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0:00:00,100 --> 00:00:02,700 第六章孙玉厚的家里现在乱成了 2 00:00:02,711 --> 00:00:04,862 一团兰花正哭得鼻子一 3 00:00:04,862 --> 00:00:06,724 把泪一把给她妈叙说 4 00:00:06,836 --> 00:00:08,612 扛枪的人怎样把她男人从 5 00:00:08,612 --> 00:00:11,400 家里拉走了这个善良的不 6 00:00:11,400 --> 00:00:14,412 识字的女人根本不能判断这种事 7 00:00:14,412 --> 00:00:17,411 的深浅起先她以为人家要把 8 00:00:17,425 --> 00:00:20,899 男人拉出去枪毙呀直到后来村里人 9 00:00:20,911 --> 00:00:23,161 才告诉她王满银被拉到她 10 00:00:23,161 --> 00:00:25,699 娘家村里劳教去了她于是在 11 00:00:25,711 --> 00:00:28,250 公路边把放学回家的兰香挡住 12 00:00:28,586 --> 00:00:30,600 让妹妹看住她的家门自己 13 00:00:30,611 --> 00:00:32,612 拉扯着两个孩子赶到了娘家的 14 00:00:32,612 --> 00:00:35,161 门上打问看公家如何处置 15 00:00:35,161 --> 00:00:37,387 她男人她现在其它事什么也 16 00:00:37,387 --> 00:00:40,475 不考虑只关心她男人的命运听 17 00:00:40,475 --> 00:00:42,850 双水村的人说现在四个人装 18 00:00:42,850 --> 00:00:44,750 土让她男人推着车子跑 19 00:00:45,112 --> 00:00:47,061 还有扛枪的人跟在屁股后面 20 00:00:47,075 --> 00:00:49,161 照着她的心都要碎了 21 00:00:49,725 --> 00:00:51,875 娃娃的老子没受过苦这 22 00:00:51,875 --> 00:00:53,087 不几天就把他的命要 23 00:00:53,087 --> 00:00:55,837 了吗还听说人家强迫她父亲 24 00:00:55,950 --> 00:00:58,250 给满银装土父亲是个爱面子 25 00:00:58,250 --> 00:01:00,149 人说不定会臊得寻了短见 26 00:01:00,725 --> 00:01:02,962 兰花现在最着急的是她大 27 00:01:02,962 --> 00:01:05,387 弟弟少安不在家家里出了这么 28 00:01:05,387 --> 00:01:08,125 大的事如果少安在众人心里 29 00:01:08,125 --> 00:01:10,974 还有个依托可是少安到米家镇办事 30 00:01:10,986 --> 00:01:14,037 去了顺便说说这米家镇虽属 31 00:01:14,049 --> 00:01:16,537 外县但旧社会就是一个大镇子 32 00:01:16,787 --> 00:01:18,875 双水村周围的人要买什么重要 33 00:01:18,875 --> 00:01:21,387 的东西如果石圪节没有也不到 34 00:01:21,400 --> 00:01:23,287 他们原西县城去都到外县 35 00:01:23,287 --> 00:01:26,000 的米家镇去置办米家镇不仅离这儿 36 00:01:26,000 --> 00:01:29,000 近货源也比他们县城齐全不光 37 00:01:29,000 --> 00:01:31,674 有本省的还有北京天津进来 38 00:01:31,674 --> 00:01:34,311 的货物但孙少安不是到米家镇买 39 00:01:34,311 --> 00:01:36,650 东西而是给队里的牲口看病 40 00:01:36,662 --> 00:01:38,875 去了生病的是队里最好 41 00:01:38,875 --> 00:01:42,275 的一头牛石圪节没有兽医站今早 42 00:01:42,275 --> 00:01:44,587 上队长就亲自吆着牛去 43 00:01:44,587 --> 00:01:48,662 了米家镇兰花知道米家镇离双水村有 44 00:01:48,674 --> 00:01:50,986 三十多里路牛这牲畜又走得 45 00:01:50,986 --> 00:01:53,250 慢少安说不定今晚上都回不 46 00:01:53,250 --> 00:01:57,599 到双水村现在这个恐惧不安的女人只是 47 00:01:57,611 --> 00:01:59,224 扯着她妈的袖口哭个 48 00:01:59,224 --> 00:02:01,924 不停瘦小而单薄的她妈也 49 00:02:01,936 --> 00:02:04,162 只好陪着她哭两个大人哭 50 00:02:04,162 --> 00:02:06,250 得顾不了娃娃猫蛋和狗 51 00:02:06,250 --> 00:02:07,974 蛋又不知道两个大人怎么啦 52 00:02:08,412 --> 00:02:09,973 也揪着母亲和外婆的腿 53 00:02:10,074 --> 00:02:12,637 放开嗓子嚎不知道内情的人 54 00:02:12,961 --> 00:02:15,525 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哭叫声会以为 55 00:02:15,537 --> 00:02:16,775 这家真的死了人了 56 00:02:17,336 --> 00:02:19,861 这阵势可把后炕头上的玉厚他 57 00:02:19,861 --> 00:02:22,723 妈吓坏了这位清朝光绪二十三年 58 00:02:22,723 --> 00:02:26,150 出生现在已经快八十岁的老人好几年 59 00:02:26,150 --> 00:02:27,861 前就半瘫在了炕上 60 00:02:28,425 --> 00:02:29,949 她现在惊恐地眨巴着一双 61 00:02:29,973 --> 00:02:32,199 老红病眼看见一家人嚎哇 62 00:02:32,211 --> 00:02:34,662 哭叫不知发生什么天大的灾难 63 00:02:34,662 --> 00:02:36,861 了她的耳朵顶不了多少事 64 00:02:37,287 --> 00:02:39,662 根本听不明白她孙女正给她儿媳妇 65 00:02:39,687 --> 00:02:41,711 说些什么她只从这些人 66 00:02:41,711 --> 00:02:44,287 的哭叫和脸上的表情知道 67 00:02:44,300 --> 00:02:46,437 家里有了灾事她用微弱的 68 00:02:46,449 --> 00:02:49,086 声音不断在后炕头上对前 69 00:02:49,086 --> 00:02:50,861 炕上的这两个人发出一 70 00:02:50,861 --> 00:02:53,162 声又一声的追问但前 71 00:02:53,162 --> 00:02:55,550 炕上的两个后辈只顾自己哭 72 00:02:55,900 --> 00:02:58,074 而顾不上对她说她急得 73 00:02:58,086 --> 00:03:01,250 对这两个人咒骂起来后来似乎 74 00:03:01,262 --> 00:03:03,074 看见儿媳妇扭过头给她说 75 00:03:03,074 --> 00:03:05,387 了些什么但她没听见等 76 00:03:05,387 --> 00:03:07,037 她再准备听儿媳妇往明白说 77 00:03:07,037 --> 00:03:10,250 的时候儿媳妇头又扭过去和 78 00:03:10,262 --> 00:03:12,412 孙女说去了这一老阵 79 00:03:12,650 --> 00:03:14,912 她似乎只模模糊糊听见了一个枪 80 00:03:14,912 --> 00:03:18,562 字枪难道世事又反了从 81 00:03:18,586 --> 00:03:20,912 民国年开始她就经历了无数 82 00:03:20,912 --> 00:03:23,211 次世事的反乱她已经记 83 00:03:23,211 --> 00:03:24,836 不清她娘家和夫家两族 84 00:03:24,836 --> 00:03:27,175 人中有多少人在这些反乱 85 00:03:27,175 --> 00:03:29,611 中丧了命难道在她睡 86 00:03:29,611 --> 00:03:32,050 到黄土里之前还要看一回 87 00:03:32,137 --> 00:03:34,687 死去亲人的难肠吗现在是 88 00:03:34,687 --> 00:03:36,512 什么人又反了队伍到了 89 00:03:36,525 --> 00:03:39,150 什么地方如果已经离双水村不远 90 00:03:39,162 --> 00:03:41,486 的话家里的人为什么还不快跑 91 00:03:41,812 --> 00:03:43,925 坐在这儿哭什么哩男人们 92 00:03:43,949 --> 00:03:46,062 现在都到哪里去了能跑 93 00:03:46,062 --> 00:03:48,486 的赶快跑吧她是跑不 94 00:03:48,486 --> 00:03:50,236 动了她也活够寿数了 95 00:03:50,486 --> 00:03:52,236 一枪打死正不要再受这 96 00:03:52,236 --> 00:03:55,262 活罪啊啊大概是家里的谁 97 00:03:55,361 --> 00:03:57,675 已经叫白军打死了他们现在才 98 00:03:57,675 --> 00:04:00,861 不跑谁哩她在心里开始 99 00:04:00,875 --> 00:04:03,125 一个一个点家里的人尽管许多 100 00:04:03,137 --> 00:04:05,262 原来的熟人她都忘了但 101 00:04:05,275 --> 00:04:07,800 这些人她不会遗忘一个家里在 102 00:04:07,800 --> 00:04:10,650 门外的人她算得来玉厚 103 00:04:11,211 --> 00:04:13,824 他早上不是还在家吃饭来着玉 104 00:04:13,824 --> 00:04:17,336 亭他已经超过当兵年龄了那么 105 00:04:17,774 --> 00:04:19,725 看来就是孙子中的谁发生 106 00:04:19,725 --> 00:04:22,262 了凶险玉亭的三个女娃不会的 107 00:04:22,600 --> 00:04:24,824 玉厚两个上学的还小估计不会 108 00:04:24,824 --> 00:04:27,036 去打仗他们还不到征兵年龄 109 00:04:27,612 --> 00:04:30,574 那么看来这必定是少安了对 110 00:04:30,574 --> 00:04:33,312 了这娃娃今天已经一天没见面 111 00:04:33,312 --> 00:04:36,737 了天啊昨天还在眼前难道 112 00:04:36,750 --> 00:04:39,461 今天刚出去就上了火线刚 113 00:04:39,461 --> 00:04:41,961 上火线就老太太一想到她的 114 00:04:41,975 --> 00:04:44,137 孙子被枪打死了就在后 115 00:04:44,137 --> 00:04:45,937 炕上放开声哭了我那 116 00:04:45,949 --> 00:04:48,112 苦命的安安啊我那没吃 117 00:04:48,125 --> 00:04:50,036 没喝的安安啊我那还 118 00:04:50,036 --> 00:04:53,612 没活人的安安啊哎哟哟哟哟哟 119 00:04:54,024 --> 00:04:56,036 她看见前炕上兰花母子俩 120 00:04:56,137 --> 00:04:57,937 都扭过头对她说话她 121 00:04:57,937 --> 00:04:59,786 虽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但她 122 00:04:59,800 --> 00:05:02,925 看出是让她不要哭了龟子孙们 123 00:05:03,487 --> 00:05:05,786 安安死了你哭为什么不让 124 00:05:05,800 --> 00:05:08,949 我哭你们亲他难道我不 125 00:05:08,949 --> 00:05:11,762 亲他她不管她们说什么只管 126 00:05:11,774 --> 00:05:15,100 哭她死去的安安这时候少平和 127 00:05:15,112 --> 00:05:17,774 兰香进了家门看见他两个回来 128 00:05:18,125 --> 00:05:20,649 除过老祖母继续哭外兰花母女 129 00:05:20,649 --> 00:05:23,649 俩都先后停止了哭声少平掏 130 00:05:23,649 --> 00:05:25,199 出在城里买的几块水果糖 131 00:05:25,524 --> 00:05:27,524 塞在两个外甥手里猫蛋 132 00:05:27,536 --> 00:05:29,274 和狗蛋高兴得赶忙就往 133 00:05:29,300 --> 00:05:31,550 嘴巴里塞少平看了看脸 134 00:05:31,550 --> 00:05:33,312 上糊着泪痕的母亲和姐姐 135 00:05:33,687 --> 00:05:37,112 说哭什么哩事情出了就 136 00:05:37,112 --> 00:05:39,187 按出了的来兰香什么话 137 00:05:39,187 --> 00:05:41,161 也没说悄悄提了个猪食 138 00:05:41,161 --> 00:05:43,675 桶出去喂猪去了懂事的 139 00:05:43,687 --> 00:05:46,324 孩子知道家里这么大的事她 140 00:05:46,324 --> 00:05:48,387 帮不了什么忙最好做点实际 141 00:05:48,387 --> 00:05:50,387 的事好给烦乱的大人省 142 00:05:50,387 --> 00:05:52,750 些麻烦她看见母亲和姐姐坐 143 00:05:52,750 --> 00:05:54,649 在炕上哭知道猪还没 144 00:05:54,649 --> 00:05:56,937 喂这口猪可是他们家的 145 00:05:56,961 --> 00:06:00,161 命根子呀大哥每年开春都要借钱 146 00:06:00,187 --> 00:06:03,161 买只猪娃一家大小相帮着喂到 147 00:06:03,175 --> 00:06:05,487 年底肥得连走也走不 148 00:06:05,487 --> 00:06:07,800 动过年家里从来没杀过猪 149 00:06:08,175 --> 00:06:11,187 为了换个整钱都是活卖了这 150 00:06:11,187 --> 00:06:14,411 猪钱就是第二年全家人的银行包括给 151 00:06:14,411 --> 00:06:16,512 她和她二哥交学费买书 152 00:06:16,536 --> 00:06:19,125 和一些必需的学习用具兰香走 153 00:06:19,125 --> 00:06:21,750 后少平才发现祖母还在哭 154 00:06:22,100 --> 00:06:24,612 而且看见她一个劲用手势招呼他 155 00:06:24,612 --> 00:06:25,449 到她跟前来 156 00:06:26,100 --> 00:06:27,937 他赶紧上了炕蹲在坐 157 00:06:27,937 --> 00:06:30,286 着的老祖母面前准备把她从 158 00:06:30,286 --> 00:06:32,137 那一堆破烂被褥里扶起来 159 00:06:32,687 --> 00:06:35,487 少平以为奶奶要上厕所立刻示意他 160 00:06:35,487 --> 00:06:37,800 姐赶快把门外的便盆拿进来 161 00:06:38,348 --> 00:06:41,036 这一下兰花和她妈的注意力才 162 00:06:41,050 --> 00:06:43,187 转移到老人这一边来了赶忙 163 00:06:43,199 --> 00:06:45,750 寻便盆生怕老人把屎尿屙 164 00:06:45,750 --> 00:06:48,637 在炕上老太太现在仍然在为 165 00:06:48,661 --> 00:06:51,637 死去的少安哭啼她一边哭一边 166 00:06:51,649 --> 00:06:53,887 生气地用手势制止她们给她 167 00:06:53,899 --> 00:06:56,711 找便盆并且对兰花母女先前不 168 00:06:56,711 --> 00:06:58,750 给她说明灾祸而现在又误解 169 00:06:58,750 --> 00:07:00,399 她的意思在脸上表示出 170 00:07:00,423 --> 00:07:03,187 强烈的愤慨她声音沙哑地哭喊 171 00:07:03,187 --> 00:07:04,987 着我的安安呀然后用一 172 00:07:04,987 --> 00:07:06,850 只手揪着少平的领口让 173 00:07:06,850 --> 00:07:09,923 他尽量挨近她老太太哭着问少平 174 00:07:10,312 --> 00:07:12,923 把安安枪打在什么地方了 175 00:07:13,487 --> 00:07:16,661 什么少平大声问没听清奶奶 176 00:07:16,673 --> 00:07:20,199 说什么安安的尸首拉回来了没 177 00:07:20,750 --> 00:07:23,762 啊呀我哥好好的嘛谁给 178 00:07:23,762 --> 00:07:26,562 你说少平愁眉苦脸地笑了一下 179 00:07:27,125 --> 00:07:29,923 她们说枪打了那么把谁 180 00:07:30,149 --> 00:07:33,262 打死了谁也没死都活着 181 00:07:33,262 --> 00:07:37,048 哩少平大声说那你姐你 182 00:07:37,048 --> 00:07:40,625 姐哭谁哩是我姐夫他 183 00:07:41,062 --> 00:07:43,387 少平一下不知怎样给焦急的 184 00:07:43,399 --> 00:07:47,012 老祖宗说清楚这事你姐夫怎 185 00:07:47,012 --> 00:07:51,562 啦老太太一下子不哭了噢使 186 00:07:51,562 --> 00:07:54,574 她宽慰的是最亲的人没出事对 187 00:07:54,574 --> 00:07:57,062 她来说兰花的女婿虽然也重要 188 00:07:57,361 --> 00:08:00,524 但终究没家里其他人重要少平 189 00:08:00,548 --> 00:08:02,548 仍然不知道怎样给奶奶说清 190 00:08:02,548 --> 00:08:04,699 他姐夫的事就只好随口说 191 00:08:05,098 --> 00:08:06,973 他犯了点错误人家让他 192 00:08:06,986 --> 00:08:11,399 劳教猫叫老太太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193 00:08:11,961 --> 00:08:14,611 少平忍不住笑了少平他妈已经 194 00:08:14,611 --> 00:08:17,037 下了炕对儿子说你就 195 00:08:17,037 --> 00:08:19,037 给奶奶说什么事也没你 196 00:08:19,048 --> 00:08:21,449 和我姐哭她看见了能 197 00:08:21,449 --> 00:08:24,673 哄了吗这时候老太太更急了 198 00:08:25,012 --> 00:08:26,287 指着脚地上吃糖的猫 199 00:08:26,287 --> 00:08:29,586 蛋说是猫蛋她不是好好 200 00:08:29,586 --> 00:08:33,200 的吗不是嘛是我姐夫少平 201 00:08:33,211 --> 00:08:36,973 也急了老人看来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202 00:08:37,348 --> 00:08:39,086 她瘦手紧紧揪着少平的 203 00:08:39,098 --> 00:08:42,500 领口追问道你姐夫出什么事 204 00:08:42,500 --> 00:08:46,449 了猫叫是怎啦少平大声 205 00:08:46,449 --> 00:08:49,649 说不是猫叫是劳教就像 206 00:08:49,674 --> 00:08:51,961 学生娃调皮叫先生训了一 207 00:08:51,961 --> 00:08:55,125 顿他急中生智即兴想了个奶奶 208 00:08:55,149 --> 00:08:58,174 可以明白的解释噢老人这才 209 00:08:58,187 --> 00:09:00,199 长出了一口气瘦手把他 210 00:09:00,199 --> 00:09:02,699 的领口放开疲倦地闭住了眼睛 211 00:09:03,274 --> 00:09:06,211 她这下听明白了唉这 212 00:09:06,211 --> 00:09:08,711 算个屁事还值得老老小小哭 213 00:09:08,711 --> 00:09:12,486 一场旧社会先生常拿铁戒尺 214 00:09:12,598 --> 00:09:14,086 把念书娃的手都打肿 215 00:09:14,086 --> 00:09:17,049 了肿得像发面馍馍一样训一 216 00:09:17,049 --> 00:09:18,937 顿算个什么一场臆想的 217 00:09:18,949 --> 00:09:21,636 恐怖在脑子里消失了像往常 218 00:09:21,649 --> 00:09:23,899 一样她即刻进入到一种无意识的 219 00:09:23,912 --> 00:09:27,074 状态中少平现在才想起他还 220 00:09:27,074 --> 00:09:28,361 用润叶姐给他的钱 221 00:09:28,711 --> 00:09:30,500 给奶奶买了两瓶眼药水和 222 00:09:30,511 --> 00:09:33,424 一瓶止痛片哩奶奶浑身都是病 223 00:09:33,723 --> 00:09:37,011 尤其是眼病已经害了许多年家里 224 00:09:37,011 --> 00:09:38,812 买不起药奶奶也不让 225 00:09:38,824 --> 00:09:42,162 买终于拖成了慢性病记得小时候 226 00:09:42,461 --> 00:09:44,473 在每个夏天的早晨他都要 227 00:09:44,473 --> 00:09:46,299 和兰香到野地去拔一些带 228 00:09:46,299 --> 00:09:48,649 露水珠的青草叶小心翼翼地捧 229 00:09:48,649 --> 00:09:50,736 回家来淋在奶奶的眼睛上 230 00:09:51,299 --> 00:09:53,375 奶奶说这比点眼药水都 231 00:09:53,375 --> 00:09:56,750 舒服有一次早上露水不多他 232 00:09:56,750 --> 00:09:58,812 和妹妹好不容易摘了一些青草叶 233 00:09:59,187 --> 00:10:01,274 兰香那时还小在家门口不 234 00:10:01,274 --> 00:10:03,199 小心绊了一跤把草叶上 235 00:10:03,199 --> 00:10:04,848 的露水珠撒光了急得 236 00:10:04,861 --> 00:10:07,649 她哭了一个早上自从亲爱的奶奶 237 00:10:07,674 --> 00:10:10,886 不能动弹全家人都很伤心家里 238 00:10:10,912 --> 00:10:12,836 每顿饭的第一碗总是先端 239 00:10:12,836 --> 00:10:15,375 给她的他们几个孙子更是 240 00:10:15,375 --> 00:10:17,611 对奶奶有一种无限依恋的感情 241 00:10:18,062 --> 00:10:19,973 他们每一个人谁不是奶奶在 242 00:10:19,973 --> 00:10:22,211 被窝里搂大的少平给奶奶 243 00:10:22,236 --> 00:10:23,924 把被子围好就从炕上 244 00:10:23,937 --> 00:10:26,324 跳下来对脚地上已经乱得 245 00:10:26,348 --> 00:10:27,812 不知该干什么的母亲和姐姐 246 00:10:27,812 --> 00:10:30,986 说姐你先给咱做饭妈 247 00:10:31,336 --> 00:10:32,861 你把咱的高粱和黑豆装 248 00:10:32,861 --> 00:10:35,174 一点再腾出一床铺盖我 249 00:10:35,174 --> 00:10:37,000 一会给姐夫送到民工大灶 250 00:10:37,011 --> 00:10:39,074 那里去晚上你和姐姐在这 251 00:10:39,074 --> 00:10:41,274 窑里住如果我哥不回来 252 00:10:41,699 --> 00:10:42,574 就叫我爸住在他的 253 00:10:42,586 --> 00:10:44,875 小窑里我和兰香都到 254 00:10:44,899 --> 00:10:47,112 金波家去住万一我哥回来 255 00:10:47,511 --> 00:10:49,487 就叫他到队上的饲养室 256 00:10:49,612 --> 00:10:52,449 凑合一晚上少平冷静地给没了 257 00:10:52,461 --> 00:10:54,674 主意的母亲和姐姐安排眼前一些 258 00:10:54,699 --> 00:10:56,699 最当紧的事他回到村里 259 00:10:56,699 --> 00:10:59,199 时就听说哥哥去米家镇给队 260 00:10:59,199 --> 00:11:01,449 里的牛治病去了父亲此刻 261 00:11:01,475 --> 00:11:04,100 又没回来而且他的心情肯定 262 00:11:04,112 --> 00:11:06,449 已经坏到了极点眼看天就要 263 00:11:06,461 --> 00:11:09,649 黑了家里还处在混乱之中严酷 264 00:11:09,649 --> 00:11:11,912 的现实要求他立刻成为这个家 265 00:11:11,912 --> 00:11:15,237 的临时主事人他已经长大了应该 266 00:11:15,250 --> 00:11:17,586 对家里承担起责任来想想 267 00:11:17,586 --> 00:11:20,149 看哥哥在他这个年龄无论是 268 00:11:20,149 --> 00:11:22,537 在家里还是在门外都已经 269 00:11:22,562 --> 00:11:25,487 大事小事一身担了母亲和姐姐 270 00:11:25,586 --> 00:11:28,049 立即按他布置的各行其事去了 271 00:11:28,612 --> 00:11:32,199 她们现在极需要一个领导人此刻少平 