉利的征兆此奥妙 2274 01:40:48,936 --> 01:40:52,349 说法有何根据恐怕已无从查考 2275 01:40:52,912 --> 01:40:55,298 王满银还没等坐席就已经自己 2276 01:40:55,311 --> 01:40:57,287 招呼着自己把肚子撑圆了 2277 01:40:57,849 --> 01:40:59,599 现在他正忙着往炕上端 2278 01:40:59,599 --> 01:41:02,787 盘子他吃高兴了像耍杂耍 2279 01:41:02,798 --> 01:41:05,237 似的用五个手指头顶着一大 2280 01:41:05,237 --> 01:41:08,149 红油漆盘子炒菜唱歌一般吆喝着 2281 01:41:08,261 --> 01:41:10,737 在人群中穿行做席面菜的 2282 01:41:10,737 --> 01:41:13,474 是金俊文他不光杀猪是一把好手 2283 01:41:13,849 --> 01:41:16,149 做席面碗子在村里也是第一流 2284 01:41:16,149 --> 01:41:18,787 的金俊文把八碗主要以肥肉 2285 01:41:18,798 --> 01:41:20,537 为主的菜放在红油漆盘 2286 01:41:20,537 --> 01:41:23,237 里王满银就吼叫着端起来往 2287 01:41:23,250 --> 01:41:25,612 炕桌上送去少安妈和金波 2288 01:41:25,612 --> 01:41:27,875 妈在锅上把油糕和白面馍 2289 01:41:28,112 --> 01:41:30,412 分别拾到几个盘子里兰花和 2290 01:41:30,423 --> 01:41:32,349 贺凤英两个人一前一后往 2291 01:41:32,362 --> 01:41:34,774 席面上送炕上的两桌人 2292 01:41:34,962 --> 01:41:38,287 吃着说着笑着一个个脸 2293 01:41:38,287 --> 01:41:40,837 上都汗津津的少安在干部席 2294 01:41:40,837 --> 01:41:43,436 上劝酒而他的秀莲因为这里 2295 01:41:43,436 --> 01:41:46,125 没地方此刻正由金秀陪着 2296 01:41:46,237 --> 01:41:47,974 坐在金家湾那面等这面 2297 01:41:48,000 --> 01:41:50,125 坐完席后她再回来这 2298 01:41:50,125 --> 01:41:51,949 顿饭一直从中午吃到晚上 2299 01:41:52,524 --> 01:41:54,574 当少安和秀莲终于回到一队 2300 01:41:54,599 --> 01:41:57,274 饲养院的新房后村里的一些年轻人 2301 01:41:57,375 --> 01:41:59,787 又混闹了半晚上这个婚礼才算 2302 01:41:59,800 --> 01:42:02,787 全部结束了第二天临近中午少安和 2303 01:42:02,800 --> 01:42:06,061 秀莲正准备回家吃饭书记田福堂突然 2304 01:42:06,073 --> 01:42:08,500 来到饲养院他们的新房他拿来 2305 01:42:08,511 --> 01:42:11,000 两块杭州出的锦花缎被面说是 2306 01:42:11,011 --> 01:42:13,086 润叶今天上午捎回来的让他 2307 01:42:13,099 --> 01:42:15,186 把这礼物转送给新婚的少安 2308 01:42:15,198 --> 01:42:18,412 夫妇田福堂把润叶的礼物放下就 2309 01:42:18,425 --> 01:42:21,073 告辞走了秀莲马上奇怪地问 2310 01:42:21,073 --> 01:42:23,711 丈夫润叶是个什么人怎给咱 2311 01:42:23,724 --> 01:42:26,224 送这么重的礼物少安尽量轻淡 2312 01:42:26,224 --> 01:42:27,961 地说她是刚来的田 2313 01:42:27,961 --> 01:42:30,011 大叔的女儿她和我小时候同 2314 01:42:30,011 --> 01:42:32,811 过学肯定和你相好过要不送 2315 01:42:32,811 --> 01:42:35,787 这么贵的东西秀莲敏感地追问 2316 01:42:36,362 --> 01:42:39,511 少安承认说是相好过秀莲突然 2317 01:42:39,524 --> 01:42:41,662 不言语了背过身把头 2318 01:42:41,662 --> 01:42:44,175 低下抠起了手指头少安一看 2319 01:42:44,175 --> 01:42:46,250 她这样就很快转到她面前 2320 01:42:46,649 --> 01:42:50,561 开玩笑说你们山西人真爱吃醋秀莲 2321 01:42:50,586 --> 01:42:51,961 反而冲动地扑在他怀里 2322 01:42:52,412 --> 01:42:55,198 哭了说你再不能和她 2323 01:42:55,211 --> 01:42:57,561 相好了少安手在她头上 2324 01:42:57,586 --> 