272 00:11:32,199 --> 00:11:34,524 的心情甚至处于一种昂扬的状态 273 00:11:34,524 --> 00:11:37,761 中以前每当生活的暴风雨袭来 274 00:11:37,761 --> 00:11:39,711 的时候他一颗年幼的心 275 00:11:39,812 --> 00:11:41,899 总要为之颤栗然后便迫使 276 00:11:41,912 --> 00:11:45,636 自己硬着头皮经受捶打一次又一次使 277 00:11:45,636 --> 00:11:48,487 他的心脏渐渐地强有力起来并且 278 00:11:48,500 --> 00:11:50,287 在一次次的磨难中也尝到 279 00:11:50,287 --> 00:11:53,011 了生活的另一种滋味他觉得 280 00:11:53,125 --> 00:11:54,812 自己正一步步迈向了 281 00:11:54,836 --> 00:11:58,699 成年人的行列他慢慢懂得人活着 282 00:11:58,875 --> 00:12:01,500 就得随时准备经受磨难他已经 283 00:12:01,524 --> 00:12:04,199 看过一些书知道不论是普通人 284 00:12:04,312 --> 00:12:06,424 还是了不起的人都要在自己的 285 00:12:06,424 --> 00:12:09,487 一生中经受许多的磨难少平现在 286 00:12:09,511 --> 00:12:11,125 从箱盖上他那个破烂的黄 287 00:12:11,125 --> 00:12:12,987 书包里取出了给奶奶买来 288 00:12:12,987 --> 00:12:15,362 的药他拿着药瓶又上 289 00:12:15,362 --> 00:12:17,787 了炕把昏昏然的老祖母摇 290 00:12:17,787 --> 00:12:20,011 醒将药瓶举到她眼前说 291 00:12:20,375 --> 00:12:22,112 奶奶看我给你买的药 292 00:12:22,674 --> 00:12:25,549 这是治眼睛的这是止痛片浑身 293 00:12:25,574 --> 00:12:27,586 什么地方疼的时候你就吃 294 00:12:27,586 --> 00:12:29,787 一片老人的红病眼顿时一 295 00:12:29,787 --> 00:12:32,399 亮塌陷了的嘴巴蠕动着吃力 296 00:12:32,399 --> 00:12:33,975 地抬起一只瘦手在 297 00:12:33,975 --> 00:12:36,162 少平的头上抚摸了半天只是 298 00:12:36,187 --> 00:12:38,824 哽咽地说我平平长大了少平 299 00:12:38,824 --> 00:12:41,562 说你把头抬起来我现在 300 00:12:41,562 --> 00:12:42,524 就给你点一滴眼药 301 00:12:43,100 --> 00:12:44,886 当少平给奶奶点完眼药后 302 00:12:45,386 --> 00:12:47,437 他看见奶奶的眼角里滑出 303 00:12:47,437 --> 00:12:49,673 了两颗泪珠他默然地溜下 304 00:12:49,673 --> 00:12:51,974 炕来一股温热而酸楚的 305 00:12:51,986 --> 00:12:54,500 情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使 306 00:12:54,500 --> 00:12:57,187 他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在心里说 307 00:12:57,549 --> 00:13:00,236 奶奶如果我长大了有办法了 308 00:13:00,461 --> 00:13:03,211 你还活着我一定叫你好好 309 00:13:03,211 --> 00:13:06,149 享几天福这时候父亲突然从门 310 00:13:06,149 --> 00:13:08,649 外进来了全家人顿时都停止 311 00:13:08,649 --> 00:13:11,448 了干活瞅着他的脸色想知道 312 00:13:11,475 --> 00:13:14,500 外面的事态究竟怎样了孙玉厚 313 00:13:14,500 --> 00:13:17,298 脸黑森森的一句话也没说把 314 00:13:17,298 --> 00:13:19,423 铁掀搁在门背后家里的 315 00:13:19,423 --> 00:13:21,162 人看他这个样子谁也没 316 00:13:21,162 --> 00:13:24,375 敢言传兰香不知什么时候又出去 317 00:13:24,399 --> 00:13:26,548 捡了一筐柴禾这时悄悄地 318 00:13:26,575 --> 00:13:28,361 从门中进来又悄悄地去 319 00:13:28,361 --> 00:13:31,149 灶火圪里倒柴去了孙玉厚 320 00:13:31,173 --> 00:13:33,111 站在脚地上烟锅在烟 321 00:13:33,125 --> 00:13:34,787 布袋里不停地挖着也不 322 00:13:34,787 --> 00:13:37,586 看别人说把家里的粮食准备 323 00:13:37,600 --> 00:13:39,548 一点再腾出一床铺盖来 324 00:13:39,961 --> 00:13:41,511 这些我都让妈妈准备好了 325 00:13:42,075 --> 00:13:43,475 我一会就给姐夫送过去 326 00:13:44,037 --> 00:13:46,937 少平轻轻说孙玉厚扭头看了看 327 00:13:46,937 --> 00:13:50,437 儿子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并不是心疼 328 00:13:50,450 --> 00:13:53,524 那个二流子女婿只不过这类事总得 329 00:13:53,524 --> 00:13:56,125 要他管罢了不他是在 330 00:13:56,136 --> 00:13:58,599 内心感谢儿子能看见他的死活 331 00:13:58,986 --> 00:14:00,662 把这些他多么不想管的事 332 00:14:00,787 --> 00:14:03,875 替他管了这时他似乎才 333 00:14:03,875 --> 00:14:06,886 发现他的二小子已经长大了是 334 00:14:06,886 --> 00:14:09,261 呀瞧他的身板像他哥 335 00:14:09,274 --> 00:14:13,099 一样高高大大了唉只不过学校吃喝不好 336 00:14:13,412 --> 00:14:16,474 饥瘦了一些说实话玉厚老汉在 337 00:14:16,474 --> 00:14:18,524 心里时常为自己的子女而骄傲 338 00:14:19,086 --> 00:14:21,649 孩子们一个个都懂事明理长得 339 00:14:21,673 --> 00:14:24,111 茁茁壮壮的这就是他生命的 340 00:14:24,136 --> 00:14:26,575 全部意义这就是他活着的 341 00:14:26,599 --> 00:14:30,086 全部价值现在天已经麻糊糊的了 342 00:14:30,649 --> 00:14:32,486 少平他妈突然惊慌地在锅台 343 00:14:32,486 --> 00:14:35,700 边叫道哎呀我的天我 344 00:14:35,700 --> 00:14:37,849 这死人咋忘了喂猪了 345 00:14:38,412 --> 00:14:40,625 孙玉厚一听就火了正要开口 346 00:14:40,649 --> 00:14:43,437 数落老婆就听见女儿兰香在灶火 347 00:14:43,437 --> 00:14:46,361 圪里说妈猪我已经喂 348 00:14:46,361 --> 00:14:48,336 过了窑里所有人的目光 349 00:14:48,662 --> 00:14:50,812 一齐投向这个他们谁也没有留意 350 00:14:50,812 --> 00:14:53,223 的十三岁的孩子她正从筐子 351 00:14:53,223 --> 00:14:55,824 里往外倒柴禾她不知 352 00:14:55,848 --> 00:14:58,461 什么时间已经捡回来好几筐柴禾了 353 00:14:58,761 --> 00:15:01,861 足够一两天烧的可爱的兰香默默 354 00:15:01,861 --> 00:15:03,375 地做着她能做的一切 355 00:15:03,375 --> 00:15:06,812 活孙玉厚老两口大受感动地看 356 00:15:06,812 --> 00:15:09,287 着他们这个最小的孩子连一句话 357 00:15:09,299 --> 00:15:11,875 也说不出来了按说她是 358 00:15:11,886 --> 00:15:15,187 家里最小的娃娃应该娇惯一些可 359 00:15:15,199 --> 00:15:17,049 孩子长了这么大还没给 360 00:15:17,049 --> 00:15:19,848 她扯过一件像样的衣服现在 361 00:15:19,961 --> 00:15:22,473 她已经到石圪节上了初中身上 362 00:15:22,486 --> 00:15:24,924 还七长八短地穿着前两年的旧衣服 363 00:15:25,473 --> 00:15:27,461 孙玉厚难受地从窑里走出来 364 00:15:27,836 --> 00:15:29,787 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不停地 365 00:15:29,799 --> 00:15:32,011 挖着旱烟袋他佝偻着高大 366 00:15:32,011 --> 00:15:34,662 的身躯失神地望着东拉河对面 367 00:15:34,774 --> 00:15:38,049 黑乎乎的庙坪山山依然像他年轻 368 00:15:38,049 --> 00:15:40,399 时一样没高一尺也没低 369 00:15:40,412 --> 00:15:42,949 一尺可他已经老了也更 370 00:15:42,961 --> 00:15:45,537 无能了第七章一家人匆匆吃喝了 371 00:15:45,549 --> 00:15:47,812 一点饭以后少平他妈就装 372 00:15:47,812 --> 00:15:49,625 起一罐高粱黑豆钱钱稀饭 373 00:15:50,199 --> 00:15:52,361 她心疼女婿又在饭罐上面 374 00:15:52,361 --> 00:15:54,899 的碗里放了几个早上吃剩 375 00:15:54,899 --> 00:15:57,062 的黑面馍和几筷子酸白菜 376 00:15:57,625 --> 00:16:00,037 少平即刻提起饭罐扛着一小 377 00:16:00,037 --> 00:16:02,449 捆铺盖卷出了家门去村中 378 00:16:02,449 --> 00:16:04,699 的小学把这些东西送给他那个 379 00:16:04,723 --> 00:16:07,537 落难的姐夫为了好拿他把 380 00:16:07,549 --> 00:16:09,899 一点粮食卷在了铺盖卷里他 381 00:16:09,899 --> 00:16:11,924 出了院子下了一个小坡 382 00:16:12,162 --> 00:16:15,074 来到了公路上月亮已经从神仙山 383 00:16:15,098 --> 00:16:18,074 和庙坪山那边升起来隐隐约约地照 384 00:16:18,074 --> 00:16:20,924 出模糊的村庄和大地少平他们 385 00:16:20,924 --> 00:16:23,899 家在最南面的村头独家独院 386 00:16:24,236 --> 00:16:26,787 和村里其他人家不相连走出一 387 00:16:26,787 --> 00:16:28,562 小段路后就是田家圪 388 00:16:28,861 --> 00:16:33,236 一个山窝里土窑石窑挨家挨户高低错落 389 00:16:33,461 --> 00:16:37,211 层层叠叠双水村田姓人家大都住在 390 00:16:37,211 --> 00:16:40,136 这里因此才叫田家圪他二 391 00:16:40,136 --> 00:16:42,699 爸孙玉亭也住在这里和大队 392 00:16:42,699 --> 00:16:45,861 书记田福堂家离得不远本来 393 00:16:46,274 --> 00:16:48,250 他们当年也住在这里在他 394 00:16:48,261 --> 00:16:50,875 两岁的时候搬了那是一九六 395 00:16:50,875 --> 00:16:53,711 〇年正是困难时期在山西是 396 00:16:53,723 --> 00:16:56,187 太原钢厂当工人的二爸突然不 397 00:16:56,187 --> 00:16:58,098 干了跑回家让他哥给 398 00:16:58,098 --> 00:17:00,187 他娶媳妇二爸娶过二 399 00:17:00,187 --> 00:17:02,086 妈后住的首先成了问题 400 00:17:02,649 --> 00:17:04,349 老人手里就留下一孔窑洞 401 00:17:04,750 --> 00:17:06,699 爸爸只好把这窑让给二爸 402 00:17:06,724 --> 00:17:08,974 他们住了他们全家借了河 403 00:17:08,974 --> 00:17:10,737 对面金波家的一孔窑洞住 404 00:17:10,737 --> 00:17:13,824 了几年后来爸爸才在现在住 405 00:17:13,824 --> 00:17:15,487 的地方打了一眼土窑 406 00:17:15,875 --> 00:17:18,311 算是重新安下了家这田家 407 00:17:18,311 --> 00:17:20,912 圪的田姓人家旧社会大都是 408 00:17:20,936 --> 00:17:23,398 村里的穷人后来从外村流落 409 00:17:23,398 --> 00:17:25,224 来的少数杂姓也大都住在 410 00:17:25,237 --> 00:17:28,250 这一带现在除过田福堂家的 411 00:17:28,261 --> 00:17:31,099 院落要出众一些外大都还是一些 412 00:17:31,125 --> 00:17:34,136 塌墙烂院虽说新社会二十多年了 413 00:17:34,500 --> 00:17:36,349 但一般村民要箍窑盖房 414 00:17:36,612 --> 00:17:39,773 简直连想也不敢想在田家圪 415 00:17:40,099 --> 00:17:42,761 的对面从庙坪山和神仙山之间的 416 00:17:42,773 --> 00:17:44,625 沟里流出来一条细得像 417 00:17:44,636 --> 00:17:46,825 麻绳一样的小河和大沟道里 418 00:17:46,825 --> 00:17:49,574 的东拉河汇流在一起两河交汇 419 00:17:49,574 --> 00:17:52,086 之处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洲 420 00:17:52,662 --> 00:17:54,699 三角洲的洲角上有一座 421 00:17:54,723 --> 00:17:56,523 不知什么年间修起的龙王庙 422 00:17:57,099 --> 00:17:59,199 这庙现在除过剩一座东倒西歪 423 00:17:59,199 --> 00:18:01,186 的戏台子外已经成了一个塌 424 00:18:01,186 --> 00:18:03,674 墙烂院以前没有完全破败的 425 00:18:03,674 --> 00:18:06,011 时候村里的小学就在那里面 426 00:18:06,224 --> 00:18:09,648 同时也是全村公众集会的地方后来 427 00:18:09,674 --> 00:18:11,811 新修了小学这地方除过 428 00:18:11,811 --> 00:18:14,125 春节闹秧歌演几天戏外平时 429 00:18:14,148 --> 00:18:17,048 也就没什么用场了现在村里开 430 00:18:17,048 --> 00:18:18,773 个什么大会也都移到了 431 00:18:18,798 --> 00:18:21,075 新修的小学院内因为这地方 432 00:18:21,099 --> 00:18:23,548 有座庙这个三角洲就叫庙 433 00:18:23,548 --> 00:18:26,849 坪庙坪可以说是双水村的风景区 434 00:18:27,261 --> 00:18:29,761 因为在这个土坪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 435 00:18:29,787 --> 00:18:32,287 枣树林这枣树过去都属一些 436 00:18:32,311 --> 00:18:34,886 姓金的人家合作化后就 437 00:18:34,886 --> 00:18:37,075 成全村人的财产了每到 438 00:18:37,086 --> 00:18:39,461 夏天这里就会是一片可爱的 439 00:18:39,474 --> 00:18:43,112 翠绿色到了古历八月十五前后枣子就 440 00:18:43,112 --> 00:18:46,612 全红了黑色的枝杈红色的枣子 441 00:18:46,912 --> 00:18:50,275 黄绿相间的树叶五彩斑斓迷人极 442 00:18:50,275 --> 00:18:53,586 了每当打枣的时候四五天里 443 00:18:53,886 --> 00:18:56,000 简直可以说是双水村最盛大的 444 00:18:56,011 --> 00:18:59,173 节日在这期间全村所有的人 445 00:18:59,275 --> 00:19:01,211 都可以去打枣所有打枣 446 00:19:01,211 --> 00:19:03,461 的人都可以放开肚皮吃在 447 00:19:03,461 --> 00:19:06,836 这穷乡僻壤没什么稀罕吃的红枣就 448 00:19:06,836 --> 00:19:09,848 像玛瑙一样珍贵那季节可把 449 00:19:09,875 --> 00:19:11,461 多少人的胃口撑坏了呀 450 00:19:12,025 --> 00:19:14,875 有些人往往枣子打完后拉肚子 451 00:19:14,900 --> 00:19:17,811 十几天不能出山庙坪的枣林后面就 452 00:19:17,811 --> 00:19:20,261 是庙坪山这山高出村周围 453 00:19:20,287 --> 00:19:23,136 其它的山因此金鸡独立给人一种 454 00:19:23,162 --> 00:19:26,325 特别显眼的感觉这几年农业学大寨 455 00:19:26,612 --> 00:19:29,311 村里全力以赴首先在这山上修 456 00:19:29,311 --> 00:19:32,237 梯田现在那梯田已经一层层 457 00:19:32,237 --> 00:19:34,900 盘到山顶远看起来就像一个 458 00:19:34,923 --> 00:19:38,298 巨大无比的花卷馍这山这庙 459 00:19:38,537 --> 00:19:40,625 这枣林再加上庙前二水 460 00:19:40,625 --> 00:19:44,423 相会给双水村平添了许多风光从 461 00:19:44,450 --> 00:19:47,900 田家圪的公路上下去蹚过东拉河 462 00:19:48,061 --> 00:19:50,737 穿过三角洲枣林中的一条小路就 463 00:19:50,737 --> 00:19:53,311 是和东拉河在庙前交汇的哭咽河 464 00:19:53,875 --> 00:19:57,186 这河虽然小但来历不凡传说 465 00:19:57,211 --> 00:20:00,362 古时候这沟里并没有水那时 466 00:20:00,487 --> 00:20:03,186 天上玉皇大帝一位下凡游乐人间的 467 00:20:03,199 --> 00:20:05,237 女儿到了这里爱上了一位 468 00:20:05,261 --> 00:20:07,461 姓金的后生竟然推迟了归 469 00:20:07,461 --> 00:20:11,223 天的日期后来玉皇大帝大发雷霆命令她 470 00:20:11,250 --> 00:20:13,449 立即上天如在两天之内还不 471 00:20:13,449 --> 00:20:15,961 上来他就要把这位女儿就地 472 00:20:15,973 --> 00:20:18,650 变成一座土山但仙女不能割舍 473 00:20:18,674 --> 00:20:22,011 人间的爱恋违抗了父命她发誓 474 00:20:22,348 --> 00:20:24,987 即使化作人间的泥土也要厮守 475 00:20:24,987 --> 00:20:28,162 在情人的身边两天之后她就 476 00:20:28,174 --> 00:20:30,037 变成了一座普通的黄土山 477 00:20:30,598 --> 00:20:33,625 她那人间的爱人悲痛欲绝日日 478 00:20:33,636 --> 00:20:35,811 在她变成的土山下面跪着 479 00:20:35,836 --> 00:20:38,636 呜咽哭啼直至死在这山脚下 480 00:20:39,186 --> 00:20:41,275 传说正是他的眼泪流成了 481 00:20:41,287 --> 00:20:43,761 这条小河人们把仙女变成的 482 00:20:43,775 --> 00:20:46,336 土山叫做神仙山把这条泪水 483 00:20:46,348 --> 00:20:49,174 流成的小河叫哭咽河这当然 484 00:20:49,174 --> 00:20:51,000 是金家老祖上编出来的神话 485 00:20:51,275 --> 00:20:54,011 以光耀自己的家族正因为如此 486 00:20:54,386 --> 00:20:56,574 金家的祖坟就扎在哭咽河 487 00:20:56,574 --> 00:20:59,136 北岸的神仙山下那坟地已 488 00:20:59,136 --> 00:21:00,549 不知安葬了多少代姓金 489 00:21:00,549 --> 00:21:03,799 的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坟地上不 490 00:21:03,799 --> 00:21:04,699 知哪一辈人栽了些 491 00:21:04,711 --> 00:21:07,961 柏树现在已像桶一般粗壮每 492 00:21:07,961 --> 00:21:11,436 到冬天大地一片荒凉的时候远远近近 493 00:21:11,799 --> 00:21:15,174 只有那些柏树绿森森的特别惹眼正 494 00:21:15,174 --> 00:21:18,324 因为有东拉河和哭咽河这村子才 495 00:21:18,336 --> 00:21:21,625 取名双水村在哭咽河上有一座 496 00:21:21,650 --> 00:21:24,112 几步就能跨过的小桥村里 497 00:21:24,125 --> 00:21:26,237 现在最高寿的人也不知这 498 00:21:26,237 --> 00:21:28,987 小桥是什么年间建造的它 499 00:21:28,987 --> 00:21:32,636 年年摇摇欲坠但年年都存在着过 500 00:21:32,636 --> 00:21:34,699 了哭咽河这座小桥就是 501 00:21:34,711 --> 00:21:38,125 金家湾除过少数几家杂姓大都住 502 00:21:38,125 --> 00:21:41,436 着金姓人家一道阳湾里家户 503 00:21:41,449 --> 00:21:44,961 住得密密麻麻相当拥挤只是在隔 504 00:21:44,961 --> 00:21:47,549 过金家祖坟的后山嘴那里单另 505 00:21:47,561 --> 00:21:50,136 还有两大户人家都姓金一 506 00:21:50,136 --> 00:21:52,936 大户是二队长金俊武弟兄三家另 507 00:21:52,936 --> 00:21:55,487 一大户是地主成分的金光亮弟兄 508 00:21:55,500 --> 00:21:59,836 三家古时候旧社会金家一直是双水村 509 00:21:59,836 --> 00:22:02,349 的主宰这片土地和土地上 510 00:22:02,349 --> 00:22:05,311 的一切都属于金家据传在 511 00:22:05,311 --> 00:22:07,949 宋明两个朝代里这金家 512 00:22:07,974 --> 00:22:09,561 曾出过几个名震州府的大 513 00:22:09,561 --> 00:22:12,599 地主想必他们当时占有的土地已经 514 00:22:12,599 --> 00:22:15,362 远远超出了双水村的范围但据说 515 00:22:15,386 --> 00:22:17,875 明末的时候蒙古鄂尔多斯那一带的 516 00:22:17,886 --> 00:22:20,898 胡人曾经大规模入侵到这里把这 517 00:22:20,898 --> 00:22:23,224 家大地主连杀带抢家业 518 00:22:23,250 --> 00:22:25,849 基本踢踏光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发达 519 00:22:25,862 --> 00:22:28,787 起来到土改的时候金家除 520 00:22:28,787 --> 00:22:31,011 一家订了地主两家订了富农 521 00:22:31,023 --> 00:22:34,362 成分外一部分是中农大部分都还是 522 00:22:34,386 --> 00:22:38,324 贫下中农成分但从住宿方面看金家湾 523 00:22:38,336 --> 00:22:40,686 一带的窑洞明显比田家圪这 524 00:22:40,686 --> 00:22:43,924 面强尽管现在看起来也大部分是 525 00:22:43,949 --> 00:22:45,761 塌墙烂院但总还有一些 526 00:22:45,787 --> 00:22:47,912 表明以往富有迹象的破旧的院 527 00:22:47,912 --> 00:22:49,487 门楼和扎着朽葛针的 528 00:22:49,500 --> 00:22:52,961 院墙而且许多人家的土窑洞都 529 00:22:52,961 --> 00:22:55,436 接了石口某些人家年代久远 530 00:22:55,436 --> 00:22:57,500 的门窗粗看又黑又旧 531 00:22:57,799 --> 00:23:00,273 可细细一瞅就可以看出当初 532 00:23:00,287 --> 00:23:02,898 做工的精细并且还有雕镂的花纹 533 00:23:03,237 --> 00:23:05,162 说明这门面曾经有过一时的 534 00:23:05,174 --> 00:23:08,398 显赫在金家湾村舍和长柏树的 535 00:23:08,412 --> 00:23:10,750 坟地之间过了哭咽河桥不远的 536 00:23:10,750 --> 00:23:14,011 地方有一个小土坪双水村小学就在 537 00:23:14,011 --> 00:23:17,599 这里这学校七八孔大石窑都是教室 538 00:23:17,836 --> 00:23:20,936 最高是五年级五年级上完的娃娃 539 00:23:21,125 --> 00:23:23,875 就要到石圪节上初中去了下午 540 00:23:23,886 --> 00:23:26,487 放学后学校常常空无一人 541 00:23:26,836 --> 00:23:30,136 老师学生家都在本村学校 542 00:23:30,148 --> 00:23:32,125 院子很大栽一副村民们 543 00:23:32,148 --> 00:23:34,886 修造的很不标准的篮球架学生 544 00:23:34,886 --> 00:23:36,987 们年龄小主要是村里的青年 545 00:23:36,987 --> 00:23:39,849 们收工回来玩一阵前面已经说 546 00:23:39,849 --> 00:23:42,074 过这地方现在已经代替了庙 547 00:23:42,074 --> 00:23:44,287 院成了全村人集会的中心 548 00:23:44,862 --> 00:23:48,186 自从石圪节公社在双水村搞农田基建 549 00:23:48,199 --> 00:23:51,011 大会战以来学校教室就成了外 550 00:23:51,011 --> 00:23:53,875 村民工晚上住宿的地方这地方 551 00:23:53,898 --> 00:23:56,625 当然只能住一小部分人大部分民工 552 00:23:56,737 --> 00:23:58,375 部分散住在村中各家 553 00:23:58,375 --> 00:24:00,523 的闲窑里住在学校教室 554 00:24:00,523 --> 00:24:02,849 的民工第二天早上得把自己的 555 00:24:02,862 --> 00:24:05,099 铺盖卷起来集中到边上一孔 556 00:24:05,099 --> 00:24:07,875 放体育器材的窑洞里好让学生 557 00:24:07,875 --> 00:24:10,961 们白天上课晚上民工们把课桌 558 00:24:10,974 --> 00:24:12,424 一拼就成了床 559 00:24:13,099 --> 00:24:15,362 这些天来学校还专门腾出来 560 00:24:15,386 --> 00:24:17,223 一孔窑洞让各村拉来 561 00:24:17,250 --> 00:24:19,950 劳教的人住今天这窑洞又 562 00:24:19,950 --> 00:24:23,436 多了一名新成员王满银现在 563 00:24:23,875 --> 00:24:26,049 这些人已经收工回来被集中在 564 00:24:26,074 --> 00:24:28,750 这孔窑洞里一个扛枪的民兵 565 00:24:28,848 --> 00:24:31,412 在门口照看着等一会开饭 566 00:24:31,412 --> 00:24:33,912 的时候这个人才能把这些人 567 00:24:34,011 --> 00:24:36,875 引到民工大灶上去孙少平扛着 568 00:24:36,886 --> 00:24:39,273 铺盖提着那罐饭从田家 569 00:24:39,273 --> 00:24:41,761 圪的公路上下来小心地踩 570 00:24:41,761 --> 00:24:44,898 着列石过了东拉河穿过庙坪从 571 00:24:44,912 --> 00:24:47,950 哭咽河的小桥上走过来径直向小学校 572 00:24:47,950 --> 00:24:50,162 的院子走去这地方他太 573 00:24:50,162 --> 00:24:52,612 熟悉了因为他曾在这里上 574 00:24:52,612 --> 00:24:55,011 过整整五年学他进了学校 575 00:24:55,023 --> 00:24:57,548 院子那个扛枪的人就迎面过来 576 00:24:57,548 --> 00:25:01,099 了不知为什么还笑嘻嘻的少平 577 00:25:01,125 --> 00:25:03,773 在月光下细看了一下才发现 578 00:25:03,886 --> 00:25:05,273 这人是他初中时一位 579 00:25:05,287 --> 00:25:08,099 同学的哥哥那同学是下山村的 580 00:25:08,386 --> 00:25:11,412 后来没上高中在初中时有 581 00:25:11,412 --> 00:25:14,000 一年他们学农到下山村就住 582 00:25:14,000 --> 00:25:16,099 在他们家里和一家人很熟悉 583 00:25:16,099 --> 00:25:18,250 了同学他哥不好意思地笑了 584 00:25:18,250 --> 00:25:21,275 笑说我正发愁你姐夫今晚上 585 00:25:21,275 --> 00:25:24,025 没铺盖哩少平没心思在这 586 00:25:24,025 --> 00:25:26,237 地方多逗留他对同学他哥 587 00:25:26,237 --> 00:25:29,298 说能不能叫我姐夫出来一下让 588 00:25:29,298 --> 00:25:31,987 我把这些东西交待给他这 589 00:25:31,987 --> 00:25:35,237 怎不能又没犯死罪同学他 590 00:25:35,237 --> 00:25:36,598 哥提着枪到门口喊了 591 00:25:36,612 --> 00:25:40,461 一声王满银出来一下满银蔫头耷脑走出 592 00:25:40,473 --> 00:25:42,973 门坎后惊讶地看见是他 593 00:25:42,973 --> 00:25:44,923 的小舅子便把罗着的腰直 594 00:25:44,923 --> 00:25:46,987 了一下脸上倒显出了几分 595 00:25:47,011 --> 00:25:49,923 羞愧的颜色少平把铺盖卷和饭罐 596 00:25:49,950 --> 00:25:52,473 放在地上对姐夫说这铺盖 597 00:25:52,473 --> 00:25:54,936 里有些粮食罢了你交到大灶 598 00:25:54,936 --> 00:25:57,761 上王满银先顾不得什么急忙在饭罐 599 00:25:57,775 --> 00:25:59,325 上面的碗里抓了一个黑 600 00:25:59,325 --> 00:26:01,612 馍狠狠咬了一口几乎没嚼 601 00:26:01,636 --> 00:26:03,787 就往下吞咽噎得他脖子一 602 00:26:03,787 --> 00:26:06,223 展等咽下这口饭后才 603 00:26:06,223 --> 00:26:08,075 问少平不知你姐和猫 604 00:26:08,075 --> 00:26:10,098 蛋狗蛋他们都在我们家里 605 00:26:10,662 --> 00:26:12,961 少平厌恶地看着他那就 606 00:26:12,961 --> 00:26:15,261 好回去给你姐说我什么 607 00:26:15,261 --> 00:26:17,811 都好着哩叫她不要急他 608 00:26:17,811 --> 00:26:19,412 扭头看了看已经离远了 609 00:26:19,412 --> 00:26:21,662 点的扛枪后生又悄悄对少平 610 00:26:21,662 --> 00:26:23,875 说给你姐说还有剩下的 611 00:26:23,900 --> 00:26:25,949 几十包老鼠药在家里的箱盖 612 00:26:25,949 --> 00:26:27,787 上放着叫你姐藏好 613 00:26:28,125 --> 00:26:29,612 不敢叫娃娃不知道给吃了 614 00:26:29,723 --> 00:26:32,199 叫她把少平已经气愤地拧 615 00:26:32,199 --> 00:26:34,400 转身走了他真想在这个 616 00:26:34,424 --> 00:26:36,275 不争气的姐夫脸上给一 617 00:26:36,275 --> 00:26:38,324 记耳光他下了学校的小 618 00:26:38,324 --> 00:26:41,336 土坡沿着哭咽河向金家湾的村舍那里 619 00:26:41,348 --> 00:26:44,025 走去他不回家了准备直接 620 00:26:44,025 --> 00:26:46,449 到金波家去住宿家里没地方 621 00:26:46,449 --> 00:26:49,025 住每星期六回来他都在金波 622 00:26:49,025 --> 00:26:52,011 家过夜那里温暖而洁净金波的 623 00:26:52,025 --> 00:26:54,025 母亲和妹妹都把他像自家人 624 00:26:54,037 --> 00:26:57,061 一样看待只有在这里才能在他 625 00:26:57,086 --> 00:26:59,362 沉重的生活中度过最舒适的 626 00:26:59,375 --> 00:27:02,750 一个瞬间当少平走到哭咽河小桥附近 627 00:27:02,750 --> 00:27:05,674 的时候看见从对面庙坪枣林中间的 628 00:27:05,674 --> 00:27:08,299 小路上走过来一个妇女他还 629 00:27:08,299 --> 00:27:10,348 没看清是谁就听见这人 630 00:27:10,348 --> 00:27:13,000 喊他的名字一听声音才 631 00:27:13,000 --> 00:27:15,612 知道是他二妈贺凤英少平在 632 00:27:15,612 --> 00:27:18,500 心里不尊敬这个长辈当这个操 633 00:27:18,500 --> 00:27:20,461 着山西口音的女人来到他家门 634 00:27:20,461 --> 00:27:23,049 上后就把他们一家从祖传 635 00:27:23,049 --> 00:27:25,061 的老窑里赶出来在以后 636 00:27:25,061 --> 00:27:27,237 的年月里她仗着念过几天 637 00:27:27,237 --> 00:27:30,186 书根本不把这家人放在眼里动不动 638 00:27:30,186 --> 00:27:31,311 就拿很脏的话骂他 639 00:27:31,324 --> 00:27:33,598 母亲并且把他早已亡故的爷爷 640 00:27:33,598 --> 00:27:36,386 的名字也拉出来臭骂直到少安 641 00:27:36,386 --> 00:27:38,324 哥长大后在一次她又骂 642 00:27:38,324 --> 00:27:40,487 他母亲时哥哥把她狠狠揍 643 00:27:40,487 --> 00:27:42,086 了一顿打得鼻子口里直 644 00:27:42,086 --> 00:27:44,750 淌血她后来才停止了对他们 645 00:27:44,750 --> 00:27:47,875 家这种放肆的辱骂后来他们弟兄 646 00:27:47,886 --> 00:27:49,662 都大了哥哥又当了生产 647 00:27:49,674 --> 00:27:51,875 队长在村里也成了一条汉子 648 00:27:52,324 --> 00:27:54,174 她和二爸就更有点怯火 649 00:27:54,174 --> 00:27:56,461 了二爸二妈两个人穷 650 00:27:56,461 --> 00:27:58,473 积极在队里都负点责 651 00:27:58,723 --> 00:28:01,211 一个是大队支委一个是妇女主任 652 00:28:01,500 --> 00:28:04,362 黑天半夜开会三个娃娃撂在家里没 653 00:28:04,362 --> 00:28:07,199 人管他们光景一烂包二 654 00:28:07,199 --> 00:28:09,386 爸经常穿着烂衣薄裳饿 655 00:28:09,386 --> 00:28:11,311 着肚子还常给别人讲革命 656 00:28:11,324 --> 00:28:14,775 大道理村里人明不说背后谁不 657 00:28:14,775 --> 00:28:18,336 耻笑他们现在妇女主任已经从哭 658 00:28:18,336 --> 00:28:20,875 咽河的小桥上过来了少平看见 659 00:28:20,875 --> 00:28:23,112 她头发梳得油光通常都是用 660 00:28:23,125 --> 00:28:25,362 木梳蘸着自己的吐沫梳成 661 00:28:25,386 --> 00:28:27,424 这个样子的而且又穿起了 662 00:28:27,449 --> 00:28:29,112 结婚时的那件已经很旧 663 00:28:29,112 --> 00:28:31,273 的红绸袄因为罩衣太短 664 00:28:31,612 --> 00:28:33,523 那棉袄的红边在下面露出 665 00:28:33,537 --> 00:28:36,037 一圈非常扎眼二妈这身 666 00:28:36,049 --> 00:28:39,061 打扮说明她今晚上又要在公众面前 667 00:28:39,086 --> 00:28:42,311 露脸了果然她站定对少平说 668 00:28:42,636 --> 00:28:45,599 今晚上公社会战指挥部要在学校 669 00:28:45,612 --> 00:28:48,662 院子里开批判会你不参加人家 670 00:28:48,674 --> 00:28:50,474 叫我领导着布置会场我刚 671 00:28:50,487 --> 00:28:53,362 把碗搁下就唉你姐夫她 672 00:28:53,362 --> 00:28:55,549 叹了一口气表示了一种同情和 673 00:28:55,561 --> 00:28:58,773 痛惜让少平知道她终究也是自家人 674 00:28:59,349 --> 00:29:01,612 少平对她说你忙你的 675 00:29:01,811 --> 00:29:03,674 我要到金波家去哩他 676 00:29:03,674 --> 00:29:04,987 冷淡地对他二妈打了 677 00:29:04,987 --> 00:29:06,773 个招呼就转过身走了 678 00:29:07,336 --> 00:29:12,211 第八章噢哥噢哥孙玉厚老汉刚 679 00:29:12,211 --> 00:29:13,974 把自己的铺盖卷儿搬到隔壁 680 00:29:13,987 --> 00:29:15,886 少安的小土窑里就听见 681 00:29:15,912 --> 00:29:17,924 公路下面他弟玉亭喊叫他的 682 00:29:17,936 --> 00:29:21,412 声音玉厚奇怪玉亭为什么不上家里 683 00:29:21,412 --> 00:29:24,011 来往常他有事没事吃完饭 684 00:29:24,112 --> 00:29:25,599 总要到他家里来坐一阵 685 00:29:25,862 --> 00:29:28,336 穿着麻绳子捆绑的烂鞋往他 686 00:29:28,336 --> 00:29:30,049 家前炕的铺盖卷上一靠 687 00:29:30,362 --> 00:29:31,936 没命地在他的烟布袋里 688 00:29:32,049 --> 00:29:34,574 挖得抽半天烟他热心公家 689 00:29:34,574 --> 00:29:37,311 的事庄稼行里又不行因此 690 00:29:37,336 --> 00:29:40,099 管务不起来旱烟满年四季都是他供 691 00:29:40,099 --> 00:29:43,224 着每当玉亭来的时候他老婆 692 00:29:43,250 --> 00:29:44,724 也总要把家里刚吃过 693 00:29:44,750 --> 00:29:46,487 而剩下的饭给玉亭热得 694 00:29:46,511 --> 00:29:48,875 端上来一碗玉亭嘴里推让 695 00:29:48,875 --> 00:29:50,849 着两只手一把就接住 696 00:29:50,849 --> 00:29:53,349 了少安他妈知道玉亭在家里 697 00:29:53,375 --> 00:29:55,049 吃不饱总要牵挂着给 698 00:29:55,049 --> 00:29:58,037 他吃一点父亲去世早玉亭从 699 00:29:58,049 --> 00:30:01,250 五岁起实际上就是他两口子一手 700 00:30:01,261 --> 00:30:03,386 把他带大的尽管玉亭成家 701 00:30:03,398 --> 00:30:06,537 以后他老婆贺凤英那些年把少安 702 00:30:06,537 --> 00:30:08,875 妈欺负上一回又一回怕老婆 703 00:30:08,875 --> 00:30:10,636 的玉亭连一声也不敢吭 704 00:30:10,987 --> 00:30:13,449 但少安他妈不计较他因为 705 00:30:13,561 --> 00:30:16,049 她从小把玉亭抚养大心中对 706 00:30:16,049 --> 00:30:18,436 他有一种疼爱的感情人常 707 00:30:18,436 --> 00:30:21,237 说老嫂为母这话可一点 708 00:30:21,237 --> 00:30:25,287 也不假噢哥噢哥玉亭 709 00:30:25,299 --> 00:30:27,074 仍然一声接一声地在 710 00:30:27,086 --> 00:30:28,061 公路下面喊叫 711 00:30:28,099 --> 00:30:30,311 玉厚听见他弟这样喊叫又不 712 00:30:30,311 --> 00:30:31,886 上他家来不知出了 713 00:30:31,898 --> 00:30:33,711 什么事就一边从院子里往 714 00:30:33,711 --> 00:30:35,825 外走一边给下面的玉亭答应 715 00:30:35,825 --> 00:30:37,636 了一声在院子外的小 716 00:30:37,636 --> 00:30:41,561 土坡上往下走的时候玉厚心里才恍然大悟他 717 00:30:41,561 --> 00:30:43,237 弟弟今晚上不上他家来 718 00:30:43,537 --> 00:30:45,648 是因为他女婿今天被劳教了 719 00:30:46,211 --> 00:30:48,724 玉亭现在公社正看得起让他当 720 00:30:48,724 --> 00:30:52,011 了会战指挥部的副总指挥现在他家里 721 00:30:52,011 --> 00:30:54,599 出了阶级敌人玉亭怕人家说 722 00:30:54,599 --> 00:30:56,636 他划不清界线因而连累了 723 00:30:56,636 --> 00:30:58,549 他所以才不上他家里来 724 00:30:58,549 --> 00:31:01,849 了玉厚来到公路上半天才看清 725 00:31:01,961 --> 00:31:03,450 他弟站在路边一棵树 726 00:31:03,450 --> 00:31:06,648 影下他走过去问什么事 727 00:31:07,211 --> 00:31:10,162 唉也没什么事想和你拉 728 00:31:10,162 --> 00:31:13,298 两句话你心放宽些玉亭脸 729 00:31:13,298 --> 00:31:14,987 上是一副同情他哥的 730 00:31:15,000 --> 00:31:18,200 神色这同情是真诚的因为这 731 00:31:18,200 --> 00:31:20,636 终究是他哥嘛玉厚没有说 732 00:31:20,636 --> 00:31:22,811 什么话沉默地从自己的烟 733 00:31:22,825 --> 00:31:24,773 布袋里挖了一锅烟点 734 00:31:24,773 --> 00:31:27,336 着抽起来玉亭也从身上掏 735 00:31:27,336 --> 00:31:28,936 出自己的烟锅在他哥 736 00:31:28,936 --> 00:31:30,250 的烟布袋里挖了一锅 737 00:31:30,575 --> 00:31:32,075 又用他哥的火柴点着 738 00:31:32,423 --> 00:31:36,048 说满银一脑子的资本主义劳教两天 739 00:31:36,075 --> 00:31:39,186 是小事再不学习和改正说不定要 740 00:31:39,186 --> 00:31:41,737 进班房亲戚都要为这小子 741 00:31:41,848 --> 00:31:44,973 在政治上受影响玉厚还是一声不吭 742 00:31:45,548 --> 00:31:47,237 他现在已经懒得再说他女婿的 743 00:31:47,261 --> 00:31:50,186 长长短短他心里只是为他的女儿 744 00:31:50,298 --> 00:31:53,150 和两个外孙难受今晚上公社要 745 00:31:53,150 --> 00:31:55,961 在学校开批判会少安没回来你 746 00:31:55,961 --> 00:31:58,098 家里其他人参加不成你歪好要 747 00:31:58,098 --> 00:32:00,686 去一下不要叫人家说你们家 748 00:32:00,711 --> 00:32:03,287 抵制批判亲属的资本主义倾向玉亭对 749 00:32:03,287 --> 00:32:06,086 他哥说我不去不劳动 750 00:32:06,098 --> 00:32:09,473 不行不开会还不行哥你不敢 751 00:32:09,473 --> 00:32:12,836 这样咱们是贫下中农毛主席号召的 752 00:32:12,836 --> 00:32:15,612 事咱怎能不积极哩玉亭 753 00:32:15,636 --> 00:32:18,136 劝他哥说反正我不参加 754 00:32:18,700 --> 00:32:20,973 我的气已经受够了哪怕 755 00:32:20,987 --> 00:32:23,761 明天让我也劳教哩玉厚说 756 00:32:23,761 --> 00:32:25,700 完气恼地转过身就往 757 00:32:25,700 --> 00:32:28,862 回去他心里烦乱有什么心思站 758 00:32:28,862 --> 00:32:30,900 在公路上讨论这号事情哩 759 00:32:31,450 --> 00:32:34,223 玉亭看他哥这样犟也无可奈何 760 00:32:34,223 --> 00:32:36,862 了要是村里其他人敢这样反动 761 00:32:37,223 --> 00:32:40,299 他早就给会战总指挥部汇报了恐怕今晚 762 00:32:40,299 --> 00:32:44,237 上也得上批判台唉玉亭心里 763 00:32:44,261 --> 00:32:46,375 烦透了正在他被公社重用 764 00:32:46,375 --> 00:32:49,237 的时候亲属中间突然出现这么一件 765 00:32:49,261 --> 00:32:51,461 叫他尴尬的事玉亭失望地 766 00:32:51,473 --> 00:32:53,125 见他哥快上了土坡就 767 00:32:53,125 --> 00:32:55,636 又轻轻喊叫了一声哥你 768 00:32:55,636 --> 00:32:58,025 先等一等玉厚以为他还要叫 769 00:32:58,025 --> 00:33:00,862 他去参加批判会站住吼叫说你 770 00:33:00,862 --> 00:33:03,787 走你的不要管我玉亭走 771 00:33:03,787 --> 00:33:05,598 过来说给我抓一把烟 772 00:33:06,162 --> 00:33:08,074 他说着就过去在他哥 773 00:33:08,074 --> 00:33:09,511 的烟布袋里掏了一把 774 00:33:09,525 --> 00:33:11,650 旱烟装进自己的烟布袋里 775 00:33:12,000 --> 00:33:14,424 随后就心急火燎地走了他今晚 776 00:33:14,424 --> 00:33:16,662 上还有大事玉厚低着头站 777 00:33:16,662 --> 00:33:18,436 了一会然后望着弟弟远 778 00:33:18,436 --> 00:33:21,011 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慢慢走 779 00:33:21,011 --> 00:33:23,875 着上了自家的小土坡一九三九年 780 00:33:24,150 --> 00:33:27,598 孙玉厚十六岁玉亭才刚刚五岁他父亲 781 00:33:27,598 --> 00:33:29,049 得痨病死了丢下他两 782 00:33:29,049 --> 00:33:33,662 兄弟和母亲相依为命旧社会女人不兴出门 783 00:33:33,862 --> 00:33:37,025 母亲又是小脚只能在家里操磨山 784 00:33:37,025 --> 00:33:38,362 里和门外的事都搁 785 00:33:38,362 --> 00:33:40,723 在他一个人身上了他们家又没 786 00:33:40,723 --> 00:33:43,348 地他只好在周围村庄给光景 787 00:33:43,348 --> 00:33:45,987 好的人家揽工以养活母亲和 788 00:33:45,987 --> 00:33:49,125 年幼的弟弟二十二岁时他和一个 789 00:33:49,150 --> 00:33:51,537 穷人家瘦弱的女娃娃成了夫妻 790 00:33:52,112 --> 00:33:54,348 他媳妇虽然面黄饥瘦但对他 791 00:33:54,348 --> 00:33:57,186 妈和玉亭特别好因此那几年 792 00:33:57,287 --> 00:33:59,473 光景虽然穷得叮当响日子过 793 00:33:59,473 --> 00:34:01,412 得还很一体他为了挣点 794 00:34:01,412 --> 00:34:03,461 量盐买油的钱冬天农闲 795 00:34:03,461 --> 00:34:05,824 的时候就给石圪节一家商行去 796 00:34:05,824 --> 00:34:09,336 吆牲灵翻山越岭走几十天从军渡过 797 00:34:09,349 --> 00:34:13,150 黄河到山西柳林镇驮瓷器山西柳林 798 00:34:13,150 --> 00:34:16,175 瓷闻名几省他给石圪节商行 799 00:34:16,175 --> 00:34:19,050 的掌柜挣了不少钱他自己 800 00:34:19,150 --> 00:34:21,961 也得了一点工钱手里有了 801 00:34:21,974 --> 00:34:24,800 几块钢洋以后他突然发狠想 802 00:34:24,800 --> 00:34:28,125 供他弟弟上学在当时来说玉厚 803 00:34:28,150 --> 00:34:30,387 算是庄稼人里很有魄力的他 804 00:34:30,400 --> 00:34:33,449 十六岁出去闯荡世界眼界当然要比 805 00:34:33,474 --> 00:34:37,074 一般庄稼人宽阔孙玉厚当时想他家人 806 00:34:37,099 --> 00:34:39,775 老几辈子没出过一个先生睁眼瞎受 807 00:34:39,775 --> 00:34:44,362 了多少气啊从古到今世界说来说去总是 808 00:34:44,375 --> 00:34:46,599 识字人的天下他想他这 809 00:34:46,599 --> 00:34:48,637 辈子是不顶事了但说不定能 810 00:34:48,637 --> 00:34:50,536 把玉亭造就成孙家的人物 811 00:34:51,112 --> 00:34:54,086 如果是这样他孙玉厚辛劳一辈子也 812 00:34:54,086 --> 00:34:56,936 就值得了再说他看玉亭这 813 00:34:56,936 --> 00:34:59,862 娃娃脑子还灵他已经在村里 814 00:34:59,862 --> 00:35:01,711 教冬书的金先生那里识了 815 00:35:01,724 --> 00:35:06,862 不少字一九四七年玉亭十三岁当时这一带 816 00:35:06,887 --> 00:35:10,362 正处于战争状态玉厚参加了村里给 817 00:35:10,375 --> 00:35:12,800 解放军送粮的运输队同时还得 818 00:35:12,811 --> 00:35:17,273 种地东跑西奔忙忙乱乱但他仍然惦记着 819 00:35:17,375 --> 00:35:20,112 玉亭上学的事可当时这里战火 820 00:35:20,125 --> 00:35:23,599 连天学校都停办了眼看玉亭岁数 821 00:35:23,625 --> 00:35:25,786 已经不小再不念书就晚了 822 00:35:26,349 --> 00:35:29,186 他突然想到前几年他去柳林镇驮 823 00:35:29,186 --> 00:35:31,661 瓷的时候有一次一家姓陶 824 00:35:31,661 --> 00:35:33,599 的窑主家发生了事故他 825 00:35:33,599 --> 00:35:35,099 冒死救了陶窑主的性命 826 00:35:35,675 --> 00:35:37,599 老陶感激他和他结了 827 00:35:37,625 --> 00:35:40,786 拜把兄弟陶兄一再说以后他有 828 00:35:40,786 --> 00:35:42,737 什么难事就来找他他一定 829 00:35:42,762 --> 00:35:46,137 全力相帮玉厚当时想我为什么不 830 00:35:46,137 --> 00:35:48,099 把玉亭送到柳林镇去读书呢 831 00:35:48,661 --> 00:35:51,211 他立即登门请村里识字的金 832 00:35:51,211 --> 00:35:53,911 先生给山西柳林镇的老拜识写 833 00:35:53,911 --> 00:35:55,949 了封信看他能不能收留他 834 00:35:55,949 --> 00:35:58,273 弟去那里读书老陶很快回 835 00:35:58,273 --> 00:36:00,625 了音说只管把玉亭送来 836 00:36:00,898 --> 00:36:03,411 叫玉厚什么也不要管这小兄弟 837 00:36:03,411 --> 00:36:04,875 的一切都由他全包了 838 00:36:05,436 --> 00:36:07,724 就这样玉厚把玉亭送到了 839 00:36:07,750 --> 00:36:11,050 山西柳林镇这期间他每年都要 840 00:36:11,050 --> 00:36:13,273 到柳林去看一回弟弟临行 841 00:36:13,273 --> 00:36:15,550 前他老婆总要把玉亭一年 842 00:36:15,550 --> 00:36:18,474 的穿戴准备齐全还做许多茶饭 843 00:36:18,574 --> 00:36:21,186 让他给玉亭带去对于他们来说 844 00:36:21,512 --> 00:36:23,875 玉亭不仅是亲人也是一家人未来 845 00:36:23,875 --> 00:36:27,936 的指望啊一九五四年玉亭初中毕业到 846 00:36:27,949 --> 00:36:31,375 太原钢厂当了工人玉厚一家人高兴 847 00:36:31,375 --> 00:36:33,599 得不知如何是好虽说玉亭 848 00:36:33,625 --> 00:36:35,949 是个工人但这是孙家多少代 849 00:36:35,974 --> 00:36:38,186 第一个在门外干事的人可是 850 00:36:38,211 --> 00:36:40,762 一九六〇年困难时期玉亭突然跑 851 00:36:40,762 --> 00:36:43,023 回家来说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够 852 00:36:43,137 --> 00:36:45,523 买一口袋土豆死活不再回太原 853 00:36:45,536 --> 00:36:47,637 去了他说他要在家乡 854 00:36:47,661 --> 00:36:49,686 找个媳妇参加农业生产呀 855 00:36:50,099 --> 00:36:53,023 这可把玉厚急坏了好说歪说 856 00:36:53,387 --> 00:36:56,599 就是说不转玉亭玉厚没有办法 857 00:36:56,911 --> 00:36:59,550 只好打问着给他找媳妇那 858 00:36:59,550 --> 00:37:01,737 年头他家穷得钱没钱 859 00:37:01,987 --> 00:37:03,699 粮没粮他身边已有了 860 00:37:03,724 --> 00:37:06,750 三个孩子孩子年纪又都小没什么 861 00:37:06,762 --> 00:37:09,800 帮手尽是连累一家人时不时都饿 862 00:37:09,800 --> 00:37:13,074 得浮肿了可弟弟已经二十六岁也 863 00:37:13,074 --> 00:37:15,561 的确该娶媳妇了而玉亭为此 864 00:37:15,586 --> 00:37:17,599 还天天给他妈哭鼻子说他 865 00:37:17,612 --> 00:37:20,199 年纪再大娶不下媳妇这 866 00:37:20,199 --> 00:37:23,487 一辈子就算瞎活了他母亲也陪 867 00:37:23,487 --> 00:37:27,311 着玉亭哭哭啼啼玉厚看玉亭这样没出息 868 00:37:27,612 --> 00:37:30,474 才知道他半辈子辛劳企图给孙 869 00:37:30,474 --> 00:37:33,012 家造就一个光宗耀祖人物的指望落空 870 00:37:33,012 --> 00:37:36,074 了但他心平气静并不为此而 871 00:37:36,086 --> 00:37:40,061 过分地懊悔是啊这是命运正如 872 00:37:40,086 --> 00:37:42,173 辛劳一年营务的庄稼还没等 873 00:37:42,173 --> 00:37:45,461 收获就被冰雹打光了难道 874 00:37:45,474 --> 00:37:47,762 能懊悔自己曾经付出的力气吗 875 00:37:48,324 --> 00:37:50,474 好那就给弟弟娶媳妇吧 876 00:37:51,036 --> 00:37:53,137 他四处疯跑着给玉亭打 877 00:37:53,137 --> 00:37:56,411 问对象但是所有的人家财礼都 878 00:37:56,411 --> 00:37:58,400 要得太高了他就是把一家 879 00:37:58,400 --> 00:37:59,974 人的骨头卖了也出不 880 00:37:59,974 --> 00:38:02,862 起在万般焦急中他又想起 881 00:38:02,862 --> 00:38:05,262 了柳林镇的老拜识于是又写信 882 00:38:05,262 --> 00:38:07,512 求他帮忙本来他是有病乱 883 00:38:07,512 --> 00:38:09,762 求医并没抱多大希望可 884 00:38:09,762 --> 00:38:11,936 不久老朋友却热心地回了信 885 00:38:12,275 --> 00:38:14,512 说离柳林镇二里路有一个女子 886 00:38:14,762 --> 00:38:17,586 愿意跟玉亭老陶说玉亭大概 887 00:38:17,599 --> 00:38:19,961 也认识这女娃娃这女子在 888 00:38:19,974 --> 00:38:23,000 柳林镇小学和玉亭同过学官名 889 00:38:23,000 --> 00:38:26,500 叫贺凤英玉亭的确认识凤英于是就 890 00:38:26,512 --> 00:38:29,048 亲自去了一趟柳林镇把贺凤英 891 00:38:29,150 --> 00:38:31,637 当下就接回来了玉厚立马闹腾 892 00:38:31,637 --> 00:38:34,199 着借钱借粮尽量体面地给 893 00:38:34,199 --> 00:38:36,711 弟弟办了婚事接着又搬家腾 894 00:38:36,711 --> 00:38:39,336 窑另起了炉灶前后一折腾 895 00:38:39,574 --> 00:38:41,362 除借窑住不算还欠 896 00:38:41,375 --> 00:38:43,474 下一河滩账债使他许多 897 00:38:43,487 --> 00:38:46,650 年日子都翻不过来到后来玉亭 898 00:38:46,661 --> 00:38:49,461 因为不会劳动加上贺凤英不会过光景 899 00:38:49,836 --> 00:38:52,125 日子过得没棱没沿连他的光景 900 00:38:52,150 --> 00:38:54,074 也不如了但他除过能 901 00:38:54,074 --> 00:38:55,362 供得起他旱烟和一碗 902 00:38:55,375 --> 00:38:57,686 剩饭外再没有能力照管他了 903 00:38:58,036 --> 00:39:00,974 但话说回来孙玉亭本人觉得他 904 00:39:00,974 --> 00:39:02,936 现在穷是穷倒也自有他 905 00:39:02,949 --> 00:39:06,686 活人的一番畅快玉亭是大队党支部委员 906 00:39:06,974 --> 00:39:11,699 农田基建队队长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委员会主任一身三职 907 00:39:11,887 --> 00:39:14,762 在村里也是一个人物全村开个 908 00:39:14,775 --> 00:39:17,536 大会尽管他衣服不太体面但 909 00:39:17,536 --> 00:39:19,625 也常是坐主席台的人他 910 00:39:19,625 --> 00:39:22,336 又有文化上面来个什么文件 911 00:39:22,362 --> 00:39:25,711 或材料书记田福堂和副书记金俊山 912 00:39:25,811 --> 00:39:28,150 都不识字回回都是他给 913 00:39:28,161 --> 00:39:32,175 众人宣读这时候全村大人娃娃的目光 914 00:39:32,362 --> 00:39:34,411 都集中在他身上使他感到 915 00:39:34,411 --> 00:39:37,536 非常的满足把饥肠饿肚早已忘得 916 00:39:37,561 --> 00:39:40,936 一干二净只是回到家里三个孩子饿得 917 00:39:40,936 --> 00:39:43,699 嚎哇哭叫她老婆又跑出去为 918 00:39:43,699 --> 00:39:45,387 骂仗的村妇去调解是非 919 00:39:45,711 --> 00:39:47,300 上顿饭的碗筷都没洗 920 00:39:47,300 --> 00:39:49,550 撂在锅台上这时他才感到 921 00:39:49,661 --> 00:39:52,699 对生活有点灰心他一个人坐在灶火 922 00:39:52,699 --> 00:39:55,911 圪拉风箱饭还没熟三个 923 00:39:55,911 --> 00:39:57,661 孩子像土匪一样扒在锅上 924 00:39:57,911 --> 00:40:00,949 三下五除二就吃得差不多了这时他 925 00:40:00,949 --> 00:40:02,775 也不由地想起了早年间 926 00:40:02,800 --> 00:40:06,086 太原钢厂的好吃好喝顿顿白蒸馍大肉 927 00:40:06,086 --> 00:40:09,336 菜喷鼻香那时他一顿才 928 00:40:09,336 --> 00:40:13,086 吃三个白馍真是不可思议要是现在 929 00:40:13,086 --> 00:40:16,036 的话他在家里胡乱吃喝一点就 930 00:40:16,036 --> 00:40:18,161 又投身到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中 931 00:40:18,161 --> 00:40:20,811 去了只有在这社会的大风大浪 932 00:40:20,811 --> 00:40:22,625 中他才把饿肚子放在 933 00:40:22,637 --> 00:40:25,199 一边精神上享受着一种无限的 934 00:40:25,211 --> 00:40:28,650 快活自从石圪节公社集中十几个队的 935 00:40:28,661 --> 00:40:31,824 民工在他们双水村搞农田基建大会战 936 00:40:31,836 --> 00:40:35,436 以来孙玉亭更是兴奋得不得了会战 937 00:40:35,449 --> 00:40:39,036 总指挥是公社副主任徐治功副总指挥 938 00:40:39,061 --> 00:40:42,250 是公社武装专干杨高虎后来公社又 939 00:40:42,262 --> 00:40:44,500 研究要在各队的基建队长 940 00:40:44,512 --> 00:40:47,887 中间抽一个人担任副总指挥因为 941 00:40:47,900 --> 00:40:51,036 会战在双水村这差事当然就落 942 00:40:51,036 --> 00:40:53,836 在了孙玉亭的身上立刻他在 943 00:40:53,836 --> 00:40:55,900 工地上跑前跑后动不动还 944 00:40:55,900 --> 00:40:58,224 在高音喇叭上发布各种通知和命令 945 00:40:58,625 --> 00:41:00,074 他哥当年没把他造就成 946 00:41:00,074 --> 00:41:02,375 个人物革命已经俨然使他成为 947 00:41:02,375 --> 00:41:04,786 一个人物了连他老婆这一段 948 00:41:04,900 --> 00:41:07,550 也开始尊敬地称呼他玉亭前面 949 00:41:07,574 --> 00:41:09,675 不再带那个孙字而最使 950 00:41:09,675 --> 00:41:11,737 他满意的是他现在还可以 951 00:41:11,737 --> 00:41:14,811 在民工大灶上吃饭重温当年太原钢厂 952 00:41:14,811 --> 00:41:17,574 的享受由于他是副总指挥做饭 953 00:41:17,574 --> 00:41:19,175 的人都巴结他碗里的 954 00:41:19,186 --> 00:41:22,286 肥肉明显比别人多过个两三天 955 00:41:22,675 --> 00:41:24,599 他还可以和治功和高虎钻 956 00:41:24,599 --> 00:41:26,061 在灶房后面的小土窑里 957 00:41:26,398 --> 00:41:28,661 混着一块吃几盘炒菜喝两口 958 00:41:28,675 --> 00:41:32,125 烧酒哩今晚上指挥部又要在学校 959 00:41:32,137 --> 00:41:35,987 院子里开批判大会不用说这会议 960 00:41:36,012 --> 00:41:38,737 还得要他主持治功是总指挥 961 00:41:39,061 --> 00:41:41,586 他要在开头和结尾讲话高虎 962 00:41:41,599 --> 00:41:44,724 虽说也是个副总指挥但年轻只管 963 00:41:44,750 --> 00:41:47,398 民兵小分队的事开这种会一般 964 00:41:47,411 --> 00:41:50,186 只负责维持会场秩序以防阶级敌人 965 00:41:50,211 --> 00:41:53,137 捣乱破坏玉亭本来吃完饭就 966 00:41:53,137 --> 00:41:55,250 准备和凤英一起过金家湾那边去 967 00:41:55,811 --> 00:41:57,586 但他想起要给他哥打 968 00:41:57,586 --> 00:42:00,112 个政治招呼因为满银被劳教了 969 00:42:00,411 --> 00:42:02,262 他哥今晚上的批判会一定要去 970 00:42:02,637 --> 00:42:04,786 好让公社领导看见他拥护对 971 00:42:04,800 --> 00:42:08,711 女婿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他一想起王满银的 972 00:42:08,711 --> 00:42:12,786 事心里就不痛快无论如何这小子 973 00:42:12,811 --> 00:42:14,474 也算和他沾点亲这 974 00:42:14,474 --> 00:42:16,461 使他这个副总指挥多少有点不 975 00:42:16,461 --> 00:42:18,898 光彩如果他哥能正确对待这 976 00:42:18,898 --> 00:42:21,387 事也许他在台上还能站 977 00:42:21,387 --> 00:42:24,536 得踏实一些可是他专门去提醒 978 00:42:24,550 --> 00:42:27,786 他哥要识时务他哥却死牛顶墙 979 00:42:28,112 --> 00:42:30,612 不给他带这个面子唉他 980 00:42:30,625 --> 00:42:32,750 孙玉亭总不能对他哥也实行 981 00:42:32,773 --> 00:42:36,300 无产阶级专政现在玉亭抽着刚从他 982 00:42:36,300 --> 00:42:37,786 哥烟布袋里挖来的旱烟 983 00:42:38,050 --> 00:42:40,487 已经过了东拉河走到庙坪枣树 984 00:42:40,487 --> 00:42:42,523 林的小土路上了他现在 985 00:42:42,523 --> 00:42:44,711 还不能直接到小学去他要 986 00:42:44,711 --> 00:42:46,561 去找一回他们大队的副 987 00:42:46,561 --> 00:42:50,398 书记金俊山商量一点事本来这种事 988 00:42:50,512 --> 00:42:53,050 要是书记田福堂在他就不会去 989 00:42:53,050 --> 00:42:56,648 找金俊山书记去公社开会不在村里 990 00:42:57,074 --> 00:42:59,961 他现在只能去找金俊山商量这 991 00:42:59,961 --> 00:43:01,936 事说起来也不大但是件伤 992 00:43:01,949 --> 00:43:04,336 人事最好不要叫他孙玉亭一个人 993 00:43:04,362 --> 00:43:05,112 当龟子孙 994 00:43:05,099 --> 00:43:07,737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收工时 995 00:43:07,936 --> 00:43:11,237 总指挥徐治功对他说晚上的批判会各 996 00:43:11,237 --> 00:43:13,775 村都有批判对象就是双水村 997 00:43:13,786 --> 00:43:16,599 没有难道双水村连一个阶级敌人也 998 00:43:16,612 --> 00:43:19,875 没有吗徐主任说的也是毛 999 00:43:19,875 --> 00:43:23,286 主席说阶级斗争无处不有处处有他们 1000 00:43:23,300 --> 00:43:26,625 双水村怎么能没有呢但双水村谁 1001 00:43:26,625 --> 00:43:28,625 是阶级敌人他一时又想不 1002 00:43:28,625 --> 00:43:32,699 出来哼叫金俊山去想吧玉亭 1003 00:43:32,724 --> 00:43:35,811 在心里说他现在一路走心里 1004 00:43:35,824 --> 00:43:37,824 还在盘算这事他想他 1005 00:43:37,824 --> 00:43:40,349 得先在心中有个数万一老狐狸 1006 00:43:40,375 --> 00:43:43,648 金俊山耍滑头这事归根结底还得他 1007 00:43:43,648 --> 00:43:47,048 来办他是副总指挥金俊山又 1008 00:43:47,048 --> 00:43:50,449 不参加公社的基建会战他想来想去 1009 00:43:50,661 --> 00:43:52,436 在村里找不出一个阶级敌人 1010 00:43:52,436 --> 00:43:55,898 来几家成分不好的人都规规矩矩 1011 00:43:56,349 --> 00:43:59,061 简直抓不住一点毛病要是评先进 1012 00:43:59,086 --> 00:44:01,375 和模范这些人倒都够条件 1013 00:44:01,949 --> 00:44:04,387 他苦恼了老半天还是怎么也想 1014 00:44:04,387 --> 00:44:05,786 不出来在过哭咽河的 1015 00:44:05,798 --> 00:44:07,836 小桥时他在心里自嘲 1016 00:44:07,836 --> 00:44:09,887 地说今晚上也许除过他 1017 00:44:09,887 --> 00:44:12,298 哥村里很难再找出一个阶级敌人 1018 00:44:12,298 --> 00:44:15,000 了他哥刚才那些反动话倒 1019 00:44:15,000 --> 00:44:17,936 足够资格站在台子上接受批判他 1020 00:44:17,936 --> 00:44:20,436 忍不住又为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1021 00:44:20,536 --> 00:44:23,250 逗得出声笑了不他哥 1022 00:44:23,275 --> 00:44:25,362 终究是他哥别说他说了 1023 00:44:25,375 --> 00:44:28,286 这么些话就是再反动一点他也 1024 00:44:28,286 --> 00:44:31,474 不会出卖他的哼革命是革命 1025 00:44:31,811 --> 00:44:34,324 亲人是亲人为找不到敌人 1026 00:44:34,349 --> 00:44:36,673 而苦恼的玉亭同志现在已经过 1027 00:44:36,673 --> 00:44:39,500 了哭咽河在上金俊山家的土坡 1028 00:44:39,500 --> 00:44:42,336 时孙玉亭突然想起了一个可以批判 1029 00:44:42,336 --> 00:44:45,625 的人他心里说对了大概 1030 00:44:45,625 --> 00:44:48,586 只有田二可以充当这个角色虽说这 1031 00:44:48,586 --> 00:44:51,186 老汉神神经经的但又没经法医 1032 00:44:51,186 --> 00:44:54,586 鉴定他就是神经病再说除过 1033 00:44:54,599 --> 00:44:57,036 本村人公社领导和大部分外 1034 00:44:57,036 --> 00:44:58,824 村人对田二的情况也不 1035 00:44:58,824 --> 00:45:01,237 太清底只知道老汉有个 1036 00:45:01,250 --> 00:45:04,699 憨儿子本人脑子有些毛病罢了可是 1037 00:45:05,074 --> 00:45:07,487 他很快又想批判田二的什么 1038 00:45:07,487 --> 00:45:10,411 呢对干脆就批判他常嘟囔 1039 00:45:10,411 --> 00:45:12,525 的那句话世事要变了 1040 00:45:13,086 --> 00:45:16,436 毛主席的世事无产阶级的世事要 1041 00:45:16,436 --> 00:45:19,086 变成个什么世事世界上只有两个 1042 00:45:19,099 --> 00:45:22,400 世事不是无产阶级的世事就是资产阶级 1043 00:45:22,400 --> 00:45:24,449 的世事田二要变的世事 1044 00:45:24,637 --> 00:45:27,536 就是要把无产阶级世事变成资产阶级 1045 00:45:27,550 --> 00:45:30,487 世事孙玉亭已经在心里试着批判 1046 00:45:30,487 --> 00:45:32,175 了一通田二觉得批起来还 1047 00:45:32,175 --> 00:45:35,487 通顺这时候他已经上了金俊山家 1048 00:45:35,487 --> 00:45:38,036 的院畔金俊山和玉亭他哥 1049 00:45:38,036 --> 00:45:41,086 同年出生已经五十二岁了他家的 1050 00:45:41,099 --> 00:45:43,949 成分是中农在眼前这年月里 1051 00:45:44,262 --> 00:45:47,650 农村的中农充其量是团结对象俊山 1052 00:45:47,675 --> 00:45:49,362 怎么能当党支部的副书记呢 1053 00:45:49,925 --> 00:45:53,650 金俊山有他自己的光荣历史一九四八年 1054 00:45:53,974 --> 00:45:56,125 解放军向国民党军队大反攻的 1055 00:45:56,137 --> 00:45:59,936 时候俊山参加了民工担架队最后一直跟 1056 00:45:59,949 --> 00:46:02,737 部队打到兰州有一次战斗中 1057 00:46:03,000 --> 00:46:04,711 他腿上挂了花就回到 1058 00:46:04,724 --> 00:46:08,675 村里被政府评了三等残废一九五一年 1059 00:46:08,786 --> 00:46:11,474 他入了党从这以后他 1060 00:46:11,474 --> 00:46:13,661 就和田福堂两个人一直担任村里 1061 00:46:13,661 --> 00:46:17,411 的领导人不过他常当副职正职 1062 00:46:17,425 --> 00:46:19,762 都是田福堂姓金的这一族 1063 00:46:19,762 --> 00:46:22,224 人中有许多家成分比较高 1064 00:46:22,786 --> 00:46:25,887 旧社会河东的金家在村里主事 1065 00:46:26,461 --> 00:46:29,625 而新社会河西成分好的田家明显 1066 00:46:29,637 --> 00:46:32,750 在村里占了上风真可谓三十年 1067 