01:43:00,675 拍了拍说人家是个干部在 2325 01:43:00,686 --> 01:43:03,524 县城工作着哩秀莲一听送 2326 01:43:03,524 --> 01:43:05,774 被面的润叶是个干部马上揩去 2327 01:43:05,800 --> 01:43:07,987 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 2328 01:43:08,550 --> 01:43:11,086 这她就放心了一个女干部 2329 01:43:11,198 --> 01:43:12,912 怎么可能爱她的农民丈夫呢 2330 01:43:13,474 --> 01:43:17,474 第三十五章大自然不管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总是按 2331 01:43:17,474 --> 01:43:20,162 它自己的规律循序渐进地变换着 2332 01:43:20,186 --> 01:43:24,573 一年四季一九七六年的春天随着惊蛰第一声响雷 2333 01:43:24,800 --> 01:43:28,011 就如期地来到了黄土高原清明节的 2334 01:43:28,011 --> 01:43:31,336 前一天气候骤然间转暖阳光 2335 01:43:31,336 --> 01:43:33,375 和煦地照耀着解冻不久的大地 2336 01:43:33,948 --> 01:43:36,711 原西河对岸的山湾里桃花又一次 2337 01:43:36,737 --> 01:43:39,274 红艳艳地盛开了河两岸的缓坡 2338 01:43:39,274 --> 01:43:41,836 上刚出地皮的青草芽子和 2339 01:43:41,849 --> 01:43:44,300 枯草夹杂在一起黄黄绿绿 2340 01:43:44,550 --> 01:43:47,586 显出了一派盎然的生机柳丝如同 2341 01:43:47,612 --> 01:43:50,750 少女的秀发在春风中摇曳燕子 2342 01:43:50,774 --> 01:43:53,323 还不见踪影它们此时大概还在北 2343 01:43:53,323 --> 01:43:55,698 返的路上过一两天就能飞 2344 01:43:55,698 --> 01:43:58,274 回来原西河早已解除了坚冰的 2345 01:43:58,287 --> 01:44:00,550 禁锢欢腾地唱着歌流向远方 2346 01:44:00,948 --> 01:44:03,800 可是田润叶坐在原西河边的草坡 2347 01:44:03,800 --> 01:44:06,436 上心里依然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2348 01:44:07,011 --> 01:44:09,761 和去年这个时候相比她瘦得 2349 01:44:09,787 --> 01:44:13,261 都变了模样尽管还是原来的衣服现在 2350 01:44:13,274 --> 01:44:15,698 却显得异常地宽大起来原来鹅蛋 2351 01:44:15,698 --> 01:44:18,136 形的脸庞凹陷下去脸蛋上那 2352 01:44:18,136 --> 01:44:20,073 两片可爱的绯红颜色也褪了 2353 01:44:20,625 --> 01:44:23,475 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像暗淡下去 2354 01:44:23,475 --> 01:44:26,237 的火焰蓬松的剪发头又梳 2355 01:44:26,237 --> 01:44:28,750 成了两条小辫无精打采地耷拉 2356 01:44:28,750 --> 01:44:31,675 在肩头现在她手里捏着 2357 01:44:31,686 --> 01:44:33,125 一朵刚摘下的马兰花 2358 01:44:33,475 --> 01:44:35,350 眼睛失神地望着哗哗东流 2359 01:44:35,350 --> 01:44:41,975 的原西河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位 2360 01:44:42,000 --> 01:44:43,987 失落江山的废君所写下 2361 01:44:43,987 --> 01:44:46,573 的这不朽的词句正能形容 2362 01:44:46,600 --> 01:44:50,350 田润叶此刻的心情完了她和自己 2363 01:44:50,375 --> 01:44:53,561 心爱的人一块生活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2364 01:44:54,125 --> 01:44:56,524 他已经结婚和一位山西姑娘 2365 01:44:56,625 --> 01:44:59,573 一块过光景了人生中还有什么 2366 01:44:59,586 --> 01:45:01,500 打击能比得上年轻时候的 2367 01:45:01,511 --> 01:45:04,899 失恋对人的打击呢那时候人 2368 01:45:04,912 --> 01:45:08,461 