00:46:32,762 --> 00:46:37,061 河东三十年河西新社会几十年尽管农村的 1068 00:46:37,086 --> 00:46:39,849 人际关系已经发生了交错复杂的变化 1069 00:46:40,175 --> 00:46:42,387 但户族之间的矛盾平时总 1070 00:46:42,387 --> 00:46:46,262 还模模糊糊存在着有的时候这种矛盾 1071 00:46:46,286 --> 00:46:49,911 还相当尖锐在这样的时候田福堂 1072 00:46:49,936 --> 00:46:52,186 和金俊山就会表现出某种 1073 00:46:52,211 --> 00:46:56,012 亲族观念而且一般说来两个人身边最 1074 00:46:56,012 --> 00:46:58,250 亲近的知己也往往是本族人 1075 00:46:58,800 --> 00:47:01,250 当然金家的许多人成分不好 1076 00:47:01,599 --> 00:47:04,675 平时尽量克制也不过分咋唬但 1077 00:47:04,675 --> 00:47:06,961 这族人中也不乏几条汉子 1078 00:47:07,262 --> 00:47:10,362 不服气田福堂常常曲里拐弯地向他 1079 00:47:10,375 --> 00:47:13,561 挑战在许多情况下金家闹不过 1080 00:47:13,561 --> 00:47:16,275 田家因为村中的权力在田福堂 1081 00:47:16,286 --> 00:47:19,836 手中田福堂本人的能耐是一回事他 1082 00:47:19,849 --> 00:47:21,461 还有个在门外当官的弟弟 1083 00:47:22,036 --> 00:47:25,362 村里人一般回避和他正面冲突但 1084 00:47:25,375 --> 00:47:27,273 金家许多人对紧跟田福堂的 1085 00:47:27,286 --> 00:47:30,737 孙玉亭却反感透顶了可是孙玉亭他 1086 00:47:30,737 --> 00:47:32,612 哥一家人又在金家户族 1087 00:47:32,612 --> 00:47:35,887 里很有些威望玉厚老两口和他们 1088 00:47:35,887 --> 00:47:37,961 的四个子女和金姓许多人家 1089 00:47:37,961 --> 00:47:40,273 的大人娃娃保持着十分不错的 1090 00:47:40,300 --> 00:47:44,036 友好关系尤其是他们家当着一队队长 1091 00:47:44,036 --> 00:47:47,262 的孙少安又是村里少数几个让田福堂 1092 00:47:47,286 --> 00:47:50,711 头疼的人因此孙玉厚一家人受到 1093 00:47:50,724 --> 00:47:53,349 许多金姓人家的普遍尊重由于 1094 00:47:53,375 --> 00:47:56,523 这个原因大家对孙玉亭的所作所为一般 1095 00:47:56,536 --> 00:47:58,862 也就容忍了他歪好算孙玉厚 1096 00:47:58,862 --> 00:48:01,987 的弟弟至于金俊山做事倒很注意 1097 00:48:02,000 --> 00:48:04,773 分寸无论谁他都不专门寻 1098 00:48:04,773 --> 00:48:07,125 人家的不是他觉得自己一大把 1099 00:48:07,137 --> 00:48:10,148 年纪何必与人争言斗气除过 1100 00:48:10,175 --> 00:48:12,836 实在看不过眼对田福堂和孙玉亭的 1101 00:48:12,862 --> 00:48:17,686 许多过头做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眼下的 1102 00:48:17,699 --> 00:48:20,949 世事就兴这种过头做法嘛他 1103 00:48:20,949 --> 00:48:23,449 金俊山有能耐和社会的大潮流 1104 00:48:23,461 --> 00:48:26,849 对抗吗因此他平时的心大部分 1105 00:48:26,862 --> 00:48:29,050 都操持在了家事上他现在 1106 00:48:29,050 --> 00:48:31,811 的光景在村里也是比较宽裕的 1107 00:48:32,375 --> 00:48:35,175 儿子金成高中毕业在村里教小学 1108 00:48:35,375 --> 00:48:37,362 家早娶过已经给他生养 1109 00:48:37,362 --> 00:48:39,648 下一男一女两个孙子女儿 1110 00:48:39,661 --> 00:48:42,925 金芳出嫁到了米家镇女婿是个手艺人 1111 00:48:43,125 --> 00:48:45,887 光景很殷实他前两年在旧窑 1112 00:48:45,898 --> 00:48:47,875 边上又箍起两孔新窑洞 1113 00:48:48,125 --> 00:48:50,898 现在儿子住着一个大院子一线 1114 00:48:50,911 --> 00:48:53,936 五孔大石窑一年四季一家人有吃 1115 00:48:53,936 --> 00:48:55,961 有穿有钱花人活一世 1116 00:48:56,211 --> 00:48:58,000 已经够满意了当孙玉亭进了 1117 00:48:58,012 --> 00:49:00,661 金俊山家的大门时铁链子拴着 1118 00:49:00,661 --> 00:49:02,349 的那条大黑狗一扑起来 1119 00:49:02,599 --> 00:49:04,862 拼命叫了几声狗一看是个 1120 00:49:04,875 --> 00:49:07,362 熟人叫了几下也就不吭声 1121 00:49:07,362 --> 00:49:10,686 了金俊山立刻出了中窑他一 1122 00:49:10,686 --> 00:49:12,887 看是孙玉亭马上把他请进 1123 00:49:12,887 --> 00:49:15,574 窑里来俊山的老婆赶紧给 1124 00:49:15,586 --> 00:49:17,824 这个大队负责人泡了一缸子茶水 1125 00:49:18,398 --> 00:49:21,262 玉亭平时饥肠辘辘一般不敢在人家那里 1126 00:49:21,273 --> 00:49:24,211 喝茶据说茶水碱性大喝了饿 1127 00:49:24,211 --> 00:49:26,625 得更厉害今天他在民工大灶 1128 00:49:26,625 --> 00:49:28,512 上吃了一老碗肥肉片子 1129 00:49:28,811 --> 00:49:30,675 倒需要喝些茶水帮助消化 1130 00:49:31,099 --> 00:49:33,411 他端起茶缸喝起来同时扫 1131 00:49:33,411 --> 00:49:35,474 了一眼俊山家的窑洞他 1132 00:49:35,487 --> 00:49:38,887 感觉到了一种富裕和丰足这时他 1133 00:49:38,900 --> 00:49:40,561 内心突然涌起了一丝莫名 1134 00:49:40,561 --> 00:49:42,836 的惆怅他想自己跑断腿 1135 00:49:42,862 --> 00:49:45,086 闹革命竟然穷得连一双新 1136 00:49:45,086 --> 00:49:48,099 鞋都穿不起当然这种情绪 1137 00:49:48,125 --> 00:49:50,500 绝对不会动摇他的革命信念而 1138 00:49:50,512 --> 00:49:53,237 只能引起他对金俊山的鄙视哼 1139 00:49:53,648 --> 00:49:57,375 什么共产党员不好好为革命出力只顾 1140 00:49:57,398 --> 00:50:02,512 发家致富典型的资本主义小农经济思想不过这 1141 00:50:02,512 --> 00:50:05,186 金俊山终究腿上挨了国民党的 1142 00:50:05,199 --> 00:50:07,237 一颗枪子政治根子红着哩 1143 00:50:07,798 --> 00:50:10,461 再说他又是副书记比他的 1144 00:50:10,474 --> 00:50:13,411 职位高他能把人家怎样福堂 1145 00:50:13,423 --> 00:50:16,173 不在队里有个大事他还 1146 00:50:16,173 --> 00:50:19,574 不是得跑来请示他这时候金俊山 1147 00:50:19,599 --> 00:50:21,561 已经给孙玉亭递上一根纸烟 1148 00:50:21,961 --> 00:50:24,500 同时问玉亭你来有什么事 1149 00:50:24,500 --> 00:50:27,375 哩孙玉亭在金俊山的打火机上点 1150 00:50:27,375 --> 00:50:29,512 着烟接着就把公社徐主任 1151 00:50:29,512 --> 00:50:31,648 的意思给他说了一遍然后 1152 00:50:31,648 --> 00:50:35,436 问俊山哥你看这事怎办金俊山 1153 00:50:35,461 --> 00:50:38,625 有点嘲讽地看着孙玉亭反问你 1154 00:50:38,625 --> 00:50:41,250 看咱村里谁是阶级敌人这 1155 00:50:41,250 --> 00:50:43,625 倒把孙玉亭给问住了他本来 1156 00:50:43,625 --> 00:50:45,375 想叫金俊山说出一个人来 1157 00:50:45,786 --> 00:50:48,262 想不到这老家伙倒反问起了他 1158 00:50:48,824 --> 00:50:51,099 玉亭想了一下觉得还应该逼 1159 00:50:51,099 --> 00:50:53,661 一逼他就说我一时也 1160 00:50:53,673 --> 00:50:55,711 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问问你 1161 00:50:56,262 --> 00:50:58,775 福堂哥不在村里的事就看 1162 00:50:58,775 --> 00:51:02,711 你拿主意哩金俊山马上说玉亭你 1163 00:51:02,711 --> 00:51:04,862 怎能这样说哩这不是村里 1164 00:51:04,862 --> 00:51:08,025 的批判会这是公社会战指挥部的批判会 1165 00:51:08,599 --> 00:51:11,012 你是指挥部的领导人这事当然 1166 00:51:11,012 --> 00:51:13,561 要你拿主意哩咱们村的情况 1167 00:51:13,661 --> 00:51:15,849 你又不是不熟悉你现在不仅 1168 00:51:15,862 --> 00:51:18,762 代表咱村还代表公社哩公社 1169 00:51:18,775 --> 00:51:21,423 出面搞的事我金俊山现在也 1170 00:51:21,423 --> 00:51:24,286 要听你的哩孙玉亭觉得实在 1171 00:51:24,298 --> 00:51:26,548 没智慧治住这老家伙了而 1172 00:51:26,561 --> 00:51:28,525 眼看批判会的时间又快到了 1173 00:51:28,737 --> 00:51:32,561 只好吞吞吐吐说你看田二怎样金俊山 1174 00:51:32,586 --> 00:51:35,400 一下子仰起头笑了说批判 1175 00:51:35,411 --> 00:51:37,387 田二的什么哩那人谁不 1176 00:51:37,387 --> 00:51:40,425 知道是个半脑壳他不是常说 1177 00:51:40,750 --> 00:51:42,961 世事要变了就批判这句 1178 00:51:42,961 --> 00:51:45,925 话玉亭说那话他说了 1179 00:51:45,949 --> 00:51:49,161 几十年了完全是神经病憨话能 1180 00:51:49,161 --> 00:51:51,599 批出个啥名堂金俊山抽了 1181 00:51:51,612 --> 00:51:55,237 两口烟又改变口气说不过你 1182 00:51:55,237 --> 00:51:57,112 看能批就批吧我对 1183 00:51:57,125 --> 00:52:00,487 你的决定没什么意见金俊山心想今晚 1184 00:52:00,500 --> 00:52:02,036 上双水村要是没个人去陪 1185 00:52:02,036 --> 00:52:04,211 罪看来玉亭也不好给徐主任 1186 00:52:04,224 --> 00:52:07,012 交差既然孙玉亭让老憨憨田二去 1187 00:52:07,025 --> 00:52:09,436 充数也就只好让他顶缺 1188 00:52:09,436 --> 00:52:12,175 去了那就这样我还要主持 1189 00:52:12,175 --> 00:52:14,675 批判会先走了玉亭喝了一口 1190 00:52:14,686 --> 00:52:16,599 茶水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走 1191 00:52:16,599 --> 00:52:19,000 了金俊山把他送到大门口 1192 00:52:19,286 --> 00:52:22,311 说你先走晚上天气冷我 1193 00:52:22,311 --> 00:52:24,525 回去披件衣裳就来了孙玉亭 1194 00:52:24,550 --> 00:52:26,961 匆忙地从金俊山家的土坡上下来 1195 00:52:27,250 --> 00:52:29,936 顺着哭咽河畔的小路向金家湾后面 1196 00:52:29,936 --> 00:52:32,425 的小学赶去他远远地看见 1197 00:52:32,724 --> 00:52:35,186 那里已经闪烁起灯火并且聚集起 1198 00:52:35,211 --> 00:52:39,362 一大片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九章今晚双水村小学 1199 00:52:39,375 --> 00:52:42,086 院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除 1200 00:52:42,086 --> 00:52:44,262 过本村男女老少一吃完饭 1201 00:52:44,375 --> 00:52:46,487 就被集合到这里以外在大灶 1202 00:52:46,487 --> 00:52:47,974 上吃完饭的外村民工 1203 00:52:48,086 --> 00:52:49,275 也都被带到这里来了 1204 00:52:49,836 --> 00:52:52,362 不多时分这院子里就已经 1205 00:52:52,375 --> 00:52:54,775 挤得水泄不通外村的民工在 1206 00:52:54,786 --> 00:52:57,286 院子的南头一般都是同村人挤在 1207 00:52:57,300 --> 00:53:00,211 一块双水村本村的人在院子 1208 00:53:00,211 --> 00:53:02,362 的北头大人娃娃夹在一起 1209 00:53:02,750 --> 00:53:06,050 有站的有坐的吵吵闹闹像 1210 00:53:06,061 --> 00:53:07,900 一锅煮沸了的水在这 1211 00:53:07,911 --> 00:53:10,300 一片人中全村的男人都混杂 1212 00:53:10,300 --> 00:53:12,612 着但女人却大约可以分出田家的 1213 00:53:12,625 --> 00:53:15,311 一片金家的一片因为本族妇女 1214 00:53:15,311 --> 00:53:17,987 家挨得近平时关系熟悉现在 1215 00:53:18,000 --> 00:53:21,161 挤到一块好拉话当然这中间 1216 00:53:21,186 --> 00:53:23,150 也多少有一点金田两家 1217 00:53:23,150 --> 00:53:27,000 的门户之见一般说来金家的媳妇穿戴 1218 00:53:27,012 --> 00:53:29,411 都比较齐整坐的姿势也比较 1219 00:53:29,411 --> 00:53:32,425 合乎农村的礼教规范公众场合不能 1220 00:53:32,436 --> 00:53:36,574 酸眉醋眼张东望西可以笑但不能把 1221 00:53:36,586 --> 00:53:39,012 嘴巴张得像窑口一样坐 1222 00:53:39,012 --> 00:53:41,311 时应两膝并拢不能八叉 1223 00:53:41,311 --> 00:53:43,599 双腿也有些金家的年轻 1224 00:53:43,599 --> 00:53:46,625 妇女不管这一套使得她们的母亲 1225 00:53:46,650 --> 00:53:49,398 或婆婆不时在人群中用眼光提出 1226 00:53:49,398 --> 00:53:52,561 警告另外人家的妇女就不受 1227 00:53:52,574 --> 00:53:56,512 这种约束了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跟赶集上会 1228 00:53:56,523 --> 00:53:59,474 一般也有一些胆大的恋爱者乘 1229 00:53:59,500 --> 00:54:02,786 混乱之机眉来眼去不说甚至还 1230 00:54:02,786 --> 00:54:04,925 偷着捏捏揣揣男人们 1231 00:54:04,949 --> 00:54:06,911 大都一人一杆旱烟锅抽 1232 00:54:06,911 --> 00:54:09,637 得院子上空云绕雾缭有些 1233 00:54:09,661 --> 00:54:12,324 乏累过度的庄稼人不顾体面地 1234 00:54:12,425 --> 00:54:14,362 大叉双腿睡在土地上 1235 00:54:14,925 --> 00:54:16,461 不时有人去不远处的金家 1236 00:54:16,461 --> 00:54:18,550 祖坟那里撒尿气得金家一些 1237 00:54:18,561 --> 00:54:20,474 老者跑过去乱吼乱骂一 1238 00:54:20,474 --> 00:54:24,811 通这时候双水村妇女主任贺凤英正领 1239 00:54:24,811 --> 00:54:26,250 着本村和外村的一些 1240 00:54:26,273 --> 00:54:29,137 铁姑娘忙碌地布置会场她们把 1241 00:54:29,148 --> 00:54:31,237 课桌从教室里抬出两张来 1242 00:54:31,586 --> 00:54:34,273 拼在一起放到人群面前上面 1243 00:54:34,273 --> 00:54:36,012 铺了窑门口摘下来的条格布 1244 00:54:36,023 --> 00:54:38,974 门帘又放几个暖水瓶和茶缸算是 1245 00:54:39,000 --> 00:54:42,061 主席台了另外几个男民工在中间 1246 00:54:42,061 --> 00:54:43,724 的窑面上斜贴了一条 1247 00:54:43,737 --> 00:54:48,036 会标彻底批判资本主义倾向大会教室其它 1248 00:54:48,050 --> 00:54:50,824 墙上间隔斜贴着许多红 1249 00:54:50,824 --> 00:54:53,237 绿纸写的标语口号凤英忙 1250 00:54:53,237 --> 00:54:56,023 里忙出指指划划旧红绸袄 1251 00:54:56,125 --> 00:54:57,750 在短了的外衣下面露出一 1252 00:54:57,750 --> 00:55:00,300 圈招引得许多目光都注视她 1253 00:55:00,849 --> 00:55:03,099 她那没有血色的脸上洋溢 1254 00:55:03,099 --> 00:55:06,536 着出人头地的欢欣院子四周用木棍 1255 00:55:06,561 --> 00:55:08,974 挑起的一些马灯和朦胧的月光 1256 00:55:09,086 --> 00:55:11,512 一起照出开会的人群他们在 1257 00:55:11,536 --> 00:55:13,612 焦急地等待着批判大会的开始 1258 00:55:13,887 --> 00:55:17,161 早点完了赶快回去睡觉因为明天还要 1259 00:55:17,175 --> 00:55:20,699 出山至于那些妇女娃娃很大程度 1260 00:55:20,699 --> 00:55:22,862 上倒是为了来看热闹的看 1261 00:55:22,862 --> 00:55:25,387 那十几个阶级敌人站在大家面前 1262 00:55:25,648 --> 00:55:28,137 都是些什么样子听说这几天还 1263 00:55:28,137 --> 00:55:29,987 捉回来几个新的其中就有 1264 00:55:30,000 --> 00:55:32,336 他们村兰花的女婿王满银这更 1265 00:55:32,336 --> 00:55:34,949 使大家平添了许多兴致当众人 1266 00:55:34,974 --> 00:55:37,461 等着开会的时候在小学教师 1267 00:55:37,487 --> 00:55:39,849 金成的办公窑里公社副主任 1268 00:55:39,875 --> 00:55:43,824 徐治功武装专干杨高虎和孙玉亭一起商量 1269 00:55:43,925 --> 00:55:46,148 怎样开这个会金成提着个 1270 00:55:46,161 --> 00:55:48,086 开水壶不断给这几个人的 1271 00:55:48,099 --> 00:55:49,061 茶杯里添水 1272 00:55:49,099 --> 00:55:51,612 徐治功盘腿坐在土炕的羊毛毡上 1273 00:55:51,987 --> 00:55:54,512 一边抽烟一边严肃地给两个副 1274 00:55:54,512 --> 00:55:57,574 总指挥布置任务既要抓革命又要促 1275 00:55:57,574 --> 00:56:00,586 生产使得这位四十来岁的公社领导人 1276 00:56:00,900 --> 00:56:03,675 眼睛里都布满了红丝一年前 1277 00:56:03,974 --> 00:56:07,349 徐治功一直是县农业局的一般干部去年 1278 00:56:07,362 --> 00:56:10,161 才提拔到现在这个岗位上本来 1279 00:56:10,561 --> 00:56:13,362 他爱人在县贸易经理部当会计一家 1280 00:56:13,362 --> 00:56:15,237 人都在城里他很不愿意 1281 00:56:15,237 --> 00:56:17,175 到这个条件很差的石圪节公社 1282 00:56:17,175 --> 00:56:21,548 来但盘盘算算高低总算提拔了因此 1283 00:56:21,548 --> 00:56:24,237 便硬着头皮来上了任一上任 1284 00:56:24,599 --> 00:56:26,387 徐治功就想要尽快干出点 1285 00:56:26,398 --> 00:56:28,836 名堂看能不能早点回到县上的 1286 00:56:28,862 --> 00:56:32,574 机关工作只要回到城里就是再不提拔 1287 00:56:32,586 --> 00:56:34,762 也行平级调动就满意了 1288 00:56:35,311 --> 00:56:37,574 如果他户家里的叔叔徐国强还 1289 00:56:37,574 --> 00:56:39,974 在县上当领导的话他兴许用 1290 00:56:39,974 --> 00:56:42,699 不了一年就能实现目标可徐 1291 00:56:42,699 --> 00:56:44,286 叔因年纪大不当县领导了 1292 00:56:44,849 --> 00:56:47,023 但徐叔的女婿田福军又当 1293 00:56:47,023 --> 00:56:49,125 了县上的副主任只要徐 1294 00:56:49,125 --> 00:56:51,398 叔给田主任说话他的事 1295 00:56:51,423 --> 00:56:54,411 也不难办田福军他哥田福堂就 1296 00:56:54,411 --> 00:56:56,887 是双水村的书记因此他在这个 1297 00:56:56,887 --> 00:56:59,824 队要好好表现一下让田福堂把 1298 00:56:59,824 --> 00:57:01,612 他的成绩传到田主任的 1299 00:57:01,625 --> 00:57:04,887 耳朵里把公社农田基建大会战放 1300 00:57:04,887 --> 00:57:08,699 在双水村正是他竭力争取的明摆着 1301 00:57:08,699 --> 00:57:11,673 嘛这会战在哪个村搞哪个 1302 00:57:11,673 --> 00:57:13,673 村就沾光其它村出人出 1303 00:57:13,673 --> 00:57:16,599 粮给这个村子白修地田福堂 1304 00:57:16,625 --> 00:57:19,512 能对他徐治功不感激吗不用说 1305 00:57:19,786 --> 00:57:22,650 双水村搞好了首先是他田福堂的 1306 00:57:22,661 --> 00:57:25,612 光荣治功现在盘腿坐在黑羊毛毡 1307 00:57:25,612 --> 00:57:27,987 上听着外面沸腾的喧闹声 1308 00:57:28,199 --> 00:57:31,311 情绪特别亢奋这会战开始没多少 1309 00:57:31,311 --> 00:57:33,599 天他就把工作搞得如此 1310 00:57:33,612 --> 00:57:38,936 有声有色前几天县革委会主任冯世宽亲自带队检查 1311 00:57:38,961 --> 00:57:41,786 各公社的会战在全县总结大会 1312 00:57:41,786 --> 00:57:44,798 上专门表扬了石圪节公社这使得 1313 00:57:44,798 --> 00:57:47,411 他劲头更大了徐主任捏 1314 00:57:47,411 --> 00:57:49,449 灭了一个纸烟头突然像记 1315 00:57:49,449 --> 00:57:51,724 起了什么扭过头问孙玉亭 1316 00:57:51,974 --> 00:57:54,699 玉亭你们村批判的那个人确定 1317 00:57:54,699 --> 00:57:57,400 了没孙玉亭正修改一个民工的 1318 00:57:57,411 --> 00:58:01,175 批判稿赶紧停下来说确定下来了 1319 00:58:01,737 --> 00:58:06,411 谁田二田二徐主任一时想不 1320 00:58:06,411 --> 00:58:09,349 起双水村这个人是谁在旁边 1321 00:58:09,375 --> 00:58:11,675 给杨高虎倒茶水的金成已经忍不住 1322 00:58:11,699 --> 00:58:14,336 偷着笑了这人平时爱 1323 00:58:14,336 --> 00:58:17,650 说反动话他到处散布说世事要 1324 