常常感到整个世界都一片昏暗尤其 2369 01:45:08,461 --> 01:45:10,636 像田润叶这样的人她尽管在 2370 01:45:10,649 --> 01:45:13,186 县城参加了工作但本质上也 2371 01:45:13,198 --> 01:45:16,261 可以说仍然是一个农村姑娘一旦 2372 01:45:16,274 --> 01:45:18,375 当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 2373 01:45:18,399 --> 01:45:21,125 热烈的爱情就会深陷进去而 2374 01:45:21,136 --> 01:45:24,711 不能自拔可一旦这热烈的向往落空 2375 01:45:24,961 --> 01:45:27,000 又很难从因此而造成的痛苦 2376 01:45:27,000 --> 01:45:29,175 中解脱出来她除过日常的 2377 01:45:29,186 --> 01:45:31,375 生活和工作又没有远大的事业 2378 01:45:31,375 --> 01:45:33,175 上的追求来弥补感情上的 2379 01:45:33,186 --> 01:45:33,625 损失 2380 01:45:34,100 --> 01:45:37,237 当然这样说并不是说她就是 2381 01:45:37,237 --> 01:45:40,500 一个饱食终日的庸人不我们的润叶 2382 01:45:40,524 --> 01:45:43,750 对自己本职的工作始终尽职尽责甚至 2383 01:45:43,774 --> 01:45:46,524 充满了激情她热爱孩子和教师 2384 01:45:46,524 --> 01:45:48,737 职业为了给学生们教好书 2385 01:45:49,037 --> 01:45:53,612 备课常常废寝忘食有时直至夜半更深至于工作 2386 01:45:53,612 --> 01:45:56,412 中的一切规定要求和任务她 2387 01:45:56,425 --> 01:45:59,212 更是模范地执行兢兢业业地完成 2388 01:45:59,399 --> 01:46:02,487 勿容置疑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 2389 01:46:02,487 --> 01:46:06,511 的思想气质感情优点和缺点都是 2390 01:46:06,524 --> 01:46:09,462 属于普通人的但普通人和出类拔萃的 2391 01:46:09,462 --> 01:46:11,850 人一样也有自己的欢乐和痛苦 2392 01:46:12,186 --> 01:46:15,337 只不过不为大多数人了解罢了人们宁愿 2393 01:46:15,350 --> 01:46:17,850 去关心一个蹩脚电影演员的吃喝拉撒 2394 01:46:17,962 --> 01:46:21,436 和鸡毛蒜皮而不愿了解一个普通人波涛汹涌 2395 01:46:21,436 --> 01:46:25,199 的内心世界此刻田润叶的内心正如同 2396 01:46:25,225 --> 01:46:27,886 汹涌的波涛一般翻腾着少安的 2397 01:46:27,912 --> 01:46:30,375 突然结婚向前对她的没命追求 2398 01:46:30,649 --> 01:46:32,923 她二妈徐爱云和向前妈刘志英 2399 01:46:32,923 --> 01:46:35,011 的轮番围困现在又加了一个 2400 01:46:35,024 --> 01:46:38,173 老将徐国强出马如果少安没有结婚不论 2401 01:46:38,186 --> 01:46:40,423 有多少人进攻她感情的阵地 2402 01:46:40,537 --> 01:46:44,237 仍然会固若金汤想不到她在前方的 2403 01:46:44,250 --> 01:46:47,048 战壕里拼命抵挡但她为之 2404 01:46:47,048 --> 01:46:48,824 而战的后方却自己烧成了 2405 01:46:48,849 --> 01:46:52,162 一片火海由于腹背受敌她现在 2406 01:46:52,274 --> 01:46:54,149 对于这命运之战已经丧失了 2407 01:46:54,162 --> 01:46:56,761 信心我们已经说过她是一个 2408 01:46:56,787 --> 01:47:00,699 普通人小学教师农民田福堂的女儿目前 2409 01:47:00,699 --> 01:47:02,974 正寄居在亲戚的门下她在 2410 01:47:03,000 --> 01:47:05,587 文化革命的混乱中受完高中教育 2411 01:47:05,849 --> 01:47:07,649 其实并没认真上过多少课 2412 01:47:08,212 --> 01:47:10,537 除过政治学习材料她也没 2413 01:47:10,537 --> 01:47:13,199 看过几本书尽管她生活在 2414 01:47:13,224 --> 01:47:15,686 我们的世纪但思想仍然局限在 2415 01:47:15,712 --> 01:47:18,162 狭小的世界里她不知道安娜 2416 01:47:18,524 --> 01:47:21,061 更不知道娜拉但这并不是说 2417 01:47:21,412 --> 01:47:24,212 她就要答应和李向前结婚了不 2418 01:47:24,561 --> 01:47:27,375 这不可能她现在正处于感情葬礼 2419 01:47:27,375 --> 01:47:29,750 后的忌日一个臂挽黑纱的 2420 01:47:29,750 --> 01:47:33,000 人怎么可能去过花烛洞房呢田润叶 2421 01:47:33,024 --> 01:47:35,074 坐在这河岸上望着春日里 2422 01:47:35,099 --> 01:47:37,412 东去的流水忍不住又勾起 2423 01:47:37,436 --> 01:47:39,811 往日的情思来她想起去年的 2424 01:47:39,824 --> 01:47:42,386 现在是她和少安两个人坐 2425 01:47:42,386 --> 01:47:44,875 在这地方她当时心儿是怎样 2426 01:47:44,899 --> 01:47:47,250 嘣嘣地欢跳啊可是一年以后的 2427 01:47:47,261 --> 01:47:50,224 今天她一个人坐在这里胸膛 2428 01:47:50,224 --> 01:47:52,936 里像装着一块冻冰抬头望 2429 01:47:53,211 --> 01:47:56,573 桃花依然红柳丝照旧绿低头看 2430 01:47:56,862 --> 01:48:00,537 青草又发芽水流还向东可是 2431 01:48:00,948 --> 01:48:03,399 景似去年景心如冰火再 2432 01:48:03,399 --> 01:48:06,125 不同她耳边依稀又听见了那 2433 01:48:06,136 --> 01:48:08,612 缠绵的信天游从远山飘来 2434 01:48:08,974 --> 01:48:11,724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二月里 2435 01:48:11,836 --> 01:48:14,823 鱼儿水上飘水呀上飘来想起 2436 01:48:14,836 --> 01:48:17,349 我的哥想起我的哥哥想起 2437 01:48:17,362 --> 01:48:19,386 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呀 2438 01:48:19,487 --> 01:48:21,961 你等一等我两行泪水再一次从 2439 01:48:21,961 --> 01:48:24,024 她的眼睛里涌出来了此时 2440 01:48:24,050 --> 01:48:26,198 没有人唱这歌但是她听见 2441 01:48:26,198 --> 01:48:29,573 了哥哥亲爱的少安哥你为什么 2442 01:48:29,573 --> 01:48:32,073 不等一等我她最后一次和少安分手 2443 01:48:32,073 --> 01:48:34,586 后尽管少安在她的追求面前 2444 01:48:34,698 --> 01:48:36,750 畏怯地向后退缩但她自己并 2445 01:48:36,750 --> 01:48:40,186 没有死心她理解少安的难处尽管 2446 01:48:40,198 --> 01:48:42,737 她的文化程度不高但总还 2447 01:48:42,737 --> 01:48:45,774 在县城呆了几年相对而言她并 2448 01:48:45,774 --> 01:48:50,149 不认为爱情就要门当户对门当户对不如两个 2449 01:48:50,149 --> 01:48:52,511 人有情有意可少安哥和她不 2450 01:48:52,511 --> 01:48:55,162 一样他一直在农村家里光景也 2451 01:48:55,162 --> 01:48:57,487 不好因此看来没勇气答应和她 2452 01:48:57,500 --> 01:49:00,811 一块生活她想也许过一段时间 2453 01:49:01,186 --> 01:49:03,211 他就会想通的她知道 2454 01:49:03,211 --> 01:49:06,175 他心里也是爱她的再说两个 2455 01:49:06,175 --> 01:49:10,448 人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坚信他 2456 01:49:10,448 --> 01:49:12,800 最终一定会响应她爱情的呼唤 2457 01:49:12,800 --> 01:49:15,386 的因此在村里的偷水事件 2458 01:49:15,399 --> 01:49:17,675 发生后她借回去看望生病的 2459 01:49:17,686 --> 01:49:19,936 父亲想再和少安哥好好拉 2460 01:49:19,936 --> 01:49:22,561 谈一次上次本来是个好机会但 2461 01:49:22,561 --> 01:49:24,912 让她父亲无端端冲散了当 2462 01:49:24,912 --> 01:49:26,961 她又一次兴致勃勃地回到村里后 2463 01:49:27,300 --> 01:49:29,811 才知道少安哥出了远门到 2464 01:49:29,823 --> 01:49:31,724 山西给他们队换小麦良种去 2465 01:49:31,724 --> 01:49:33,948 了她不知少安哥什么时间才能 2466 01:49:33,948 --> 01:49:36,612 回来没时间等他于是就又 2467 01:49:36,625 --> 01:49:39,836 失望地返回县城她想以后机会 2468 01:49:39,849 --> 01:49:42,086 有的是等少安哥从山西回来 2469 01:49:42,099 --> 01:49:45,487 再说回到县城不久后她弟润生从 2470 01:49:45,487 --> 01:49:47,550 家里回来对她说少安竟然把 2471 01:49:47,561 --> 01:49:50,112 一个山西姑娘带到了双水村并 2472 01:49:50,112 --> 01:49:52,261 说他和这姑娘春节就要结婚 2473 01:49:52,261 --> 01:49:57,412 呀当头一棒顿时打得田润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2474 01:49:57,987 --> 01:50:01,412 天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少安到 2475 01:50:01,425 --> 01:50:04,162 山西不是换良种而是看媳妇去 2476 01:50:04,162 --> 01:50:08,375 了在一刹那间她真想抛开一切奋不顾身 2477 01:50:08,375 --> 01:50:10,948 地返回双水村去找少安让他 2478 01:50:10,961 --> 01:50:13,537 把那姑娘打发走哪怕寻死上吊 2479 01:50:13,561 --> 01:50:15,274 闹腾一番也要让少安和她 2480 01:50:15,274 --> 01:50:17,899 结婚但她毕竟还没有完全丧失 2481 01:50:17,899 --> 01:50:22,274 理智她很快知道不能这样不能就是 2482 01:50:22,287 --> 01:50:24,261 一个字也不识的农村妇女 2483 01:50:24,625 --> 01:50:27,225 也不会这样做更何况她还是 2484 01:50:27,225 --> 01:50:30,425 个教师她一下子绝望了甚至想 2485 01:50:30,425 --> 01:50:33,448 找几包老鼠药一口吞下去了却 2486 01:50:33,461 --> 01:50:37,000 此生但这也不能她不是一个人活 2487 01:50:37,000 --> 01:50:39,300 在这世界上她还有许许多多的 2488 01:50:39,311 --> 01:50:43,037 亲人她活着自己一个人痛苦她 2489 01:50:43,050 --> 01:50:45,037 要是死了会给众多的亲人 2490 01:50:45,061 --> 01:50:47,600 都带来痛苦从那天以后她就 2491 01:50:47,612 --> 01:50:49,274 睡不着觉也吃不下去 2492 01:50:49,274 --> 01:50:51,412 饭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 2493 01:50:51,987 --> 01:50:54,386 十几天以后她都不敢对着镜子 2494 01:50:54,412 --> 01:50:56,500 看自己了而在医院工作的 2495 01:50:56,511 --> 01:50:58,899 二妈和向前妈一股劲催她 2496 01:50:58,899 --> 01:51:01,448 到医院检查看得了什么病她 2497 01:51:01,448 --> 01:51:03,975 的病是心病原西县医院检查不 2498 01:51:03,975 --> 01:51:08,061 出来眼看要到古历八月十五了往年 2499 01:51:08,362 --> 01:51:09,811 她都像村里其它在门外 2500 01:51:09,811 --> 01:51:12,198 的人一样必定在古历十三日前 2501 01:51:12,311 --> 01:51:15,573 回到双水村以便参加十四日那个传统的 2502 01:51:15,600 --> 01:51:18,936 打枣节可是今年不能回去了 2503 01:51:19,500 --> 01:51:21,586 那可爱的村庄那红火的打 2504 01:51:21,586 --> 01:51:24,225 枣节现在对她来说再不能 2505 01:51:24,225 --> 01:51:26,500 引起一丝热望了就是梦中 2506 01:51:26,524 --> 01:51:28,475 出现的这一切也蒙上了 2507 01:51:28,487 --> 01:51:32,175 一层灰土再说听说那个山西姑娘 2508 01:51:32,261 --> 01:51:35,636 仍然还呆在少安家里啊啊狠心 2509 01:51:35,636 --> 01:51:38,961 的少安幸运的山西姑娘你们现在 2510 01:51:38,987 --> 01:51:41,612 一定情意绵绵要去参加热闹的打 