00:58:17,650 --> 00:58:19,911 变了玉亭给徐主任解释说 1325 00:58:20,461 --> 00:58:23,224 那这当然要狠狠批判什么成分 1326 00:58:23,786 --> 00:58:27,375 成分倒是贫下中农平时也不好好参加 1327 00:58:27,375 --> 00:58:30,536 劳动玉亭说那你们以前为什么不好 1328 00:58:30,536 --> 00:58:33,800 好批判徐主任有点生气了这 1329 00:58:33,800 --> 00:58:36,336 人平时疯疯魔魔的村里人也不把 1330 00:58:36,336 --> 00:58:38,336 他算个数你说这个人名字 1331 00:58:38,349 --> 00:58:41,824 叫什么田二他名字就叫田二 1332 00:58:42,400 --> 00:58:46,086 不是名字叫田福顺不过村里人谁也 1333 00:58:46,099 --> 00:58:48,599 不叫他名字就叫田二玉亭 1334 00:58:48,599 --> 00:58:50,800 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他 1335 00:58:50,811 --> 00:58:53,061 今天下午在民工灶上吃了 1336 00:58:53,074 --> 00:58:57,411 一碗肥肉渴得口干舌燥田福顺那 1337 00:58:57,411 --> 00:59:00,811 和田福堂是什么关系徐治功敏感地问 1338 00:59:01,375 --> 00:59:04,862 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老先人现在都不 1339 00:59:04,862 --> 00:59:07,000 知隔多少代了因此没什么关系 1340 00:59:07,574 --> 00:59:09,987 孙玉亭说那就把田二算上 1341 00:59:10,000 --> 00:59:15,161 一个现在人哩徐治功问这时旁边 1342 00:59:15,175 --> 00:59:17,961 喝茶的武装专干杨高虎插嘴说玉亭 1343 00:59:17,987 --> 00:59:19,525 刚给我一说我就派 1344 00:59:19,525 --> 00:59:21,750 民兵把这老汉带来了现在和 1345 00:59:21,750 --> 00:59:23,525 那十几个人关在一起都在 1346 00:59:23,550 --> 00:59:26,550 隔壁窑洞里听民兵说这老汉 1347 00:59:26,574 --> 00:59:29,525 就是喊叫世事要变了刚才一路上 1348 00:59:29,550 --> 00:59:31,324 还说这话时候不早了 1349 00:59:31,586 --> 00:59:34,474 咱们开会吧徐治功从炕沿上溜 1350 00:59:34,474 --> 00:59:37,074 下来把鞋穿上金成先一 1351 00:59:37,074 --> 00:59:38,925 步把这几个人的茶缸拿 1352 00:59:38,925 --> 00:59:42,175 到院子外面摆在主席台上徐治功 1353 00:59:42,175 --> 00:59:45,061 几个随后就出来了等徐主任 1354 00:59:45,086 --> 00:59:46,625 在主席台中央的一把椅子上 1355 00:59:46,650 --> 00:59:49,599 坐定后高虎和玉亭也共同坐 1356 00:59:49,599 --> 00:59:53,175 在旁边的一条长板凳上这时候人群 1357 00:59:53,175 --> 00:59:55,862 的嘈杂声还没有停下来为了 1358 00:59:55,875 --> 00:59:58,561 让大家安静准备大发脾气的杨高虎 1359 00:59:58,675 --> 01:00:00,686 立刻站起来没想到坐在另 1360 01:00:00,686 --> 01:00:03,650 一头的孙玉亭由于板凳失去平衡一个 1361 01:00:03,661 --> 01:00:06,199 马趴栽倒在了地上把桌子上 1362 01:00:06,199 --> 01:00:08,574 的一杯茶水都打翻了全场 1363 01:00:08,574 --> 01:00:11,362 人于是一齐哄笑起来栽倒在地 1364 01:00:11,362 --> 01:00:13,612 的玉亭同志在大家的哄笑声 1365 01:00:13,612 --> 01:00:15,974 中镇定地爬起来把板凳放 1366 01:00:15,974 --> 01:00:18,375 好脸定得平平地又重新 1367 01:00:18,387 --> 01:00:20,936 坐了上去杨高虎看玉亭坐好 1368 01:00:20,936 --> 01:00:23,500 了就马上挤过去在徐治功那边 1369 01:00:23,500 --> 01:00:25,974 的桌上拿起话筒大声喊叫 1370 01:00:26,300 --> 01:00:29,625 民兵小分队请注意民兵小分队请注意 1371 01:00:30,186 --> 01:00:33,512 严防阶级敌人破坏捣乱如发现坏人 1372 01:00:33,523 --> 01:00:36,699 捣乱立即扭送到台上来众人这 1373 01:00:36,699 --> 01:00:39,211 才刷地平静下来了大家马上 1374 01:00:39,224 --> 01:00:42,273 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场所而是一个 1375 01:00:42,300 --> 01:00:44,550 大批判会在人圈外的民兵 1376 01:00:44,561 --> 01:00:48,074 小分队一个个都把枪松松垮垮倒背在 1377 01:00:48,086 --> 01:00:50,086 肩上枪里面谁也不敢装 1378 01:00:50,086 --> 01:00:52,836 子弹怕走火把好人伤了在 1379 01:00:52,849 --> 01:00:55,137 这种场所这些人谁也不认真 1380 01:00:55,512 --> 01:00:58,411 庄前庄后的不光他们本人就是 1381 01:00:58,411 --> 01:01:01,237 他们的老祖宗别人也知底何必去 1382 01:01:01,250 --> 01:01:03,786 惹人呢其中几个不正相的光棍 1383 01:01:03,800 --> 01:01:06,811 后生不时酸眉醋眼瞄着金家那里 1384 01:01:06,811 --> 01:01:09,300 的几个漂亮媳妇使得这几个女人 1385 01:01:09,411 --> 01:01:11,737 都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抠自己的 1386 01:01:11,750 --> 01:01:16,273 手指头这时候孙玉亭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他 1387 01:01:16,273 --> 01:01:17,487 怕再把另一头坐着的 1388 01:01:17,500 --> 01:01:19,898 杨高虎又闪倒在地就绕到 1389 01:01:19,925 --> 01:01:22,436 徐治功这边来了他胳膊肘撑在 1390 01:01:22,449 --> 01:01:24,862 桌子边上斜着身子在徐 1391 01:01:24,862 --> 01:01:26,811 主任旁边的话筒上吹了一口气 1392 01:01:27,175 --> 01:01:29,599 又用手指头弹了弹听见远处 1393 01:01:29,625 --> 01:01:31,800 墙角的喇叭里传来嘣嘣的几声 1394 01:01:31,911 --> 01:01:34,711 似乎证明扩音器没有被刚才杨高虎的 1395 01:01:34,724 --> 01:01:38,398 大嗓门震坏接着玉亭便尽量提高 1396 01:01:38,398 --> 01:01:40,536 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音因吃肉 1397 01:01:40,550 --> 01:01:44,536 口渴说把阶级敌人带上来这一下 1398 01:01:44,925 --> 01:01:47,387 人群又一次骚乱起来响起一片 1399 01:01:47,411 --> 01:01:49,474 嗡嗡的说话声有些坐着的 1400 01:01:49,474 --> 01:01:52,387 人也纷纷站起来了民兵小分队 1401 01:01:52,387 --> 01:01:54,599 的人赶忙连喊带吼让 1402 01:01:54,612 --> 01:01:58,074 众人坐下来不要喧哗吵闹下山村那个 1403 01:01:58,099 --> 01:02:00,449 扛枪的民兵把十几个被劳教的 1404 01:02:00,474 --> 01:02:02,762 阶级敌人带出来了走在最 1405 01:02:02,762 --> 01:02:04,811 前面的就是今天刚拉回来 1406 01:02:04,811 --> 01:02:08,050 的王满银院子北边双水村的人又 1407 01:02:08,050 --> 01:02:10,286 乱纷纷的了他们指着兰花的 1408 01:02:10,300 --> 01:02:12,224 女婿议论成了一窝蜂 1409 01:02:13,099 --> 01:02:15,574 满银此刻很不自在脸上无光 1410 01:02:15,574 --> 01:02:18,173 地耷拉着脑袋这是在老丈人村里 1411 01:02:18,286 --> 01:02:22,086 丢脸现丑满院子都是熟人啊当牛家沟 1412 01:02:22,099 --> 01:02:24,550 那个母老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1413 01:02:24,862 --> 01:02:27,650 妇女们立刻指划着议论起来这 1414 01:02:27,650 --> 01:02:29,737 位母老虎倒的确有点虎气 1415 01:02:30,125 --> 01:02:32,586 她站在那里仰着头虽 1416 01:02:32,586 --> 01:02:34,625 不看人但脸上的表情 1417 01:02:34,724 --> 01:02:37,936 没有什么畏怯牛家沟来的民工倒 1418 01:02:37,936 --> 01:02:41,286 都低下了头唉不管怎样这是 1419 01:02:41,300 --> 01:02:43,800 他们村的人而且一个妇道人家 1420 01:02:44,125 --> 01:02:45,512 被拉在外村受这种损 1421 01:02:45,512 --> 01:02:50,012 躏众人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这时会场上 1422 01:02:50,036 --> 01:02:52,936 所有双水村的人都大笑起来他们 1423 01:02:52,949 --> 01:02:55,398 看见竟然把他们村的田二也 1424 01:02:55,411 --> 01:02:58,000 拉到台前来了这真是开玩笑 1425 01:02:58,000 --> 01:03:00,461 哩怎么能把一个憨老汉也 1426 01:03:00,474 --> 01:03:03,262 拉到这里来呢此刻孙玉亭的 1427 01:03:03,273 --> 01:03:06,724 脸上也显得很尴尬不过他 1428 01:03:06,724 --> 01:03:09,286 实在没办法嘛徐主任让在 1429 01:03:09,298 --> 01:03:11,811 双水村找一个阶级敌人他找不 1430 01:03:11,811 --> 01:03:14,887 出来怎给徐主任交差哩笑 1431 01:03:15,449 --> 01:03:18,750 你们笑什么如果田二不上来你们 1432 01:03:18,762 --> 01:03:20,786 之中就得上来一个人你们都 1433 01:03:20,786 --> 01:03:24,137 完全无产阶级了你们身上寻不下 1434 01:03:24,137 --> 01:03:27,849 一点资本主义哼在杨高虎的大声喊叫 1435 01:03:27,849 --> 01:03:30,936 下会场才慢慢安静了一些老 1436 01:03:30,936 --> 01:03:33,400 憨憨田二不会知道叫他来做 1437 01:03:33,400 --> 01:03:36,250 什么当然也不可能弄清楚眼前发生 1438 01:03:36,250 --> 01:03:38,211 了什么事他看见这么多人 1439 01:03:38,224 --> 01:03:40,750 在一起只觉得热闹极了于是 1440 01:03:40,750 --> 01:03:42,911 便兴奋地走出这个阶级敌人的 1441 01:03:42,923 --> 01:03:46,237 行列两条胳膊胡乱舞着嘴角挂 1442 01:03:46,237 --> 01:03:48,536 着通常那丝神秘的微笑嘟囔 1443 01:03:48,536 --> 01:03:51,612 说世事要变了世事要变 1444 01:03:51,612 --> 01:03:53,811 了他的话淹没在一片笑声 1445 01:03:53,811 --> 01:03:56,375 中那个扛枪的民兵硬把他 1446 01:03:56,387 --> 01:03:58,375 拉到原来站的地方并且对 1447 01:03:58,387 --> 01:04:01,536 这个气焰张狂的老汉吼叫说老老实实 1448 01:04:01,548 --> 01:04:04,548 站好站好就站好田二 1449 01:04:04,561 --> 01:04:06,887 笑嘻嘻地回到队列里戴破毡帽 1450 01:04:06,887 --> 01:04:10,199 的头转来转去东看看西瞅瞅 1451 01:04:10,750 --> 01:04:13,836 至于为什么让他站在这里他当然不管 1452 01:04:14,400 --> 01:04:18,411 反正有人让他站在这里就站在这里对 1453 01:04:18,411 --> 01:04:21,637 他来说站在这里和站在别的地方 1454 01:04:21,737 --> 01:04:24,436 有什么区别呢众人不敢大声笑 1455 01:04:24,849 --> 01:04:27,099 但都乐得看这幕闹剧而 1456 01:04:27,099 --> 01:04:28,900 现在最高兴的是田二的那个 1457 01:04:28,925 --> 01:04:31,512 憨儿子他穿一身由于多年不 1458 01:04:31,512 --> 01:04:35,250 拆洗被汗草土牛屎自己 1459 01:04:35,250 --> 01:04:36,887 的小便沤染得分不清什么 1460 01:04:36,887 --> 01:04:39,436 颜色的肮脏衣服看见憨父亲和 1461 01:04:39,436 --> 01:04:41,224 一行人站在前面在人群里 1462 01:04:41,250 --> 01:04:43,250 快活地嘿嘿笑着用唯一会 1463 01:04:43,250 --> 01:04:47,750 说的话喊爸爸爸孙玉亭 1464 01:04:47,775 --> 01:04:50,349 在一片混乱中宣布批判大会开始 1465 01:04:50,686 --> 01:04:54,086 并恭请公社徐主任讲话徐治功照例 1466 01:04:54,112 --> 01:04:56,336 咳嗽了一声从口袋里拿 1467 01:04:56,336 --> 01:04:58,086 出一张报纸摊开在桌上 1468 01:04:58,650 --> 01:04:59,862 他先把旁边站着的这 1469 01:04:59,862 --> 01:05:02,400 一群坏人一个个数落了一通然后 1470 01:05:02,411 --> 01:05:05,411 又念了人民日报元旦社论中他 1471 01:05:05,425 --> 01:05:07,574 认为关键的几个段落算是给这个 1472 01:05:07,586 --> 01:05:10,362 批判会先做了个序紧接着 1473 01:05:10,686 --> 01:05:13,061 孙玉亭按事先安排好的名单让 1474 01:05:13,074 --> 01:05:15,286 已经写了几页稿子的大批判发言人 1475 01:05:15,512 --> 01:05:18,536 一个个上台发言这些人大都是各 1476 01:05:18,536 --> 01:05:20,786 村念过几年书的青年农民 1477 01:05:21,112 --> 01:05:24,311 照当时大同小异的流行调子激昂慷慨地 1478 01:05:24,336 --> 01:05:26,824 念一通就下来了当临时 1479 01:05:26,824 --> 01:05:29,150 安排的一个外村后生上台批判 1480 01:05:29,161 --> 01:05:32,050 田二时大家又笑了这后生 1481 01:05:32,074 --> 01:05:34,061 并不知道实情只听孙副 1482 01:05:34,061 --> 01:05:36,974 总指挥说这老汉有变天思想他 1483 01:05:36,987 --> 01:05:38,949 就按孙指挥的意思大大发挥 1484 01:05:38,949 --> 01:05:41,474 着批判了一通双水村的人 1485 01:05:41,586 --> 01:05:44,612 在下面只是个笑金俊山披一件 1486 01:05:44,637 --> 01:05:46,724 黑棉布大氅站在人群后面 1487 01:05:47,025 --> 01:05:49,036 微微地摇着头向周围几个 1488 01:05:49,061 --> 01:05:51,449 要好的庄稼人表示他对这种做法 1489 01:05:51,449 --> 01:05:53,487 的不满意田二听不懂这个 1490 01:05:53,487 --> 01:05:55,625 人说什么只是好奇地笑着 1491 01:05:56,000 --> 01:05:58,000 不知他今晚上交了什么好运 1492 01:05:58,324 --> 01:05:59,650 让人们把他的名字提了 1493 01:05:59,661 --> 01:06:01,836 又提若问这田二多大 1494 01:06:02,125 --> 01:06:03,762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岁数 1495 01:06:04,336 --> 01:06:07,112 据村里一些老者的估摸已经七十大几 1496 01:06:07,112 --> 01:06:10,300 了在田二四十来岁上同族的几家 1497 01:06:10,300 --> 01:06:12,612 门中人给他闹腾着娶了 1498 01:06:12,637 --> 01:06:15,012 邻村一个白痴女子想让他生养 1499 01:06:15,025 --> 01:06:16,987 一个后代以免他这一门人绝 1500 01:06:16,987 --> 01:06:19,686 了种此举动究竟是积德还是 1501 01:06:19,699 --> 01:06:22,637 作孽结果这白痴女子和憨憨 1502 01:06:22,637 --> 01:06:25,775 丈夫生了一个纯粹的傻瓜傻瓜 1503 01:06:25,786 --> 01:06:28,086 他妈产后三个月就得病死了 1504 01:06:28,375 --> 01:06:30,137 门中人就这个一把那个一 1505 01:06:30,137 --> 01:06:32,237 把胡拉扯着这个被叫作憨 1506 01:06:32,237 --> 01:06:34,625 牛的娃娃也就长大了这 1507 01:06:34,625 --> 01:06:36,311 田二还算有福他那 1508 01:06:36,324 --> 01:06:38,224 憨儿有一股憨劲天天出山 1509 01:06:38,237 --> 01:06:41,349 劳动而且最爱做重活因此挣的 1510 01:06:41,362 --> 01:06:43,773 工分还能维持父子俩的简单生活 1511 01:06:44,336 --> 01:06:47,023 田二本人一般不劳动整天在村子 1512 01:06:47,023 --> 01:06:49,911 的四面八方乱转悠捡各种破烂东西 1513 01:06:50,487 --> 01:06:52,898 他长得看起来很富态破毡帽 1514 01:06:52,898 --> 01:06:55,561 下露出像伟人一样光亮而宽阔 1515 01:06:55,561 --> 01:06:58,349 的额头身上穿着几年前公家救济 1516 01:06:58,349 --> 01:07:00,675 的松松垮垮的破烂棉衣一根不 1517 01:07:00,675 --> 01:07:02,074 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破 1518 01:07:02,074 --> 01:07:04,773 皮带一年四季都束在腰里在 1519 01:07:04,786 --> 01:07:06,661 庙坪有庙会的那些年月里 1520 01:07:06,974 --> 01:07:09,887 他不怕亵渎神灵拿走一块红布匾 1521 01:07:10,250 --> 01:07:11,699 不知谁用这匾给他 1522 01:07:11,711 --> 01:07:13,849 做了个大烟布袋就时常吊 1523 01:07:13,849 --> 01:07:15,349 在他腰里的那根烂 1524 01:07:15,349 --> 01:07:19,250 皮带上这老家伙不知怎的竟然 1525 01:07:19,262 --> 01:07:22,411 学会了抽旱烟当然烟叶也像 1526 01:07:22,436 --> 01:07:25,711 孙玉亭一样向别人要只不过玉亭只 1527 01:07:25,711 --> 01:07:27,773 问他哥要田二向全村人 1528 01:07:27,773 --> 01:07:30,711 要顺便提提田二的大红烟 1529 01:07:30,724 --> 01:07:33,974 布袋上面有求必应四个黑字一直不褪 1530 01:07:34,262 --> 01:07:36,536 对革命忠心的玉亭在文革中 1531 01:07:36,648 --> 01:07:38,586 企图扯碎这个有着迷信色彩的 1532 01:07:38,599 --> 01:07:41,699 布袋当时被一些老者挡住了直至 1533 01:07:41,699 --> 01:07:44,211 今天这红布袋还吊在老 1534 01:07:44,211 --> 01:07:47,036 憨汉的烂皮带上至于烟锅 1535 01:07:47,387 --> 01:07:48,987 不知是村里哪个好心人送给 1536 01:07:48,987 --> 01:07:49,324 他的 1537 01:07:50,099 --> 01:07:52,349 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也许不是 1538 01:07:52,362 --> 01:07:54,974 那个红布烟袋而是用白线缀 1539 01:07:54,974 --> 01:07:56,561 在前衣襟上的那个大衣袋 1540 01:07:57,125 --> 01:07:59,550 人各有爱好田二有田二 1541 01:07:59,550 --> 01:08:02,436 的爱好田二最大的爱好就是 1542 01:08:02,436 --> 01:08:04,436 在村庄的各处和公路上转悠 1543 01:08:04,436 --> 01:08:06,961 着捡各种有用和无用的东西 1544 01:08:07,398 --> 01:08:11,586 铁丝头废铁钉烂布条断麻绳坏 1545 01:08:11,586 --> 01:08:14,811 螺丝帽破碗碴碎纸片捡到 1546 01:08:14,824 --> 01:08:16,550 什么就往这个大口袋里一 1547 01:08:16,550 --> 01:08:20,925 装这口袋经常鼓鼓囊囊行走起来里面 1548 01:08:20,948 --> 01:08:23,912 叮当作响他捡满一口袋就 1549 01:08:23,912 --> 01:08:25,923 倒在自家不铺席片的光土炕 1550 01:08:25,923 --> 01:08:29,186 上长年累月除过父子俩睡觉的 1551 01:08:29,186 --> 01:08:31,725 地方他的土炕上已经堆满 1552 01:08:31,725 --> 01:08:33,875 了这些破烂玩艺连窗户都 1553 01:08:33,875 --> 01:08:36,399 快要堵住了他成天在村里转悠 1554 01:08:36,399 --> 01:08:38,824 着嘴角时常浮着一种不正常 1555 01:08:38,824 --> 01:08:42,000 的微笑这微笑看起来很神秘他 1556 01:08:42,000 --> 01:08:43,923 除过捡破烂还爱凑到什么 1557 01:08:43,923 --> 01:08:46,298 地方说他那句永恒的格言 1558 01:08:46,574 --> 01:08:48,811 世事要变了他不知在 1559 01:08:48,837 --> 01:08:51,024 什么年代里学会了这句话 1560 01:08:51,386 --> 01:08:52,886 也已经不知说多少年了 1561 01:08:53,449 --> 01:08:55,798 除这话外他很少说其它 1562 01:08:55,798 --> 01:08:58,599 话如果有个过路的陌生人碰见 1563 01:08:58,612 --> 01:09:00,724 我们的田二看见他那伟人似的 1564 01:09:00,737 --> 01:09:02,774 额头又听见他说出这样一 1565 01:09:02,774 --> 01:09:05,349 句预言家式的高论大概会大吃一惊 1566 01:09:05,349 --> 01:09:08,099 的现在批判田二的人已经下 1567 01:09:08,099 --> 01:09:11,699 了台双水村小学院子里的批判会看来 1568 01:09:11,811 --> 01:09:15,511 也已经接近尾声了谢天谢地打哈欠的 1569 01:09:15,524 --> 01:09:17,474 人们终于听完了徐主任的 1570 01:09:17,500 --> 01:09:21,162 批判总结现在高虎正高举起拳头 1571 01:09:21,436 --> 01:09:24,712 带领大家呼口号口号声中阶级 1572 01:09:24,724 --> 01:09:27,274 敌人已经一个个滚下了场田二 1573 01:09:27,298 --> 01:09:29,487 是本村人因年纪太大 1574 01:09:29,774 --> 01:09:33,099 被革命宽恕免于劳教他完成使命 1575 01:09:33,112 --> 01:09:35,912 以后也就没人管了宣布 1576 01:09:35,936 --> 01:09:39,261 散会以后众人立刻纷纷离场住在 1577 01:09:39,274 --> 