2511 01:51:41,612 --> 01:51:44,662 枣节去了山西姑娘你将 2512 01:51:44,662 --> 01:51:47,037 在全村人面前露脸让大家看 2513 01:51:47,037 --> 01:51:50,050 你羡慕你你一定会幸福得 2514 01:51:50,162 --> 01:51:52,925 两眼闪闪发光脸像早霞一般 2515 01:51:53,037 --> 01:51:54,024 闪耀着光彩 2516 01:51:54,100 --> 01:51:57,837 润叶想着这一切泪如泉涌她最近 2517 01:51:57,850 --> 01:51:59,923 以来已很少再回二妈家 2518 01:52:00,224 --> 01:52:01,849 通常都一个人呆在学校她 2519 01:52:01,862 --> 01:52:04,087 自己的宿舍里除过上课和 2520 01:52:04,087 --> 01:52:06,761 非参加不行的集体活动其余时间 2521 01:52:06,875 --> 01:52:09,237 她一概闭门不出关在这个小房子 2522 01:52:09,237 --> 01:52:13,212 里一个人流泪叹息自言自语有些话 2523 01:52:13,237 --> 01:52:15,399 对少安说有些话对那个山西 2524 01:52:15,399 --> 01:52:17,225 姑娘说有些话是对她自己 2525 01:52:17,225 --> 01:52:19,886 说的她的精神已濒临崩溃 2526 01:52:19,886 --> 01:52:22,823 的边缘她就这样一天天从秋天 2527 01:52:22,850 --> 01:52:24,811 熬到冬天又从冬天熬到 2528 01:52:24,823 --> 01:52:28,587 春天马上就是清明节了外面的世界已经 2529 01:52:28,587 --> 01:52:31,412 到了阳光灿烂桃红柳绿的好时光 2530 01:52:31,975 --> 01:52:33,987 她在自己阴暗的房子里突然 2531 01:52:33,987 --> 01:52:36,162 记起了去年这个时候她和 2532 01:52:36,173 --> 01:52:38,737 少安一同在原西河畔的情景她 2533 01:52:38,750 --> 01:52:41,000 于是忍不住想再到那个地方走 2534 01:52:41,000 --> 01:52:43,524 一走这是一次怀旧而伤感的 2535 01:52:43,537 --> 01:52:45,761 出游也是对那已被埋葬的 2536 01:52:45,787 --> 01:52:48,975 爱情梦想的祭奠于是她就一个 2537 01:52:48,975 --> 01:52:51,048 人悄然地离开学校来到了这个 2538 01:52:51,048 --> 01:52:53,936 地方现在她手里拿着那 2539 01:52:53,936 --> 01:52:55,886 朵鲜艳的马兰花已经在这里 2540 01:52:55,912 --> 01:52:58,048 坐好长时间了手里这 2541 01:52:58,048 --> 01:53:00,349 朵花正是从去年那丛马兰 2542 01:53:00,349 --> 01:53:03,386 草中摘下来的那时候她手 2543 01:53:03,386 --> 01:53:04,537 里也拿着这样一朵花 2544 01:53:04,912 --> 01:53:06,548 正害羞地望着坐在旁边 2545 01:53:06,561 --> 01:53:09,037 抽烟的少安哥她现在忍不住又 2546 01:53:09,037 --> 01:53:10,824 扭过脸看了一眼去年 2547 01:53:10,837 --> 01:53:12,987 少安坐过的地方那里现在只有 2548 01:53:13,000 --> 01:53:16,673 空荡荡一片枯草润叶在原西河畔一直 2549 01:53:16,686 --> 01:53:18,798 坐了一上午腿都有点发麻了 2550 01:53:19,199 --> 01:53:21,923 才站起来慢慢往回走走了 2551 01:53:21,936 --> 01:53:23,849 一段路以后她又回过头 2552 01:53:23,849 --> 01:53:26,625 来怀着无限的感情向河岸上的 2553 01:53:26,636 --> 01:53:28,774 那个草坡投去最后的一瞥 2554 01:53:29,337 --> 01:53:31,686 别了我的青草坡我的马 2555 01:53:31,686 --> 01:53:34,212 兰花我洒过欢乐和伤心泪水 2556 01:53:34,212 --> 01:53:37,173 的地方我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切 2557 01:53:37,737 --> 01:53:40,511 即使有一天我要远走它乡但愿 2558 01:53:40,511 --> 01:53:41,537 我还能在梦中再回到 2559 01:53:41,548 --> 01:53:41,949 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