01:09:42,099 田家圪那边的人有的早提前溜 1578 01:09:42,099 --> 01:09:44,037 了现在已过了哭咽河的小 1579 01:09:44,037 --> 01:09:45,837 桥走到庙坪的枣树林 1580 01:09:45,837 --> 01:09:47,949 里了甚至有更早溜走的 1581 01:09:47,949 --> 01:09:50,375 人已经蹚过了东拉河上了 1582 01:09:50,386 --> 01:09:52,750 公路脚步声和人的嘈杂声 1583 01:09:52,974 --> 01:09:55,149 使这夜晚寂静的山村陷入到 1584 01:09:55,173 --> 01:09:57,949 一片骚乱之中全村的狗吠声 1585 01:09:58,050 --> 01:10:01,198 彼起此伏谁家的吃奶娃娃被惊醒 1586 01:10:01,198 --> 01:10:03,774 了哇哇地哭叫着在这清冷 1587 01:10:03,774 --> 01:10:06,573 的夜晚听起来叫人心慌意乱赶快 1588 01:10:06,573 --> 01:10:08,836 回家吧瞌睡得抬不起眼皮 1589 01:10:08,836 --> 01:10:12,099 的庄稼人摇晃着疲劳的身躯迷迷糊糊 1590 01:10:12,125 --> 01:10:14,662 穿过村中交错的小路纷纷回家 1591 01:10:14,662 --> 01:10:17,537 去了小学院子里刹那间就一片 1592 01:10:17,561 --> 01:10:20,936 空空荡荡了学校下面的哭咽河在 1593 01:10:20,948 --> 01:10:23,000 残破的冰面下发出轻轻的 1594 01:10:23,024 --> 01:10:26,662 呜咽声当孙玉亭收拾停当会场最后 1595 01:10:26,662 --> 01:10:28,698 一个离开学校的院子走到土坡 1596 01:10:28,711 --> 01:10:31,425 下面的时候突然发现田二父子 1597 01:10:31,425 --> 01:10:34,198 俩还立在哭咽河畔老小憨 1598 01:10:34,198 --> 01:10:36,599 汉面对面站着一个对一个傻笑 1599 01:10:37,175 --> 01:10:39,649 他们身上的破烂衣服抵挡不住夜间 1600 01:10:39,649 --> 01:10:41,724 的寒冷两个人都索索地抖 1601 01:10:41,724 --> 01:10:44,586 着孙玉亭自己也冷得索索地发抖 1602 01:10:45,000 --> 01:10:47,086 他那身棉衣几乎和田二父子 1603 01:10:47,086 --> 01:10:50,061 的棉衣一样破烂一种对别人或者 1604 01:10:50,073 --> 01:10:52,461 也许是对自己的怜悯使得孙玉亭 1605 01:10:52,474 --> 01:10:54,573 心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1606 01:10:55,149 --> 01:10:57,211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对这 1607 01:10:57,224 --> 01:11:00,099 父子俩说快走吧三个穿 1608 01:11:00,099 --> 01:11:02,448 破烂棉衣的人一块相跟着回 1609 01:11:02,448 --> 01:11:05,362 田家圪去了第十章家里和村里 1610 01:11:05,386 --> 01:11:07,849 一整天发生的事门外的孙少安 1611 01:11:07,961 --> 01:11:11,487 都一无所知他此刻正跪在米家镇兽医站 1612 01:11:11,500 --> 01:11:14,912 这个简易牲口棚里手忙脚乱地给生产队 1613 01:11:14,912 --> 01:11:17,224 的病牛灌汤药给这么一个 1614 01:11:17,250 --> 01:11:19,886 不通灵性的庞然大物吃药一个人 1615 01:11:19,912 --> 01:11:22,899 简直对付不了下午头一顿药有 1616 01:11:22,912 --> 01:11:24,936 兽医站的人帮忙一个人捉 1617 01:11:24,936 --> 01:11:27,550 牛头一个人灌药没有眼下 1618 01:11:27,573 --> 01:11:31,136 这么费劲这而今夜半更深兽医站的人 1619 01:11:31,250 --> 01:11:33,436 别说早已经下了班现在恐怕 1620 01:11:33,448 --> 01:11:35,561 都睡得死沉沉的了他跪 1621 01:11:35,561 --> 01:11:37,886 在这肮脏的牲口棚里一条胳膊 1622 01:11:37,912 --> 01:11:40,175 紧搂着牛脖子一只手拿 1623 01:11:40,186 --> 01:11:42,636 一个铁皮长卷筒在破脸盆里 1624 01:11:42,750 --> 01:11:45,125 舀一卷筒药汤然后扳起卧着 1625 01:11:45,125 --> 01:11:47,823 的牛头用铁皮卷筒头撬 1626 01:11:47,823 --> 01:11:49,761 开紧闭的牛牙关把药强 1627 01:11:49,761 --> 01:11:52,300 灌下去有时灌呛了牛给 1628 01:11:52,300 --> 01:11:55,300 他喷一身他顾不了这些尽量 1629 01:11:55,300 --> 01:11:57,224 不让牛把药糟蹋掉浑身 1630 01:11:57,224 --> 01:11:58,649 的劲都使在抱牛脖子的 1631 01:11:58,662 --> 01:12:01,112 那条胳膊上两个腿膝盖在 1632 01:12:01,125 --> 01:12:02,686 牛棚的粪地上打出了 1633 01:12:02,711 --> 01:12:06,475 两个深坑紧张得浑身大汗淋漓他们队 1634 01:12:06,487 --> 01:12:08,636 这头最好的牛简直就是 1635 01:12:08,649 --> 01:12:11,311 全队人的命根子它口青力大 1636 01:12:11,524 --> 01:12:14,323 走势雄健干活是全村两个队最 1637 01:12:14,323 --> 01:12:17,975 拔尖的二队队长金俊武前年曾提出 1638 01:12:17,975 --> 01:12:20,011 用他们队两头牛再搭一条 1639 01:12:20,037 --> 01:12:22,237 好毛驴换他这头牛他 1640 01:12:22,237 --> 01:12:25,550 都没换平时耕地只要他在场 1641 01:12:25,750 --> 01:12:28,225 就不让其它社员使役常自己 1642 01:12:28,250 --> 01:12:30,537 亲自执这犋犁他怕别人 1643 01:12:30,550 --> 01:12:33,386 不爱惜让牛劳累过度他还 1644 01:12:33,399 --> 01:12:36,500 经常给饲养员田万江老汉安顿给这 1645 01:12:36,500 --> 01:12:38,524 头牛加草加料偏吃偏 1646 01:12:38,524 --> 01:12:42,011 喝不料今年刚开春动农这头 1647 01:12:42,011 --> 01:12:44,237 牛就病了牛两天没好好 1648 01:12:44,250 --> 01:12:46,487 吃草料他也两天没好好吃饭 1649 01:12:47,061 --> 01:12:49,061 这牛一病他也似乎病 1650 01:12:49,061 --> 01:12:52,362 了今早上他赶紧亲自吆着牛 1651 01:12:52,573 --> 01:12:55,362 来到米家镇的兽医站好在兽医站一 1652 01:12:55,362 --> 01:12:58,375 检查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牛肚子里上 1653 01:12:58,375 --> 01:13:00,823 了点火兽医说灌几副药就 1654 01:13:00,823 --> 01:13:03,175 会好的当时开好药后 1655 01:13:03,425 --> 01:13:05,300 就给灌了一副兽医站 1656 01:13:05,300 --> 01:13:08,162 的人说最好晚上十二点钟再灌一次 1657 01:13:08,725 --> 01:13:11,274 本来他想当天就返回双水村但 1658 01:13:11,287 --> 01:13:14,500 考虑牛有病来回路上折腾一天恐怕 1659 01:13:14,511 --> 01:13:16,823 牲灵受不了就决定在米家镇过 1660 01:13:16,823 --> 01:13:20,287 一夜现在他把最后一卷筒药汤 1661 01:13:20,386 --> 01:13:22,524 灌进了牛嘴巴亲热地拍拍 1662 01:13:22,524 --> 01:13:24,862 牛脑袋然后就疲乏地站起来 1663 01:13:25,136 --> 01:13:27,336 把空脸盆和卷筒放在窗台 1664 01:13:27,336 --> 01:13:29,925 上他看见牛的眼睛出现了 1665 01:13:29,936 --> 01:13:32,511 一种活泼的亮色心里就踏实了 1666 01:13:32,524 --> 01:13:35,561 许多他出了牛棚看见兽医站 1667 01:13:35,561 --> 01:13:39,274 里一片黑灯瞎火哪个窑洞里传出来 1668 01:13:39,300 --> 01:13:42,537 一阵鼾声打雷般响亮这已经是 1669 01:13:42,550 --> 01:13:45,136 深夜了他迈着两条长腿 1670 01:13:45,399 --> 01:13:47,787 穿过院子出了兽医站的土豁子 1671 01:13:47,800 --> 01:13:51,050 大门来到公路上前面不远几步 1672 01:13:51,225 --> 01:13:52,886 就是米家镇的那条小街道 1673 01:13:53,448 --> 01:13:56,050 现在那里也已经没有了人迹只有 1674 01:13:56,061 --> 01:13:58,436 几盏昏黄的路灯照耀着空荡荡的 1675 01:13:58,448 --> 01:14:01,250 街道他现在到什么地方去度过 1676 01:14:01,274 --> 01:14:03,586 这一夜呢他白天抽不出身 1677 01:14:03,936 --> 01:14:05,987 也没到旅社去登记个床位 1678 01:14:06,561 --> 01:14:08,711 这是公事他可以掏钱住一宿 1679 01:14:08,725 --> 01:14:11,186 旅社但现在旅社恐怕也住不 1680 01:14:11,186 --> 01:14:14,162 上了米家镇就一个小旅社这里 1681 01:14:14,186 --> 01:14:16,237 过往人多通常天不黑就 1682 01:14:16,237 --> 01:14:16,886 住满了人 1683 01:14:17,100 --> 01:14:19,087 他从公路上盲目地向镇子 1684 01:14:19,087 --> 01:14:22,386 里走去唉如果在石圪节他 1685 01:14:22,386 --> 01:14:24,949 还有些熟人甚至还认得一两个公社 1686 01:14:24,962 --> 01:14:27,573 干部他哪里都可以凑合一夜的 1687 01:14:28,125 --> 01:14:31,599 可这米家镇已经到了外县人生地不熟 1688 01:14:32,024 --> 01:14:33,573 他到什么地方去住这一夜 1689 01:14:33,573 --> 01:14:36,649 呢要是夏天也好他可以在兽医 1690 01:14:36,649 --> 01:14:38,511 站的院子里随便找个地方 1691 01:14:38,524 --> 01:14:40,386 一躺就行了这现在虽然 1692 01:14:40,399 --> 01:14:43,162 已经开春棉衣还没有离身呢一早 1693 01:14:43,175 --> 01:14:45,761 一晚怪冷的米家镇又在大川道 1694 01:14:45,761 --> 01:14:48,573 里风特别硬他一路毫无主意 1695 01:14:48,573 --> 01:14:50,712 地向街道那里走并不知道 1696 01:14:50,824 --> 01:14:52,875 他到了街上又能怎样他 1697 01:14:52,875 --> 01:14:56,037 猛然想起俊山叔的女儿金芳不 1698 01:14:56,037 --> 01:14:57,524 就出嫁在这米家镇上了吗 1699 01:14:58,087 --> 01:14:59,774 听说她女婿就在这镇上 1700 01:14:59,798 --> 01:15:01,686 木匠铺里家离街道也不 1701 01:15:01,686 --> 01:15:04,212 太远能不能去她家歇息一晚上 1702 01:15:04,212 --> 01:15:06,287 呢他在朦胧的月光下摇 1703 01:15:06,287 --> 01:15:09,524 了摇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 1704 01:15:09,524 --> 01:15:12,774 已经夜半更深人家早睡熟了怎好 1705 01:15:12,774 --> 01:15:16,112 意思敲门打窗惊动人家呢现在 1706 01:15:16,449 --> 01:15:18,725 他已经来到了街道上这街道 1707 01:15:18,750 --> 01:15:21,462 虽然也破破烂烂但比石圪节多了 1708 01:15:21,462 --> 01:15:23,774 许多铺子门面看起来像个城镇的 1709 01:15:23,787 --> 01:15:26,099 街道少安惆怅地站在一根 1710 01:15:26,099 --> 01:15:29,274 电杆下面不知如何是好昏黄 1711 01:15:29,274 --> 01:15:31,298 的街灯照出他高大的身躯 1712 01:15:31,548 --> 01:15:34,798 脸型身材和他弟少平非常相似 1713 01:15:35,149 --> 01:15:37,811 只不过因为劳动的缘故显得更要 1714 01:15:37,824 --> 01:15:40,761 壮实一些高鼻梁直直的也 1715 01:15:40,761 --> 01:15:43,061 像希腊人一样脸上分明的 1716 01:15:43,074 --> 01:15:46,287 线条和两片稍稍向下弯曲的嘴唇 1717 01:15:46,599 --> 01:15:49,636 显出青年男子的刚骨气从眼神 1718 01:15:49,636 --> 01:15:52,099 中可以看出这已经是一个有 1719 01:15:52,099 --> 01:15:54,423 了一些生活阅历的人尽管他 1720 01:15:54,436 --> 01:15:57,375 只有二十三岁但和这样的青年打交道 1721 01:15:57,724 --> 01:16:00,474 哪怕你有一大把年纪而且老于世故 1722 01:16:00,699 --> 01:16:03,162 也要认真对付的孙少安站在 1723 01:16:03,173 --> 01:16:05,599 路灯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 1724 01:16:05,612 --> 01:16:07,673 一张小纸条又从烟布袋 1725 01:16:07,673 --> 01:16:09,824 里捏了一撮烟叶熟练地 1726 01:16:09,849 --> 01:16:11,974 卷了一根烟棒他抽烟 1727 01:16:12,250 --> 01:16:14,474 但不用烟锅抽他觉得烟 1728 01:16:14,474 --> 01:16:17,287 锅太小抽两口就完了太 1729 01:16:17,287 --> 01:16:19,724 麻烦就经常用纸卷着抽 1730 01:16:19,724 --> 01:16:22,587 旱烟纸烟他抽不起除过要 1731 01:16:22,587 --> 01:16:26,224 办大事平时很少买今天出门办事 1732 01:16:26,561 --> 01:16:28,800 他现在口袋里还有半包金丝 1733 01:16:28,800 --> 01:16:32,349 猴香烟但他舍不得抽一年四季卷 1734 01:16:32,349 --> 01:16:34,287 着抽烟也要费许多纸的 1735 01:16:34,849 --> 01:16:37,375 报纸太厚他就常拿少平 1736 01:16:37,399 --> 01:16:39,250 和兰香写过的旧作业本卷 1737 01:16:39,250 --> 01:16:41,399 着抽少安卷起一支烟 1738 01:16:41,399 --> 01:16:44,524 后发现他没有火走时太忙 1739 01:16:44,698 --> 01:16:46,500 打火机丢在了家里的炕上 1740 01:16:46,849 --> 01:16:48,875 到了米家镇忙得又忘了 1741 01:16:49,000 --> 01:16:51,586 买一盒火柴他此刻多么想 1742 01:16:51,586 --> 01:16:54,136 抽一支烟啊他好像隐隐约约 1743 01:16:54,149 --> 01:16:57,711 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他 1744 01:16:57,711 --> 01:17:00,073 仔细听了一下听出来这是打铁 1745 01:17:00,073 --> 01:17:02,974 的声音在什么地方呢好像在 1746 01:17:02,987 --> 01:17:06,112 街头的那一边好打铁的地方 1747 01:17:06,125 --> 01:17:07,961 有火去那里点个火抽 1748 01:17:07,961 --> 01:17:10,149 支烟吧他蹽开两条长 1749 01:17:10,149 --> 01:17:12,412 腿手指头里夹着那支卷 1750 01:17:12,412 --> 01:17:14,224 好的烟棒就向传来锤 1751 01:17:14,224 --> 01:17:16,362 声的那边走了过去他一直 1752 01:17:16,375 --> 01:17:17,750 走完这条不长的街道 1753 01:17:18,011 --> 01:17:19,787 并且出了街那头才在 1754 01:17:19,800 --> 01:17:21,737 一个小土坡下面找见了那个 1755 01:17:21,761 --> 01:17:23,987 铁匠铺铁匠铺的一扇门 1756 01:17:23,987 --> 01:17:25,550 闭着另一扇门开了 1757 01:17:25,561 --> 01:17:28,737 一条缝看见里面红光闪耀大锤小 1758 01:17:28,737 --> 01:17:30,737 锤响得如同炒爆豆一般 1759 01:17:31,311 --> 01:17:33,550 少安犹豫了一下就推开了这 1760 01:17:33,550 --> 01:17:36,112 扇虚掩的门他看见打铁的 1761 01:17:36,136 --> 01:17:38,448 是一老一少老的显然 1762 01:17:38,448 --> 01:17:40,250 是师傅一只手里的铁 1763 01:17:40,250 --> 01:17:42,425 钳夹一块烧红的铁放在 1764 01:17:42,436 --> 01:17:44,375 砧子上另一只手拿把 1765 01:17:44,386 --> 01:17:47,362 小铁锤在红铁上敲打师傅 1766 01:17:47,375 --> 01:17:49,487 打在什么地方那个抡大锤的 1767 01:17:49,500 --> 01:17:53,162 徒弟就往那里砸去叮叮咣咣火花 1768 01:17:53,162 --> 01:17:55,625 四溅两个人腰里都围一块 1769 01:17:55,724 --> 01:17:58,649 到处是窟窿眼的帆布围裙少安进来 1770 01:17:58,649 --> 01:18:01,886 的时候这两个人正趁热打铁谁 1771 01:18:01,886 --> 01:18:03,761 也没顾上看他直等到 1772 01:18:03,787 --> 01:18:05,761 那块铁褪了红色被老汉 1773 01:18:05,787 --> 01:18:07,836 重新夹进炉里的时候这 1774 01:18:07,836 --> 01:18:09,836 两个人才惊奇地打量起他来 1775 01:18:10,386 --> 01:18:13,198 少安赶忙说老师傅借个火点 1776 01:18:13,211 --> 01:18:16,948 一下烟行铁匠师傅用铁钳 1777 01:18:16,948 --> 01:18:18,787 夹了一块红炭火给他伸 1778 01:18:18,787 --> 01:18:21,500 过来少安赶忙凑上去点着了 1779 01:18:21,511 --> 01:18:24,099 那支烟棒他听口音知道 1780 01:18:24,112 --> 01:18:27,625 铁匠是河南人黄土高原几乎所有的 1781 01:18:27,636 --> 01:18:30,724 铁匠都是河南人河南人是中国 1782 01:18:30,724 --> 01:18:34,086 的吉普赛人全国任何地方都可以看见 1783 01:18:34,186 --> 01:18:37,311 这些不择生活条件的劳动者试想 1784 01:18:37,698 --> 01:18:39,511 如果出国就像出省一样容易 1785 01:18:39,524 --> 01:18:42,649 的话那么全世界也会到处遍布河南 1786 01:18:42,649 --> 01:18:44,800 人的足迹他们和吉普赛人不 1787 01:18:44,800 --> 01:18:47,550 一样吉普赛人只爱飘泊不 1788 01:18:47,550 --> 01:18:50,436 爱劳动但河南人除过个别不务正业 1789 01:18:50,436 --> 01:18:52,836 者之外不论走到哪里都用 1790 01:18:52,836 --> 01:18:55,948 自己的劳动技能来换取报酬孙少安 1791 01:18:55,948 --> 01:18:57,811 点着烟后因为离炉火站 1792 01:18:57,811 --> 01:19:00,086 得近他才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1793 01:19:00,649 --> 01:19:03,024 他于是圪蹴在炉边伸出两只 1794 01:19:03,024 --> 01:19:05,750 手想烤一烤火这么晚了 1795 01:19:06,024 --> 01:19:07,936 你还不睡啊你是哪儿 1796 01:19:07,936 --> 01:19:11,711 的河南老师傅一边拉风箱一边问 1797 01:19:11,711 --> 01:19:14,550 他少安对他说我是双水村 1798 01:19:14,550 --> 01:19:16,649 的给队里的牛看病天 1799 01:19:16,649 --> 01:19:18,500 晚了还没寻下个住处 1800 01:19:18,886 --> 01:19:21,225 那位年轻徒弟说旅社恐怕人 1801 01:19:21,225 --> 01:19:24,237 都住满了就是的少安脑子里 1802 01:19:24,261 --> 01:19:27,000 继续盘算他到哪里去过夜我 1803 01:19:27,000 --> 01:19:28,475 看你今晚找不下地方了 1804 01:19:28,823 --> 01:19:31,448 这镇上有没有熟人老师傅问他 1805 01:19:32,011 --> 01:19:36,011 没少安对他说噢师傅用 1806 01:19:36,011 --> 01:19:37,774 铁钳拨弄着炭火里的铁块 1807 01:19:38,175 --> 01:19:40,886 说你要是实在没去处不嫌 1808 01:19:40,886 --> 01:19:43,225 俺这地方可以凑合一下不过没 1809 01:19:43,225 --> 01:19:45,561 铺没盖可这地方还暖和 1810 01:19:45,850 --> 01:19:48,061 河南人由于自己经常到处飘流浪 1811 01:19:48,061 --> 01:19:50,725 游因此对任何出门人都有 1812 01:19:50,737 --> 01:19:53,399 一种同情心他们乐意帮助有困难的 1813 01:19:53,412 --> 01:19:57,086 过路人少安一下子高兴得站起来说 1814 01:19:57,399 --> 01:20:00,737 行老师傅这就给你老添麻烦 1815 01:20:00,737 --> 01:20:03,961 了的确他很感激这个河南老师傅 1816 01:20:04,537 --> 01:20:06,487 没铺盖算什么他能在这 1817 01:20:06,487 --> 01:20:08,011 火边圪蹴到天明就行 1818 01:20:08,011 --> 01:20:10,511 了总比一晚上蹲在野场地 1819 01:20:10,612 --> 01:20:14,136 挨冷受冻强少安问师傅这么晚 1820 01:20:14,136 --> 01:20:17,112 你们还干活徒弟回答他说这 1821 01:20:17,112 --> 01:20:19,274 件活说好明早上人家来取 1822 01:20:19,636 --> 01:20:22,211 不加班不行少安看炉灶里的 1823 01:20:22,211 --> 01:20:24,537 铁烧红了就从口袋里掏 1824 01:20:24,537 --> 01:20:27,037 出两根金丝猴纸烟走过去对那个 1825 01:20:27,037 --> 01:20:29,886 年轻徒弟说师傅你先歇着 1826 01:20:29,912 --> 01:20:31,323 抽支烟让我来替你 1827 01:20:31,350 --> 01:20:33,561 添几下锤那徒弟看他这样 1828 01:20:33,573 --> 01:20:35,774 实心就很乐意地接过纸烟 1829 01:20:36,073 --> 01:20:38,886 把手中的铁锤让给少安少安又 1830 01:20:38,886 --> 01:20:40,761 把另一根纸烟恭敬地夹 1831 01:20:40,761 --> 01:20:42,162 在执钳操锤的老师傅的 1832 01:20:42,175 --> 01:20:44,649 耳朵上老师傅现在不仅没空抽 1833 01:20:44,899 --> 01:20:46,487 甚至腾不出手来接烟卷 1834 01:20:47,100 --> 01:20:49,199 等老师傅把烧红的铁块放在 1835 01:20:49,225 --> 01:20:51,287 铁砧子上后少安就抡起 1836 01:20:51,287 --> 01:20:53,662 锤和老汉一人一下打起来 1837 01:20:54,224 --> 01:20:55,750 他因为常出去为队里修理 1838 01:20:55,774 --> 01:20:58,662 损坏的农具曾在石圪节也是一家 1839 01:20:58,686 --> 01:21:00,349 河南人的铁铺里抡过 1840 01:21:00,362 --> 01:21:04,811 这家伙因此不外行再说这是力气活 1841 01:21:05,024 --> 01:21:07,399 又没什么太高的技术要求等 1842 01:21:07,399 --> 01:21:09,100 他抡完一轮锤后这 1843 01:21:09,100 --> 01:21:12,225 铁匠师徒俩都夸他在行少安 1844 01:21:12,250 --> 01:21:14,698 笑了笑说出一阵力身上 1845 01:21:14,712 --> 01:21:17,011 就暖和了少安又抡了两回 1846 01:21:17,011 --> 01:21:19,274 锤看这把镢头快成形了 1847 01:21:19,574 --> 01:21:21,811 就把铁锤又交给那个年轻徒弟 1848 01:21:22,386 --> 01:21:24,636 老镢头全部打成后这师徒 1849 01:21:24,636 --> 01:21:26,886 两个把墙角一个放工具的土台子 1850 01:21:26,912 --> 01:21:29,061 收拾开给土台子上铺了一块 1851 01:21:29,061 --> 01:21:31,561 破帆布对少安说就凑合着 1852 01:21:31,587 --> 01:21:34,149 躺一夜吧说完他们就到 1853 01:21:34,173 --> 01:21:35,649 里面的一个小窑里睡觉去 1854 01:21:35,649 --> 01:21:38,000 了少安在地上搬了一个废铁 1855 01:21:38,011 --> 01:21:40,162 砧子把自己的罩衣脱了垫 1856 01:21:40,162 --> 01:21:42,912 在这砧子上就算是个枕头他 1857 01:21:42,912 --> 01:21:44,725 拉灭了灯在一片黑暗中 1858 01:21:44,750 --> 01:21:47,061 疲乏地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1859 01:21:47,362 --> 01:21:50,199 第二天早晨孙少安在饭铺里吃喝了 1860 01:21:50,212 --> 01:21:51,974 一点就到兽医站把他的 1861 01:21:51,987 --> 01:21:55,298 牛吆上起身回双水村了一路上 1862 01:21:55,561 --> 01:21:57,199 他由着牛的性子走并 1863 01:21:57,199 --> 01:22:00,625 不催促它因此慢慢腾腾三十里路走 1864 01:22:00,625 --> 01:22:04,074 了将近一个上午在接近城里人吃午饭的 1865 01:22:04,074 --> 01:22:06,561 时候少安吆着牛才走到 1866 01:22:06,587 --> 01:22:09,412 双水村北边的村头上他看见前面 1867 01:22:09,412 --> 01:22:11,824 的公路上田二正在路边的水沟 1868 01:22:11,824 --> 01:22:14,587 里弯腰寻找什么破烂等他走 1869 01:22:14,587 --> 01:22:16,774 到田二身边时老汉怔了一 1870 01:22:16,774 --> 01:22:20,474 会大概才认出这是一个熟人少安 1871 01:22:20,500 --> 01:22:22,886 对他说二叔快回去吃饭 1872 01:22:23,462 --> 01:22:25,612 田二神秘对他微笑着嘴里 1873 01:22:25,625 --> 01:22:28,324 嘟囔说世事要变了说完 1874 01:22:28,324 --> 01:22:29,886 就又低头在水沟的碎柴 1875 01:22:29,886 --> 01:22:32,886 烂草中翻搅起来少安吆着牛 1876 01:22:32,912 --> 01:22:35,125 从他身边走过心里随意感叹地 1877 01:22:35,125 --> 01:22:37,261 想如果我活成他这个样子 1878 01:22:37,474 --> 01:22:40,048 早就上吊死了随即他又笑 1879 01:22:40,048 --> 01:22:43,125 了想问题是活成他这个 1880 01:22:43,125 --> 01:22:45,224 样子往往连死都不懂了 1881 01:22:45,548 --> 01:22:47,349 田二父子俩是他队里的 1882 01:22:47,362 --> 01:22:50,324 社员他同情这两个不省人事的人 1883 01:22:50,886 --> 01:22:52,886 每当路上看见顽皮的村童欺负 1884 01:22:52,899 --> 01:22:54,837 他们时他总要把孩子们 1885 01:22:54,849 --> 01:22:57,948 撵跑田二的憨小子他干脆打发 1886 01:22:57,948 --> 01:23:00,186 到大队的基建队上那里劳动的 1887 01:23:00,186 --> 01:23:04,000 人比较集中好照看他现在少安 1888 01:23:04,000 --> 01:23:06,186 吆着牛已经进了村他 1889 01:23:06,186 --> 01:23:07,698 正准备把牛吆到田家圪 1890 01:23:07,875 --> 01:23:10,461 的饲养室里看见二队长金俊武担 1891 01:23:10,461 --> 01:23:12,274 一担粪从东拉河的列石 1892 01:23:12,274 --> 01:23:14,261 上走过来并对他招呼说 1893 01:23:14,474 --> 01:23:19,474 少安你等一下二队长金俊武四十来岁腰圆膀粗长 1894 01:23:19,474 --> 01:23:22,323 一对炯炯有光的铜铸大眼这 1895 01:23:22,323 --> 01:23:24,836 人悍性很强脑子里弯弯又 1896 01:23:24,836 --> 01:23:26,698 多是金家族里的一条好汉 1897 01:23:27,274 --> 01:23:29,550 他父亲就是旧社会双水村著名的 1898 01:23:29,561 --> 01:23:32,724 文人金先生老先生五二年就去世了 1899 01:23:33,287 --> 01:23:35,675 不过金家兄弟三人身上没 1900 01:23:35,675 --> 01:23:38,974 一点文气金俊武在三兄弟中排行 1901 01:23:38,974 --> 01:23:43,099 第二老大金俊文已五十来岁性子也不 1902 01:23:43,099 --> 01:23:46,886 弱只不过一般不出头露面这人手巧 1903 01:23:47,099 --> 01:23:50,737 杀猪泥窑垒锅灶匠工活 1904 01:23:50,737 --> 01:23:52,524 里都能来两下他生养的 1905 01:23:52,537 --> 01:23:55,425 两个儿子金富和金强像土匪一样 1906 01:23:55,436 --> 01:23:58,573 蛮横俊武的弟弟金俊斌倒和两个 1907 01:23:58,573 --> 01:24:00,524 哥哥不一样老实得已经快成 1908 01:24:00,524 --> 01:24:03,000 了傻瓜但这个大家庭里的所有 1909 01:24:03,011 --> 01:24:06,112 成员因为有精明强悍的金俊武谁 1910 01:24:06,112 --> 01:24:08,698 在村里也不受气金俊武虽然人 1911 01:24:08,711 --> 01:24:11,412 长得粗壮但做事从不靠蛮力 1912 01:24:11,662 --> 01:24:14,099 主要用智力周旋他对长辈很 1913 01:24:14,099 --> 01:24:16,573 有礼貌做事在大面子上很宽阔 1914 01:24:16,811 --> 01:24:18,862 私人交往中不计较一些小亏 1915 01:24:18,875 --> 01:24:21,649 小损而且像少安一样从不欺负 1916 01:24:21,675 --> 01:24:24,323 村里的弱者因此在金田两 1917 01:24:24,323 --> 01:24:26,787 族一般人中都有些威望在 1918 01:24:26,800 --> 01:24:29,948 村里的强人中间包括田福堂在内俊武 1919 01:24:29,974 --> 01:24:32,162 都有点不服气但他比较尊重 1920 01:24:32,186 --> 01:24:34,261 和佩服比自己小好多岁的少安 1921 01:24:34,836 --> 01:24:36,724 这后生和他一样精明得谁 1922 01:24:36,724 --> 01:24:39,750 也哄不了而且一身男子气小小 1923 01:24:39,750 --> 01:24:41,875 年纪就能独当一面把一队搞得 1924 01:24:41,899 --> 01:24:44,250 比他二队还好他尽管和少安 1925 01:24:44,274 --> 01:24:46,412 关系不错但两个人心里也常 1926 01:24:46,412 --> 01:24:48,474 在撬劲看谁把自己的 1927 01:24:48,487 --> 01:24:51,561 生产队搞得好一年下来他往往 1928 01:24:51,573 --> 01:24:53,698 都败在少安的手下少安听 1929 01:24:53,698 --> 01:24:55,675 俊武让他等一下就扯住 1930 01:24:55,686 --> 01:24:58,224 牛缰绳站在公路边等俊武 1931 01:24:58,250 --> 01:25:01,211 从河道里上来金俊武把粪担子放 1932 01:25:01,211 --> 01:25:03,136 在路边抹下头上的毛巾 1933 01:25:03,136 --> 01:25:05,899 擦了把汗水问听说你到 1934 01:25:05,925 --> 01:25:09,287 米家镇去了牛不要紧吧如果这 1935 01:25:09,287 --> 01:25:11,311 牛不中用了的话咱们还是换 1936 01:25:11,311 --> 01:25:13,886 一换哪怕我使用两天就死 1937 01:25:13,886 --> 01:25:16,823 了也不后悔金俊武笑着对 1938 01:25:16,823 --> 01:25:20,100 少安开玩笑就是一头死牛我 1939 01:25:20,100 --> 01:25:21,936 也不换你那三个活宝怎 1940 01:25:22,500 --> 01:25:24,649 有什么事要给我说少安 1941 01:25:24,649 --> 01:25:28,537 问金俊武你不知道俊武看着他问 1942 01:25:29,100 --> 01:25:31,850 什么事少安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1943 01:25:32,412 --> 01:25:34,636 罐子村你姐夫让公社拉到咱们 1944 01:25:34,636 --> 01:25:36,686 村正在你家后面的工地上 1945 01:25:36,711 --> 01:25:39,436 劳教着哩昨天晚上还拉在 1946 01:25:39,436 --> 01:25:42,125 学校院子里批判了一通为什么 1947 01:25:42,125 --> 01:25:45,836 事少安脑子里嗡一声听说 1948 01:25:45,850 --> 01:25:48,350 是贩了几包老鼠药俊武不好意思 1949 01:25:48,375 --> 01:25:50,261 看少安的脸他担起粪 1950 01:25:50,261 --> 01:25:53,250 担说你快回家去看看听说 1951 01:25:53,261 --> 01:25:55,011 你姐引着两个娃娃也到 1952 01:25:55,011 --> 01:25:57,350 你家里来了少安脸上显出 1953 01:25:57,375 --> 01:25:59,774 不在乎的样子对俊武说你忙 1954 01:25:59,774 --> 01:26:01,698 你的去我把牛送到 1955 01:26:01,711 --> 01:26:05,274 饲养室再说这是个屁事多不了 1956 01:26:05,300 --> 01:26:07,211 白受几天苦还能定成 1957 01:26:07,211 --> 01:26:10,399 个反革命金俊武点点头担着粪 1958 01:26:10,399 --> 01:26:12,925 走了少安匆匆地把牛吆 1959 01:26:12,925 --> 01:26:15,987 到饲养室给饲养员田万江把药交待 1960 01:26:15,987 --> 01:26:18,362 下就折转身向家里赶去 1961 01:26:18,925 --> 01:26:21,800 孙少安不愿意在金俊武面前表示任何 1962 01:26:21,811 --> 01:26:24,750 慌乱叫这个强人笑话他但他 1963 01:26:24,750 --> 01:26:27,000 现在内心中充满了焦躁和不安 1964 01:26:27,573 --> 01:26:29,561 对于像他们这样各方面都很 1965 01:26:29,573 --> 01:26:32,448 脆弱的家庭来说一件小事就可能 1966 01:26:32,461 --> 01:26:34,912 导致灾难性的混乱甚至使一切 1967 01:26:34,936 --> 01:26:38,100 陷于瘫痪而眼前发生的又并不是 1968 01:26:38,112 --> 01:26:40,886 一件小事姐夫不仅使一家人蒙受 1969 01:26:40,899 --> 01:26:43,225 耻辱而且罐子村他家的生活越 1970 01:26:43,225 --> 01:26:45,399 烂包他这里的家庭也就要 1971 01:26:45,425 --> 01:26:47,136 烂包的更快些因为他 1972 01:26:47,136 --> 01:26:49,774 和父亲绝对不可能丢开姐姐和两个 1973 01:26:49,774 --> 01:26:52,675 孩子不管他更知道家里出了 1974 01:26:52,698 --> 01:26:54,886 这样的大事一家人都指靠他 1975 01:26:54,886 --> 01:26:57,573 来解决他不仅要解决事情本身 1976 01:26:57,886 --> 01:26:59,600 还同时要安稳一家人的情绪 1977 01:27:00,100 --> 01:27:02,511 他现在一路往家里走脑子里 1978 01:27:02,537 --> 01:27:05,574 已经开始飞快地判断各种情况是的 1979 01:27:05,886 --> 01:27:08,511 这是公社出面搞的事如果是 1980 01:27:08,524 --> 01:27:10,375 本村他就会立即去在 1981 01:27:10,399 --> 01:27:13,250 各种人际关系中穿插先找俊山叔 1982 01:27:13,425 --> 01:27:16,087 再找金俊武然后找二爸最后 1983 01:27:16,100 --> 01:27:19,761 找田福堂当然还有许多人而且他 1984 01:27:19,761 --> 01:27:22,761 还不会都直接出面各种交错制约 1985 01:27:22,761 --> 01:27:25,073 的力量就可能使问题得到解决 1986 01:27:25,636 --> 01:27:28,612 在双水村这个天地里他还是有些 1987 01:27:28,625 --> 01:27:31,686 能耐的可姐夫是罐子村的而 1988 01:27:31,698 --> 01:27:34,625 这事又是公社搞的和双水村 1989 01:27:34,649 --> 01:27:37,462 没一点关系他现在的能力看来 1990 01:27:37,487 --> 01:27:40,761 无法解决这事怎么办他上自家 1991 01:27:40,774 --> 01:27:43,125 院子的土坡时脑子里还像 1992 01:27:43,136 --> 01:27:46,212 乱麻一般没有头绪只有一点已经 1993 01:27:46,225 --> 01:27:49,087 清透了要解决这事非要通过 1994 01:27:49,112 --> 01:27:51,923 石圪节公社不可但公社里除过 1995 01:27:51,936 --> 01:27:54,750 文书刘根民是他小学同学能说 1996 01:27:54,750 --> 01:27:57,061 上话外其他领导尽管都认得 1997 01:27:57,061 --> 01:27:59,548 他但没有什么更多的交情到 1998 01:27:59,548 --> 01:28:01,636 了院子的时候他把所有这些 1999 01:28:01,649 --> 01:28:04,824 思绪暂时斩断因为他首先要应付 2000 01:28:04,849 --> 01:28:06,974 家里人的情绪他在家门口 2001 01:28:07,000 --> 01:28:09,849 站了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 2002 01:28:09,875 --> 01:28:12,261 尽量轻松一些地推开了门他 2003 01:28:12,261 --> 01:28:15,524 妈他姐他妹他奶老少 2004 01:28:15,524 --> 01:28:17,899 四个女人一见他回家来都 2005 01:28:17,912 --> 01:28:20,599 又惊又喜高兴得咧开嘴笑着 2006 01:28:20,811 --> 01:28:23,962 一个个泪流满面就好像久盼的大救星 2007 01:28:24,074 --> 01:28:27,787 突然从天而降少安站在脚地上为 2008 01:28:27,798 --> 01:28:29,886 这场面感动得忍不住鼻子一酸 2009 01:28:30,449 --> 01:28:33,537 是呀这些至亲至爱的人们都把 2010 01:28:33,537 --> 01:28:36,636 他看作是全家人的靠山家里出了 2011 01:28:36,636 --> 01:28:38,949 任何不幸事他们都把希望寄托 2012 01:28:38,949 --> 01:28:41,037 在他的身上他怎么能辜负 2013 01:28:41,061 --> 01:28:44,712 亲人们的期望呢刹那间一种强悍的 2014 01:28:44,737 --> 01:28:47,662 男性豪气在这个二十三岁青年的身上 2015 01:28:47,761 --> 01:28:50,449 汹涌地鼓涨起来他平静地 2016 01:28:50,449 --> 01:28:53,449 问母亲我爸出山去了他 2017 01:28:53,449 --> 01:28:55,436 妈嗯了一声接着便撩起 2018 01:28:55,449 --> 01:28:58,037 围裙揩干脸上的泪痕母亲 2019 01:28:58,048 --> 01:29:00,636 意识到她不能再哭了以免加重 2020 01:29:00,662 --> 01:29:02,962 儿子的精神负担他又问脚 2021 01:29:02,962 --> 01:29:05,074 地上的妹妹你二哥回来了 2022 01:29:05,074 --> 01:29:08,349 没兰香说回来了刚出去到 2023 01:29:08,362 --> 01:29:11,125 金波家寻个东西这时候他姐 2024 01:29:11,136 --> 01:29:12,886 兰花头一下伏在大弟的 2025 01:29:12,899 --> 01:29:15,737 肩上又出声哭起来了少安 2026 01:29:15,761 --> 01:29:19,011 安慰她说姐姐你不要急躁事情 2027 01:29:19,037 --> 01:29:21,000 总有我哩你看你眼睛 2028 01:29:21,011 --> 01:29:24,175 都肿了千万不敢伤身子你 2029 01:29:24,186 --> 01:29:26,000 还要拉扯猫蛋和狗蛋那 2030 01:29:26,000 --> 01:29:28,925 两个娃娃哩兰花不哭了说 2031 01:29:29,211 --> 01:29:31,300 少平引到外面去了这阵儿 2032 01:29:31,612 --> 01:29:33,412 少安他奶坐在后炕头上 2033 01:29:33,599 --> 01:29:35,287 张开没牙的嘴只顾笑着 2034 01:29:35,849 --> 01:29:37,675 她看见她的安安就是没死 2035 01:29:37,675 --> 01:29:40,875 嘛这不已经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2036 01:29:41,436 --> 01:29:43,086 少安从一个毛巾缝成的小 2037 01:29:43,086 --> 01:29:45,311 布袋里掏出一包从米家镇 2038 01:29:45,336 --> 01:29:47,099 买来的蛋糕拿出来放在 2039 01:29:47,125 --> 01:29:49,362 奶奶的被子旁他从里面捡 2040 01:29:49,362 --> 01:29:51,237 了一块软点的递到奶奶 2041 01:29:51,250 --> 01:29:55,211 手里说奶奶你吃这软 2042 01:29:55,211 --> 01:29:57,936 的能咬动哩老祖母接过 2043 01:29:57,948 --> 01:29:59,987 这块蛋糕指着旁边其余的 2044 01:30:00,198 --> 01:30:02,448 说叫猫蛋狗蛋吃去 2045 01:30:02,737 --> 01:30:04,948 少安看家里人的情绪缓和下来 2046 01:30:04,948 --> 01:30:06,948 以后就一个人从窑里出来 2047 01:30:07,112 --> 01:30:09,323 转到了院畔上到现在 2048 01:30:09,750 --> 01:30:12,112 他对姐夫的事心里还是没有 2049 01:30:12,125 --> 01:30:15,849 一点主意唉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 2050 01:30:16,162 --> 01:30:19,000 能有多少本事呢如果说什么 2051 01:30:19,000 --> 01:30:21,112 地方有些庄稼活把人难住了他 2052 01:30:21,112 --> 01:30:23,724 孙少安根本不会把这种事放在眼里他 2053 01:30:23,724 --> 01:30:25,636 自己有信心把别人干不了的 2054 01:30:25,636 --> 01:30:27,787 活干得出奇的好可这种 2055 01:30:27,787 --> 01:30:30,086 事不一样啊他急躁地在 2056 01:30:30,086 --> 01:30:32,261 院畔上走来走去他 2057 01:30:32,261 --> 01:30:34,675 看见院子东头那棵碗口粗的 2058 01:30:34,686 --> 01:30:37,011 杏树已经绽开了一树白粉粉 2059 01:30:37,011 --> 01:30:39,323 的花朵这树是他们家搬 2060 01:30:39,323 --> 01:30:41,224 到这里时栽下的算一 2061 01:30:41,224 --> 01:30:44,362 算和兰香的年龄差不多了往年 2062 01:30:44,612 --> 01:30:46,586 收麦的时候总能在这棵 2063 01:30:46,599 --> 01:30:49,050 树上摘一两筐金黄的甜杏子 2064 01:30:49,612 --> 01:30:51,250 除过一家人大饱一顿口福 2065 01:30:51,250 --> 01:30:53,899 外好心的母亲还要给村里一些 2066 01:30:53,912 --> 01:30:56,237 人家的娃娃分一点但这两年 2067 01:30:56,237 --> 01:30:59,311 不行了他的两个馋嘴小外甥早早 2068 01:30:59,323 --> 01:31:02,399 就侵害完了少安十分疼爱两个活泼 2069 01:31:02,399 --> 01:31:04,974 的外甥因为姐夫无能他对这 2070 01:31:04,974 --> 01:31:08,136 两个孩子担当着责任他想就 2071 01:31:08,136 --> 01:31:09,849 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他也要 2072 01:31:09,849 --> 01:31:11,448 把姐夫的事有个平和的 2073 01:31:11,461 --> 01:31:13,625 解决他看见他弟少平一只 2074 01:31:13,625 --> 01:31:15,186 手抱着狗蛋另一只 2075 01:31:15,186 --> 01:31:17,399 手提个口袋从土坡里上来了 2076 01:31:17,948 --> 01:31:19,500 年龄大的猫蛋跟在他 2077 01:31:19,500 --> 01:31:22,125 后面走着少平也看见了他 2078 01:31:22,461 --> 01:31:25,186 兴奋地加快脚步赶过来了少安 2079 01:31:25,186 --> 01:31:27,412 问少平你手里提些什么 2080 01:31:27,975 --> 01:31:32,948 十几斤白面少平说白面哪来的 2081 01:31:33,511 --> 01:31:37,037 少安惊奇地问十几斤白面对他们 2082 01:31:37,037 --> 01:31:40,136 家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润叶 2083 01:31:40,136 --> 01:31:44,537 姐给的少平说润叶嗯 2084 01:31:45,100 --> 01:31:47,175 少平接着就把润叶叫他去 2085 01:31:47,175 --> 01:31:49,024 她二爸家的前前后后都给 2086 01:31:49,037 --> 01:31:51,875 哥哥说了最后少平对他哥 2087 01:31:51,899 --> 01:31:53,912 一再强调说她叫你这几天 2088 01:31:53,936 --> 01:31:55,936 一定来一下她没说是什么 2089 01:31:55,936 --> 01:31:59,636 事吗少安问没说就叫 2090 01:31:59,636 --> 01:32:02,037 你一定来一下少平说完就 2091 01:32:02,037 --> 01:32:04,649 引着两个孩子回家去了孙少安 2092 01:32:04,675 --> 01:32:06,750 愣了半天他忧伤地走到 2093 01:32:06,774 --> 01:32:09,112 院子东头那棵杏树前手轻轻 2094 01:32:09,125 --> 01:32:11,050 抠着树皮抬起头望着 2095 01:32:11,061 --> 01:32:13,375 满树雪白的杏花陷入到往事 2096 01:32:13,375 --> 01:32:13,850 中去了